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安魂曲 II
第四章 大魚的恐懼
接下來的幾天,森的身體漸漸好轉,而且表現得很平靜,似乎並不為我們的處境擔憂,我暗自佩服他的堅強,看著他自若的樣子,我心里也踏實了不少。
阿湯整天神神叨叨,而且常常在房間里不出來。大魚變得沉默,人也憔悴了不少。取暖用的木材快用完了,房子里變得越來越冷,一個原本愉快的假期,變成了一場漫無邊際的煎熬。
在實在忍不住飢餓的時候,我才到廚房去拿一些吃的東西,也並不大塊朵頤,我知道這是我們大家保命的食物,對於這些難得的朋友我是很珍惜的。不過每天去取食物時,我總覺得奇怪。那天森正好也在廚房,削著一個蘋果,我忍不住問:“森,你不覺得奇怪嗎?”
“什麼?有什麼事情奇怪啊?”
“都過去這麼多天了,可你看這些吃的,怎麼一點也不見少啊。大魚算過所有的食物只夠我們吃四、五天的,那現在應該少了一半啊,可是你看,現在只少了一點而已。”
森的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她們女生總喊什麼減肥的,當然吃得很少啊,再說大魚那丫頭大大咧咧的,數學不及格能算準嗎?有東西你就吃吧,有什麼好擔心的,等到沒東西吃的時候,你再擔心吧。”
我嚼著面包,覺得森說得有道理,便打消了心頭的疑慮。
這時,大魚進來了,虛脫地說:“你們在這里啊,誰去看看阿湯,我已經受不了她了,像中了邪,搞得我都神經兮兮的,我沒有辦法和她溝通了,再在這里呆下去,我看我們都會變成她那樣。”
沒等我接話,森輕微地發出了一聲尖叫。
“怎麼了?”我和大魚同時問。
森把手指放進嘴里說:“哦,沒有什麼,不小心划破了手指。”當他把手指從嘴里拿出來,血很快從一道長長的傷口里鼓脹出來,順著他的手指,滴在了地上:“大魚快幫我拿些棉花來。”他用流血的手指指了指大魚。
大魚楞在了那里,目光集中在森滴落在地上的血滴,面孔逐漸扭曲,像見鬼了一般全身哆嗦著。
森舉著手指走向大魚,大魚便后退跌坐在墻角,然后雙手抱頭,痛苦而又驚恐地用身體撞著墻,嘴里喃喃地說:“不要!不要!不要!”森想用流著血的手把大魚扶起來,大魚急忙把他的手打開,猛得起身,大叫著奪門而出。
我和森都追了出去,可是她進房間就把門反鎖了,任我們怎麼敲,里面都沒有動靜。
我和森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我回想著大魚剛才驚恐的神情,我心里開始發毛,與前幾天阿湯看到爐火的反常情形一樣,我像是像起了什麼,但又變得模模糊糊、支離破碎,理不出個頭緒來。我的腦袋又開始發脹,像是被人施了緊箍咒。
阿湯從房間里探出頭來,他的頭發零亂不堪,眼神迷離,沖著我慘兮兮地一笑,然后又關上了門。
“算了,我們讓大魚靜一靜吧。”森下了樓,回頭看看我,他面無表情,可我卻感到他在微笑,他的笑像一把匕首,冷冷地向我刺來。
我靠著大魚的房門慢慢地坐下,覺得空氣里充滿了怪異的氛圍,感到我們之間的友情忽然變得很奇怪。我懷疑起森、大魚和阿湯來,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他們住哪里,父母是誰,特別是森,我與他初次相識的情形這麼多年了卻一點也記不起來,還有他身上永遠的黑衣總讓我感到不安。我不禁抱住了外雙肩,感到陣陣寒氣從四周聚攏過來,將我緊緊地包裹住,仿佛我的血脈和五臟都被凍結了。
第五章 血屋
大魚一整天都沒有出門,我很擔心,晚上我準備了些面包和水果想送到她房里。
我敲了幾下門,里面沒有一點動靜。我忽然發覺腳下的地毯濕答答的,我向下看去,紅色的地毯黑了一大塊。我心猛地抽緊,蹲下身子用手指蘸了蘸,手指立刻被染紅了,我聞了聞,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鼻而來,手中的食物打翻在地,我連忙叫來森。森看到地毯上的血跡,也感到事態嚴重,我們奮力地撞門。
