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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尾維新 -【物語.一】化物語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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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nanazii
時間:
2014-3-17 00:54
標題:
西尾維新 -【物語.一】化物語 (下)
【 內容簡介 】
化物語是一部集詭異與驚悚于一體的作品,
該作記錄了許多日本民間流傳的傳說故事,每部皆以一部作品主要人物命名。
故事講述高中生阿良良木曆在機緣巧合之下,
無意間發現3年間從未交流過的同班同學——戰場原黑儀的秘密。
為了不讓自己的秘密暴露,戰場原不斷威脅阿良良木,
並要求對她的秘密提供協助。
但實際上,阿良良木本身與戰場原一樣,隱藏著不為人知的詭異秘密。
而在這個城市內,尚有更多怪物出沒……
【 作者簡介 】
西尾維新,1981年生。
2002年以處女作《斬首循環 藍色學者與戲言跟班》獲得第23屆梅菲斯特獎,
作品有《戲言》和《新本格魔法少女莉絲佳》兩大系列,
以及向清涼院流水致敬的《JDC Tribute》系列。
以輕鬆活潑的筆調,融合漫畫插圖與本格推理的故事風格,
甫出道即迅速累積極高的人氣,是目前日本新生代大眾作家的重要成員之一。
另:西尾維新原作、高河 (高河弓)作畫合作了漫畫《放課後、七時間目》。
插畫家: VOFAN
第四章 撫子蛇
001
千石撫子曾經是與我妹妹同一個年級的女生。
我有兩個妹妹,而千石撫子則是其中比較小的那個妹妹的朋友。
不同於現在這副慘樣,小學時候的我雖然是個有著那麼些朋友的小孩,但該怎麼說好呢,總有種雖然喜歡和大家一起玩卻不愛和特定的某個人一起玩的感覺,就算休息時間會跟同班的傢伙們一起玩耍,但放學後和他們一起玩的情況卻不太多。
真是個讓人討厭的小鬼啊。
不管從我現在正形容的還是從記憶中來看,都是個讓人討厭的小鬼啊。
真是不想提起也不願想起。
嘛,應該說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還是說正好與之相反呢,總之我從很久以前就是那樣的一個人就是了。
就是因為這樣,雖然我沒有什麼學習之類的事情要做,但還是常常一放學就往家裏走。
而在那時偶爾會來我家來玩的人,就是千石撫子。
雖說我的兩個妹妹現在總是粘在一起,一直一直一直都樵不離孟,孟不離樵,關係好得簡直要讓我這個哥哥產生某些比擔心更可怕的懷疑了。
但在小學的時候,這兩個妹妹卻是分頭行動的時候更多一些,比較大的妹妹是個徹底的戶外派,而較小的妹妹則是室內派,差不多隔個兩三天,比較小的妹妹就會帶著學校的朋友到家裏來玩。
千石撫子給人的感覺,也並非與妹妹的關係有多麼要好,而只是她為數眾多的朋友中的一個吧。
用上‘吧’這種稍微有點不確切的結尾,固然有些我已經不太能記清當時事情的因素,但話雖如此,仔細想想的話,當時妹妹帶回家的那些朋友裏,千石撫子卻屬於仍舊留在我印象之中的一個。
要說為什麼,那大概是因為放學後不和朋友玩而直接回家的我,經常會被抓去被迫加入她們(當時兩個妹妹和我還住在同一個房間裏。
自我升到了初中後,才從父母那裏得到自己的單獨房間。
),雖然十有八九是因為在玩人數越多就越熱鬧的桌面遊戲,但妹妹和千石撫子一起玩的時候,會把我一起叫去的概率卻異常之高。
總而言之,總是有很多朋友的妹妹(這一點倒是現在也沒有改變,可以說是兩個妹妹的一大共通點,那兩個人非常擅長成為人們的中心。
讓身為哥哥的我也不禁很羨慕。)
帶來家裏玩的同級生之中,千石撫子是屬於非常少見的,總是一個人單獨行動的少女。
說白了其實妹妹的那些朋友們看上去都差不多,所以,對於那個總是獨自一人,不合任何人打成一片的千石,她的名字之類,當然會留在我記憶之中。
然而,也僅止「名字之類」
。
其他就記不太不清了。
所以,非常抱歉,這句話的句尾顯得有些曖昧,但是我想,千石撫子,是一個內向、不多話、總是低著頭的小孩——曾經是這樣。
雖說我這麼想,但是,並不是很確定。
或許這其實是妹妹別的朋友的特徵。
又或許這是我當時某個朋友的特徵。
更何況,對於小學時代的我來說,妹妹把朋友帶到家裏來玩這件事實在是又麻煩又鬱悶。
所以對於當時一起玩的那些人,沒什麼好印象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現在想來的話,非得和朋友的哥哥一起玩的那些妹妹的朋友才會覺得更鬱悶吧,不管怎麼說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當時我也只擁有小學生的感性而已,希望大家能夠這麼理解。
其實,我上了中學以後較小的妹妹帶朋友到家裏來玩的情況也變少了,就算有,也不會再叫我一起去玩了。
雖然房間已經分開應該也是理由之一,但應該也還有些別的理由吧。
就是這麼回事。
而且我的兩個妹妹中學都上了私立學校,她們的人際關係也在小學畢業時重置了一遍。
千石撫子是妹妹同學這件事也已經是小學時候的事了,現在早已並非如此。
她們的學校也已經不同。
所以我最後一次看到千石撫子的時候,再怎麼說也至少有兩年以上的時間,而且事實恐怕是足足有六年以上吧——應該是這樣。
六年。
是一段足以讓人發生改變的時間了。
至少,我就認為我自己已經發生了非常大的改變。
就算剛才說過,從以前起我就是個這樣的人,但現在的我和以前的我果然還是不同的。
小學畢業時的紀念冊,也讓我覺得十分痛心,看也不想去看它。
雖然剛才說了些小學生的感性怎麼怎麼的話,但仔細想想,我也並不認為現在的自己就比那時的自己更加優秀。
雖說回憶總是一個經過美化的東西,或許,比起現在的我看小學生的我,或許是小學生的我看到這個現在的我才會比較痛心吧。
不,雖然這麼說讓我覺得很丟臉,但如果就在現在這個時刻,我和小學生時的我相遇的話,我們肯定都不會察覺對面的人正是自己吧。
雖然我並不清楚這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無法向過去的自己誇耀的現在的自己。
但這種事也是現實。
或許人人都是這樣也說不定。
所以,我最初和千石撫子再會的時候,並沒有察覺到她究竟是誰——直到想起她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了。
如果我能夠沒等那麼久,而是馬上就察覺到她的話——察覺到她與蛇有關的話,或許這個故事就不會迎來那樣的結尾了吧——一這樣想,我就會覺得十分鬱悶,但這種追悔,無論對她還是對妖怪來說,都沒任何意義。
這一次的故事如果直接從結果來說,千石撫子這個人對於我而言,大概已經從一個記不太清的妹妹的朋友,變成了一個絕對無法將其遺忘的人了。
002
「阿良良木前輩,真抱歉讓你久等了。」
六月十一日,星期天。
應該說不愧是體育系的吧?在中午前十點五十五分,剛好是我們約好的碰面時間前五分鐘,在敲定的碰面地點,也就是直江津高中正門口,比我小一歲的後輩,原籃球部王牌,神原駿河以強沖過來,順勢躍起,輕巧地從我頭上飛越而過,落地轉身,右手舉在胸前,帶著爽朗的笑容對我這麼說……雖然我也自認作為一個高中三年級的學生,自己的身高並不怎麼高竿,但也應該不是一個比自己嬌小多的女生隨便從正面躍過的高度吧,看起來這一認識肯定要在今天有所改變了。
「不,我也只是剛剛到而已。
其實也沒等多久。」
「什麼……為了不讓我的精神有太大的負擔,還特意用這麼明顯的安慰之辭嗎,阿良良木前輩果然是一位性情高尚的前輩啊。
生來所具有的器量就是不同的。
如果不退後三步仰望的話,我便是估不到你啊。
剛見面沒過幾秒鐘就能讓我的內心如此振動,真是不由得讓我為阿良良木學隊長那偉大的器量而感到驚訝啊。
看來我一生中所有的尊敬都必須只為了阿良良木前輩一個人而發了呢。
這真是到了讓人有些怨恨的地步呢。」
「…………」
這傢伙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另外這不叫做‘明顯的安慰之辭’。
應該稱為,裝作沒有發覺的默默溫柔才對。
「我真的只是剛剛到而已。
還有,就算並非如此,你自己不也是比約好的時間來得早嘛,所以沒有必要向我道歉。」
「不不,可不能這麼說。
不管阿良良木前輩怎麼說,沒有比阿良良木前輩更早到這裏來這一點,就已經構成了足夠的道歉理由了。
我認為讓長輩浪費時間是不能被原諒的一種罪惡。」
「我又不是什麼長輩。」
「年長的前輩也就是長輩了呀。」
「雖然是這麼說啦……」
但那只是年齡的問題吧。
或者說是身高上的(物理上的「長輩」)。
但這點身高也是很容易被超過去的。
神原駿河——直江津高中二年級。
直到上個月為止,她還是一個身為籃球部的王牌選手、學校中的名人、甚至可以說是學校裏的明星也不為過的人物。
入學一年內就完成了,帶領區區私立高校的弱小運動部進入全國賽區的壯舉,無論其本人的承認與否,都是非常了不得的一件事。
而對我這樣一個隨隨便便又沒啥特長的三年級學生來說,照理來看應該是完全沒有與之交談的可能、甚至可以說是連背影都無法接近的存在、讓人望而生畏的下級生。
然而現在,她因為左手腕受傷了這一理由,把隊長的寶座讓給了後任,提前退出了籃球部——這一新聞到底在學校中造成了多大影響,眼下還讓我記憶猶新。
甚至根本不會遺忘。
神原的左腕上。
現在也仍舊緊緊纏著繃帶。
「對了。」
神原安靜地說。
「已經是引退的人了。
出了籃球以外沒有任何長處的我,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對學校有所貢獻的事了。
所以希望阿良良木前輩能夠像平常那樣對待我就可以了。」
「你啊……雖然對任何都好像充滿自信的樣子,但感覺你對自己總有些微妙的評價過低。
不應該那樣說喲。
只是提前引退,根本不會抹殺你為籃球部做出的那些貢獻吧。」
為提前引退而難受——雖說應該不會這樣,但事實上,引退了後,卻還維持原來的那個自己,是不可能吧。
不過,對於我來說,還是不希望神原說出那些貶低自己的話來。
「謝謝你,阿良良木前輩。
你對我的顧慮簡直讓我痛心。
你的好心我接受了。」
「那些話也好好接受啊。
那麼,嘛,我們走吧。」
「嗯。」
說完,神原馬上轉到了我的左手邊,以非常自然的舉動,用自己的右手握住了我空著的左手。
比起‘握住了’,應該是‘手指纏在一起’的感覺吧。
五根手指一根根交握在了一起。
接著就這樣,她一下子把自己的身體靠在了我的手腕上,就像是抱上來一樣,毫無縫隙的貼在了一起。
因為身高的原因,神原的胸部正好靠在了我的手肘邊,讓人不由得集中精神的那個部位上,傳來一股類似於土豆泥般的感覺。
「哎呀,阿良良木前輩。
要說這種感覺的話應該是棉花糖的感覺才對吧。」
「唉!?難道我把剛才那段傻瓜般的獨白說出口了嗎!?」
「啊,不是那樣的啦。
請安心,只是通過心靈感應傳過來而已。」
「那樣才更加有問題吧!那樣不是讓這附近的所有人都聽見了嗎!」
「嘿嘿,就讓他們聽聽不就好了嗎。
反正我從一開始就不會在意這種醜聞的。」
「不要一臉笑嘻嘻地說出這種好像在跟我交往一樣的臺詞啊,你這個後輩!和我交往的人又不是你,而是你尊敬的前輩才對吧!」
戰場原黑儀。
我的同班同學。
還有,是我的女友。
且是——神原駿河仰慕的,前輩。
學校中的有名人,學校中的明星,和我這個從前到現在都沒有任何長處的平凡學生之間的聯繫,就是她,戰場原這一存在。
神原和戰場原從初中起就是前輩後輩的關係,雖說途中發生過各種各樣、各種各樣、各種各樣的事情,現如今,神原戰場原仍舊關係良好地持續著她們的瓦爾哈拉組合。
神原曾經把我當作‘與尊敬的前輩交往的人’,而跟蹤過我一段時間。
「而且,你原本就不在意醜聞之類的事吧。
喂,鬆開手啊。」
「不要。
約會的時候就是應該握著手嘛,書上都是這麼寫的哦。」
「約會!?這種事我什麼時候說過!?」
「咦?」
神原非常意外的樣子歪了歪頭。
「這麼說來,是沒說過嗎?光是阿良良木前輩來約我,就讓我開心的不得了,沒有仔細聽清楚是什麼內容呢。」
「啊啊……說起來你的應答確實很含糊……」
「不過,阿良良木前輩。
這樣的話我也覺得實在是太那個了。
雖然我是個在性方面很開放的人,也希望盡自己所能按阿良良木前輩的要求來做,但如果連約會都沒有就突然進行那種行為的話,還是讓我無法贊同啊。
我很擔心阿良良木前輩的未來。」
「絕不會做那種行為也不用你來擔心!還有高中二年級不要說什麼性方面很開放之類!」
「嘛,但是事已至此的話就沒有辦法了。
雖然感覺不是那麼好,但畢竟已經上了賊船。」
「上了什麼船啊!」
我瞥了瞥神原的模樣。
牛仔褲和T恤衫,外面罩了件長袖外套。
看上去很高級的運動鞋。
是因為太陽變得厲害了的原因嗎,她頭上還戴著一頂棒球帽,雖然這一點和這位運動少女非常相稱,不過這樣還是——
「穿長袖長褲過來這件事,你似乎聽到了……」
但是。
那條牛仔褲到處都是破洞、T恤衫的長度也有些短,讓神原葫蘆形的腰身曬在了外面。
應該說是過激呢,還是什麼呢……當然,在星期天穿什麼樣的衣服完全是個人自由……
「……你這傢伙,不會真的是什麼都沒聽吧」
「什麼?」
「我們接下來要去爬山啊。」
「山?在山裏幹那種事嗎?」
「不幹。」
「呵呵,相當有野性嘛,也不壞。
阿良良木前輩看來也很有男子漢味道嘛。
我並不討厭被粗暴對待喲。」
「不是說了不幹!給我聽清楚!」
要穿長袖長褲來的理由,當然是為了應對山裏的蛇蟲之類的東西,我應該有好好說明過才對……明明是這樣,但是穿那種到處是洞洞的衣服,豈不是完全沒意義嗎……
「嘛算了。
只要是阿良良木前輩去的地方,無論是哪里我都會跟去。
就算阿良良木前輩對我說不要跟過來也一樣喲。
無論是火裏水裏木裏金裏土裏,都沒問題。」
「金裏這種地方聽上去好像不怎麼痛苦啊……」
應該說是很快樂才對吧。
話說回來,昨天在給神原家打電話的時候,與其說是沒有好好回答,還不如說是全都在說這類話(‘不用告訴我要去哪里。
只要是阿良良木前輩前進的方向,就是對我來說的指南針’之類),而且完全沒聽我在說什麼……這傢伙想法的猛烈程度,讓我不由得有些佩服了。
這是與羽川所不同的一種激進。
應該說是視野狹窄,還是該說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東西呢。
「總而言之,並不是約會。」
「是麼,不是約會麼……我還以為就是那樣了呢,虧得我還很費了很大勁呢。」
「很大勁?」
「嗯,不管怎麼說,這也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和異性約會啊。」
「是麼,是準備第一次約會啊。」
‘和異性’這句話就忽略過去吧——
很難吐糟的說。
「要說到底費了多少勁的話,作為自己的堅持,這輩子十七年間都不曾購入的手機,我特意為了今天才買了帶來。」
「…………」
……真沉重!
「因為,要是萬一和阿良良木前輩走散了,無法聯絡了的話就麻煩了。
在這個公眾電話的數目已經大大減少的世間,手機已經是約會的必需品了吧。」
「嘛,嘛……也是啊。
哈,哈哈,因為這附近還是鄉下地方,其實還留著不少公眾電話……」
「另外,我早上四點就起來做便當了。
阿良良木前輩的和我的一共兩份。
因為約好碰面的時間是十一點,我想應該會和阿良良木前輩一起享用午餐的吧。」
神原這麼說著,一邊把包著繃帶的左手提著的一個包袱給我看了看……唔,雖然一開始我就已經察覺了,那個相當高的立柱體,明顯就是便當盒了吧……
更加沉重了……
這個沉重的便當盒,更是很沉重……!
雖然我也覺得會過午飯時間,雖然我也設想過辦完事就以前輩的身份請她吃個家庭餐廳之類的,但這個後輩明顯沒有考慮那麼簡單的事情啊。
還帶著手制便當來嗎……
真是預料外的攻擊啊。
「如果能夠和敬愛的阿良良木前輩約會的話,實在是太過期待太過期待基本沒有睡著,而且又起得很早,所以做便當也是件很好玩的事哦。」
「哈……好玩麼。
不過,那裏,全都是便當嗎?看起來相當有分量啊……先說好了,我,可是吃不了那麼多。」
「原則上來說是一人一半的,不過,阿良良木前輩吃不掉的部分我來吃就好了。
因為我不喜歡浪費食物,所以分量上是有好好計算過的。」
「唔嗯……」
我看了看完全裸露在外面的神原的腹部周圍。
身體脂肪率大概只有百分之十左右吧?
有種俊逸少女的感覺。
駿河俊逸。
有種回文的感覺啊。
雖然還不致如此。
「神原,你啊,難道說,是那種怎麼吃都不會胖的類型嗎?」
「唔——怎麼說呢,應該說是如果不拼命吃的話就會越來越瘦的類型吧。」
「還有那種類型嗎!?」
這種類型肯定相當受女孩子羨慕吧……話說回來,就連身為男子的我都很羨慕啊,那種體質!
