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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告皇太極

狀告皇太極

  清朝乾隆四十七年的一天,直隸贊皇的知縣傅治中剛坐上衙門,縣衙外的大鼓「咚咚咚」地響了三下,緊接著走進來一個穿著白衣、面容嬌好的女子,這女子看不出有多大年紀,往大裡或者往小裡猜都有可能,讓傅治中奇怪的是她手裡捧著一塊長生牌位。白衣女子進入衙門也不拜,只是旁若無人、肅殺冷淡地站在大堂中央。傅治中看她不跪,心中生氣,一拍驚堂木,「大膽女子!見了本縣為何不跪?」白衣女子說:「我給自己立有規矩,不跪官!」傅治中又是一拍驚堂木:「那你來衙門幹什麼'」白衣女子說:「告狀!」傅治中:「告什麼人?」白衣女子:「皇太極!」傅治中差點兒從椅子上蹦起來,「你告什麼人?」白衣女子清楚地說:「我告本朝始皇帝皇太極!」傅治中驚慌地命令左右站堂的衙役:「快快把這個瘋女子拿下!」左右衙役如狼似虎地撲向女子,白衣女子一聲冷笑,眨眼間手上多了一把烏黑的長鞭,只聽「啪啪啪」一陣沉實急速的鞭聲響過,衙役們被打得七零八落,躺倒一地,再沒一人敢上前。白衣女子收了長鞭,看著傅治中冷笑說:「我只是說了一個名字,你就這樣驚慌,看來我這案子你是不敢過問的!」說完,抱著牌位飄然出衙。
  傅治中驚魂未定地一指衙門口,「那女子冒犯先皇,你們再不全力捉拿,都不想要腦袋了!」一群衙役從地上爬起擁出衙門,一會兒又垂頭喪氣地進來說:「這前後腳的工夫,外面就沒了那白衣女子的蹤影,上哪兒抓去?」傅治中擦擦頭上的冷汗,「皇天保佑!別在我這地兒出這大逆不道的事,她愛上哪兒就去哪兒吧,這世上還真有活得不耐煩要告先皇的!」
  保定總督額扎爾是清朝的大臣,又是滿人,很受朝廷的倚重。在他生日這天,地方官員趨之若鶩地具禮賀壽,槓抬車拉的,一時門庭若市。傅治中為了巴結討好額扎爾,早早就精心準備了禮物,親自到保定拜壽。總督府裡,額扎爾看著那些送來的拜帖和壽禮,很是滿意。這時管家報說贊皇知縣傅治中拜壽來了,額扎爾對這個漢人知縣很有幾分印象,去年他經過贊皇縣時,傅治中送給他一把祖傳的寶刀,讓額扎爾愛不釋手,因此牢牢記住了傅治中,不知這次傅治中會送來什麼能討他歡心的寶貝?管家帶傅治中來見額扎爾,一進客廳,傅治中緊趨幾步,向坐著的額扎爾拜下,「卑職傅治中祝大人壽比南山,來時倉促,略備的幾件菲儀,請大人笑納。」額扎爾起身回了一禮,「這... ...怎地生受,縣台快起,請坐。」傅治中謝過額扎爾,讓人把禮物抬進來,20來件禮物幾乎擺滿了客廳,傅治中揭開頭個涼箱蓋,拿出一個折著的大紅禮目,躬腰呈給額扎爾。
  額扎爾笑吟吟地接過大禮目,一心以為上面列滿了金銀緞匹,剛一打開禮目,就見裡面夾著一張白紙黑字的訴狀,看過後臉色一下子變得驚怒起來。客廳裡的傅治中正忙著逐個揭開涼箱蓋,好讓額扎爾過目他精心選送來的禮物,沒看到額扎爾臉色的變化,在打開第五個的涼箱蓋時,傅治中的驚叫聲和額扎爾的驚怒聲同時響起,原來在第五個涼箱裡赫然露出一塊牌位!傅治中正駭異失措地看著涼箱裡不知何人何時放進去的牌位,額扎爾向他劈面丟下大禮目,「傅知縣,好大的膽子,想造反啊!」一眼瞥見涼箱裡的牌位,額扎爾的肺都要氣炸了,「牌位也帶來了!」傅治中撿起飄下的狀紙,直看得兩股戰慄,再看看放在自己涼箱裡的牌位,一下癱在地上,「大人!這... ...這和卑職無關啊,卑職毫不知情。」