門開的一剎那,我和森都踉蹌地跌進大魚的房間,我還來不及抬頭看屋里的一切,就覺得房間里籠罩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不要看!”森大叫道。
我還未站穩身子,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倒跌出了房間。森站在房間里,像是僵住了一般。
這是一間被血染紅了的房間,地板上、墻壁、床、衣櫥、窗戶到處都濺著血跡,天花板上的血珠子還在慢慢地向下流,那濃濃的血腥味更是向我迎面沖來,我忍不住要嘔吐。
好半天我才回過神來,才可以用腦子來思考,我不敢直視這間紅色的屋子,但我想到了什麼,又連忙掃視大魚的房間。
我坐起身來,拍了拍僵硬的森:“大魚呢?她不在房間里。”
森戰戰兢兢地查找了床底、衣櫥以及房間一切可以藏人的地方,卻沒有大魚的影子。我和他身上也沾了不少血跡。
“你把大魚怎麼了?”阿湯站在門口,一幅快要歇斯底里的樣子。
“不!不!”我急忙上前安慰她:“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給大魚送東西,進來就這樣了,而且大魚也不見了。”
阿湯看了看森,又看看我:“去別的房間找找吧。”
我們三人將別墅里大大小小的房間找了個遍,大魚像是蒸發了一樣,無影無蹤,似乎她變成了那一屋子的血。
夜很深了,我們三人都累了,大家把大魚的房間鎖后,都直接坐在了過道的地板上,三人緊緊地靠著,仿佛這老房子里有著未知的可怕的東西在暗處貪婪地盯著我們。
“會不會她出去了?”我只想打破著另人窒息的安靜。
“不可能,你沒有看到我那天回來的樣子嗎?”森說:“她一個女孩子,不可能出去的,而且誰看到她走出房間了?”
“那這是怎麼回事啊?那些血,誰會流這麼多血啊?”我打了個冷戰。
阿湯笑了笑:“下一個會是誰呢?”她似乎睡著了在說夢話,她嬌弱的聲音在無邊的黑暗里格外刺耳。
我害怕回到自己的房間,雖然緊緊地鎖上了門,但我感到那未知的恐怖的東西並不來自外邊,而是在我的房間或者是我心里的某個角落靜靜地盤踞著,等待著捕獲我的機會。在昏暗的房間里,我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喘息聲,卻無法移動自己的腳步。
“咚咚咚”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沉寂。
“是誰?”我警覺地問。
“是我,大魚!快開門!”門外分明是大魚的聲音。
我沒有多想,趕忙開了門,發現大魚無力地倒在門口,整個人不停地發抖,還不時地回頭看著什麼,像是在躲避某人的追趕。我剛想讓她進來,卻看到她身后還有一個人,穿著黑衣,像是森,哦!不是,我逐漸看清了他按張因為尖叫而扭曲成骷髏型的臉,這張臉我太熟悉了,是蒙克的石版畫《呼號》中的那個黑衣人的臉。大魚忽然不見了,只有那個黑衣人站在我面前,他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依舊是充滿恐懼、哀怨的尖叫的臉。
我快要窒息了,不知道他要對我做什麼 ,他只是與我面對面,仿佛要看透我內心深處的祕密,而我卻無法猜到他痛苦尖叫的表情背后所隱藏的無法想象的痛苦,只感到心底有一股巨大的痛苦正向上涌,漸漸地自己也想要像這個神祕的黑衣人一樣尖叫起來。
我出了一身冷汗,發現阿湯正靠著我的肩膀熟睡著,我倆就在過道的角落睡著了,森不知去向,大概回自己的房間了。原來是個夢,這個夢似乎帶著絲絲縷縷童年的記憶,卻又像是微風般不可触摸。我的頭又開始疼了漫漫長夜,我毫無睡意,看著身邊熟睡的阿湯,想到或許不久之后她也會像大魚那樣從我的身邊消失,不禁感到這黑暗的可怕。
第六章 灰燼
