炫富的悲催
晉人裴啟在《語林》中,當寫到了當時「暴發戶」石崇的廁所:「有絳帳大床,茵蓐甚麗。兩婢持錦香囊。」客人以為誤入寢室,石崇笑道:「是廁耳。」婢女「所進錦囊」原來是供擦屁股用的。同王愷斗富時,石崇「以蠟代薪」、「作錦步障五十里」,宴席間,美女勸酒,客人不飲,即斬美女,一個一個殺掉,直到客人就範。
石崇曾經當過荊州刺史,劫掠過往商人的財貨,由此發了大財。他的家產價值10萬金,住宅車馬和王侯不相上下,吃的是山珍海味,妻妾有數百人,都穿著綾羅綢緞,披金戴銀。至於絲竹管弦這些樂器,儘是一世之選;住的地方是亭台樓閣,有人造的飛瀑湖澤,巧奪天工,就連廁所也豪奢至極。石崇和王愷互不服氣,經常有鬥富之舉。王愷用糧食做柴火來燒菜,石崇就用蠟燭煮飯;王愷用紫色絲布做了一道40里長的帷帳,石崇就用錦緞做了一條50里長的;石崇用香料椒粉刷牆壁,王愷就用紅色石脂粉刷。一天,皇帝司馬炎曾經賞賜給母舅王愷一件稀世珍寶,是一棵二尺多高的珊瑚樹,這棵大珊瑚枝柯扶疏,色彩艷麗,很得皇帝寵愛。誰想,這件寶貝一拿到石崇跟前,卻被那位高傲的土財主掄起鐵如意,應手擊得粉碎。王愷立刻聲言厲色地質問緣由。石崇微微一笑,說:「不就是一棵珊瑚樹嘛,砸了就砸了,何足掛齒?今天我再賠你一個更好的。」他一揮手,侍從隨即抬出六七棵珊瑚樹,都是三四尺高,枝條結實,光彩照人。一見石崇的富足氣派,王愷黯然神傷,自愧不如。皇帝的御賜之物怎麼樣,皇帝的親娘舅又怎麼樣?栽了。這不是石崇、王愷兩人過招,而是民間與皇室在經濟實力上的較量。石崇贏得了「足谷翁」的虛名,也為自己預制了一把霍霍作響的鬼頭刀。給皇帝難看的人,大多是這樣的結局。何況,石崇揮金似土、暴殄天物,正應了洪武馬皇后的話:「不祥之民,天將誅之。」
到了北魏孝明帝期間,歷史上演了輪迴,發生了高陽王元雍和河間王元琛鬥富事件,據說元琛對另一宗室章武王元融說:「不恨我不見石崇,恨石崇不見我。」可憐的元融見了元琛和元雍富可敵國的財產,在又羨又妒之下竟然生了病,導致三天沒下床,而元融自己家的財物其實也不少,只是自己不滿足而已。而最能體現這幫貴族醜態的一件事情是,有一次孝明帝老媽胡太后把他們帶到朝廷絹庫門前,開玩笑地說,你們願意拿多少就儘管拿。於是大家無不爭先恐後,你追我趕,銳意進取,其中元融和大官僚李崇拿得實在太多,沒考慮到自己酒囊飯袋般的身軀根本承受不起,結果一個跌傷了腳,一個扭傷了腰,這下賠大了,估計拿出去的絹還不夠給自己看病的呢。
公元610年的正月,隋煬帝在洛陽大演百戲招待西域商人,前後達一個月之久。洛陽的店舖都用帷帳裝飾,還刻意地拿彩綢纏樹,讓西域的商人們免費吃飯,免費住宿。隋煬帝用巨額國財賺取虛有的名聲,用錢引誘西域各國商人和使者來朝賀,面子賺足了,錢也賠大了。結果在外國人提出「為何不將纏樹的彩綢,給那些衣不蔽體的乞丐做衣服呢」的質疑中漏了底。
明洪武六年(1373)前後,傳說朱元璋準備犒賞三軍,沈萬三主動要求代他出賞錢。朱元璋有意刁難他說:「朕有軍百萬,汝能遍及之乎?」哪知沈萬三豪爽地回答:「願每軍犒金一兩!」朱元璋聽後大吃一驚,嘴裡說:「此雖汝好意,然不須汝也。」但內心裡卻起了殺掉沈萬三的念頭。朱元璋本來就有仇富情節,加之沈萬三的高調炫富,自然埋下了他悲劇的伏筆。後來,沈萬三被發配到雲南充軍,或死在雲南或死在充軍的路上,不得而知。當然,沈家財產歸朱家就不用說了。
清初監察御史季振宜辭官歸里後,以豪富聞名於天下,尤以生活豪侈著稱。有一年天下大雨,半月方晴,雨停後,季振宜讓僕人把家裡的裘皮衣服拿出來暴曬,說是怕潮濕,易霉變損壞。於是僕人把季家所有的裘皮衣服都拿出來,當著眾人的面,將紫貂、青狐、銀鼠、金豹、猞猁猻,一一羅列,然後用棍子拍打,從裘皮衣服上打落下來的脫毛達三寸厚。可正是這位炫富的季振宜,當時官聲之佳傳播朝野。
清末重臣榮祿更是炫富之徒,他善於看準關節,特別肯在總管太監李蓮英跟前花銀子,因此逐漸改變了慈禧太后對他的印象,成為重臣。榮祿的面貌英俊,儀容舉止風雅,對衣裳和裝飾雜佩極為講究,務必精好。每年的冬天自十一月起,到來年的元宵節,兩個半月的時間,榮祿身上穿的貂皮袍子沒有重樣的,每天一件。為了方便區分管理,他的衣服內裡都用布條標有號碼,以避免重複穿著。衣服的款式也很有講究,即使遇到大風雨,也要求四不露褂,意即不能露出裘皮的毛裡子來。榮祿乃以這種奢侈性的炫耀,標榜自己的品位和身份實力。
以上是史上比較著名的官員炫富故事,但這些炫富官員以及和官員鬥富的官員,其結果大多悲慘,大多早早做了刀下鬼,漏網的也遺臭萬年。古今中外,和商人不同,為民服務應是官員的重要職責之一,其合法收入只能在社會平均線左右,不可能做到富可敵國,炫富行為則與官員身份相悖,其最終結果不悲催也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