  清入關後,順治帝雖然打破了清朝漢官不能在衙門中掌印,也就是說當家不能做主的舊規,規定誰的官職在前誰就掌印,但對漢族官員猜忌、防範乃至加害的事時有發生。額扎爾根本不聽傅治中的辯解,喝令拿下傅治中,和牌位、狀紙一併送京定罪。押下傅治中後,額扎爾拿起牌位細看,那牌位極特別,分前後兩塊合在一起,前塊的正面用小楷寫著「先父神主」,沒有照俗例寫下死者的名諱,顯得既隱晦又突兀。更詭異的是那牌位的後塊,額扎爾費了好一陣子心思才取下前塊,後塊的木板槽內嵌有幾小片碎骨。這到底是誰的牌位呢?額扎爾懷著好奇心將牌位琢磨了半天也沒明白,最後罵說:「管他娘誰的!反正都是傅知縣的罪證,我就知道這些漢官仇恨大清!」
  由於案情重大,額扎爾親自解押傅治中進京,將具狀和物證一併呈給乾隆皇帝。乾隆看到狀紙後,也嚇了一跳,「反了,真是反了,還有人膽敢告先皇!」那狀紙上寥寥寫著一行字:狀告本朝始皇帝皇太極誣陷忠良。勃然大怒的乾隆立即面審傅治中。傅治中跪在乾隆面前,嚇得面如土色,「萬歲明鑒,這殺頭的事就算我有10個腦袋也決不敢做出一絲半毫。」乾隆沉著臉問:「那你送給額扎爾的禮物裡怎會有狀紙、牌位?這牌位又是什麼人的?」傅治中向上跪爬一步,以頭搶地,「奴才實在不知道這兩樣東西是怎樣跑進去的,半個月前,曾有一個女子捧著個牌位到奴才的縣衙告先皇,我當時就讓衙役捉拿,想不到那女子使出一把烏黑的長鞭,打得衙役沒一個敢上前,想來這兩樣東西是她做手腳放進去的。」乾隆頓時有了興致:「那女子後來怎麼了?」傅治中又把頭碰了一下地,「那女子一身奇技,來去無蹤,說去就沒了。」
  看問不出別的什麼了,乾隆讓人押下傅治中,然後擺弄起了那牌位,額扎爾說這牌位裡有人骨,看來這人死去時一定遭遇了不同尋常的慘狀,而這死又跟太宗有關。可這牌位不明、狀紙不詳,究竟是何人為什麼人告狀呢?乾隆總算拿下了牌位的前塊,露出了後塊上嵌著的骨片。乾隆心想這牌位可真夠特別的,如果告狀的人是這死者的後人,實在不該把先人的遺骨隨便丟下不管,她應該就在這附近監視著牌位的去向。現在朝野上下已經把這蹊蹺事傳得沸沸揚揚了,說什麼的都有,尤其是漢人,更想藉機生端,處理滿漢關係一定要慎重,這件事不能擴大,更不能濫殺無辜,要想盡快終止謠傳,就得早點逼那女子現身。
  第二天,乾隆在書房傳見額扎爾,額扎爾一進來就被乾隆訓斥了一通:「民間妄人弄出這無頭無緒的案子來,你不加止謠,反倒火上加油擴大事態,現在給朕送來一個牌子擺在這裡,成何體統?明兒拿出去燒了,省得看著晦氣!」乾隆的罵聲很大,守值的裡外太監都聽得清楚。額扎爾給罵得一頭霧水,又不敢分辯,只能一頭冷汗地退出去。晚上,乾隆在書房內批改奏章,夜已經很深了,仍然沒有休息的意思。書房外面忽然有侍衛大喊了一聲:「有刺客,保護皇上!」就聽一片兵器相格的聲音,很是激烈。忽然又是一聲:「刺客跑了!」外面打鬥的聲音頓時消失。乾隆在侍衛的擁護下,走出書房察看情況,剛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書房裡嘩的一聲大響,眾人急忙奔回書房,卻見書房裡一個穿夜行衣的女子被牢牢地困在一張鐵網裡,女子的手裡拿著一把烏黑的長鞭。原來那網是大內高手設置的機關,只要有人踏進書房,觸動擺在桌子上的牌位,就會被那張堅韌無比的鐵網兜頭罩住,任憑武功再高,也絕難逃脫。