接下去的日子,我幾乎數著秒度過的,大家都沒有放棄對大魚的尋找,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搜尋著房子的每個角落,一次又一次大聲叫著她的名字。我不時地佇立在窗口,渴望在漫天的風雪中出現大魚模糊的身影。大家都希望這只是大魚開的一個小小的玩笑,她此刻正躲在某處看著焦頭爛額的我們,竊喜著自己高明的惡作劇。可是我們誰都不敢再靠近大魚的房間,那血淋淋的場景時刻出現在我的腦海里,甚至不得已經過她房間時都盡量避得遠一些。
阿湯的精神好了些,不像以前那麼失魂落魄,卻總是一幅提心吊膽的樣子,著幾天似乎粘得我特別緊,我到哪里她都跟到哪里。森開始變得沉默,不大和我們說話,有時我與阿湯在一起,發現他站得老遠看著我們,神情詭異,嘴角卻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木材終於用完了,接下來的日子更難熬了,暴風雪毫無停息的跡象,我甚至懷疑這一切都是我的夢,不然為什麼暴風雪這麼長時間都不停呢?等到這壁爐中的火焰燃盡,那這房間將永遠是寒冷和黑暗的了。爐火越來越小,木材漸漸變成了灰燼,我仿佛想起了什麼,似乎和阿湯那天看到爐火驚恐的表情有關,可這一點點的記憶卻像這壁爐中的火焰那樣慢慢變暗、消失。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現在我只能用睡覺來打發漫長的時間。我醒來卻不知是早晨還是夜晚,我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
“著火了!”我腦子里馬上出現了這個念頭。
我急忙從床上爬起,出門尋著這味道找去,發現是從阿湯的房間里傳出來的。我心感不妙,猛敲她的房門,卻沒有一點反應。
我喊來森和我一起撞門,心里默默祈禱著阿湯不要出什麼事情。
當門被撞開的瞬間,我忽然閉上了眼睛,沒有勇氣看房間里的一切。
“飛飛!”我覺得森的聲音充滿了恐懼、驚訝與不安。
我聞到了一股嗆鼻的的焦味,慢慢睜開眼睛,發現阿湯的房間一片火災蟮睦羌K械募揖叨急涑閃私購諫繳弦彩譴篤鶘展陌嗖擔膳碌氖前⑻啦恢ハ潁路鴇淮蠡鶘粘閃嘶醫⒃誑掌小?br>
我終於忍不住痛哭起來,沖到樓下,想開門跑出去,卻被森一把抱住了。
“你想做什麼啊?外面什麼情況你不是不知道,你這樣出去只有死路一條!”森握住我的肩膀大喊道。
我掙脫他的雙手:“你以為呆在這間房子里我們是安全的嗎?先是大魚然后是阿湯,都這麼不明不白地消失了,”我忽然新中一驚,看著森說:“你講的那個故事,也是這樣的,四個人,先是兩個女生消失了,然后是兩個男生,莫非我們也早就死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脈搏,它依然有節奏地跳動著。
森把即將崩潰的我扶到客廳的沙發上。我反復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一切,邊哭邊說:“森,我覺得大魚和阿湯的失蹤和我有關,我一定是忘記了什麼,就是想不起來,是很重要的事情。對了,你發現了嗎,那天你割破了手指,大魚見血就嚇得半死,結果她的房間濺滿了血。阿湯怕火,結果她的房間被燒焦了,你不覺得奇怪嗎?她們害怕什麼,結果就發生什麼,這太巧合了,也是和她們的失蹤有關系,我們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森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要胡思亂想了,我的那個故事是信口瞎編的,大魚和阿湯的失蹤是很蹊蹺,但也不至於像你想得那麼復雜,弄不好是她們合伙在捉弄我們。”
“不!不是的,我有感覺,我覺得大魚和阿湯已經死了。森,你有什麼特別害怕的東西嗎?”我緊緊地抓住他的手,害怕他也從我的身邊消失。
他對我柔和地笑了笑:“我?我什麼也不怕啊,認識我這麼久了,你什麼時候見我怕過啊,要說害怕,我倒有些怕你呢,怕你不和我做朋友啊,那你怕什麼啊?”