「到底怎麼做才能成為那種體質啊?」
「很簡單,首先每天早上來回衝刺各十公里就好了。」
「我明白了,夠了。」
也是啊。
這傢伙基礎運動量就與眾不同啊。
看起來神原駿河自籃球部退役之後,也沒有停止過自主練習的樣子,真是厲害。
嘛,雖然說左手腕受傷了,但其實完全並非如此,所以這一點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呼。」
這時,神原仰頭歎了口氣。
「不過,這些也好那些也好,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呢……什麼嘛,原來不是約會啊。
人家明明很期待的。
一個人在那裏興奮,完全是傻瓜嘛。
真是讓人見到了多餘的美夢呢。
高貴的阿良良木前輩怎麼會和這種愚笨的我來約會呢,這點只要想一下就該知道的嘛,實在是想得太美了……我任性的誤解給你帶來麻煩了,真是非常抱歉。
那麼手機和便當盒就會成為累贅了,我去把它們丟掉。
阿良良木前輩,你稍微等我一下,馬上會換運動衫過來的。」
「是約會!」
我輸了。
真弱……
「今天其實是要和你約會的!神原!我剛才想起來了,啊,其實我也是,非常非常期待的!哎呀,能夠和憧憬的神原同學約會了!所以啊,你看,手機和便當盒還是帶著吧!不用換衣服也沒關係的!」
「真的嗎?」
神原的表情一下子閃亮起來。
不妙,超可愛的。
「我真開心。
阿良良木前輩真是溫柔呢。」
「嗯嗯……雖然我覺得這份溫柔遲早有一天會要了我的命……」
…………
比起女友的戰場原,竟然和她的後輩神原先一步約會了……雖然對於那個傲嬌女來說,她對於神原是難得的寵愛有加,估計不會認為這是我出軌的行為吧,但這確實可以說是我一直以來的弱項吧……
順便說一句,在剛才那些對話進行的過程中,我們倆的手還是握在一起,手指也仍舊交纏著。
雖然我嘗試過把她甩開,但因為手臂挽的很緊,一點都沒有效果。
應該說是像九連環,還是說有種關節技的感覺呢。
像是被蛇纏上了一樣。
「不過,神原。
至少,把那件外套前面的扣子扣上吧。
要去爬山還露出肚子什麼的也實在太假了。
那條有點破的牛仔褲——嘛,小心點應該沒問題了吧。」
「嗯,那就照你說的辦吧。」
神原照我說的扣上了外套的紐扣。
那纖細的小蠻腰也漸漸看不見了。
雖然也不能不說有一些可惜,但這種感覺絕對不是對自己女朋友的後輩所應有的感覺。
「那,我們走吧。」
「阿良良木前輩,這麼說來今天是徒步過去嗎?」
「嗯,因為要去的地方是山上。
也不知道山上是不是有可以停自行車的地方。
而且我僅有的這一輛自行車被盜的話可就麻煩了。」
因為平時外出用的那輛山地車已經完全報廢了……多虧了某人的‘左腕’啊。
嘛,不能總說些惹人厭的事情,所以也沒必要把這理由說出來了。
「而且,也不是去多遠的地方。
看,神原,從這裏已經可以望到了哦,就是那座山——」
一邊這麼說著,我突然想了起來。
上個月,剛剛和神原說上話沒多久的時候,神原曾經說過不想和戰場原所喜歡的男朋友有任何身體接觸,所以拒絕坐在我自行車的後面,選擇在我的車旁奔跑……但是,現在這個人,卻和我手牽手,纏著手指,甚至還把胸部擠了過來……
「呵呵呵。」
神原害羞似的天真笑著,走路的雙腳也一跳一跳的。
「阿良良木前輩,阿良良木前輩,阿良良木前輩,阿良良木前輩,阿良良木前輩~~~」
「…………」
怎麼那麼一副開心的樣子啊,喂!
還哼起調子了啊!
「話說回來,神原……你啊。
雖然我之前就像說了,那個,阿良良木前輩的稱呼,可以免掉嗎?」
「欸?」
她好像感覺聽到了預想外的發言,有些差異。
「怎麼了?阿良良木前輩就是阿良良木前輩吧。
對阿良良木前輩用阿良良木前輩以外的稱呼,無法想像。」
「哎,那之外也有很多可以的稱呼吧?」
「氣仙沼前輩之類的?」
「不要改變我的名字啊。」
不是這樣啦。
那是誰啊,氣仙沼。
「我說的是那個‘前輩’的稱呼。
感覺總有些敬畏。」
「不要那麼說嘛。
我的確很敬畏前輩啊。」
「唔——嘛,雖然我的確是前輩。
但是,總有種太認真的感覺啊。
‘阿良良木前輩’這種叫法,比我的全名還要長不是嗎。」
我的全名是阿良良木曆。
一共五個字。
‘阿良良木前輩’是六個字。
「嗯。
這樣的話‘阿良良木先生’可以了嗎?」
「嘛,怎麼說呢?我們不過相差一歲,不用那麼正經吧。
感覺太嚴肅了吧?還有,‘先生’這種說法總讓人不太安心啦。
雖然有個小學生是這麼叫我的,但那傢伙的用詞遣字太過注意了。」
而且性格極差。
啊,這麼說來最近沒怎麼見到她啊,八九寺那傢伙。
…………
有點寂寞呢。
「雖然和戰場原有關的事情發生了很多,但我還是希望能夠和你能有更加對等一些的關係,神原。」
「原來如此,真是讓人開心的話呢。」
「嘛,畢竟對象是學校大明星的你,或許是我這邊更為不對等吧。」
「不會不會,怎麼會有這種事。
我覺得和阿良良木前輩在一起時的這種幸福,是無可取代的。
能夠同阿良良木前輩相識,我覺得是一件和戰場原前輩和解一樣重要的事情哦。
就算我對阿良良木前輩有什麼不滿的話,那也只是後悔為什麼沒能早些和我相遇這種事了。」
「……這樣啊。」
真是個自我評價偏低的人啊。
嘛,想想上個月聽到的那些話,也不是不能理解。
這傢伙也經歷了很多事。
「那麼,阿良良木前輩,按你說的,我可以用更加親昵一點的方式來稱呼阿良良木前輩嗎?」
「恩,什麼都行。」
「那麼就,阿曆。」
「…………」
…………。
只有我父母才這麼叫我的……!
「阿曆也只需要叫我駿河就可以了喲。」
「所以說為什麼你總是那麼一副好像在和我交往的樣子啊!這種重要的事件為什麼我要和女朋友的後輩發生啊!連戰場原也只是叫我‘阿良良木同學’的啊!?這個進展也太快了吧!」
「阿曆的吐糟還真是厲害啊。
剛才當然是故意的,也就是裝傻的說,阿曆。」
「但是那個稱呼還是沒有改過來啊,駿河!」
「‘飛速奔跑的迅雷騎士’阿曆。」
「不要在我爺爺給我取的名字前面隨便加上那種頭銜啦!我既沒有飛速奔跑也不是迅雷更不是騎士!話說回來這樣的話不是幾乎有我全名三倍長了嗎!不要忘記自己的初衷啊!」
「‘本世紀最後的英雄’阿曆。」
「本世紀最後!?這結論也太快了吧!」
「嘛,如果不這樣的話,我實在是無法對比我年長的前輩換一種稱呼。
所以‘阿曆’是不行的了。
當然‘阿良良木’也不行。」
神原這麼說著。
「這樣的話,不能加頭銜的話就只能找一個昵稱了喲?」
「昵稱啊……」
神原的審美觀,總有種跟不上的感覺……
應該說是跟不上呢,還是完全不對頭呢。
只要想像一下,就覺得恐怕會取那種很怪異的昵稱吧,但是,嘛,任何事情都要嘗試一下才行。
「那總而言之,你隨便想想看吧?」
我說。
神原微微閉起眼睛,看上去一副正在思考的樣子。
接著過了幾秒,她一下子抬起了頭。
「我想到了。」
這麼說。
「哦哦,很快嘛,說來聽聽。」
「良木。」
「和預想相反還很不錯!真是的!」
而且這個名字太好了總覺得像是輸給了名字,倒有了一種討厭的感覺……應該說是太過尖銳了麼,感覺不像是給日本高中三年級學生取的昵稱啊……
「我取了‘阿良良木’的後半段,所以就是良木了。」
「這點我還是明白的……昵稱的話,還是更加親昵一點的比較好吧?」
「那倒也是,這樣的話,就把‘阿良良木曆’這個名字的正中間拿出來……」
「拿出來?」
「良木子。」
(譯注:阿良良木歷這個名字在日文的正中間三個假名正好是‘ラギこ’,所以就成了良木子,而非良良木。)
「這個明顯是故意惹人厭吧!」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哦,小良木子。」
「你趕快給我回去吧!我和你沒任何關係了!」
「小良木子對我發脾氣了呢……呵呵,不過我並不討厭發脾氣哦。」
「唔!謾駡對M是沒用的麼!難道說這傢伙才是最強嗎!?」
真是有趣的對話啊。
實在是太過有趣了點。
差點就要忘記原本的目的了。
「說這些話也許有些不太好……神原,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如果,我與戰場原交往之前就和你相遇的話,也許會和你交往也說不定啊……」
「嗯,其實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如果在阿良良木前輩被戰場原前輩吸引之前就和你相遇的話,之類的。
對異性產生這樣的心情,對我來說也是非常難得的。」
「哈……」
嘛,如果沒有戰場原的話我也不會和神原相識了,而神原那邊也是這樣的吧,當然這只是不可能實現的假設而已。
「怎麼樣,阿良良木前輩。
乾脆,兩個人把那個麻煩的女人殺掉掩埋如何?」
「我們不是在說這種恐怖事情吧!」
已經講了那麼多話,但你這傢伙的特性還真是吐不完糟啊!到底是個多麼深不可測的傢伙啊,神原駿河!
「戰場原不是你尊敬的前輩嗎……歎,沒想到是個腹黑啊,你這傢伙。」
「不要太誇獎我了,我會害羞的呢。」
「沒在誇你。」
「不管阿良良木前輩說什麼我都很開心哦。」
「你這個M女……」
「M女,真不錯呢,再來點。」
「……」
雖然我心裏總是有些擔心,這個信奉著中學時代戰場原的她,在瞭解到現如今的戰場原本性之後,還能與她好好相處嗎?但看起來既然她有著如此特殊的屬性,這種擔心也是毫無必要的了。
話雖如此,神原駿河。
她其實是個蕾絲。
從至今與她的打交道中就能清楚明白,她對於戰場原的感情不僅僅是對前輩的仰慕,而是從心底裏愛著戰場原黑儀這個人。
說明白些,對了,神原和我之間其實是情敵關係——明明如此,她還能這樣抓著我的手一起走,真是讓人無法明白。
嘛,大概是因為上個月底的事情讓她覺得欠了我一個人情,對我有些感恩吧,大概是這樣吧……
雖然後輩對自己這麼親昵對於前輩的我來說感覺並不壞,但如果這是誤解的產物,還是讓人有些許鬱悶。
借用忍野的話來說——就像戰場原一樣。
神原只是自己救了自己而已——
「…………」
嘛,不過,也是。
不管是恩情還是誤解什麼,看起來我應該有必要將神原心中那過度美化的我的形象稍微調整一下了。
應該說是要破壞那個形象吧……如果總是懷有那麼良好印象的話,到了某些時候,或許會產生更加可怕的失望吧。
就是如此,阿良良木曆形象惡化計畫。
其一。
金錢觀不檢點的男人。
「神原,我錢包忘記了,能夠借我點錢嗎?馬上會還給你的。」
「好的。
三萬左右夠不夠?」
是個有錢人啊!
唔——時間觀不檢點的男人……這一點在我先到的情況下已經沒有說服力了吧……
阿良良木曆形象惡化計畫其二。
鹹濕男。
「神原,我現在對女性的內衣非常感興趣啊。」
「哦,太巧了,我也是喲。
我一直覺得,女性內衣真是藝術品啊。
哎呀,我們的話題還真合得來啊,阿良良木前輩。」
話題對上了!
對啊,我的那點色情程度怎麼也不是神原的對手啊……不對等等!
就算普通的色情沒用,那麼特殊性質的色情,我應該還有勝機的……!
「而且我對於小學生的內衣特別有興趣啊!」
「話題越來越共鳴了呢!不愧是阿良良木前輩!不愧是暢遊世間的惡狼啊,真是終極美妙的生活方式!」
「評價上升了!」
這算什麼啊。
哎——那麼,阿良良木形象惡化計畫其三(已經變得有趣起來了進而忘記最初目的的我。)。
總是說些誇大妄想的男人。
「神原,我是一個將來會成為偉大人物的男人哦!」
「就算您不說我也已經知道了。
話說回來,阿良良木前輩已經是一個高不可攀的偉大人物了不是嗎。
如果再繼續龐大下去的話,在您身邊侍奉您也很辛苦呢。」
「嗚……!」
不,這點程度還是我預想範圍內的。
還要繼續!
「我要成為音樂家!」
「是麼,那我就成為樂器吧。」
「雖然意義不明但總覺得很帥氣!」
我心中對神原的評價上升了。
所以說,這到底在搞什麼啊。
「阿良良木前輩,從剛才開始你都在說些什麼啊?就算你故意說些那種話,但我對於阿良良木前輩的尊敬早已在那以上了呀?」
「啊啊,看起來不管對你說什麼都沒用啊……」
就像無論我說什麼都會很開心一樣,不管我是怎樣的人她也都準備敬愛下去。
「但是我不太明白啊,為什麼你會對我有那樣程度的高度評價?」
「應該怎麼說呢。」
神原笑了笑。
「雖然直到現在為止,我都一直以為愚問只是‘魚不太好聞’的縮寫,但看來這個詞指的就是剛才那種問題的意思呢。」
「…………」
一瞬間聽起來那些臺詞好像很帥氣的樣子,但仔細一想的話那純粹是在耍混吧。
「我已經發誓要將此生奉獻給阿良良木前輩了。
這並不是因為你幫我恢復了與戰場原前輩之間的關係。
而是因為阿良良木前輩是一個有讓人這麼做價值的人物,所以我才如此發誓的。」
「發誓,嗎……」
「嗯,雖然想要向那個常年照耀著人間,賜福於人類的太陽來發誓,但想到這件事的時候正好是晚上,於是我就向附近的街燈發誓了。」
「實在是太隨意了吧!」
「街燈不也是常年照耀著人們,賜福他們的嗎?要是失去街燈的話,問題可就大了哦?」
「雖然話是沒錯……」
至少也該向著月亮發誓吧。
難道是陰天?
「嘛,將此生都奉獻給阿良良木前輩這麼狂妄的事情,或許我還有些力有末呆啊。」
「雖然那個成語的誤用,讓我甚至不好意思去指出,但連漢字也搞錯了也實在是很少見……」
唔——呃。
阿良良木曆形象惡化計畫,受挫!
「……呼。」
阿良良木曆。
神原駿河。
這麼說來,這兩人除了戰場原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共通點。
那就是這兩個人,都並非人類。
不,話雖這麼說,當然了,大多數的部位,都還是人類。
只是——
阿良良木曆的血液。
神原駿河的左腕。
分別都不是人類的東西。
我的血液有不少成分是鬼體——神原的左腕則全部是猴手。
就像我留了鬢角,以藏住頭頸處的吸血鬼牙印一樣,神原也用繃帶覆蓋著左手的猴之手。
而那萬眾矚目的籃球部王牌從社團活動提前引退的真正理由,也正是因為這件事。
想當然的,不可能用猿猴的手來打籃球吧。
我和神原,都是與妖怪有所牽連的人。
……說到妖怪的話,我的女朋友,同時也是神原的前輩,戰場原黑儀也曾經與妖怪有所牽連。
我是鬼。
神原是猴。
而戰場原,則是蟹。
然而,戰場原同我和神原之間有一個決定性的不同——戰場原在兩年的時間裏,一直與那妖怪對立,終於趕走了那個妖怪,變回了人類。
而我和神原,在身上卻殘有著並沒有驅逐的部分。
而且說起來,我這情況,更類似於我本身就是妖怪——和妖怪扯上了關係,自身也成為了妖怪。
那是。
讓我們無可奈何的,共通點。
「嗯?怎麼了?阿良良木前輩。」
「呃……不,沒什麼。」
「要是那樣一副陰暗表情的話,難得的約會不就浪費了麼。」
「約會……啊,已經沒事了。」
「話說回來,阿良良木前輩。
雖然剛才聽你說過,但去了山上之後又要做什麼呢。
除了幹那事兒以外,山上又有什麼可做的事?」
「如果你是認真說剛才那些話的話,你一定是一個絕對不能加入徒步旅行社的人啊……話說回來,你沒爬過山嗎?」
「初中的時候,有時候也做過些越野跑,曾經把爬山衝刺當作社團活動訓練過。
但由於出現了負傷者,所以就中止了。」
「啊?」
對你來說大山也是訓練的舞臺嗎?