  在明亮的宮燈和侍衛的環護下,乾隆讓人撤去鐵網,一侍衛說:「皇上,這恐怕不安全吧?」乾隆有把握地說:「她的目的不是行刺我,盡可放她出來。」女子從網中出來後,乾隆指著牌位問她:「說吧,這死去的是你什麼人,你又叫什麼名字?如果真的冤屈,我給你昭雪。」女子拿起牌位,取下前塊,露出嵌有骨片的後塊,接著將牌位倒置,輕輕地推移了幾下,竟又取下一塊薄薄的木板來,將它呈給乾隆看,那上面用小楷極工整地寫著:顯考袁公諱崇煥字元素號自如府君神主。乾隆吃驚地看著面前的女子,「這是前明兵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袁崇煥的牌位?」女子神色黯然地說:「這死去的正是先高祖,我的名字叫吉衣。」作為一個博古通今的皇帝,乾隆很清楚袁崇煥和皇太極這對戰場上老冤家的事。
  明崇禎二年十月,皇太極率領幾十萬後金軍繞過袁崇煥鎮守的寧遠錦州防線,直攻到北京城下,逼得崇禎不得不下令袁崇煥回師救援。皇太極深知袁崇煥統兵作戰的能力,巧施離間計,利用在北京城下俘獲的兩個太監,在營中廣泛散佈與袁督師有約在先,袁督師讓路要我們來打北京的消息,並故意讓這兩個太監聽到,然後放了他們。太監回到宮中,把這個消息報告了生性多疑的崇禎,崇禎聽後深信不疑,不僅剝奪了袁崇煥的兵權、下獄治罪,並在第二年將其凌遲處死。得到袁崇煥的死訊後,皇太極先是拍手叫好,後又扼腕歎息,叫好不費吹灰之力就借刀殺了自己最大的勁敵,歎息一代名將竟這樣含冤死去。
  看乾隆沉思不語,吉衣撫摸著嵌有骨片的牌位流下了眼淚,「可憐我高祖一片赤膽忠心卻落得千刀萬剮的下場!北京城內受蒙蔽的百姓對我高祖咬牙切齒,沒有不想寢皮啖肉的。凌遲之日,我高祖怒目向天,默不作一語,劊子手每割下一片肉,圍觀的百姓持錢爭相奪取,直到肌肉削盡,骨架間肝臟猶自跳動。刑後我家只找到幾小片碎骨,至今天下人還在罵我高祖是奸賊。」乾隆聽得慼然動容,大聲歎說:「這實在是古今第一奇冤!你高祖雖是明臣,朕讀《明史》很是欽佩他的忠勇,痛惜他的遇害,只是這賬不能算到先皇頭上,要知道兩國交戰,兵不厭詐。」吉衣說:「崇禎吊死景山,你們不也是為他報仇消滅了李自成?我迫不得已狀告先皇,只是想引起朝野的注目,好徹底為高祖昭雪,否則死者含恨九泉,生者不能苟安世間。」乾隆又歎了一口氣:「為你高祖昭雪不是不能,只是你告先皇的大逆罪不能赦免。」吉衣決然說:「只要能為高祖昭雪,我寧願粉身碎骨!」乾隆揮手讓侍衛將吉衣帶下先收押起來。
  乾隆絲毫沒有下詔給袁崇煥昭雪的動靜。吉衣在牢中鬱憤交加,一頭烏髮全白了。乾隆知道後深為感動,立即詔告天下給袁崇煥平反,只不過把罪責全推在了崇禎頭上,並在《清高宗實錄》中說:「袁崇煥督師薊遼,雖與我朝為難,但尚能忠於所事,彼時主暗政昏,不能罄其忱悃,以致身罹重辟,深可憫惻。」袁崇煥死後152年,自此方沉冤昭雪。乾隆沒有治吉衣的罪,吉衣出家當尼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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