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肯定與讚美
我能走出那貧困的山區,走出那落後的山村,除了母親的教誨,
自己要強的自尊心外,最重要的,我應該感謝父親的肯定和讚美。
他讓我明白:自己就是第一,自己就是最好的,是最優秀的。
在我成長的過程中,很多時候是父親把我誇出來的,
也因為自己在心中的較勁,不想讓父親丟臉,
所以我在很多方面都盡了力,表現的優秀。
我剛上三年級那年,村里的學校突然不設三年級了(原來一直辦),只辦到二年級。
過去,村里的一個教師,教著一到三年級所有的學生,條件實在艱苦。
我上學的年齡是村里同級中最小的,也許因為父親當過教師的原因,我的學習成績超出了大家許多。
村委會是由九個村子組成的,辦全一到六年級的只有一個村子。
除了辦有學校的村子和另外兩個村子,其他村子都很遠。
剩下的村子中我們村是距離最近的了。即使這樣,我們依然要翻越一座大山,
每天要爬上山然後下山去上學,中午一樣的回家吃飯,吃完飯立刻回去上課,
放學再回來。每次都是跑著的,因為這,也鍛煉了我堅強的意志力。
那一屆的學生特別多,所有的村子三年級的學生都不約而同的聚在了一起。我們塞了滿滿的一教室。
第二天,我在課間休息的時候看到了父親,他在與我的班主任兼所有科目的沈老師交談。
那個時候,我敬重父親的同時也是恨著。我想不明白父親為何突然去和老師談話。
但第三天,我就被老師任命為班長。老師沒有說什麼,只是當著大家的面把我叫了起來,算是給大家一個交代。
作為班長,又是班裡較小的,我當時是相當自豪的。回到家,我高興的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母親。
弟弟妹妹們都歡呼了起來,母親的臉上洋溢著驕傲的笑容。父親也是微笑著,他一邊剝玉米,
一邊開始說了他前天和老師談話的內容。父親說,他和老師說要好好的教我,因為我在村里可是第一名。
這話嚇壞了我,我知道剛組合的班中,我只是第四名。
但那晚在我小小的心中記住了父親的話,他說我永遠是第一名,馬上就是了。為了自己,也為了實現父親的話,
我加倍的努力學習。一個學期下來我是第二名,但與第一名相差甚遠。他是我的同桌,後來老師調開了,
目的是讓我們去幫助其他同學學習。整個小學,他和我一直是好朋友。他的雙腿癱瘓了,所以學習特別的好。
直到升五年級,我和他都同時被挑選去鎮上的中心小學時,我的成績才超過了他。從此,他遠遠的被我甩在了後頭。
到了鎮上,在新的環境裡,鎮上的孩子一個班,從其他村委會精選出來的孩子一個班。
我是班裡的第二名。報到的當天,父親和我新的班主任說了很長時間。當時是按成績排學號的,
我卻成了1號。2號是第一名,是副鎮長的兒子。鎮長的女兒也和我們同為一班。
聽說我們的父輩也曾經在同一個學校裡上過課。如此小的鎮,即使不在一個班,他們卻熟得很。
五年級上學期的成績一出來,我真的成了第一名。此時,老師才把父親和她談話的內容告訴了我,在全班的面前。
我低下了頭,心裡很高興,也很不是滋味。但從此,我的成績在整個小學階段一直處於年級領先。
在我的心裡,我真的不想讓父親丟臉,所以我要爭一口氣。作為獎勵,父親買了一塊36元的手錶給我,
可惜一個學期後我把它弄丟了。36塊對於當時的我家來說不是很隨便亂用的,顯然父親是為了刺激我。
小學畢業,其他同學都留在了鎮上繼續上初中,而我與三個同學一起進了市二中,那裡聚集了整個市成績最好的學生。