嘛,要說這傢伙成為籃球部王牌的理由,比起技術什麼的,說不定是那種能夠輕易躍過我頭頂的壓倒性腳力吧。
「對了,阿良良木前輩怎麼樣呢?對山很熟悉嗎?」
「不,倒也不是這樣……」
「但男生的話不是會在小時候經常上山捉些獨角仙或者鍬形蟲什麼的嗎?」
「鍬形蟲啊——」
「嗯,就是黑色輪胎。」
「輪胎普通都是黑色的吧……」
還有那種東西山裏也抓不到吧。
那應該只是單純的違法棄物吧。
「嘛,不管怎樣,我們要去的地方也不算什麼約會該去的地方——季節也不是很適合。
雖然昨天我也有完整說明過了,就是那個,忍野拜託的工作。」
「忍野?啊,忍野先生嗎。」
聽到這句話,神原的表情略為顯得有些複雜。
這倒是在這位後輩身上很少看到的反應,嘛,倒也不是很難想像。
忍野咩咩。
對於我、神原、戰場原來說——所有人,都被這個男人救過。
不,被求這種說法,是不會被忍野認可的吧。
人只能自己救自己,總而言之,他就是這麼說的。
對付妖怪的專家同時也是無根浮萍般的流浪者。
總是穿著惡趣味夏威夷衫的性格輕浮者。
雖然那絕不是一個能夠作為大人來尊敬的物件,但我們幾個受了他很大幫助這一點,卻是無法動搖的事實。
「嗯,那個山裏現在好像有個不再使用的神社,我們要把一枚符紙貼在它的正殿上——就是這樣的工作。」
「……那是啥啊?」
神原一副不明白的表情看了過來。
「符紙這種東西就讓人很難理解,但是,這種事情,忍野先生自己來幹不就好了嗎?那個人基本上都很閑的吧?」
「我也是這麼想的。
嘛,不過這是‘工作’。
我受到他幫助的時候,欠了他一筆數字不算小的債務……你也是這樣的吧?神原。」
「唉?」
「雖然你那次事情搞得有些糊裏糊塗,但那傢伙不管怎麼說都是專家。
還沒有天真到無代價幫助我們。
受到的幫助,就要靠工作來還清。」
「啊,所以才——」
神原像是理解了似的點了點頭。
我回了一句「對。」
,然後繼續說。
「所以,我才把你也一起叫上了。
昨天,我去讓小忍喝血的時候,忍野拜託了我這件事。
他還說,讓我帶你一起去。」
「這麼說來,忍野先生對於‘幫你一把’這種的用詞方式很固執啊……嗯。
原來如此,欠債必還呢。」
「對。」
「我明白了,這樣的話我也不說什麼了。」
神原更用力地握緊了我的手。
這個行為的含義實在太過複雜,我也無法推測,但看起來,她好像下定什麼決心,這樣看來,對於欠債還錢之類的事,神原駿河也是個很重視的人呢。
「不過,那座山我倒是去過不少次,但神社什麼的卻完全沒聽說過。」
「我也不知道……雖說是已經不再使用了,但既然在那裏存在,總是該有些傳聞的吧。
為什麼那個傢伙,能知道連本地人都不知道的那種地方呢?雖然現在那傢伙住著的那個廢棄私塾也是個這樣的地方。」
比起熟悉妖怪來說,或許他是個更加熟悉廢墟的人。
不過,雖然公共電話的存在也能證明我們這裏是鄉下之地,但那種神社和私塾之類的廢墟,竟然沒有成為奇怪傢伙們聚集地,果然我們這裏是個淳樸的鄉下小鎮啊,我不由得這麼認為……雖然那個私塾中,忍野和小忍眼下住著的那層樓,也不能說沒有奇怪傢伙聚集……
「不過——這麼說來,戰場原前輩今天不是沒有一起來嗎?阿良良木前輩,戰場原前輩,應該也受了忍野的——」
「因為戰場原可不是個馬虎的人啊,她已經把欠款全部還清了。
上次,在你眼前,我不是給了忍野十萬元嗎?就是那個。」
「啊,這麼說的話,好像是有過這樣的事情。
原來如此,那就是那個意思啊……唔。
不愧是戰場原前輩。」
「那個人比起有原則這種說法,更給人一種不想欠別人東西的感覺。
就像是個獨自一人生存的人。」
「阿良良木前輩,關於今天的事,戰場原前輩對你說過什麼嗎?」
「嗯?不,沒什麼,就連小心點都沒有。」
真的沒有。
畢竟看起來會是我帶著戰場原的後輩出去,所以我在和神原說之前和戰場原也說了下這件事,那個女人還真是冷淡啊。
好像說了些不要用這些小事來煩我之類的話。
就是因為她是這種人啦,所以搞得我在和她約會之前,竟然先和你的後輩約會了不是嗎,我不由得想對自己的軟弱意志吐一些怨言了。
「神原,她對你說什麼嗎?」
「嗯——讓他好好疼愛你一下吧。
這樣說了。」
「……」
真是太寵神原了,那傢伙。
明明是傲嬌,但為什麼不對男朋友嬌而是對自己的後輩啊。
「她還這麼說了。
‘要是阿良良木同學對你有什麼不好的企圖,一定要毫不隱藏的向我一一報告,把那個男人埋在山裏或者沉到海裏去,我會讓他自己選一個最討厭的’」
「還只能選一個討厭的啊!」
太不留情了吧。
嘛——但是。
雖然如此,但這對戰場原黑儀來說,也並不是什麼不好的傾向。
對那個直到進入高中都被妖怪糾纏,放棄了所有,捨棄了所有的戰場原來說——這是她正在恢復原狀的證明。
那個獨自一人生活的傢伙——漸漸回憶起與他人接觸的感覺,絕對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
我也是這樣期望的。
身為人類的女友——這樣就好。
「啊,對了。
神原,說起戰場原,我想起來了,她,馬上要過生日了吧。」
「嗯,七月七日。」
「……你果然很清楚嘛,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回答了。」
「畢竟是愛著的人嘛。」
「那麼,關於她的生日,我有點事想要拜託你。」
「不管什麼都沒問題哦。
這個身體本來就是阿良良木前輩的東西,不用一一詢問,前輩可以隨便使喲。」
「喂,不是那麼嚴重的什麼事啊,嘛你看,就是那個叫什麼生日聚會,我想要幫她慶賀一下生日。
不過我也很久沒有搞過聚會了,不是很懂。
所以,這裏就需要你出力了。」
「原來如此,只要脫就行?」
「連我也明白肯定沒有那種項目的啊!你到底想把我女朋友的重要生日變成怎樣的一天啊!」
「嗯,勇敢地踏出第一步嗎。」
「不管什麼時候都沒有你踏出那一步的機會了,一生都留在原地吧。
所以說,嘛,總要有些準備、計畫之類的事情,如果你能夠在這些事情上幫個忙的話我也會很開心的。
說到計畫的話,戰場原的事情還是你比較熟悉一些吧,就是這樣。」
「嗯,不過為什麼要我幫忙呢?阿良良木前輩,畢竟是開始交往後的第一個生日,這一天不是應該氣氛很好的兩個人一起度過嗎?我來幫忙什麼的,在這種場合下根本是電燈泡吧?」
「電燈泡?」
「嗯,小小的親切大大的麻煩這樣,只是添煩而已。」
「啊——我也考慮過這種方案,不過我覺得第一次還是搞得熱鬧一些的好。
準備把忍野啊小忍啊,還有那個小學生也一起叫來,辦一個輕鬆的生日宴會之類——」
這個方案的問題點在於,戰場原可能有些不太喜歡忍野、小忍或八九寺之類,不過這點上就讓我盡力來解決吧。
儘量製造成一個即便討厭但也不好說出口的狀況。
「嘛——阿良良木前輩覺得可以的話,那就這樣吧。」
「怎麼了,好像有些不滿嘛。」
「不,如果要說的話,阿良良木前輩的那個想法絕對是很不錯的,但戰場原前輩或許只想和阿良良木前輩兩個人一起度過吧?」
「她是那麼好的女人嗎?那傢伙。」
連約會都沒有過一次。
明明我還很露骨的建議過她。
神原時候也是,那之後實力測驗的時候也是,雖然說那種時候並不太適合去約會也是理由之一。
但她還真是一個很矜持的人。
「話說回來,你倒是能很平靜地為我和戰場原著想嘛。
在戰場原的這一點上,我和你不是情敵關係嗎。」
「嘛,這點雖然是沒錯啦……但現在的我,對於和阿良良木前輩交往的戰場原前輩也是有種喜歡的感覺……而且對於身為戰場原前輩戀人的阿良良木前輩也有著同等的喜歡。」
「…………」
剛才是不是被告白了?
不妙,簡直有些心跳加速了。
好像心跳會通過她的手腕傳過去啊。
我怎麼是如此簡單的傢伙啊。
「……你呢,受戰場原的影響也太大了一些吧。
雖然不知道你是對太陽還是對街燈發誓的,但僅僅因為是戰場原的男朋友,沒有必要對我抱有那麼大的好感吧。
你沒有必要對戰場原喜歡的人,也那麼喜歡——」
「不,並不是這樣的。」
神原的語氣變得越發乾脆。
我少許為她的神情所壓倒。
那是一種就像在說前輩的話就應該尊敬的乾脆。
「那,難道說,你還在因為上個月的事情覺得有什麼內疚?我可是完全不介意了……你看啊,古人不是說過,惡其意不惡其實——」
「也——不是因為這個。」
神原所樂。
她完全無視了我說錯的那部分。
「雖然阿良良木前輩那種被水也能割開的性格對我來說也是種救贖,但,也並不是因為這個。」
「被水也能割開的性格……」
那還真是個軟弱的傢伙啊。
不過,感覺她說的也對。
「好了,阿良良木前輩,你聽好了喲。
我可是曾經尾行過阿良良木前輩的。」
「…………」
不要說的那麼堂堂正正啊。
不要像是說明一樣的說出那種事啊。
「所以說——關於阿良良木前輩是怎樣的一個人這一點,我是非常清楚的。
所以我真的認為,阿良良木前輩是值得我這麼去做的一個人。
就算不是戰場原前輩的戀人,就算沒有發生上個月的事情,不管是以哪種形式相遇——我都會把阿良良木前輩看作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這一點我可以以我的雙腳保證。」
「……是嗎。」
嘛,所以說。
雖然神原和我以這種形式以外的情形相遇這件事本身,就顯得很愚蠢了,根本是一個不可能發生的假設……
就算是這樣。
「以雙腳保證啊——那就沒辦法了。」
「是……就算阿良良木前輩藉口忍野拜託的工作,把我帶到山裏,硬要在我身上發洩欲望的話,我也會用笑臉原諒地,尊敬你喲。」
「我不需要那種尊敬啊!」
還有‘藉口’又是咋回事啊。
這不是完全沒有相信我嘛!
「唉……?難道說,阿良良木前輩你真的沒有任何幹那事的打算嗎?」
「你那意外的反應算是什麼意思啊!」
「還是說,阿良良木前輩更加喜歡有女性那邊來誘惑你呢?哈哈——那樣就可以對戰場原前輩說‘是對方誘惑我的所以不算出軌’了吧。」
「我終於明白了,神原,你其實是這樣想的吧,你肯定想要這麼幹,然後企圖將我和戰場原之間的關係推向懸崖吧!用自己身體進行的妨礙作戰嗎!」
「露餡了嗎。」
「不要那種‘唉呀’的感覺吐出舌頭啦!超讓人不爽的啊你這傢伙!」
真是個腹黑。
呃,嘛,雖然都是開玩笑。
……是開玩笑的吧?
「不過,生日的話,阿良良木前輩。
之前聽說戰場原前輩被蟹附身的時候,我總覺得其中有些暗示性吧?」
「嘛,雖然附身這種說法並不太準確……嗯?暗示性?蟹哪里具有什麼暗示了嗎?而且和生日沒關係吧。」
「你看,因為戰場原前輩,是巨蟹座的吧?」
「咦?」
七月七日。
是吧。
「你再說什麼啊,七月七日生的話不是雙子座嗎。」
「唉?不……我想,那個不對吧。」
「哎?是我搞錯了?聽到七月七日的時候,我就立刻想到,那這傢伙肯定是雙子座……」
當時還覺得這傢伙還真是個雙子座性格呢,讓人不爽,所以記得很牢。
「嘛,我對星座詳細的日期不是很清楚……不過,巨蟹座的話,的確是七月二十三日起的不是嗎?」
「啊。」
神原好像察覺了什麼似的。
「……阿良良木前輩,讓我給你提個小問題吧。」
「什麼?」
「十二月一日出生的人,是什麼星座的?」
「哈?」
這算什麼?
根本稱不上問題嘛。
「那些我還是明白的哦。
蛇夫座吧。」
「唔哈!」
神原突然大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她的膝蓋都顫抖了起來,簡直像是要站不住了一樣,整個人都靠到了我的手上,而我和她的連接形式也從肘貼著胸部,變成了被胸部之間夾住上臂。
不過神原那令人非常不爽的笑聲徹底打破了我享受著從天而降幸福的心情。
「有,有什麼好奇怪的啊……我犯了那麼無法挽回的失誤嗎?」
「蛇,蛇夫座……嗚,哈哈哈,現在,蛇夫座……啊哈哈,十,十三星座啊……」
「…………」
啊。
原來如此啊。
是這樣啊,我明白了,在十二星座看來,七月七日就是巨蟹座啊……
「啊,真是笑夠了笑夠了,大概連五年份的一起笑掉了。」
神原總算抬起了頭,都快流出眼淚來了。
雖然我也不是不能明白你的心情,但笑成那樣也太過分了。
「那,我們還是走吧,小良木子。」
「這種對待方式明顯有些不對頭吧!對於學長的尊敬到哪里去了!這樣反而更讓人受傷!」
「啊,啊啊,搞錯了。
是阿良良木前輩才對。」
「都笑成那樣了,還裝什麼啊。」
「就算被說裝……但說得那麼堂堂正正,我也不好反駁呢。
不過,為什麼是十三星座啊?」
「就算你這麼問我……大概因為以前不是有過從十二星座向十三星座過渡的那個時候嗎?」
「雖然有過改變,但最後因為沒有普及所以又廢棄了吧。
像阿良良木前輩這樣的人,為什麼不知道這種事呢。」
「唔——嗯……大概是因為那個時候對星座占卜變得沒什麼興趣了吧?……」
這樣啊……
原來沒有普及啊……
「這點和妖怪也是一樣,不管是多麼可怕的魑魅魍魎,只要隨後沒有達到膾炙人口的程度的話,就會變得像最初就不存在一樣呢。」
「唔,倒也不是這麼深刻的話題啦……」
「蛇夫座,話說回來那又是個什麼星座啊。」
「是個夏天的星座,α星是Ras Alhague。
因為所有恆星中固有運動速度最快的恆星巴納德星位於這個星座內,所以非常有名。」
「不,不是恆星本身的問題……而是蛇夫座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問題。
是那個吹著笛子操蛇之人的星座嗎?」
「那個應該由於它起源於希臘神話裏的神醫阿斯克勒庇俄斯。
那個阿斯克勒庇俄斯手裏也握著一條蛇,所以才是蛇夫座。」
「哦。」
點了點頭。
我不清楚詳細的情況。
「不過,神原,你倒是知道不少星星和星座由來之類的事啊。
難道說你很懂觀星嗎?」
「看起來不像嗎?」
「嘛,說實話不像。」
「唔,要說起來的話也不是那麼熟悉,但我很喜歡眺望晚上的夜空。
還有一副比較簡易的天體望遠鏡。
大概每年有兩次,另外一個縣城裏的天文臺會開放,我也會參加那時的天體觀測活動哦。」
「哦,不是星象館啊?感覺你好好像比起知識更注視實踐呢。」
「雖說星象館我也是很喜歡的,但那個設施裏面不是沒有流星嗎?雖然恆星和星座也都很不錯,但我特別喜歡流星的說。」
「原來如此,還真是浪漫啊。」
「嗯。
地球也遲早變成流星就好了呢。」
「那個時候我們人類還能平安生存下去嗎!?」
你思考的東西還真是可怕啊。
這個可遠遠偏離了浪漫的範疇。
根本就是災難片了。
「……亂七八糟說這些的時候,已經快要到目的地了。
按照忍野說的,這附近應該就有了石階了——啊,有了有了……嘛,雖然看起來只是一條小道而已——」
只有一條道路的某座山。
我不知道山的名字。
忍野似乎也不知道。
看起來只是一條在山間縫隙中構築的道路,是從外側繞著,向山頂行進,石階——至少是能看出曾經是石階的痕跡。
哦不,就算現在看,石階也還是石階。
不過,從剛才神原說過的話裏來看,我們學校運動部的傢伙們也曾跑到這裏附近來過,但好像並沒有人踏上這個石階進入到山中。
這裏草木叢生,如果不是事先有人告知的話,根本不會發現這裏有石階吧。
甚至連想都不會想。
獸道。
、
嗯,也不是——仔細看的話,草上也有些被踩踏的痕跡。
是足跡。
原來如此,這個階梯也不是完全沒有任何人在使用。
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又究竟是些什麼人的足跡呢?忍野說過他不曾接近過這個神社,那這個足跡肯定不是忍野的了。
而且他還說這個神社早被廢棄了,那應該也不是神社的相關人員吧……
已經成了奇怪的傢伙們聚集的場所。
雖然應該不會有這種事吧。
「…………」
我看了看貼著我左腕的神原。
這傢伙這副樣子,還真是顯得沒有防備,因此更加可愛了子……沒有關係嗎?雖說是奇怪的傢伙們,如果真是奇怪的傢伙們……我一個人能做到的事情也有限。
雖然吸血鬼的血還留在我的體內,但那個血對於我來說,也只是能夠曾強新陳代謝以及回復力方面的能力。
「駿河後輩。」
「怎麼了,小良木子。」
「你的左腕——情況如何?」
「嗯?你是什麼意思?」
「不,只是想問問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變化?」
「基本沒有。」
基本沒有——啊。
嘛,而且她還把那個看起來很重的便當盒連換手也沒有一直用左手拎著……
那樣的話,就應該沒什麼好擔心的吧……原本就具備基礎體力,再加上猴之左手,這些便構成了神原目前的基本狀況……
「啊,只用一隻左手就把阿良良木前輩壓倒在床上之類,還是綽綽有餘喲。」
「雖然壓倒的地方是床上這種必要性我感覺不到。」
「那麼,能夠用一隻左手就把阿良良木前輩公主抱起來。」
「用單手的怎麼能叫公主抱呢,還不如說是山賊搶婚吧……不,當我沒說。」
「嘿嘿嘿。」
神原的笑聲裏有種猥瑣的感覺。
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阿良良木前輩還真是溫柔呀……竟然這麼擔心我呢。
啊,現在我已經可以把全身心都交給阿良良木前輩了呢……」
「不要紅著臉說那種很有感慨似的話。
你是什麼妖怪嗎。
小心引火自焚。
別隨便讀取別人的心思啊。」
「這樣我也可是原籃球部的王牌哦。
只要看看對方的眼睛,就能馬上明白對方在想些什麼了。
更何況是我無比尊敬的阿良良木前輩的思考喲?對於您忠誠僕人的我來說,這簡直像囊中取物一般容易嘛。」
「你囊中取什麼物啊,其實你根本就是個惡女嘛。
哼……什麼看著眼睛就知道啊。
真的嗎?你有心電感應?……那,神原,你來猜猜看我現在正在想什麼吧。」
「大概就是那種事情吧。
‘如果我說讓她把胸罩拿下來的話,這個女人會不會照辦。
’」
「你到底是用什麼眼光來看我的啊!」
「要拿下來嗎?」
「呃,嗚……不用!」
不小心猶豫了一瞬間。
神原「這樣啊。」
地點了點頭,還是老樣子抱著我的手腕……她那沒有對我猶豫的瞬間進行吐糟,而像是以帶著包容力的母性寬容了我男性猥瑣心理的這種做法,還真是讓我生氣……
而且這本來不就是你提出的話題嗎。
為什麼有種溫柔姐姐感覺啊。
「走吧……啊啊真是的,爬山之前就累死了。」
「嗯。」
「總之,你腳上還是擔心點的好,要是被蟲蜇了倒還好,但這山裏好像有蛇。」
「蛇啊。」
神原又輕笑了一下。
搞不好是想起了剛才說的蛇夫座話題。
沒關係,我要把話題繼續下去。
「嘛,雖說看起來都是些無毒的傢伙,但蛇牙也都是很長的,如果被咬傷也很不好啊。」
「……阿良良木前輩則是頭頸被咬了。」
「嗯,不過不是蛇而是吸血鬼。」
我們一邊爬上山間的階梯,一邊繼續說著這樣的對話。
雖然和剛才的環境相比也沒什麼劇烈變化,但是只要一進入山裏,濕度就好像一下子上升了一樣,總有種蒸籠般的酷熱。
雖然聽忍野的話來講,這個階梯會一直通到神社那裏,但並沒有告訴我神社本身的高度。
想來應該不會在山頂上吧……嘛,不過那也沒什麼了。
反正都不是那麼高的山。
「我的左手。」
神原說。
「聽忍野先生說,到二十歲的時就能痊癒了。」
「哦?是這樣嗎?」
「嗯,嘛,如果就這樣什麼都不作的話——呢。」
「那可太好了。
過了二十歲的話,就能再打籃球了吧。」
「是的。
當然如果身體不好的話也沒有希望呢,所以自我鍛煉也不能停。」
神原這麼說著,然後又繼續道。
「阿良良木前輩的話——會怎麼樣呢?」
「唉?我嗎?」
「阿良良木前輩——一輩子,都是吸血鬼嗎?」
「……我啊。」
一輩子。
一輩子——都是吸血鬼。
偽人類。
非人類。
「我覺得,那樣也沒關係。
總的來說——和神原你的左腕不一樣,現如今也沒有那麼大的不自由啦。
太陽啊十字架啊大蒜什麼的對我也完全沒影響。
哈哈——受了傷也會馬上治好,還不如說有好處吧?」
「我並不想聽阿良良木前輩說逞強話喲。
我從忍野先生那裏聽來的說法——是為了幫助叫做小忍的那個少女,阿良良木前輩才一直保持著吸血鬼的模樣不是嗎。」
小忍。
那是,曾經襲擊我的吸血鬼的,現在的名字。
金髮吸血鬼。
她現在——正和忍野一起,住在那個廢棄私塾裏。
「……」
那個傢伙,真是個大嘴巴。
難道說對戰場原也說過這些嗎……不,恐怕是因為對方是‘左手’神原,才會把這些作為可參考的先例告訴她的吧,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沒這種事。
只是一個單純後遺症罷了。
至於小忍的事情——嘛,只是責任而已。
我並沒想過要説明她。
我只是負責而已。
沒問題的……雖然我不是什麼籃球部的原王牌,只盯著眼睛看也不會明白對方的想法,但神原,你是在擔心我吧?」
「……嘛。」
「沒關係。
還不至於需要擔心——當然,也不至於幹那事。」
最後說了些想要蒙混過去的話,我停止了這個話題。
雖然神原有些好像還要說什麼的樣子,但她也覺得那並不是該說出來的東西吧,就那樣沉默了下來。
該說的話一定會乾脆說出來——但只是想說的,卻可以忍耐。
真是的,她根本是個纏在我手腕上顯得有些可惜的女生啊。
「啊。」
「哦。」
對話就在這時候中斷了,而正好非常巧合的,有一個人從石階的上面走了下來。
她以有些危險的小跑,從這個沒有扶手的石階上放跑了下來。
是一個大約還是初中生的女孩。
長袖長褲的完全防禦。
腰上別著一個小包。
頭上蓋著深深的帽子。
因為如此,我不確定她是否能看清前方,而且,她給人一種就算看得清前方也只是看著自己腳尖跑下來的感覺,要是不小心的話肯定會和我們正面相撞吧。
正好在我們對話中斷的時候沖過來實在太好了,讓我和神原可以早一步察覺到她的出現,以來得及左右分開來躲避她的前進。
就在錯過身去的一瞬間。
她看了我一眼——好像在那時才察覺我們一樣,臉色一變,我正有些疑惑的時候,她又加快了腳步跑了下去。
沒過多久她的背影就消失在了遠處。
那是讓人覺得她在走道大道之前肯定會摔跤的,快速的步伐。
「………………?」
嗯嗯?
