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鏡
奶奶的房裏有一面鏡子，陳舊的鏡子，飄著古香的鏡子。
奶奶常對我說，這個鏡子在很久很久以前被下了咒，所以千萬不要對
它流露出自己的心事。
不久後奶奶去世了。
也許是好奇心太強烈的關係，我注意起了那面鏡子。
精致的花紋，如此地美麗。於是我想，這一定是古時候某位美人用過
的吧！
我開始對著那面鏡子胡思亂想。因爲一個人實在是太寂寞了。
因爲一個人的話，
會很寂寞啊。
“青檀！你又在瞎想了！”阿昌哥面露慍色地走過來，“今天是姐姐
的生日，你還在這裏對著鏡子發呆！”
“可是哥哥——”我一時間有些語塞。剛吐出這幾個字，卻被阿昌哥
拉了出去。
“真是的，那面破鏡子！早晚我砸了它！”
今晚的生日宴會，我過得很不舒坦。
爸爸媽媽，哥哥和晚會的主角——姐姐都很開心，唯獨我。
爲什麽，我不知道。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的眼睛怎麽也合不上。那面鏡子的影像不斷地在
我腦中浮現，同時合著阿昌哥的那句話“真是的，那面破鏡子！我早晚砸
了它！”
我越來越擔心，阿哥會不會真餓砸了它。還是，只是嚇呼嚇呼我的
呢？
我捏手捏腳地爬下床，來到奶奶的房間裏。我要把鏡子藏到我這兒
來，決不能讓阿哥毀了它！
黑暗中，我摸索著。當手觸及到門把手時，迅速打開了它。
“哧——”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好想是什麽東西倒在了地上，我
一驚。
“誰？”我心裏喊了一身。難道是阿哥？他來毀掉鏡子嗎？
接下來是長長的沈寂。安靜得，讓人難受。
我熟練地將手背到身後，打開了電燈。之後，我後悔了。
當我看到，
阿昌哥的屍體的時候。
屍體沒有頭部，但也不像是被切下來的那樣平整，似乎是被——拔下
來的。
我尖叫起來。
空中彌漫著血的味道，如此得誘人……
“小檀怎麽了？”爸爸媽媽跑近來抱住我。
“爸爸，媽媽！”我撲在他們懷裏，恐懼地顫抖著，“哥哥……死了
呀……”
爸爸？媽媽？
我疑惑地擡起頭，卻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爸爸，媽媽，他們在笑！
他們在笑！
哥哥死了，他們竟然在笑？！
“快看啊！小檀！”爸爸媽媽詭異地微笑著，招呼著我，“快看！”
“放開我！！！”我失態地尖叫著，用手擋著面前，兩腳胡亂蹬著，
“爸爸！媽媽！清醒一點！”
我懷著最後一絲希望擡起頭：“你們清醒一點啊……”
他們近似幸福地微笑著，望著我：“快來看啊！”
一陣血光……
父母的腦袋搬了家，鮮血迷住了我的眼，和阿昌哥死時一模一樣。
這會我再也叫不出來了，而且再怎麽叫也沒用。我蜷縮在牆角裏，守
著那面孤獨的鏡子。
奶奶曾經說過，這是一面被下了咒的鏡子。
遠古時期，被下了咒的鏡子。
所以千萬別對它吐露你的心事。
否則它會毀了你的一切……
我木然看著那面古鏡，輕輕撫摸著它：
“這一切不是真的吧……鏡子快告訴我我在做夢吧……”
我不可抑制地哭了出來。我所能聞到的，只有金屬的鏽味以及新鮮的
血腥味；我所能觸及的，只有死者粘稠的體液；我所能看見的，只有黑暗
中的一絲光亮。
[一個人……會寂寞的啊……]
我擦了擦眼睛，再一次看了一眼鏡子，就僅僅一眼，我的目光卻無法
移開了。
鏡子裏，一個穿著華麗古裝的女孩在對我微笑，那是極其魅惑人的微
笑。
女孩的手裏十分寶貝地抱著一樣東西，那時阿昌哥的頭顱。
更令我不敢相信的是，女孩和我長的一模一樣？！
“青檀，怎麽回事啊？”姐姐走了進來，看上去很正常。然而經歷了
這些事的我，卻再也無法面對事實。
“姐姐，不要再靠近我了……”我向她發出警告，“不然你也會
死。”
“你在說什麽啊！什麽死啊！”姐姐走過來拉我，“真是的，半夜不
睡覺在這兒搞午夜怪談，精神會出問題的！”
“姐姐你瞎了嗎！！！！！！！！！”我暴怒地推開她，“哥哥，爸
爸，媽媽！都死在地上了，死地這麽慘，難道你都沒看見！！！！”
她看了一下地上，擡起頭疑惑地望著我，“青檀你不會發燒了吧！爸
爸，媽媽，哥哥早在五年前的車禍中死了你忘了嗎？”
“瘋了！都瘋了！”我喃喃地自言自語，無力地癱在地上，神經質地
笑著。
[千萬別對你吐露心事，否則它會毀了你的一切……]
“難道說，鏡子裏的那個女孩就是我？”我再次瘋狂地叫喊起來，
“鏡子裏的女孩，難道是我想像出來的嗎？？！！！”
“青檀你道底怎麽啦！！！”姐姐用力搖著我的肩，而後她的注意力
轉到了那面鏡子上，“好吧！怎樣也好，既然這面鏡子害你變成這樣，就
讓我給它來當頭一棒！”
“[住……手……]”
我清晰地聽見鏡子裏發出這樣一聲呻吟，接下來的事情，和爸爸媽
媽，還有哥哥一樣……
姐姐的身體被撕裂的一刹那，我記起了所有的事情。
過去的那麽多年來，我一直都是孤獨的，沒有人會陪我玩，真的好孤
單。
所以我常常會對著這面我最喜歡的鏡子喃喃自語，想著一些稀奇古怪
的事，想象自己變成了一個絕色的古典美人，幸福的永遠活下去，不老不
死。
鏡子裏的這個女孩……
就是我啊……
從今以後，我將永遠無法擺脫[它]……
永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