整個年級十三個班,我在尖子班,共四個尖子班,我的成績是班裡的第幾名,我已經忘了。
父親送我去報到的那一天,看到這麼多的人,看到這麼多優秀的學生,他沒有和老師說什麼了,
他只是和我說了要好好的學習,一定要走出去,不要再回那貧困的小山區。
我第一次穿上了父親買來的別樣的新鞋子,那是我在那之前從沒有穿過的新布鞋,我的心裡特別的興奮。
這麼多的學生中,我整個初中都沒有衝進年級前二十名。那是我一直渴望的,但未如願。
我喜歡打籃球,打球佔據了我太多學習的時間。我是班裡的體育委員,因為能跑,各項體能都不錯。
不像其他的學生,只是個別項目好。初中裡設置的體育項目,除了短跑外,其他我都能拿滿分。
整個市就一個高中,顯然,我很順利的升學了,成績也不是很差。整個市當時升高中淘汰率是很高的。
整個年級就一個尖子班,我沒能進去,但父親並沒有責怪我。此時,我也明白了許多,比自己學習好的大有人在。
到了高二,我暗戀起了年級裡的一個女生,每天都會因為她而胡思亂想。只是我也明白,
她是不會與我這個從貧困山區裡出來的男孩一起的。儘管這樣想,我還是不能自己的瘋狂思念她,
尋找她的身影。一件更糟糕的事情此時發生了。我突然愛上了寫作,繼承了母親的多愁善感,
開始了我的長篇小說,偶爾也寫散文和詩歌,散文在一些雜誌上還獲過獎。
因為無論上課還是休息,我都在寫自己的小說,成績直線下滑,一個學期下來,我的成績是班裡的倒數第一名。
開家長會的時候,父親傷心欲絕,班主任也想不明白我如此怪異的滑落現象。
每當看到我,班主任都會輕輕的搖頭,那是一種遺憾的,無奈的嘆息,因為他實在不明白,
每天都揮動著筆記錄東西的我,怎麼突然成績下降的這麼快。找我談話的時候,
班主任說這是他教書二十多年來沒有遇到過的現象。我也無語,因為我不敢告訴他這到底是因為什麼。
後來他總算知道了,從語文老師那裡得到可靠的消息。我把自己寫好的小說,散文和詩歌給語文老師看。
看到我的小說和文章,語文老師驚呼,那是絕對的驚訝,她也說這是她教書二十多年來第一次看學生小說和文章。
從此,語文老師一直和藹可親的鼓勵我,儘管我的學習再也不好了。她說,寫作的天賦是與生俱來的,
後期培訓出的只會是評論家而不是作家。她對我常常說起韓寒,對我的將來寄予了厚望。
似乎也在同時,就在那一周,很多人都認識了我,各科目的老師也明白了我成績大跌的真正原因。
回到家,父親喝得爛醉,已經一周了,父親還是想不通。我的成績如此的不堪入目,他是最心痛的,
但當他知道我的成績與班裡的倒數第二名差了50多分時,他真的絕望了。
儘管我的成績依然在整個年級還是可以上大學,但與重點大學無緣了。
父親醉在椅子上,兩眼瞇著,很不屑的看著我,他說出了人生最無奈的話:
「也許是祖上的墳風水不保佑這個家族。」看著父親,我心裡的確難過,只是我不能回到過去了,
此時在我的心中篤定了一件事,我要成為一個作家,不管困難有多大。父親曾經為我驕傲,那天卻為我而沉淪。
從此,我與父親的期望相差甚遠,甚至背道而馳。讓人可憐也可悲的是,我卻是村里唯一一個,
也是至今為止念過大學的孩子。父親雖然傷心,但至少沒有徹底的絕望。而喜歡寫作,這是我與生俱來的天賦。
失去其他科目的成績,也沒有去重點大學上學,但我從來不後悔。寫作,也許就是我的信仰與靈魂,是無法割捨的。
然而,我依然要感謝父親在我沒有開始喜歡寫作之前的所有鼓勵,肯定和讚美,還有支持。
因為,那才是我能離開和走出山區的最基礎,也是最不能缺少的堅強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