總覺得,剛才那孩子……
好像在哪里見過,又好像沒見過。
「怎麼了?阿良良木前輩?」
「嗯,沒什麼……」
「說起來,在這個山路上還能碰到人,真是讓人意外啊。
如果阿良良木沒事先說過的話,我肯定會以為這條路是條死路呢。
而且,那還是個挺可愛的女孩子嘛。
雖說是已經不再使用的神社,或許,還有人在用也說不定呢?」
「但是,那樣的女孩子嗎?」
「信仰是與年齡是沒關係的。」
「話是這麼說。」
「就像戀愛也是與年齡沒關係的一樣。」
「那句話沒有必要加上去!」
一邊說著,我一邊回想著究竟在哪里見過那個女生,但總也想不起來。
不,或許我根本不認識她吧,只是某種既識感也說不定,我如此下了結論。
「嘛,繼續爬吧。」
我對神原說。
「從上面有人下來這一點來看,上面的確有什麼吧。
雖然我也一直有考慮這只是忍野故意耍我們的可能性,但看來這種懷疑應該是可以打消了。」
「嗯,阿良良木前輩騙我的懷疑也變小了呢。」
「要是真有懷疑存在,是不會消失的吧……」
「我會用笑臉原諒你的。」
「閉嘴吧你個欲求不滿。」
「這麼說也沒關係哦。
我並不想做個囉嗦的女人。」
「你已經相當囉嗦了。」
「是嗎,那麼這樣的話怎麼樣,阿良良木前輩。
乾脆阿良良木前輩來消解一下我的欲求不滿,我馬上會變得安靜下來喲。
讓發情的動物安靜下來的最好辦法,就是這個了吧。」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把自己比喻成發情動物的人……」
「害羞也只有最初時才有,阿良良木前輩。
還是把這種事情乾脆地解決掉比較好噢。」
「我先走了。」
「原來如此,玩地戰。」
「你給我先回去吧!」
「阿良良木前輩對我的誘惑總是很冷淡呢,難道說你不喜歡積極的女孩子嗎?這樣的話,我還是表現的對阿良良木前輩有些討厭的樣子比較好嗎?」
「隨便你。」
「想像一下吧。
我現在和最討厭的阿良良木前輩牽著手……被他抓住了把柄,以暴力威脅,命令我硬是要握著我的手……然後我以害怕的口吻說著‘這,這樣可以了嗎……’」
「唔……這樣想想還真有吸引力——才怪啊!」
沒有。
毫沒可能。
「嗯,阿良良木前輩還真是頑固啊。
比起冰冷來說根本是冷酷的感覺。
被這麼粗魯的對待,我簡直要是去對自己女性魅力的信心了。
阿良良木前輩一定覺得我這種人怎樣都好吧。」
「不,我沒有覺得你怎樣都好。
只是,我已經有了戰場原這個女友了,如果還不冷淡一些的話才有問題吧。」
「但是看起來阿良良木前輩和戰場原前輩只是柏拉圖式的關係嘛。
那肯定需要一個釋放性欲的地方吧。」
「不需要啊!也不要志願來當那種地方!」
「精神面有戰場原前輩來照顧,肉體面則由我來支援。
看吧,這才是非常完美的黃金三角不是嗎。」
「不對,你才給我好好聽著,這只是可怕的不可收拾的三角關係!我絕對不要那種東西,那種讓人難受的橙路——!」
「話雖這麼說,但阿良良木前輩的視線還是無法離開我的胸部嘛。
不管怎麼說,還是不能違背男性本能嗎?」
「為什麼你像是在演獨角戲一樣說來說去啊。」
「因為這次是番外篇所以就由我來主講啦。」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話說回來。
不管是什麼樣的番外篇,也不會輪到你來主講。
因為那樣肯定會被指定為十八禁的。
「唔。
真是進行的不順利啊。
我還一直以為只要靠我的肉體就能輕易俘獲阿良良木前輩呢。」
「你竟然在考慮這種東西嗎!?」
柏拉圖式關係啊……
連約會都沒有的冷淡女朋友,也難怪會被這麼說啊。
不過,這種事情果然是一看就知道了吧。
在漫畫裏,就有那種一看就會在一起的情侶,總是不斷重複著分離又和好的戲碼,看到這種東西,我就覺得已經夠了,趕快到直沖終點不就好了嗎。
但那之中的現實性,還是要等交到了女友才會明白。
不可能不可能。
直奔終點什麼的,看起來完全達不了。
「要說頑固的話,那傢伙才是真正的頑固。」
「那樣的話也不是很好麼,阿良良木前輩。
只要考慮一下戰場原前輩的過去這也是能簡明明白的事,想像一下又害羞又青澀的女友,這也是萌點之一。」
「一點都不害羞啊……而且刻意注意萌點的話,就已經不是萌點而只是賣點了吧,我是這麼認為的。」
「既然是賣點,那把它買下來不就好了嗎。」
「話雖然這樣說。」
我們爬上石階。
我心想著,在石梯入口處看到的那些足跡是否就是剛才那孩子的腳印呢,過了五分鐘,我們到達了那個神社……這裏同石階一樣,如果不是有人事先告知的話,是個完全想像不到這裏有神社的,荒蕪之地。
擔心會不會有奇怪的傢伙們聚集在這裏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不管是鄉下地方也好什麼地方也罷,不想在這種鬼地方多呆一分一秒這種想法,無論是正常人還是奇怪的傢伙都絕對會這樣認為。
勉強這裏還有鳥居,所以也能讓人明白這裏是神社的遺跡,但那些建築物已經完全無法分辨哪一座才是神殿了。
看來只能從位置關係來判斷。
剛才的那個女孩子也是來這裏來的嗎?
但是,為了什麼呢?
這個神社裏,明顯已經不存在什麼神明了。
就算是神明也會逃走的吧。
雖然按照忍野式的說法,神明是無處不在的——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有種只有這裏不會有神明的感覺。
嘛算了……總而言之還是先把工作幹完吧。
只要把符紙貼上去就可以了,和忍野至今拜託我的各種工作相比,實在是相當輕鬆的一種。
我從口袋裏拿出了忍野給我的那張符紙。
就在這時。
「呃啊。」
神原忽然——鬆開了我的手臂。
一直能感覺到的那種美好感覺也從手肘邊消失了。
「怎麼了?神原。」
「……好像,有點累了。」
「累了?」
什麼?
因為那種程度的石階就累了?
嘛,雖然石階的級數是相當多,但體育系的神原應該不會因為那種東西就覺得吃力吧。
而且,就連我,也只是略微有些氣喘的程度而已。
但是,神原卻看起來相當吃力的樣子,臉色也很差。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處於這種狀態的神原。
「唔……那,我們先在這邊休息一下嗎?呃……就算這麼說,好像也沒有可以坐下的地方啊……只有坐在石頭上面嗎……不過,隨意坐在神社的石頭上,好像會有神罰……」
先不論這個神社是否存在可以施展神罰的神明——但還是覺得有些不妙。
從至今的經驗來看,只要心裏有這種感覺了,還是不要這麼做為好吧。
不過,那該怎麼辦呢。
我正在煩惱的時候,神原那邊說到。
「比起這個來說,阿良良木前輩,我們吃東西不?」
如此提案道。
「吃東西?」
「嗯,雖然由身為後輩的我來提出這一點或許有些下克上,但我現在感覺不太舒服,只要吃點東西大概就沒問題了。」
「………………」
真是個漫畫角色般的人啊。
在說出身體不舒服之前,都保持著有趣後輩的屬性。
「不過,忍野說在把符紙貼好之前什麼都不要吃……好像是為了保證身體清潔什麼的。
這樣吧,神原,你先想辦法找個可以鋪開便當盒的地方。
雖然在這個寂寞的神社前吃午飯也讓人不太舒服,但也有種獨特風情,這段時間裏我就去把那個符紙貼掉。」
「嗯,就這樣吧,真不好意思,工作的事就交給阿良良木前輩了。」
「那就這樣。」
這麼說著,我轉過身,踏著草叢向建築物的方向走了過去,雖然忍野說要貼在正殿上,但不知道該貼在正殿的哪里……貼在裏面?還是貼在門上呢?不明白這點主要還是由於忍野說得不夠清楚,但是,那傢伙說得模模糊糊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或許他是希望我自己來思考吧。
總而言之,我一邊逛著各個建築,一邊再度回想起了剛才擦身而過的那個女孩。
怎麼說呢,覺得特別在意……不,與其說在意,不如說是有印象,或者說好像在哪里見過她。
不過在這些之前——我好像感覺了到什麼。
雖然不能明確說——那是什麼。
「不過,總覺得見過,好像真的……在哪里見過?要說跟初中生認識的機會,應該是……」
妹妹們的話倒還好說……
妹妹?
「嗯……怎麼回事呢。」
最後,我把那個符紙貼在大概是正殿的建築物大門上。
或者說,我覺得如果把那道門打開的話,整個建築物肯定會崩潰,所以除了貼在大門上之外也別無選擇。
離開了那個建築,我回到了鳥居所在的地。
神原還沒有回來。
我拿出手機……但是,突然想起來,神原還沒有告訴我她的電話號碼。
這麼說來我也沒有告訴神原自己的號碼。
手機不是跟本沒有意義嗎。
「喂——神原——!」
因為如此,我只好大喊大叫了。
可是沒有回答。
「神原!」
我用更大的聲音喊道——結果還是一樣。
不禁有些不安起來。
只要在這附近的話,就不可能聽不見剛才的聲音。
戰場原的話姑且去說她,但神原絕對不會把我留在這裏突然回去吧。
在這種廢墟裏失蹤的話——
「神原!」
我摸不著頭腦,奔跑起來。
應該說我感覺非常不好。
難道說,在尋找吃飯地方的時候,倒在什麼地方了嗎……難道是這樣嗎?最壞的情況在我的大腦中飛舞著。
這種情況下,我應該怎麼處理才對呢——應該怎麼做才好呢。
要是發生了什麼事的話,我就沒臉去見戰場原了。
不過,幸好,這種最壞情形,並沒有發生。
在這個並不寬廣的區域中尋找之時,我終於發現了神原的背影。
便當盒放在了她的身邊。
她好像驚呆了似的——呆立在那裏。
「神原!」
我說了句,把手放在了她肩膀上。
「伊呀!」
她抖了一下,回過了頭。
「啊,啊啊……什麼啊,原來是阿良良木前輩。」
「喂喂,這算什麼招呼啊。」
「啊,不好意思。
我還真是的,對我有大恩的阿良良木前輩,這還真是無法想像的話語啊。
不小心,嚇了一跳的緣故……因為阿良良木前輩突然碰了我的肉。」
「別用肉這個字!」
是肩膀才對。
「作為失言的代價就由我這身體來支付吧。
雖然可能會出現一些反抗行為,但那只是為了增加現場氣氛的演技而已喲。」
「從能夠隨便說出這些事情來看,你的精神狀態已經很正常了。
我總算放心了,神原。
哦,我也明白剛才的話只是隨便說說。
好了這個話題就這麼結束了。
真是的,剛才的喊聲還真可愛啊。」
她臉色——還是很差。
還不說比剛才更差了幾分。
而且現在也不是那受驚的喊聲可以混過去的氣氛。
「怎麼了,你沒事吧?要是很不舒服的話——對了,剛才那個正殿的旁邊,只要稍微掃除一下的話,可以躺下來喲。
我背你過去,就這麼辦吧。
要是怕衛生方面有什麼不安的話,這樣吧,用我的外套鋪在下面——」
「不……阿良良木前輩,不是這樣的。」
神原——指了指正面。
「你看看那那個。」
「咦。」
我按她所說的,向神原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
微微侵入神社地域的山林。
其中,有一棵非常粗的大樹。
那棵樹的樹根下——有一條被切碎的蛇。
又細又長,扭曲身體殘肢——被刃物切成五等分殺死的,一條蛇的屍體。
五等分。
被殺了。
但似乎,那個頭部卻好像還活著般。
嘶嘶地吐著舌頭,嘴巴大大張開著。
好像十分痛苦似的,呻吟。
看起來——像是那樣。
「………………」
就在面對這副情景,無語的時候——
忽然間,我想起了那個孩子的名字。
就是那個擦身而過的女生。
對。
她的名字是——千石撫子。
003
「這個和——這個吧。
啊,那本書或許沒什麼用呢。
雖然對寫那本書的老師有些抱歉,但那本書只是單純強調死記硬背,要是追求效率的話,我還是覺得這本書比較好。」
羽川翼說著——一本接一本,從書架中取出參考書,把它們遞給了我。
一本、兩本、三本、四本、加上這本就是五本。
這裏是離直江津高中並不遠的一家大型書店。
六月十二日,星期一。
時間是今天放學後。
在本週末的週六周日就會進行的文化祭準備總算結束了,班長的羽川以及副班長我,在回去的路上順便去了一次書店。
說實話,是我拜託羽川一起來的。
三股辮、眼鏡。
班長中的班長。
究極優等生,羽川翼。
「不好意思,羽川……好像差不多要超出預算了。」
「唉?預算?」
「一萬日元。
回家去拿的話,倒還是有的,但我的錢包裏只剩這些了。」
「啊——參考書總是有些貴呢。
從其內容上來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那麼,在參考書的品質之外,我們也考慮一下性價比的問題吧。
這本書就算了,換成這本。」
羽川翼——
她也是一個與妖怪有過牽連的人。
但是她的情形,與我和神原、或者是戰場原有著很大的不同——要問為什麼,那是因為她已經喪失了自己與妖怪扯上關係的那段記憶。
那段可以與我那寒假時渡過的地獄相提並論的,黃金周裏的惡名,已經完全忘記了。
但是我還記得。
我是鬼。
神原是猴。
戰場原是蟹。
而羽川則是——貓。
「不過。」
羽川突然說道。
「我還是有些,開心的呢。」
「……為什麼?」
「因為阿良良木同學會拜託我幫他選擇參考書。
如果阿良良木同學能夠認真的開始學習的話,那我的努力也不是白費呢。」
「………………」
不過。
雖然和你的努力沒什麼關係。
羽川總是把我當成是一個不良少年,為了讓我成長還硬是把我推上副班長的位置……
不知是不是應該說是搞錯了呢,這基本已經算暴走了吧。
「唔——真人學習什麼的,也不是這麼說啦……我只是覺得,也差不多是該考慮將來的事。」
「將來?」
「那個,該這麼說呢,升學?……這段時間,我和戰場原討論了一下這種話題。
然後,聽說了她的志願學校……」
「啊,戰場原同學的話,應該是這裏的國立大學吧?應該可以獲得包送名額。」
「……你還真是什麼都知道啊。」
「並不是什麼都知道哦。
我只知道自己知道的事情。」
一如既往的對話。
話說回來,和戰場原相關的事情,羽川好像在我之前,就一直有所關注了。
或許身為班長,知道這樣的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這麼說來,很難得,戰場原並不討厭羽川那種程度的關心。
或許如果是羽川,就算招待她去現在正在計畫中的戰場原生日宴會,也不會招來什麼大怒吧。
不過,就因為召開生日宴會,而不得不為自己會被怎麼遷怒而思考的男友也實在是……
「嗯?那樣的話,阿良良木同學莫非是想和戰場原同學上一所大學?」
「不要告訴她。
我可不想讓她有什麼奇怪的期待。」
害羞——也並非是這個原因。
只是不知怎的,我裝出了一副翻閱手中某本參考書的樣子。
「而且,就算你說了,估計聽到的也會是非常冰冷的回答。」
「冰冷的……你們不是戀人嗎?」
「嘛,那倒是。
不過那傢伙,就算樣子再親昵,也會感到相應的寒氣吧……」
「嗯?啊,原來如此。
就算親昵但還是很守規矩,所以會感到寒冷的氣氛,於是用了寒氣這個詞吧?啊哈哈,阿良良木同學,真有趣。」
「不用說的那麼明白啊!」
還有不要直接說真有趣。
「啊哈哈,阿良良木同學,你肯定再說‘估計聽到的也會是非常冰冷的回答’的時候,就已經在想像當時的情景了吧?而且還看出我會追問‘戀人嗎?’。
呵呵,真是細密的心思呢。」
「不要把話語之間的關係一個一個解構啊!」
總覺得完全赤裸裸了。