森盯著我的眼睛,我低下頭來,思索著自己害怕的東西:“我怕……我怕,我最害怕的是孤獨。我最好的朋友一個一個不見了,我怕你也消失了,只剩下我,孤獨一人,我怕孤獨,我從小就很孤獨,我很害怕。”
“別擔心,我們永遠是朋友,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的,沒有東西能將我從你身邊帶走,相信我,”森對我微笑,可是我卻感到他的笑意背后是洞悉一切的優越感,就好像我們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只是一個故事,而他是那個講故事的人。
第七章 記憶
我幾乎已經習慣森的照顧,大魚和阿湯不見后,森成了我唯一的依靠,我成了他的影子,只要他一離開我的視線我就會感到不安。我不知道如果某天早晨起來發現森不見了的話我會是怎樣的情形。
但是,事情總是這樣的,你越害怕某樣東西,那麼這樣東西就會越快來臨。森真的不見了!他不在自己的房間里,我找遍了房子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他的蹤影。我的身體像是被掏空了一樣。失去大魚和阿湯都不曾有過這樣的痛苦。我像暴風雪般咆哮著,然后無力地倒在了地板上,用僅剩的力氣叫著森的名字,空蕩蕩的房子只有我的回音。我這才相信這所房子里只剩我一個人了,我又是孤獨一個人了,就像小時候那樣,總在大大的門窗緊閉的房間里獨自發呆。現在我似乎覺得沒有什麼可怕的了,因為孤獨感緊緊地纏繞著我,滲透到我每一個細胞里,注入我的心底在那里生根發芽。
我在房子里漫無目的地游蕩著,像一具行屍走肉,從樓下到樓上,從樓上再到樓下,踏遍每一個角落,腦子一片空白。
就在我幾乎快瘋了的時候,二樓角落的墻壁引起了我的注意,由於年代久遠,木制的墻壁有些班駁,但隱約可見一個小門的輪廓,我之前一直沒有注意到,我輕輕地敲了幾下,發現是空心的。我取來工具把它撬開,里面是一個布滿灰塵的樓梯。
我好奇地走了上去,上面是一快腐朽的木版,我小心翼翼地將他掀開,發現上面是一個小閣樓,里面沒有什麼東西,散發著一股霉味。在角落里有一只大箱子。我坐到箱子前,撬開鎖,原來里面放著我童年的玩具和紀念品,我像是見到了久違了的朋友,心里有些欣喜。在箱底有一只白色的盒子。我將它打開,嚇了一跳,蒙克的那幅石版畫《呼號》赫然印入我的眼帘,這是一張從某本雜志上剪下來的印刷品,雖然是印刷品,但畫中人那張扭曲的臉孔依然是我心寒。里面還有兩張對折的剪報,我將它們打開,頓時覺得天翻地覆,許多過去的瞬間就像是一個個電影鏡頭在我的腦海里反復閃回。
這兩張剪報上面分別登了大魚和阿湯的照片,盡管有些模糊,但我確信是大魚和阿湯。剪報是四年前的了,大魚那張在她的照片下寫道:本市一女生因不堪被男同學強暴割脈自殺,送醫院急救,因流血過多而死。阿湯的那張寫著:因家人使用爐火不當,發生火災,一女生葬身火海。這兩張有點泛黃了的舊剪報上大魚和阿湯的微笑是那麼明晰,就好像我昨天還與她們一起談天說地似的。
盒子的最下面放著一張市立綜合精神療養院的病曆卡,封面寫著我的名字,我翻開它,在病曆卡里寫滿了生澀的醫學術語和難念的葯品的名字,第一頁上寫著:該病人患有嚴重的孤獨症,並引發妄想症,建議住院治療。
我看到一個從小被家人冷落的小孩,孤獨地坐在寬敞的房間里,和他自己說話,后來由於他這種怪異的舉動被家人送進了精神病療養院,我看到他穿著白色的衣服,孤獨地站在白色的房間里和他自己想象出來的朋友聊天,他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他的世界不斷有舊的朋友被遺忘,新的朋友填補進來。后來他看到報紙上兩個女生的訃告,於是他和她們交了朋友,她們在他的世界里繼續生活著,她們一個高高瘦瘦,皮膚有點黑的叫大魚,一個白白胖胖,惹人疼愛的叫阿湯,他賦予她們不同的個性,她們在他的想象中與他感情篤深一起成長。
我什麼都明白了,為什麼大魚痛恨別的男生,為什麼她怕血,為什麼她的房間會是一片血海,為什麼阿湯怕火,為什麼她的房間被燒焦,原來一切都只是我的想象。為什麼每當我們聊天時別人會投來異樣的目光,因為只有我一個人在自言自語,為什麼房子里的食物都不見少,因為在這屋子里只有我需要食物。其實一直都只有我一個人,我一直是孤獨的。
我來到大魚的房間,里面沒有任何的血跡,我又推開阿湯的房門,也沒有被燒焦的痕跡。一切如往常一樣,只是因為太久沒人入住,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灰。
我整個人放松了下來,向窗外看去,外面是一片雪白的世界,安安靜靜的,暴風雪似乎是過去了。我整理好自己的行李打算回家。
我提著行李,走下樓梯,心里空空的。
我的行李落到了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森坐在沙發上,依然一襲黑衣,正看著我,好像在滿意地看著自己的獵物。
我慌忙拾起行李,謹慎地靠近他:“你怎麼會在?你不是,你是誰?”
“你大概以為我也會像大魚和阿湯一樣消失的吧,哈哈,”漸漸扭曲,變得陌生,那扭曲的臉,那痛徹心扉尖交的臉正是蒙克石版畫《呼號》中的那個黑衣人的臉。森很快恢復了常態,慢慢地走近我:“我記得當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你孤獨地在房間里看畫冊,你看到了蒙克的那幅《呼號》,只看一眼,你就全然了解畫中黑衣人的痛苦,你知道畫中人為什麼會如此痛苦地尖叫,那是因為深深的孤獨感,你覺得自己與畫中人有著同樣的痛苦感受,或者說你將自己的痛苦附加到畫中人的身上。於是你依據畫中人創造了你最好的朋友森,那就是我!”
森停在了我面前,我卻無法看清他的臉了。
“我說過我最怕的東西是你,怕你不和我交朋友,因為我怕哪天你在現實中交到了真正的朋友 ,那我這個你想象中的朋友就會自動從你的記憶中過濾掉。我看到太多你想象中的朋友被另外的一些所替代。難道你不明白,其實我們也是有生命的,怎麼可以就這麼消失了呢?”他的聲音變得憤怒,我看到他的眉毛扭成了一團,不知是因為痛苦還是憤怒:“還有大魚餓阿湯,因為你的想象她們才能夠生存下去,於是她們便霸占著你,死纏著你,我計划了這麼久才把她們從你的腦子里刪除。哦,確切地說是你自己把她們剔除的,當你看到大魚怕血的表情和阿湯對火的恐懼,我想你必定是想起了什麼,於是她們的形象在你的腦子里動搖了,先是大魚,因為你開始對她有了懷疑,阿湯對我似乎有了防備,因為在你的潛意識里你不想再失去她。”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漸漸感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惡意與殺氣。
“因為我也是你創造出來的,只是你排遣寂寞的工具。我沒有獨立的生活、人格、思想,哪一天你不寂寞了,我也會消失的。你以為我會坐等自己遭受這樣的厄運嗎?我要占領你的思想,我要生存下去,我要你的身體成為我的傀儡!”
“我現在很清醒!你別想占有我的身體!”我厲聲說,可是有些心虛和膽寒。
他陰冷地笑著,指了指我的行李:“你想回家了是嗎?這種天氣怎麼回得了呢?”
我看了看窗外暴風雪肆虐著,我糊涂了:“怎麼……怎麼回事?剛才明明,剛才……”
他的面目變得猙獰,從他的眼中射出道道利光使我感到寒冷:“你看,你不是糊涂了嗎?因為我現在已經可以控制你的思想了,我想讓你想象什麼東西,你就會想象什麼,你看窗外,多好的天氣啊。”
窗外又變得安靜,積雪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晶瑩的光芒。我覺得有點刺眼,眼前邊得模模糊糊的。
第八章 呼號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白色的房間里,四周都是一片朦朧的白色。
“死小孩,終於醒了!”母親坐在一邊,露出嫌惡的臉色:“你膽子真大啊,自己一個人跑到山里的別墅,你知道我們有多著急嗎?幸好經常去打掃的王伯看你倒在客廳不省人事,把你送了進來。”
我無力開口,渾身軟綿綿的。母親匆匆離去,門外傳來醫生和護士的竊竊私語:“怎麼又送進來了?”“又犯病了,一個人跑到山里。”“真作孽啊,父母這麼出色卻生了這樣的小孩。”
護士端葯進來,我毫無感覺地將葯吞下。她手里的銀色托盤被擦得好亮,甚至可以照出我的臉,我的臉!不!那不是我的臉!那是森的臉,不!是《呼號》中黑衣人扭曲的臉。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我忍不住像《呼號》里的黑衣人那樣扭曲了臉發出陣陣痛苦的呼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