我把話題引了回來。
「雖然也不是有什麼非常具體的目標,但前段時間的那個實力測驗,我拿到的成績還不錯。
明明只想著別不及格就行了……當然,和戰場原還是完全不能相比,嘛,就想著要是能認真學習一下的話,應該可以——」
「你和戰場原同學是一對一的學習輔導?」
「嗯。」
順便說一句,那個戰場原一邊監督著我那爛糟糟的學習,一邊輕飄飄就獲得了學年第七名的綜合成績。
該用幹得漂亮還是太出色了來形容她呢,如此能力,讓只有佩服的份了。
順便再說一句,綜合成績第一名的人就是羽川。
不用我再說了吧。
她還是全學科的第一名。
好像基本上都是滿分的樣子。
另外,雖然我是除了數學之外的其餘學科都不會貼到榜上的成績,但從之前的實力測驗來看這已經是飛躍性的進步了。
這簡直讓我快要看見夢想一般。
現在是六月。
從現在開始的半年裏,都好好學習的話——
類似於這種想法,偶爾開始出現在我腦中。
「怎麼說呢,讓戰場原教導了之後,好像闊別許久的,又明白了學習的方法……好像回想起了初中時的那種感覺。
我在入學之後的一年左右,就已經把那些事給放棄了。」
「哦……我覺得這是件好事。
想和女朋友去同一所大學,雖然我覺得有些動機不純,但學問的門扉總是等待你去敲響呢。
嗯,這樣的話,我也全面幫助你一下吧。」
「…………」
雖然戰場原的教育很恐怖,但你的教育好像也很恐怖的樣子……
當然我不會說出來就是了。
還有,不管怎麼考慮,我想要大學合格的話,羽川翼的協力都是必不可少的。
「因為這樣,要是能夠找到什麼好一點的學校,我準備暑假裏去上個補習班什麼的,你知道有什麼好學校嗎?」
「唔——那就不知道了。
我從來沒有上過補習班。」
「是嗎……」
這個死天才。
「不過我會幫你問一下朋友的。」
「你還真是愛説明人啊。
幫了大忙了。
嘛,由於現實問題,或許今年就要合格有些危險也不一定,但只要花上一年浪人時間的話,應該是能成功的吧。」
「努力之前就考慮這種打算怎麼行呢。
要幹的話,就要把目標定在一次合格上啊……對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和戰場原同學說呢?」
「所以,有某種程度的成果了以後,吧……那傢伙的協助也是必不可少的。
戰場原要考得那所國立大學,考試也有各種錄取標準,總而言之先以重視數學的入學考試為目標……」
「原來如此。」
咚,她又把一冊參考書放在我的手裏。
「好,這樣子就正好是,一萬元了。」
「……咦?騙人吧。
剛好是這個價嗎?你能辦到這種事?」
「只是簡單的加減運算而已喲,這種。」
「…………」
的確,要說這只是加減運算倒是加減運算……但基本上是四位數,又要心算,還要一邊說話……我雖然覺得數學是自己比較擅長的學科……但即便是算數的等級,也完全不是羽川的對手啊。
應該說是變得無力了呢,有種消沉感……
就好像是剛得意洋洋就被潑冷水的感覺。
接下來半年,我就一定要懷抱著對戰場原黑儀和羽川翼的低人一等感進而加油奮鬥下去嗎……
嘛。
也只能加油奮鬥了。
「對,阿良良木同學。」
「還有什麼嗎?」
「就是剛才聽過的事情的後續。
在那個荒蕪的神社遺跡,看見了五等分的蛇的屍體——然後呢,發生什麼了?」
「呃……啊,那件事啊。」
放學後在進行文化祭準備的時候,我和她說了上次的事情。
原本只是準備傳達忍野現在的情況,但畢竟只是昨天發生的事,還留有不少印象,就一併說了出來。
畢竟是動物被虐殺的話題,聽到的話心情也不會怎麼好吧,所以就馬上結束了,但看起來羽川對那件事情還有些在意的樣子。
「沒什麼了。
總之我和神原兩人挖了個坑把那條蛇埋了起來……但是,那時候發現那塊地方周圍到處都散落著蛇的屍體。」
「屍體——到處?」
「嗯。
都是被切的七零八碎的屍體。」
大概有五、六條。
數到一半就放棄了。
掩埋的工作也——放棄了。
因為神原好像真的非常難受的樣子。
「結果,我們很快從山上跑了下來……然後又去在附近的公園裏吃了所謂神原親手製作的便當。
因為太好吃了我不由得嚇了一跳,詳細問了問,好像是祖母幫她一起作的。
話雖然這樣說,其實是剛好相反,基本上是祖母做的,而神原則稍微幫搭了把手而已。
我問她‘你幹了些什麼啊?’後,‘準備刀具’‘煮沸湯水’‘看著鍋子注意開水不要溢出來,不過還是溢出來了’她這麼說。
嘛,具有那麼強力的運動能力,還很會作料理的話,也太可怕了些。」
「那倒是呢。
不過,真可惜,神原同學。
要是沒有手腕上的傷,現在肯定在參加大賽吧。」
「…………」
哦對了。
這裏的原因,是瞞著她的啊。
差點就要說溜嘴了。
在這個直江津高中裏,知道神原駿河引退真相的人,就只有我和戰場原了。
不能夠再增加而且這樣也足夠了。
最好笑的是,吃完了便當以後,神原真的恢復了充沛的精力。
看來那個運動少女吸收能量的效率可是非比尋常啊。
「嘛……真是辛苦了,阿良良木同學。」
「是啊,那種樣子把蛇殺掉,不由讓人覺得這是不是某種儀式。
應該說是讓人毛骨悚然吧。
地點是神社遺跡這一點,也很那個。
啊,羽川你是不是知道那裏有個神社這件事啊?」
「嗯,知道。」
很乾脆地點頭了。
非常理所當然似的。
「北白蛇神社吧。」
「……蛇嗎,那樣的話——」
「嗯,應該是信仰蛇神的感覺吧。
雖然詳細情況我也不知道,不過因為是本地人所以剛好知道那麼個地方。」
「我覺得這種東西,一般正是因為本地人所以才會不知道吧……而且你也知道的已經夠詳細了。
不過,這樣啊……在信仰蛇神的場所,殺蛇嗎……果然有種儀式的感覺。
總之,還是先和忍野報告一下……比較好。」
妖怪。
希望是我多心了。
但是——還有千石那件事。
千石撫子。
「…………」
……不過,這個話題再扯下去可不太好啊。
羽川已經失去與妖怪有關的記憶了。
雖然還記得受到忍野幫助的事,但她自己被貓魅惑、發生了什麼樣的事——這點,卻已經忘記了。
雖然也不完全因為如此,我還是不太想讓這樣的羽川,再與妖怪扯上什麼關係。
戰場原,神原,或者八九寺,羽川只要不知道就好——從以前到現在,從現在到將來。
我是這麼認為的。
因為她確實是個好人。
「不過呢,阿良良木同學。」
看來,這種場合這種擔心,是我多慮了。
「雖然這不該是我多嘴的事情。
但神原同學,很辛苦喲。」
「……」
還不如說,
是我擔心的方向搞錯了。
「我是說,神•原•同•學,很辛苦喲。」
她一字一頓的又說了一遍。
臉上微微笑著。
那個笑容,反而顯得很恐怖……
「啊,啊啊……是啊,她突然身體又不舒服,雖然我還以為有什麼事……不過,沒事實在太好了。」
「我不是在說,這個。」
羽川用很認真的口吻說。
不,大多數場合,這傢伙的口吻都是很認真的,但這次卻特別認真。
「阿良良木同學,和女朋友的後輩關係太友好了,這樣沒問題嗎?當然了,讓戰場原同學和神原同學恢復關係的人就是阿良良木同學,某種程度的友好關係,我覺得也是可以的。
但手牽手就不太好了吧。」
「那也沒辦法,那傢伙總是很自來熟。」
「你覺得這種話能成為藉口嗎?」
「那個……」
應該不能吧。
不管怎麼考慮。
「嘛,對於阿良良木同學來說,後輩也是第一次,不是不能理解呢。
你初中的時候也是歸宅部吧?可愛的後輩,總是讓人很開心呢。
還是說,那只是單純因為神原同學的胸部感覺很好呢?阿良良木同學,很下流哦喲。」
「嗚……」
微妙的無法反駁。
雖說並非如此,但如果說不是這樣的話,卻又有種撒謊的感覺。
「神原同學自從社團活動引退之後,多少會有些不安吧,所以阿良良木同學更應該好好地劃分界線才對,不是嗎?」
「恩。」
「要是阿良良木同學好不容易修復的瓦爾哈拉組合,又因為阿良良木同學的原因而解散的話不是很不好嗎?」
「嘛,那倒是。」
應該說是意志薄弱嗎。
真是輕浮啊,我這傢伙。
「嘛,這麼說來,神原同學也不太習慣男生呢。
雖然這麼說比較奇怪,但畢竟一直被大家捧為明星了,或許反而沒什麼這種機會吧。」
「也是。」
而且又是百合。
又超愛戰場原。
不過這也是秘密。
「阿良良木同學,對於這種打交道的方式好像很不擅長啊。
不過即便不擅長,也是分可以原諒和不可原諒的喲。」
「但是——我,被戰場原拜託,要好好照顧神原。
‘要是對我的後輩無禮的話我可不會饒恕。
’之類的。
就算三角關係也是二等邊三角形,聽戰場原說,神原對接受我的幫助好像很樂意。」
對了。
這種時候,最讓人不明白的就是戰場原的想法。
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那個,是嗎,那麼是不是這種感覺?」
她說。
羽川,忽然把她的雙手向我的頭伸了過來。
雙手分別從左右兩邊固定住了我的頭。
我因為雙手抱著小山一般高的參考書,沒法揮開她伸來的手。
「唉?唉,怎麼了?」
「好,請吧。」
羽川用雙手調節著我腦袋的角度,我變成了面對面看著羽川抬起來的臉。
眼神交匯。
雖然這麼想,但羽川卻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眼鏡內的那雙眼睛閉了起來,睫毛好像在微微顫抖。
同樣緊閉著的雙唇,自然的,像是要對我說什麼一樣——
「咦?咦?咦?」
怎,怎麼回事,這個情況?
話說回來,這種進展到底是?
不,羽川是,班長。
對我來說,是同忍野相當,不,是比忍野還要重要的恩人——但,但是怎麼說,一定要做嗎?
好像她說了請吧什麼的……
雖然說眼鏡有些麻煩……不
但如果這種情況下,什麼都不作的人……!
「……就是這種感覺呢。」
就在這時,
羽川一下子把手放開了。
臉上露出了惡作劇式的微笑。
「還差一秒就危險了吧?阿良良木同學。」
「不,不……你在說什麼啊。」
聲音明顯變調。
我才是到底在說什麼啊。
「所以說。
阿良良木同學,又軟弱又輕薄喲。」
「…………」
聽她這麼一說真是震驚。
而且還無法反駁。
雖然我並不覺得還只剩一秒,但心中有所猶豫這點是無法否定的事實。
「阿良良木同學對誰都很溫柔吧?正是因為如此,在戰場原同學看來,或許也會覺得不安。
對戰場原同學來說,她只有阿良良木同學你一個人——但極端一點來說的話,阿良良木同學卻有種是誰都可以的感覺。」
「……不安啊」
那傢伙,會是這種情緒豐富的人嗎?
不過,就是為了想要消除戰場原的那種性格,我才會處在戰場原和神原兩人之間。
這樣的話,或許戰場原也想要消除我的那種性格——嗎?這樣的話就更加不明白了。
雖然理由能夠成立,但總覺得不是這樣。
「很容易被周圍所帶動,又不願意傷害他人。
嘛,雖然一般來說,溫柔總是一件好事,但有時也會幫不到對方。
作為戰場原同學來說,或許她並不太希望,阿良良木同學和神原同學的關係那麼好吧?但是她又說不出你們不能要好這種話,所以反而言不由衷——不是嗎。
要好也沒關係,或者說她希望你們關係更好些,但是,戰場原應該希望你能分清界線……在比較了自己與神原同學之後,依舊選擇自己。」
「那是什麼,我不明白。」
「戰場原同學也進退兩難吧?阿良良木同學是非常重要的男友,神原同學又是非常重要的後輩。」
「不。」
在那之前,神原可是百合啊。
而且戰場原也知道這一點。
這樣想的話,還真是複雜的關係啊。
「嘛,戰場原同學,畢竟是傲嬌嘛。」
像是放棄這個話題似的,羽川這麼說道。
「她的行動原理,不能用一邊倒的方法來理解。
要努力讀出意思的另外一面。
阿良良木同學要是也覺得戰場原同學很重要的話,可不能因為這點小誘惑而動搖了。
對誰都很溫柔,果然還是有些不負責任啊。」
「啊……我切身的感受到了。」
那個實踐演習已經產生了效果。
我非常清楚地認識到了自己意志的薄弱之處。
……不過,對話的結束以‘畢竟是傲嬌’來結尾也未免太……話說回來,羽川翼,原來也知道傲嬌這個詞的意思啊……
真是,什麼都知道的傢伙。
或許,羽川早就看穿了戰場原在教室中戴著的假面之下的真實面貌。
嘛,畢竟對貓還是羽川更加專業啊。
(注:日語裏面以「貓的假面」
來形容人戴著偽裝的假面,所以這裏會出現羽川更熟悉貓。)
「這麼說來,羽川準備去哪所大學?果然是東大嗎?說起來,能得到全國模擬考試第一名的人,一般都會去海外大學吧?」
「唉?我,不會考大學喲?」
「……啊?」
什麼啊,這爆炸發言。
完全被震到了。
「不會……考大學?」
「嗯。」
「金錢上的問題嗎?不過,你的話,那種保養什麼的……」
肯定能獲得入學第一名吧。
一邊拿獎學金一邊上大學也不奇怪啊。
「並不是因為這種理由。
而且我也沒什麼想在大學裏學習的東西……對了,告訴阿良良木同學也沒關係呢。
我,畢業之後,準備先去旅行。」
「旅,旅行?」
「大概花上個兩年左右的時間,去看看這個世界。
現在再不看就會消失的世界遺產,有很多呢。
我一直都依賴於知識,所以還是積累下更多的真實經驗比較好。
如果要上大學的話,我覺得旅行之後再上也並不遲。」
「…………」
就像是突然腦袋一熱冒出來的那種計畫啊。
不過,應該不是吧……
羽川的成績並不是那種必須從考試戰爭中浴血殺出的等級。
她具備就算說明天就開始入學考試也能夠自由應對的實力。
就算從現在這個瞬間就開始考試,她也能悠哉地考進任何一所大學吧。
正因為羽川是這樣的一個人,所以,那個旅行的計畫,肯定已經不可能改變般,排入到她人生計畫之中了吧……
「不要告訴學校的老師們喲。
要是說了的話,他們肯定會嚇一跳吧。」
「啊……是啊。」
「我準備選好時機再說。」
「這樣啊……雖然我覺得不管你找什麼時機說,他們都會不僅僅是嚇一跳的……」
毫無疑問,會形成從上至下的大騷動吧。
升學考試學校的第一名,為自己選擇那樣的將來這種前例如果留下的話,肯定與本校傳統非常不合吧。
當然了,這種事情,她本人也一定十分清楚。
「拜託了喲。
相對的,我也會把這次的事情,神原同學的事情,對戰場原同學保密喲。」
「我又不是做過什麼虧心事……」
「那我也沒做過喲,不過呢。」
「嗯,嘛,我明白了。」
嗯。
難道說,這是受忍野的——影響?
羽川好像非常認真地尊敬著那個無根草。
至少他的影響力是絕不能無視的。
如果的確是這樣的話,總有種忍野罪孽深重的感覺啊……那傢伙,真是個麻煩的人。
這樣啊……原來是這樣嗎。
我一直覺得,羽川肯定在高中畢業後,也會繼續幹某個班長之類的職務,還一直覺得那才是被神選中的班長的宿命,一個人獨自出去旅行什麼的,不屬於班長範疇啊。
怎麼說呢,總有種想要長歎的感覺。
人生真是變幻無常。
吊兒郎當的我現如今卻決意要考大學。
但優等生的羽川卻要去外面的世界旅行。
神原駿河從籃球部提早引退。
八九寺真霄無法恢復肉身。
能回頭的——
只有戰場原黑儀一個。
「……疼。」
突然,羽川的右手抵在自己額頭。
像是支撐著一樣。
「? 怎麼了?」
「不,只是有點——頭痛。」
「頭痛?」
我想起昨天神原在神社那裏突然身體狀況不舒服的情景,不由得有些焦急。
但羽川馬上抬起了頭。
「啊,沒事了沒事了。」
地說著。
「已經有段時間了,時不時就會出現。
突然頭就痛起來。」
「喂喂……這可不是沒事啊。」
「恩——不過馬上就會好的。
原因不太清楚……是不是因為最近總在忙文化祭的事情,沒怎麼學習吧」
「你只要少學習一點就會頭痛嗎?」
這是什麼體質啊。
難道說帶著孫悟空的金箍嗎?
那她份認真絕對是登堂入室級的。
或許都已深入骨髓也說不定。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
可以了,家裏——」
「啊……也對。」
失態了。
說了多餘的話。
「不過,不好意思。
我先回去了。
阿良良木同學就稍微再選一下參考書吧。
我推薦的就是這些,但這個還是要看各人的愛好呢。」
「嗯,那就再見了——」
「嗯。」
說完。
羽川就像是逃跑似的,從書店跑了出去。
不過,或許我應該稍微送她出去吧——不過她在這方面是相當固執的,不想給他人看到自己軟弱的地方吧。
本人既然都說了沒事,那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
不過。
頭痛,嗎……
有些讓人在意啊。
羽川的情形,頭痛的話……
「…………」
羽川她對於——戰場原的蟹、八九寺的蝸牛、神原的猴子還有自己的貓,現在應該都不知曉——
不過,卻知道我身為吸血鬼的事。
當然這也不能說明什麼。
但是,羽川對於我來說身為恩人這點,卻是不會動搖。
那並非單純指與妖怪有關的事——而是她的那些話語,曾經對我有多大的救贖——
今天也是這樣。
所以我也一直希望,能夠成為她的助力……
呼。
真煩惱。
「……總之,先去別的區看看吧。」
我遵循羽川的忠告,繼續挑選參考書,但果然不習慣的事情就是不習慣,不管哪本書看起來都差不多,總之還是準備買羽川挑來的那些東西(結果,最終是六冊書。
當然我也花時間計算了一下,真的是剛好一萬元,太厲害了。),我離開了參考書的區域。
因為剛好滿預算,所以就不能再買別的東西了,嘛,只是到處翻翻書的話是不要錢的,這也是一大好處。
雖然抱著很多參考書去看漫畫的新刊實在有些傻,但抱著這麼多參考書總有種腦袋瓜也聰明起來的感覺,就這麼打發時間也不錯嘛……話說回來,這種思考方式本身就夠傻的了……
「……嗯?」
總而言之,先兜一圈——可是,我突然呆住了。
因為看到了不可能的東西,不由得就呆在原地。
差一點連抱在手上的參考書也要掉地。
不。
也並不是不可能那麼誇張。
畢竟是住在同一個城鎮裏的人,在那個城鎮裏最大的書店遭遇的可能性,絕對不低——至少,比起在一眼看來都不知道那裏有路的、朝向一座寂寥神社的階梯上偶爾擦身而過的可能性,要高出不少才對。
就連那個,從幾率上來看也絕非是零。
所以——這件事連續發生兩天。
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千石。」
在參考書區域的旁邊,正好是咒術、神秘學的區,正在那裏捧著一本很厚的書在看的人,正是千石撫子——妹妹以前的朋友、千石撫子。
好像她正在一心一意的看著書本——完全沒有察覺就在書架對面的我。
畢竟不是正面相遇,從我這邊也只能看到她的側臉……但是,那臉型還是能看到的。
小學時,經常來我家裏玩……或者說是被帶來家裏玩的,千石。
因為她的名字,千石撫子,有些奇怪,所以連全名都記住了。
特別是‘撫子’。
你肯定會認為那個漢字讀做‘なでしこ’吧,她的名字里卻少了一個假名,所以小學時的我一直有所疑問……
和我那個比較小的妹妹同一級的話。
現在應該是——初中二年級吧。
雖然穿著私服讓人看不出來,但恐怕應該是在公立的,我畢業的那個學校裏就讀吧。
像我的兩個妹妹那樣,在我們這種小城還選擇私立初中的人,畢竟非常少。
「………………」
雖然我已經想起了千石的事情。
但那個孩子,還記得我嗎?昨天擦身而過的時候,她雖然露出了一副驚訝的表情——但或許那只是對於在那種山裏還會出現自己以外的登山者而感到驚訝吧。
朋友的哥哥什麼的,一般不會留在記憶裏面吧……要是這樣的話,現在出聲喊她也是件怪事了。
不過。
蛇。
對,是,蛇——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千石把正在讀的書放回了書架,並且開始了移動。
我儘量不讓她看見,偷偷藏起了身影。
雖然也沒有什麼一定要藏起來的理由,但由於我反射性地藏了起來,進而完全失去了和她搭話的時機。
我迂回沿著書架移動,直到確認千石的身影已經完全看不見了,才走到她直到剛才都站著的那個書架前。
我有些在意,她究竟在看什麼樣的書。
我看了看那本書的標題。
「這個……是……」
那是一本……一萬兩千日元的,精裝書。
並非初中兩年級學生會買的書本。
就連高中三年級的我,以現有的資產也買不起。
那會造成連我的參考書變成浮動。
所以,她才會站在那裏看的吧。
然而——比起這種事情來。
問題在於,這本書的標題。
我從書店深處的那個角落裏走了出來,在店內搜索著千石的身影,但她已經不見蹤影了。
雖然也可能是去了其他區域的深處,但已經離開書店了才是正確答案吧。
而且,她穿著的那件私服……
長袖、長褲。
深深地帽子,還有腰間的小包。
如果我沒有搞錯的話……應該就是那種裝備。
「可惡……沒辦法了。」
總而言之,先去結賬的地方把參考書買好。
雖然收銀台前排了很長的隊,但我還是耐心等待著。
就算慌張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首先還是要冷靜下來。
我一邊考慮著該怎麼辦,一邊在收銀盤裏放下了一萬元。
收銀員發現總計剛好一萬元的時候好像還嚇了一跳,但那也並不是我的攻擊,怎麼都好。
不對。
就算是以前認識的人……只有兩個人的話也還是有些不妙。
自己一個人能做到的事情是非常有限的。
這樣的話,考慮到目的地的問題……就只能依靠那傢伙的協助了吧。
這種事情,那傢伙也應該十分起勁才對……雖然羽川才剛剛提醒過我這種事,但這個情況下也是沒有辦法了的。
我用左手拎著裝有參考書的手提袋,走出商店後就取出了手機,撥通了昨天那之後取得的電話號碼。
前天給她家裏打電話的時候也是這樣,果然第一次撥打的號碼總有些緊張的感覺。
電話音想了五次左右。
「我是神原駿河。」
剛覺得接通了的時候,突然間聽到了自報全名,這種事很少見,不由得驚了一下。
(譯注:日本人接電話一般會報自己的姓氏,如果是親昵的話,會直接報自己的名,但一般不報全名)
「神原駿河。
得意技是二段跳。」
「別騙人了。
那種不是人類的技巧。」
「嗯,這個聲音和吐糟果然是阿良良木前輩呀。」
「……唔,雖說確實如此。」
從聲音和吐糟來判斷嗎。
昨天我不是也告訴過她電話好嘛嗎。
你難道沒有把我的號碼登陸在位址簿裏面嗎?那還真是讓我傷心啊……啊,不,或許只是因為沒怎麼用過名為手機的這一器械吧?……她好像對機器很無奈的樣子。
「神原,你要是閑著,有件事請你幫個忙……你現在忙嗎?」
「哦哈哈哈。」
神原發出了某種大膽無畏似的笑聲。
「不管是有空還是沒空,只要是阿良良木前輩希望的事情,不管那是什麼樣的地方都將是在下所嚮往之地。
理由什麼的完全不需要,只要把地點告訴在下,在下就會即刻前往。」
「不,不用這麼誇張吧……如果沒空的話,也不用非得過來。
昨天也剛剛出來過,我也覺得很過意不去。
神原,你正在做什麼?」
「那個……如果要說正在做什麼的話……」
「怎麼了?真不乾脆啊,難道很忙嗎?那樣的話——」
「不,那個……唔。」
神原好像下定決心似的說道,
「果然還是不能對阿良良木前輩有任何隱瞞。
我現在,正在自己的房間裏,看一些很色情的書本並且進行一些很色情的妄想。」
「………………」
要是不追問該多好。
搞的我好像性騷擾一樣。
「啊,但是請你不要誤解哦。
阿良良木前輩,雖說是色情的書刊,但全都是BL書。」
「拜託了請你讓我誤解吧!」
「因為今天正好是新刊的發售日,加上因為考試期間而沒有買的書,總共二十冊一起買回來了。」
「哈……就是所謂的大人式購物吧。」
「切切,這種時候請用少女式購物啦。」
「你還真計較啊!」
這麼說來的話,神原在今天放學後,也來過這家書店嗎……這附近能夠常備BL書的店,大概也就只有這家了吧。
不過,這樣的話,還真是個狹小的城市啊……要是這是美少女遊戲的話肯定要在這裏豎旗了吧。
「總之,你很閑吧。」
「嘛,要這麼說的話也沒錯啦。
考慮到阿良良木前輩與忍野先生之間的關係,畢竟也不能算功率全開。」
「這就是你那個色情妄想!?」
「那,要去哪里?」
「不要轉移話題,不,別話題恢復正軌!神原,告訴我,哪邊是攻哪邊是受!?如果我是受的話可不會原諒你的!」
真是愚蠢的對話。
和神原說話總會變成這副模樣。
「歎……其實我偶爾會想和你討論一些理性的話題……你的頭腦,應該挺不錯的吧?」
「嗯,我成積還可以。」
「就你用的那個漢字來看,成績似乎很差……」
我這麼說。
正在我們交換這些愚蠢對話的時候,千石也正漸漸離這家店遠去了……嘛,不管走了多遠,我也已經明白她要去的地方了。
穿著私服的千石撫子。
雖然由些俏皮雅靜的氣息,但比起那個來。
,
長袖長褲——
也就是說接下來,她要上山。
「昨天去過的神社。
我們在那個石階入口的人行道那裏碰頭。
那個,從位置上來說——你那邊比較近一些,但我是騎自行車,所以大概會在那裏等你。」
「真是困擾啊,阿良良木前輩。
難道你認為我會連續兩日讓阿良良木前輩等我嗎?這樣的話我的信用可就完全沒有了呢,我也是有堅持的,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可不會再任它發展下去了,就看我以此機會洗刷我的汙名,恢復我的名譽吧。
在下絕對會先到的。」
「雖然你在這種奇怪的地方有所堅持,我也很困擾啊……嘛,可以的話就儘量快一些吧,還有長袖長褲、可別忘了。」
我因為是從學校回來的路上,還穿著制服,而且是剛換季的半袖短衫,但這也是沒辦法。
因為下半身還是西裝褲,只好湊合一下了。
以我目前的狀態就算被蛇蟲咬上幾口,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也就是說,吸血鬼後遺症。
「我明白了。
就按照阿良良木前輩說的辦。」
「那,拜託了。」
這麼說完我掛斷電話,在書店後側的停車場裏跨上了自行車。
從千石離開書店已經過去十分鐘以上了……雖然不知道她的交通手段,但昨天階梯的入口處也沒有停著自行車之類的東西,所以應該是步行的吧……嘛,不管怎麼說,只要那個神社是目的地,距離就不成問題。
這麼說來,神原那傢伙,聽都不聽我叫她出來的理由啊……
真是可怕的忠誠心。
當然,對神原來說,戰場原那裏的命令系統肯定是更加上位的吧,不過那麼強大屬性的人類為了自己鞠躬盡瘁這種事,與其說很高興還不如說有些恐怖吧……
不過,想要破壞自己的形象看起來是不行了,這樣的話就會不由得想要在她面前表演一個理想前輩的形象,為了不要背叛她那過大的期待吧。
嘛——雖說這也不是件壞事。
「戰場原又是怎樣的呢?」
中學時代——那是瓦爾哈拉組合的蜜月期吧,不過那個時候的那兩人又是以什麼樣的感覺相處的呢?
就在我考慮這種事情的時候,到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個通往無名山中神社的入口。
不愧是自行車,真快啊。
雖然這麼想,但神原已經到了。
「…………」
這傢伙的雙腳比車輪還要快嗎?
再怎麼駿足也該有個限度啊……如果只是老式自行車的話,這個後輩肯定可以非常從容地超過去吧。
恐怕,如果人類都能有和這傢伙一樣速度的話,汽車肯定不會被發明了吧。
而且她還是掛掉電話後才開始準備……不過,倒是按我說的穿了長袖長褲來(而且還比昨天有所進步,穿著無漏洞的長褲,和看不見腰身的外套)……
「哎呀哎呀,阿良良木前輩,換衣服可花不了那麼多時間哦,我夏天的時候,在家總是只穿內衣的喲。」
「神原……我是純粹擔心你所以才這麼說的,如果你再這樣刺激我的話,我可不能保證你的貞操無恙……」
「我已經有覺悟了。」
「我還沒覺悟呢!」
「我相信阿良良木前輩的理性。」
「我還沒有這麼相信自己啊!」
「哦,這還真是意外啊,莫非對阿良良木前輩來說,在自家裏只穿內衣是那麼重要的萌點嗎?」
「就算你是貓耳女僕,我也不會對你感覺到一點點萌的!」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阿良良木前輩只要物件不是我的話,就是萌貓耳女僕啦?」
「完了,這是套話式的提問嗎!」
總而言之,我先把自行車停在了一邊。
嘛,雖然對於違法停車有些許罪惡感,但就這麼一點時間就請通融一下吧。
如果被拖走,那我也只能認命了。
「不過,就算不考慮那個因素,你跑得還真快啊……稍微加油一下的話,是不是能參加奧林匹克了?」
「奧林匹克可不是只要跑得快就能參加呀……而且,我並不是為了陸上競技才跑的。」
「是嗎。」
戰場原在初中時代,是田徑部的。
當時的她聽說籃球部的王牌跑得很快,就親自去拜訪了神原,這就是兩人關係的起點——好像是這樣。
「不過,要我來說的話,你那跑步的速度已經快要超越人類範疇了吧。」
「嗯。
超越人類的範疇……那麼,我算兩棲類動物嗎?」
「印象中兩棲類動物沒有跑得很快的」
「嘛,是沒有吧。」
「不過,把自己比喻成兩棲類對你有什麼好處?」
「這不是得失的問題,如果阿良良木前輩能夠那麼稱呼我的話,我就會很愉快地披上兩棲類這個名字。」
「那個,什麼叫很愉快……」
「阿良良木前輩,來,快點,稱我為‘你這個卑微的寵物!’吧。」
「雖然差不多重要的、需要吐糟的地方有兩個所以會變成很長的臺詞,進而最後容易咬到牙齒使得吐糟變得困難所以一般來說都會保持沉默,但是神原,因為我非常喜歡你所以我還是要好好吐糟才行!第一我不會養兩棲類做寵物,第二那已經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愉快了吧!」
順便說一句,我原本對她的印象是獵豹之類的動物。
嘛,不過那絕不帶寵物之類屬性。
啊——我剛才竟然說了,非常喜歡你。
果然是兩廂情願吧。
「不要說這種話嘛,阿良良木前輩,拜託你了。
請對我說‘你這個卑微的寵物!’吧。
只要一次就好,這樣的話你肯定會明白我的。」
「為什麼要那麼拼命啊!?」
「唔唔……為什麼誰都不能理解我呢……戰場原前輩也說不要的……」
「連傢伙也討厭這個呢!」
話說回來。
應該是討厭才對。
光是嘴上說說還能接受,但要為之產生快感就未免有些難度了。
「那,阿良良木前輩,需要我做些什麼呢?」
「啊,對了。
現在不是沉浸于愉快雜談之中的時候。」
「只要脫就行?」
「所以說為什麼你那麼想脫啊!」
「當然,由你來脫也可以喲。」
「並不是在討論被動或者主動語態的問題啊!你是我初中一年級時的妄想具現化出來的東西嗎!?」
「我只是一個追求開朗工口的人。」
「我才不要聽你的什麼主義主張……」
「那麼換種說法怎麼樣?我是一個追求開朗工口們的妖精。」
「這算什麼啊!只是把工口改成工口們,人改成妖精,就有種在說什麼崇高事物的感覺……才怪啊!」
對男性也存在性騷擾的問題,應該怎麼讓這個女生明白這一點呢。
真是個問題。
「那麼,需要我做什麼呢。
不要猶豫直接說出來就好了。
我是個粗魯的人,也不懂得什麼腹語術。
兜圈子說,只會讓我搞清楚不……搞楚清不……」
「是搞不清楚吧,喂!」
「不好意思,說話有些亂八七糟了。」
「確實是亂七八糟啊!」
「說正經的話,前輩為什麼要去山上呢,上面有什麼嗎?」
「不——那個,大概,這上面——」
我指了指石階上方。
「有一個我以前認識的人。」
「嗯?」
「昨天我們在上山路上擦身而過的那個女孩子,你還記得嗎?」
「嗯,身材嬌小又很可愛的女孩子吧。」
「雖然我覺得那種記憶的方法有些……」
「按照阿良良木前輩的說法,就是腰的形狀有些Pretty的女孩子吧。」
(C注:Pretty嫵媚之意)
「我不會用Pretty這樣的詞啊!」
嘛算了。
反正是個百合。
總比起不記得要好。
「雖然那時我就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她……但其實後來才想起來的。
但昨天其實也沒有確信,今天,剛才在書店裏看到了她,才想起來了。
她應該是我較小的妹妹的舊友。」
「什麼。」
神原好像對剛才那句話嚇了一跳。
「那還真是,偶然啊……讓我嚇了一跳。」
「啊,我也是。」
「啊。
讓我如此驚嚇,已經是從今早起來發現鬧鐘停了之後的第一次啊。
「超最近啊!而且還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那個驚嚇!太過普通了吧!」
「嗯,那麼訂正一下吧。
讓我如此驚嚇,已經是寒武紀生物大爆發來的第一次啊。」
「這回也太遙遠了吧,而且沒那麼厲害吧!不要從只是在小城裏碰到一個舊識之人的偶然性中,扯出地球史上的重大事件啊!而且仔細想想的話不是會有種其實並不怎麼震驚的感覺不是嗎!」
「阿良良木前輩的要求還真是高啊。
那——那個孩子,今天也到這裏的神社來嗎?」
「應該是這樣吧,大概。」
從她的反應來看,即便是神速的神原,也並沒比千石更早到達這裏。
嘛——千石離開書店就會到這裏來這點,與其說是有某種程度的確信,還不如說只是我隨意的預感,如果不在的話就是不在,不過那當然是最好的。
但是——在書店,千石看的那本書。
是我擔心的問題。
「看的書……?」
「嗯,嘛,那個放在以後再說吧。
總而言之,說道要拜託你的事情——那個,雖說是以前認識的人,但要和她說話也相當困難啊。
怎麼說呢,如果對方已經不記得我,就會變成奇怪的搭訕了——而且剛進入青春期的女孩子的防衛本能,是很可怕的。」
「看起來像很有經驗的說法呢。」
「嘛,也不是沒有。」
對誰都很溫柔,被各種各樣的人這麼說的我,當然,作為獲得這一脾性的代價,也是遭遇過相當痛苦的經歷。
嘛,雖然我也不覺得那有什麼損失,但也使得我無法幫到原本可以幫助的人,所以不是很有趣。
「到了那裏之後,神原,你應該很擅長應對比自己小的女孩子吧。
不管怎麼說你也是學校明星啊。」
「現在已經不是了,雖然以前也沒有那麼覺得啦,原來如此。
我明白阿良良木前輩想要說的事情了。
正如阿良良木前輩的慧眼所識,的確我很擅長應付比我小的女孩子。」
「果然吧。
把你叫來確實是正確選擇。」
雖然不是羽川,但看起來還是很擅長照顧人。
畢竟是在高校中常任隊長的女生啊。
這種地方,與現在的戰場原可以說正相反……不,或許應該說是繼承了初中時代戰場原的性格吧。
「具體來說,只要是比我小的女孩子,我有不管是誰都能在十秒之內勾引上的自信。」
「把你叫來真是我人生最大的錯誤!」
我可不需要這種程度的強悍啊!
我可不想讓少女的人生變得混亂起來!
「難道說籃球部對你來說只是後宮嗎……」
「也沒那麼厲害啦。」
「到底到什麼程度啊!」
「把‘只是’去掉的程度。」
「基本上沒什麼變化啊!」
「嗯?較小的妹妹的舊友,嗎……這麼說來的話,阿良良木前輩還有妹妹啊……而且,最少有兩個。」
「…………!」
糟糕了!
把妹妹的情報透露給了這個百合女!
「呵呵呵……這樣啊,阿良良木前輩的妹妹啊……呵,呵呵,呵呵呵。
是怎麼樣的呢,是不是與阿良良木前輩很像呢——」
「不要想那種奇怪的事情啊,你……喂,那是什麼啊,那個從來沒見過的讓人討厭的笑容!那是奉公克己的你應該對尊敬的對象的我露出的笑容嗎!」
順便說一句。
她倒是很相像我家妹子,無論大的還是那個小的。
「哎呀,當然了,我是不會對阿良良木前輩的妹妹出手的啦。
就算是誰的妹妹,比我小的女孩子一個兩個什麼的,要勾引她們對我來說就和呼吸一樣容易嘛,但只要阿良良木學長對我親切的話,我就沒有那麼做的理由呀。」
「你,好像在威脅……」
「威脅?哎呀哎呀,怎麼能用這種那麼難聽的詞呢。
被敬愛的阿良良木前輩說了那麼令我震驚的話,軟弱如我可就會不知道自己會做些什麼了呀。
阿良良木前輩,阿良良木學長是不是還有些別的需要對我說的話?」
「唔,唔哦……」
受到影響了……
這個後輩絕對,正在開始受到‘現在’的戰場原的影響……
真是惡劣的影響啊。
「哈,一路跑來胸部不由得有些發僵,誰能夠來幫我揉一下啊。」
「做這種事對我沒什麼損失吧!」
「玩笑就先到這裏吧。」
神原用認真的口氣說道。
「既然阿良良木前輩都這麼說,我是不會吝嗇幫忙的——阿良良木前輩,當然,昨天的那件事,也包含在內吧?」
「嘛——是的。」
「那麼——就是這麼回事了。」
「……嗯。」
「哎呀哎呀。」
神原一副拿你沒辦法的樣子聳了聳肩。
用頭把左手的繃帶解了開來——不,是用右手,做了這動作。
「阿良良木前輩對誰都很溫柔——戰場原前輩的這句話,看來是真的了。
嘛,這一點在我尾行的過程中,也已經十分清楚了——但這樣直接看到的話,印象還是不同。」
「神原……」
「受到恩惠也只會覺得空虛而已——戰場原前輩這麼說過。」
「…………」
「好了,這只是我自言自語。
不,是我的失言。
那我們就走吧,阿良良木前輩。
要是不早點去的話,她的事情或許就要辦完了。」
事情。
在已經荒廢的神社裏辦的,事情。
「啊……也對。」
我們一起踏上了昨天曾經攀登過的那條石階。
今天——神原並沒有牽住我的手。
「哪,神原。」
「怎麼。」
「你考慮過將來的道路嗎?」
「將來啊……左腕在變成這樣之前,我還想著要通過體育保送去大學,但現在這已經是不可能的吧。
只能參加考試,升學了。」
「這樣啊。」
就算左腕能夠治癒,但那也是二十歲以後的事了。
對於現在十七歲的神原來說,那之間的三年,是一個太過漫長、太過沉重的時間。
「雖然具體去哪個大學還沒決定,但還是籃球比較強大的學校更好——這樣的話,還是選體育大學嗎。」
「沒想過和戰場原同樣的大學嗎?」
「阿良良木前輩是這麼想的嗎?」
「是啊。」
不過要對戰場原保密哦,我這麼說。
嗯,神原點了點頭。
直率又可愛的後輩啊。
雖然讓人很鬱悶,但這種時候,確實有羽川說的那種感覺……可愛的後輩,就讓人很開心。
「就你的學力來看,追上戰場原的背影也是有可能——的吧?」
「難說呢。
因為我是努力型的,但維持現在的偏差值已經非常努力了。」
「是這樣啊。
不過——」
「而且」
神原繼續說了下去。
「總是追尋戰場原前輩的足跡,也不是辦法。」
「…………」
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心境變化呢。
真是不像神原的發言……不,在這一點上,可能是因為我的預想太天真,看錯了神原。
但是,如果是上個月剛剛遇上的神原的話,她這個人本身,就是個專心于追尋戰場原黑儀足跡的女生吧——
有什麼,變化了嗎?
通過妖怪的這件事。
妖怪——並非都是不好的東西。
而且,這並不是好與不好的問題。
「嘛,就算這麼說,不管選擇什麼樣的道路,我都想與戰場原前輩和阿良良木前輩保持關係。
如果可以的話,和你們兩個人,三個人一起,以拍攝紀念照片的場景迎來最終回就好了。」
「最終回……」
「或者說,抬頭看著夕陽的天空,以及映照在那上面的你們兩人的身姿迎來最終回……」
「那樣我和戰場原不是會掛了嗎!」
討厭的最終回。
或者說,根本就是討厭的形容。
「我班上,有個叫作羽川的女生。」
「嗯。」
「你知道嗎?」
「不——不是很清楚。」
「嘛,畢竟學年不同啊……但在三年級裏是個相當有名的人。
因為她成績是學年第一啊。
從一年級開始一次都沒有出讓過那個寶座,像是畫中才會出現的那種優等生。
這種性格設定已經可以說是玩笑了,是個這樣的傢伙。
前段時間從她那裏聽到了,所謂第一名,雖然學校裏是那樣,好像連全國模擬考試裏也獲得過。
應該,與你和戰場原同一個初中畢業的。」
「是這樣嗎。
真是個厲害的人啊。」
「不過這個厲害的人,卻不會去考大學。」
「……是這樣嗎。」
「說是想見見外面的世界,想去旅行。
雖然這並不算什麼大事情,但還是讓我想到了很多東西……啊,這也算是,一個秘密。
要是讓學校裏的人知道就麻煩了。」
「我明白……不過,的確是很讓人有所思考的話題啊。
直江津高中裏,從性格上來看,基本上沒有什麼升學以外的選擇——她還真是,乾脆俐落地選擇了不是道路的道路呢。」
「乾脆俐落——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這樣。
但是,看起來應該是沒有什麼迷茫。」
大概是因為已經走過一次吧。
我和神原比昨天更快一些爬上石階,來到神社前。
遠遠望去——可以看見貼在正殿大門上的符紙。
星期六的時候剛給小忍喝過血,所以視力有所上升,連上面用朱筆寫著的字,都能清楚地看見。
只有那個,與昨天來時不同。
「…………」
往旁邊一邊——神原的臉色很差。
到剛才為止明明都沒什麼事的——普通地說著話,現在卻顯得很疲勞。
這點,也和昨天一樣。
不,比起昨天來說——更加嚴重。
這——絕不是爬上石階造成的。
也不是身體狀況變差。
而是走入神社區域——穿過鳥居的那一瞬間。
「……喂,神原。」
「沒問題,比起這個——趕快找人吧。」
神原,卻一副堅強的樣子,毫不停步地一邊向前走,一邊催促我。
但明顯可以出她在逞強。
雖然想說些什麼,但我還是聽從了神原的話。
儘快結束這件事,是目前狀況下最重要重要的。
這個神社裏。
有著什麼。
有著讓神原的身體發生異變的什麼東西。
這本來——就是忍野拜託的工作。
很輕鬆的工作——他根本不可能拜託別人的。
「……千石!」
我在神社的一角,看到了那個長袖長褲、戴著深帽子和腰包的,蜷身蹲在一塊大石頭前的她的身影——不由,大聲叫了出來。
這樣一來,特意帶著神原一起來的意義豈不是沒有了嗎。
但我並沒有迎來想像中的驚叫。
千石左手上,是一條被割掉頭的蛇。
千石的右手中,是把刻刀。
蛇被壓在石頭上——
蛇,還活著。
但——似乎馬上就要死了。
「住手,千石!」
「啊……」
千石——看了看我。
她用刻刀的尖端抬起了帽子的帽檐。
千石撫子——慢慢地看向了我。
「阿曆哥哥……」
你。
你還,用那種方法,來叫我嗎——
就好像是一直走在正義的道路上,只是因為一個小失誤就偏離了道路而墮落,經歷了滿是血淚艱辛旅途並成為黑暗組織的幹部,正重複進行著無可言說也無法忍受的邪惡之事,突然一個過去的正義夥伴出現了,曾經的夥伴還是用以前的名字來稱呼那位墮落英雄,那位墮落英雄的感受,就是我此刻的感受。
作者:
nanazii
時間:
2014-3-17 00:54
004
「蛇切繩。」
忍野——微微思考了一下後,用沉重的口氣,帶著些討厭的感覺,說出了這句話。
對總是輕薄,或者愛用嘲諷口氣說話的忍野來說,這還真是一種罕見的口氣啊。
「那應該是蛇切繩不會錯了吧,阿良良木君。
我可以斷言,不可能是這之外的東西。
蛇切、蛇繩、蛇切繩、就是這個東西,正是它,有時還被稱為口繩(蛇)。」
「口繩——也就是說,蛇嗎?」
(日語裏口繩的讀音也有蛇的意思。
)
「對。」
忍野重複道。
「是蛇哦。」
蛇。
爬蟲綱有鱗目蛇亞目爬蟲類的總稱。
它的特徵是有著圓筒形的細長身體和身上的鱗片。
擁有數百塊脊髓骨,可以自由扭曲的身體。
鬼、貓、蟹、蝸牛、猿——接下來是蛇嗎。
鬼雖然是例外——但蛇的話,在其中也是給人印象不太好的一種東西。
有時還作為不吉利的象徵。
那種嚇人的感覺,與貓、蟹、蝸牛、猴子之類完全不在同一層次上。
哈哈——忍野像是要把把至今為止那沉重口氣強行改變一樣,以一如既往的爽朗笑聲說道。
「哎呀——那個印象並沒有錯哦,阿良良木君。
蛇從以前開始,就經常被當作是那種東西了。
和蛇有關的妖怪可是相當多呢。
嘛那些傢伙是肉食動物。
又被說‘寸長的蛇也能吞人’。
而且,還擁有那種致死性的毒液……雖然這裏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毒蛇,在日本,也只有蝮蛇和赤鏈蛇了吧。
另外,那些相反把蛇看作是聖物,以蛇作為信仰的人也不在少數——這點在世界的大多數地域都是共通的。
同時具有聖與邪的象徵——那就是蛇。」
「那個神社——也是信仰蛇神的吧。」
「嗯?那個我應該隱瞞沒說吧,你怎麼知道了?啊啊,原來如此,是從小班長那裏聽來的嗎?」
「你還真瞭解啊。」
「阿良良木君周圍能知道這件事的人,也只有小班長了吧——哈哈,這樣的話貼符紙的事情也拜託給班長來辦不錯吧?阿良良木君的話只要走在路上就會把麻煩事吸引過來。
去那裏的話看起來還是小班長更適合呢。」
「她——不是已經還清人情了嗎。」
「是呢。」
忍野裝傻似的說。
一如既往的反應。
「不過,雖然我對於蛇這東西只有邪惡的印象。
但蛇神信仰之類,我卻沒什麼實質感。
蛇不邪惡的印象,也只有土蛇那種東西了吧。」
「土蛇啊。
真是讓人懷念啊,當時為了些賞金,我可是很努力找過那個傢伙喲。
雖然沒有找到就是了。」
「你作為專家也太遜了吧……而且還沒找到……還有,對了,是不是那種妖怪?就是叫做烏洛波洛斯的,自己咬自己的尾巴,形成一個環的那個。」
「啊,那個呢。
那並不是自己的尾巴喲,說到這個的話,阿良良木君,你知道有吃蛇的蛇嗎?叫做眼鏡王蛇。
蛇吃蛇的景象,如果從照片上來看的話,可是相當壯觀哦。」
「哦……嘛,要我來說的話蛇這種東西並不是從理性,而是從生理上感到恐怖的動物啊。
只是看到它,就會覺得身體發抖。」
「嘛,因為那種形狀的陸上生物很少見呢。
就像是魚在陸地上游泳似的,要說特殊也確實非常特殊,被人們以特異眼光來看待也並不奇怪。
第一次吃下海參的人真偉大——就像這種感覺。
哈哈。
而且蛇的生命力異常強大,不會輕易死掉——就算殺了再殺。
雖然有活殺生蛇這樣的詞語,但是那正說明了蛇的HP異常多。
那種強大的生命力,本應該讓人敬而遠之吧。
不過,蛇對人類來說不是有害的。
蝮蛇或者蛇毒酒什麼的,阿良良木君總聽過吧。」
「雖然沒有喝過。」
「那吃過嗎?我在沖繩的時候,曾經就著蛇毒酒一起品嘗過海蛇料理。
蛇是一個讓人長壽的食材哦。」
「吃蛇什麼的,實在是讓人難以想像啊……不過的確還不如海參可怕。」
「你的心胸真狹窄呢。
應該說是,沒毅力吧。
只是因為蛇就怕成那樣子。
在大陸上還有連汪汪都吃的地方哦。」
「雖然我一點也不想否定那種飲食文化,但拜託你別把當作食材的東西叫汪汪好嗎!」
雖然還是一塵不變的對話。
但是——忍野的表情,有些陰暗——那或許只是我的錯覺。
原私塾的廢棄大樓。
在那裏的四樓。
我正與那個刁著煙草的怪人,也是恩人,同時也是輕薄的夏威夷衫大叔,忍野咩咩面對面。
只有我一個人。
神原駿河以及千石撫子,正在某處待機。
要說是在什麼地方的話——那就是阿良良木家,我的房間裏。
是在我升入初中時分給我的那個房間中。
雙親先不說,雖然兩個妹妹有時會擅自闖入我的房間,但只要上鎖的話,幾小時內應該都不會有問題吧……其實,讓那種性格,又是百合的神原駿河與千石,還有妹妹們呆在同一個屋簷下,又沒有監視的情況下,多少讓我感到有些危機感,但這一點上,我還是選擇信任自己的後輩吧。
還有。
我之所以不把神原和千石——帶到這裏來也是有理由的。
不把他們帶過來,不讓他們與忍野見面的理由——
那之後。
我和神原帶著千石——去我家。
我讓千石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
神原則完全很平常地在一旁隨我們跑。
下山了之後,神原的身體狀況就恢復了。
昨天吃飽飯身體就恢復什麼的,看起來只是我的誤解而已。
很幸運,家裏一個人都沒有。
兩個妹妹,看來好像出門了(有過回家的痕跡)。
我明知要瞞過她們兩人的眼睛進入這個家中是難辦到的,但還是選擇了去我家,她們不在真是幫大忙了。
特別是較小的那個妹妹……雖然不知道她是否還記得小學時的朋友,但只要看到的話就一定會想起來吧。
要是她發現自己的哥哥把自己以前的朋友帶回了家裏,我也無法想像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就那樣,一行人走進了我的房間。
「阿曆哥哥……」
千石用仿佛快昏厥般的聲音說。
她低著頭,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房間……換過了呢。」
「嗯,現在我是一人獨屋了。
妹妹她們還是在以前那個房間……我想大概不久就會回來,要去見見她們嗎?」
不要,千石用力地搖了搖頭。
聲音很輕——連反應也很輕微。
也許是心理作用——身體看上去也很輕飄飄。
六年時間,應該好好成長了才對——但看起來卻好像比以前,一起玩的時候更加弱不禁風。
不過這也是相對來說而已,或許是因為我六年間長個的緣故——
不知為什麼——沉默下來。
這時。
「嗯。
這裏就是阿良良木前輩的房間啊。」
這時,打破那沉悶氣氛的神原,正以那有力的聲音邊說,邊打量這間房間。
「比我想像的還要整齊呀。」
「嘛,和你的房間比起來的話。」
「呵呵呵。
到男孩子的房間裏來還是第一次。」
「啊……」
被這麼一說,我才察覺到。
這麼說來,招待家人之外的女性到這間房裏來,我也是第一次呢。
就連戰場原,也還沒到我家來過。
招待女孩子進房裏來對於這個年紀的男生來說應該是驚惶失措般的東西,但比起女友,竟然先讓女友的後輩到房裏來了……這真的好嗎。
約會之後又是這個的感覺……應該沒問題吧,嘛,畢竟還有妹妹以前的朋友也在一起——而且又是事態緊急。
在那個神社,千石說了。
用輕輕的聲音。
‘我會說理由的——請帶我到一個沒人能看到的地方’。
理由。
什麼理由?
殺蛇——的理由。
把它們切碎的,理由。
雖然最初浮現在我腦中的是神原的家,但在神原說出這個方案之前我就在心中把它否決了。
要說為什麼的話,就像剛才說過的,神原的房間完全是無法地帶,亂七八糟到簡直可以說是戰亂地區的程度。
絕對不能讓純真無垢的初中生看到那樣的房間。
這麼一來,我家就成為了必然的選擇。
去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地方肯定也會讓千石感到不安,要是去我家的話,也是個她曾經來過很多次的地方。
「那麼,接下來就開始尋找色情雜誌吧。」
「那是男性朋友到男性朋友家才會發生的事件吧!行了,你給我坐在那裏就好!」
「但我覺得,能夠把握阿良良木前輩的喜好對我也是很有益處的。」
「對我來說沒有益處,還不如說有害啊!」
「對,就是找有害圖書……」
「你就是活著的有害圖書!坐在那裏還是從窗戶跳出去,兩個給我選一個吧,神原!」
「什麼嘛,當然是開玩笑啦,阿良良木前輩。
阿良良木前輩的喜好什麼的,以前尾行阿良良木前輩的時候就已經完全掌握了。
就連最近阿良良木前輩購入了何等色情雜誌我也一清兩楚。」
「什麼!?這怎麼可能!那個時候店裏明明一個人都沒有的!我仔細確認過!」
「阿良良木前輩的喜好真是相當狂熱呢。」
「只剩下一個選擇了,從窗戶給我跳下去!」
「如果被強迫做那種事情的話,大多數女孩子都會願意從窗戶跳下去逃走的吧。
呵呵,不過,當然了,我還是能夠很從容地接受喲,因為我是個坦誠直率的人嘛。」
「不要好像在自誇一樣啊!」
看向一旁。
千石正在忍住聲音,悶笑著。
好像她也聽到了我和神原之間的對話。
呃,真是讓我丟臉。
到這裏的路上也是這樣的,我不知道,與以前認識的人,該用什麼樣的距離感來她說話才好。
而且——千石,總是有些文靜。
不愛說話,又總是很害羞的樣子,基本不開口。
說起來,小忍、忍野、羽川、戰場原、八九寺、神原,各自有獨特的偏向(小忍<-高傲橫蠻,忍野<-輕薄嘲笑,羽川<-說教指導,戰場原<-暴言毒蛇,八九寺<-殷勤無禮,神原<-蜜言褒舌),總而言之認識的人都是些超能說的傢伙,所以對無口角色,反而有種新鮮感。
嘛,變成小孩子模樣後,小忍倒也是無口……
千石的這份文靜,與她孩子時應該沒什麼變化。
應該是個經常低著頭的孩子——說實話,這種細節問題,我記不清。
想不起來。
內向、不大說話,總低著頭——
然而。
對方卻還清楚地記得我。
阿曆哥哥。
對,千石撫子以前——就是用那種方式,稱呼我的。
我又是怎麼稱呼她的呢——不過這一點我已經忘記了。
仔細想想的話,撫子妹妹之類的?不管是什麼,現在已經無法以那種方式來稱呼她了。
千石就是千石——
「阿曆哥哥……還有神原前輩。」
千石繼續說。
還是文靜的模樣。
「能夠稍微……轉過身去嗎?」
「…………」
我沒有說話,照她說的做了。
背向千石,面向牆壁。
嘛,雖然順著剛才的話,對神原說了句,從窗戶給我跳下去,但幸好讓神原過來,我不由得松了口氣。
其實,面對在神社和她打招呼後就一直非常僵硬的千石,我一直不知如何是好,能巧妙地打開她的心靈,基本可以說全是神原的功勞。
不愧是神原駿河的手段。
說實話,那種情況下,只憑這個阿曆哥哥是什麼都辦不到。
只會慌慌張張的煩惱而已。
仔細想想,僵直在那裏的時候——千石在我對她說話之後,就好像這個世界要完蛋了一樣,放下了肩膀,一副精神恍惚的樣子。
把她從那種狀態中拉回來,僅靠我的能力基本是無望的吧。
「阿良良木前輩。」
和我一樣面向牆壁的神原,用輕輕的聲音,向我說到。
用輕聲一定是因為顧慮到不希望讓千石聽到吧,我也用同樣的聲響回答。
「幹嗎?」
「雖然作為阿良良木前輩並不太歡迎,但接下來我還是想把氣氛搞得熱鬧一點。」
「啊?什麼意思?」
「或許阿良良木前輩也已經發現了吧——那孩子,千石她,精神上相當的——不安定。
不管是年長還是年幼,我至今為止已經見過很多這樣的孩子了。
她已經很嚴重了。
只要稍微有點打擊,或許就會走上自殘的道路了。」
「自殘……」
刻刀。
忘記把它——拿走了。
應該還在她的腰包裏。
從三角刀到切割刀,一套五把,全都齊備。
我不法認為神原說得太過誇張。
事實上。
要是神原的應對遲了一些的話,在我向千石搭話的那個瞬間——就變成了那副樣子,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這些,我還是能懂的。
「因為阿良良木前輩是個內心溫柔的人,或許在那種失落者的面前,做不到這種亂糟糟的事情,和對方一起失落,在目前場合下只會起到反效果。
雖然這不是麥克斯韋妖之類,但現在我們有必要盡力表現得開朗一些,讓千石的心情好起來。」
(譯注:麥克斯韋妖,物理學上的一個假設)
「……嗯。」
原來如此,剛才那個和色情書相關的話題,也是這個計畫的一環嗎。
嗯,看起來我對於神原的評價還是太低了。
雖然我還是懷疑剛才說出的那個話題,只是不懂分辨氣氛的傢伙亂吐糟,但看來那只是我短視的判斷。
神原駿河,沒想到是個格外細心的人啊。
「我明白了,這樣就好好幹吧,我也會配合你的。」
「嗯,High過頭以至於襲擊阿良良木前輩也是可能發生的,到時就請多多包涵了。」
「不能包涵!你到底準備往哪個方向High起來啊!」
我完成了用很小聲音發出怒鳴的行為。
「不行,我的心情低落下來了……搞不好會因為小小的打擊,就走上自殘的道路也說不定。」
「不要那麼低落啊,阿良良木前輩。
不是常有人說麼,冬天來了冰河期也就不遠了,晚上來了黑暗的世紀也就不遠了。」
「根本沒人這麼說!這慣用語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這是就算現在處於多麼艱苦的環境,最後還是會發覺現在仍是很好的意思。」
「雖然看起來很樂觀但其實明明很消極!」
「不會形成洪水的雨水是不存在的。」
「存在啊!不會形成洪水的雨是存在的!」
「呵呵呵,你看,阿良良木前輩,你也變得樂觀起來了嘛。」
「哈!被設計了嗎!」
忽然,身後傳來悶笑聲。
好像是為了不發出聲音,拼命忍著的感覺。
是千石。
看起來,她好像微妙地聽到了一些內容。
連這些也在神原的計算之中的話——
就太厲害了。
「已經好了。
請轉過來。」
千石這麼說。
我們轉過了身,床上站著全裸的千石撫子——她好像很害羞似的直立在那裏。
不——並非全裸。
帽子當然不用說,雖然連襪子都脫掉了,但下半身還穿著燈籠褲。
除了那個之外——一件衣服都沒有穿。
當然她還是用雙手放在胸前遮住胸部。
「……哎?燈籠褲?」
哎呀?
千石,和我猜測的一樣,畢業後升入了我曾經畢業的那所初中,但那個學校,在我入學的時候,應該已經廢止了燈籠褲,改用短長褲了才對啊。
「啊,阿良良木學張,那個只是我把‘正巧’帶在身上的東西借給她了。」
「哦,神原後輩,你有時還會‘正巧’帶一條燈籠褲在身上啊。」
「作為淑女來說這是當然的嗜好。」
「不對,這是等同於變態的企圖。」
「我就是為了這種時候而準備的。」
「有哪種時候會需要用上這個!你這傢伙,肯定是認為,我是為了做什麼才把你交出來的吧?我簡直要懷疑我的信賴度了。
不過,燈籠褲這種東西你是從什麼地方弄來的。
用以前的漫畫風格來說,燈籠褲是‘你個笨蛋!那種是早已滅絕的種族啊!’之類的東西吧。」
「嗯,那是因為,別看我粗枝大葉,其實我是很有先見之明的喲。
因為預感到這是總有一天會滅絕的文化,所以事前就準備了一百五十件左右的文物,保護起來了。」
「那不是保護而是狂購來的東西吧?」
應該就是你讓它們滅亡的吧。
燈籠褲。
「………………」
幾乎全裸的女子初中生站在床上,而一個高中三年級的男生和一個高中二年級的女生卻在這種情況下討論有關燈籠褲的事情。
仔細看看的話,這絕對是一個相當深刻的負面教材吧。
被帽子遮住的千石的劉海比想像中要長一些,已經快要遮住眼睛了。
不,應該是因為害羞所以特意那麼做的吧。
散發著閃耀光芒的黑髮。
脫下的衣服應該藏在被子下。
按照神原的指示穿上了燈籠褲也好,連胸罩都脫下來了這點也罷,看起來這個以前認識的少女,比起讓人看到肌膚來說,還是讓人看到內衣感到更為害羞的樣子。
只穿了一件燈籠褲的這個身姿,怎麼說都比本人想像的更加煽情,我不明白初中女生的想法……
然而。
讓人有些可惜的——應該這麼說嗎。
這是一個,與那種情況完全無緣的狀況。
「那些……是什麼?」
雖然有些晚了,我看到千石撫子的肌膚後——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那個肌膚上——有著鱗片似的痕跡。
從雙腳的腳尖,直到鎖骨的周圍。
左一個——右一個,都是鱗片的痕跡。
一瞬間,我差點以為那是直接生長出來的鱗片,但仔細看的話,卻並非如此,鱗片如同版畫一樣印在身上——在皮膚上留下了鱗片的痕跡。
「就像是被緊綁著的痕跡。」
神原這麼說。
的確,好像各個地方都有些內出血的樣子,那讓人心痛的痕跡,很像是被繩子綁過之後留下的——為什麼神原駿河對緊綁的痕跡這麼熟悉呢,如果詢問的話好像會變得很麻煩,眼下就別再觸及這個問題了吧。
不——說道緊綁痕跡的話……
實際上,更像是從雙手到雙腳的整個胴體——
都被某種東西纏繞的感覺。
某種看不見的東西。
蔓延與全身的,鱗片痕跡。
纏繞著。
纏繞——就像是附身其上。
沒有鱗片痕跡的,基本上只有雙手,和頭頸以上的部分。
被燈籠褲遮住的腰部下腹部不用特意露出來。
鱗片。
說到鱗片的話——魚嗎?
不,這個情況的話,應該不是魚,而是爬蟲類的——蛇。
蛇……口繩。
「阿曆哥哥。」
千石說道。
依舊是那種,隨時會昏厥般的聲音。
她用那個顫抖著的聲音,說,
「阿曆哥哥已經是大人了……所以看到撫子的身體,不會有色色的感覺吧?」
「唉?啊,嗯,那是當然的啊,對吧神原。」
「嗯?那個……是……這樣的嗎?」
「好好配合我的話啊!一直以來的忠誠心都哪里去了啊!」
「要是說得明白點,千石,正因為是大人,所以才會對少女的身體有那種色色的感覺,這種事是很多見的喲,為了將來還是知道一下比較好。」
「被背叛了!到剛才為止明明都關係很好的!」
「但實際是怎樣呢,阿良良木前輩,這種情況下,對於少女的身體完全沒有興趣的人,才讓人覺得他很差勁吧,或者說是對女孩子來說很失禮呢。」
好像是特別正經的說法。
嘛,要說的話或許確實如此。
雖然現狀與桃色發展沒什麼關聯,雖然她全身都被蛇鱗所覆蓋,但是,要說對女孩子的身體沒任何感覺未免不太禮貌。
戰場原,她好像還說過這種時候就應該直接把感想說出來之類的話。
我重新面對千石。
接著用儘量認真的口氣,對她說道。
「我更正一下。
看到千石的裸體,我還是會產生那麼一點點色色的心情。」
「……嗚。」
千石拼命忍著聲音,肩膀也搖動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連眼淚也開始流了起來。
「喂神原!我按照你說的做了,結果讓初中女生哭了!初中女生啊!發生了這種事情,我已經完蛋了!你要怎麼賠償!」
「說得那麼直白,誰都會……」
神原對我露出了一副相當驚呆的表情。
看起來不是按計劃讓我陷入這種窘境的。
「撫子。」
千石啪嗒一下蹲坐在床上——沮喪地低下頭,像是哭出來了一樣,用微不可聞的聲音——
即便如此。
她還是很清晰的說道,
「撫子,討厭——這樣的身體。」
「……千石。」
「討厭這樣的身體……阿曆哥哥,幫幫我——」
她用帶著哭腔的聲音——這麼說。
005
隨後――
一小時後。
事隔一天,我再次來到了忍野與小忍所居住的廢棄私塾。
「好晚啊,等了你很久呢」
忍野用仿佛看穿一切的臺詞,歡迎我。
忍野咩咩。
對付妖怪的高手。
專家,權威。
在寒假期間,我遇上了脫離這個時代的吸血鬼,把變成吸血鬼的我從夜之帷幕中拯救出來的就是他——我的恩人。
年齡不詳,愛穿夏威夷襯衫的大叔。
漂泊遊蕩,居無定所的無業遊民。
不過。
被貓附身的羽川翼。
遭遇螃蟹的戰場原黑儀。
迷路蝸牛的八九寺真宵。
向猴子許願的神原駿河。
大家,都受過忍野的恩惠。
那份恩情,就算再怎麼還也還不清。
不過――老實說,如果不是恩人的話,他這個男人,我實在不想與之深交。
絕對不想。
性格惡劣。
就算這樣形容有錯,也絕對不是個有善意的好人。
隨心所欲這個詞就像是為這個男人而存在的。
雖然從寒假開始,我就與他打交道,但對於他的脾氣個性,還是有許地方多無法理解。
將以前曾經在這裏努力學習的孩子們所使用的課桌,以塑膠繩綁在一起拼成的簡易床鋪上盤腿坐著,在聽我說完後,忍野用沉悶的聲音,討厭地――
「蛇切繩」
這麼說到。
「蛇切繩……從沒聽過這種妖怪呢」
「那可是相當有名的喲,算是蛇神使的一種吧」
「蛇神使?不是驅蛇人?」
「驅蛇人,是希臘神話吧。
蛇神使才是日本的說法。
或者說,蛇神附身之類……嘛,這種事,就算告訴阿良良木君也沒用。
不過,蛇切繩呢……恩,是阿良良木君的後輩吧……?那個孩子」
「年齡與我相差很大,要說後輩有些勉強。
因為,她是我妹妹的朋友――」
「哦哦,是妹妹般的存在嗎」
「你別隨便給我的熟人定屬性」
「你可是她的阿曆哥哥呢」
「………………」
不小心說了多餘的話。
我還真是個老實人。
該說是不會撒謊嗎……。
哦不,應該說是不擅長把話咽肚子裏。
「那個阿曆哥哥,如今已經變成了小歷歷了嗎……真讓人感慨光陰如矢,歲月如梭呢」
「小歷歷你個頭啊!那是神原開的玩笑!」
「不過,我覺得很適合你喲」
「不用你來操心!」
「對了,小傲嬌呀,小班長呀,都有外號了,為什麼只有阿良良木君還是叫原名啊,我感覺這樣是差別對待。
所以今後,就平等地叫阿良良木君為小歷歷吧」
「拜託了,求你別那樣做!」
「不過,感覺好像已經定下來了呢」
就在這種對話進展的時候,忍野說道,「稱號先放一邊」
。
「雖然遇上那種事,但還是順利完成了我交給你的任務,真是辛苦了,阿良良木君」
「啊……還好吧」
沒想到忍野居然會主動給我臺階下,叫我吃了一驚,他的應對真是奇怪。
「那個雖然並不是很難,但對我來說,是辦不到的事。
代我謝謝那位小姐喲,哦――」
就在這時,忍野好像想起了什麼。
那個小姐,當然是指神原吧……啊,是嗎,原來他猶豫該叫神原什麼才好。
說起來,神原的稱號,似乎還沒決定。
羽川是小班長,戰場原是小傲嬌,八九寺是迷路小鬼……神原,對了就叫她運動少女如何?
「那個,工口小娘」
「…………」
看來神原給忍野的印象是工口屬性大於運動屬性。
嘛,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覺得這稱號正中靶心。
「至少也該叫她百合娘什麼的吧……那傢伙,姑且是個女孩子……」
「嗯?是嗎?那麼就叫百合娘好了。
話說――這樣一來,她和我之間就兩清了。
請你幫我這麼轉告她吧」
「兩清――嗎」
「對」
「忍野,有件事我想和你確認一下――可以嗎?」
「什麼事?」
「在進入那個神社的時候,神原的身體,似乎突然覺得不適……那是,為什麼?」
因為想在神原不在場的時候,與忍野確認這件事,所以我才讓神原在我家待機。
忍野嗯了一聲,斜過眼。
「阿良良木君――覺得怎麼樣?」
「唉?」
「身體,感覺不舒服之類,有沒有??」
「不――我倒沒事」
「是嗎,嘛,因為前幾天剛剛讓小忍吸過血呢――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吧。
運氣不錯。」
「你說運氣不錯?……」
「我剛才說過了吧。
雖然不是很難,但我是辦不到的――那個神社,正好在這個小城的中心」
「小城的中心?是嗎?但就位置上來說應該――」
「說的不是位置性啦。
嘛,因為是早就毀滅的神社,大家都遺忘的場所。
原本,應該是沒有什麼的――不過,小忍」
「小忍怎麼了?」
「小忍不是稀裏糊塗地來到這個城市嗎?――貴族血脈,傳說級吸血鬼。
妖怪之王,吸血鬼。
大概就是受到了她的影響,才開始活性化的。
在那個地上聚焦了很多――不好的東西」
「那個地方――你是說那個神社?」
不像有神靈會出沒啊――那個神社。
不好的東西。
「恩,就好像是氣潭的聚集地吧(C注:氣潭指天空中的無形下降氣流,飛機遇上後會突然失去升力而跌落)――這就是我所說的中心的含義。
小忍的事情結束後,我還繼續留在這個城市的理由之一就是在尋找那個聚集地呢――當然了,搜集妖怪的資訊,是首要目標。
呵~呵~,嘛,也因此認識了小班長,小傲嬌,相當有趣呢」
「你說的不好的東西――具體來說,指什麼?」
「各種各樣,不能一言以蔽之……目前來說,是一些名字也沒有的傢伙吧。
另外也不能說它們就是妖怪」
換句話說,那裏變成了,
奇怪傢伙的聚集地。
不過,那些傢伙――並非人類。
是名副其實的奇怪傢伙。
「神原覺得不舒服――也是受它們的影響?」
「是喲。
百合娘的左腕,現在還是猴之手――很容易受到不好東西的影響。
雖然阿良良木君也是一樣。
不過,小妹妹的猴子,與阿良良木君的小忍,作為妖怪的排名可是天地之差喲。
所以小妹妹對那種東西失去了抵抗力,而阿良良木君卻擁有不受影響的耐力」
「……忍野,你早就知道了?神原――會變成那個樣子」
「不要用那麼恐怖的眼神看著我嘛。
阿良良木君總是很有精神呢,是不是有什麼好事啊?百合娘其實沒遇上什麼具體的麻煩事吧。
而且――這可是有借有還呢。
如果不稍微吃點苦頭,就劃不來了。
尤其是百合娘就更不用說了,對吧?」
「…………」
也許――是那樣沒錯。
一筆一筆算得那麼不留情,我是做不到的……對神原來說,那也許是應該承受的痛苦。
但至少,就算神原事先知道,也不會對忍野有什麼抱怨。
她就是那樣的女孩。
「嘛,之後,就看百合娘自己了。
那個左手會變得怎麼樣,是她自己的問題。
如果到二十歲為止,沒再發生過什麼的話――她就能從妖怪那裏解放出來」
「要是那樣――就太好了」
「嗯,阿良良木君真是個好人呢。
還是老樣子嘛――」
「你那叫什麼話?好像別有所指似的」
「也沒什麼特別意思,只是想啊你會不會有羨慕――或妒忌什麼的呢。
同樣是非人存在,馬上就能變回普通人的百合子,你不會有什麼想法嗎」
「……不會。
因為我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身體。
想法思考都整理結束了――別再說那種胡攪蠻纏的話了,忍野。
另外不要對神原說多餘的話,我不想讓那傢伙背上負擔」
「是嗎,抱歉。
那張符紙已經貼在正殿窗戶上了吧?作為工作來說雖然有些偷懶,嘛,也好,這樣一來不好的東西,某種程度上應該分散了吧」
「你說某種程度?……」
「外行貼上去的符紙,不會讓狀態有戲劇性的大變化喲。
而且大體上來說,要是發生戲劇性大變化反而會很麻煩。
如果不是稍微扭曲一些順其自然的話――其他地方會發生什麼,我可就不知道了。
所以這種意義上,貼在窗戶上的這種偷懶選擇,反而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為什麼你辦不到呢?不管是妖怪還是什麼不好的東西――你可是專家吧。
難道說,你是為了消掉神原欠你的人情,而故意搞出這麼一出來的?」
「雖然不能說不是,不過呢,我辦不到也是實情喲。
你想啊,我就像你看到的這樣,身體瘦弱纖細。
登山什麼的,實在沒體力喲」
「這好像不是流浪各地的旅行者能說的話吧」
「哈~哈,被看穿了嗎?嘛,也是呢。
剛才的是玩笑。
不是體力的問題――是更精神性的問題,阿良良木君與百合娘因為是妖怪――曾經是妖怪,而我因為是專家――對於不好的東西,很容易刺激到它們。
如果對方主動襲擊的話,我就不得不應戰。
這樣一來,那個聚集地就會變成絕佳的勢力真空帶。
接下來會有什麼東西盤踞到那裏我可就猜不到了――最壞的情況下,小忍再次複生」
「雖然我不是很懂……是不是就像不能因為人類的因素去左右自然界的平衡這種感覺?所以,比起過於強大的忍野,由我和神原去,對那群傢伙來說,不會產生過激的防禦意識,之類的……」
「嘛,那種理解也沒錯呢」
忍野輕巧地說到。
原本是相當複雜的情況――或者說與我猜測的完全不一樣――不就算再問下去,似乎也沒什麼意義。
神原欠忍野的人情已經兩清了。
只有這點是明白無誤的。
「不僅是百合娘喲」
忍野飄飄然般說道,
「阿良良木君欠我的人情,這下也消賬了」
「……咦?」
我聽到忍野這句意料之外的話語,藏不住驚訝。
「我欠你的……應該是,五百萬日元吧」
「要說金額的話,這次的委託,確實值那個價喲。
畢竟是為了對付妖怪大戰防患於未然」
「有、有那麼嚴重?……」
真希望你能事先告訴我。
不過,仔細想想,神原欠的那個巨大的人情,一下子就兩清了――還有我的份,那麼相對來說,用來被抵消的那份委託的重要性,自然也可以推測了吧。
自己沒考慮到這點,也許能用語言‘啊原來如此’之類的來美化一下。
但說白了,只是因為我蠢罷了。
「別說是消賬了,我甚至想給阿良良木君一些找零帳呢。
嘛算了,那個孩子――說說那個妹妹般存在的小小姐的事吧。
光從剛才聽過來看,似乎相當緊急呢」
「是嗎?」
「維持正常的只有兩臂和脖子以上吧?那可不妙喲。
蛇切繩如果到達臉部,可就完了。
阿良良木君。
蛇切繩是殺人的妖怪。
這一點,請你務必清楚。
這次的事情――比較,玩認真的」
「………………」
對此――我已經猜到了。
從那些鱗片的痕跡上,有種不祥的感覺。
不過,從專家的忍野口中再次聽到這些話,沉重感完全不同。
不是死掉的妖怪。
而是――殺人的妖怪。
「蛇毒會殺死人――就是這麼回事。
神經毒,出血毒,溶血毒,各種各樣。
如果沒有相應的血清,就連我也會中招。
蛇――很難應付的喲」
嘛,作為食物來說,有毒的反而更美味――忍野這麼說到。
「忍野……蛇切繩,是什麼樣的妖怪?」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阿良良木君能不能請你先把之前,看見小妹妹在書店裏站著看的那本書的名字告訴我。
阿良良木君還沒把這件事告訴過百合娘吧?那個小妹妹在看什麼書呢?阿良良木君是知道這件事後,才確信那個小妹妹身上發生了些什麼的吧」
「嘛……那上,和你說的差不多。
那是一本名叫『蛇之詛咒全集』的精裝書」
「……從書名來看,應該是最近出版的書呢。
不像是戰前或者江戶時代的書名」
「嘛,封面是全新」
不過,那個書名――足夠我聯想起前幾天看見的被斬成七零八碎的蛇屍了。
而且,在看到蛇屍的周日那天,稍早一些在石階上與千石擦肩而過的時候,就對她有某種程度的懷疑……那份懷疑變成確信,的確是在看見那本書名的瞬間。
長袖,長褲。
千石的長褲――與其說是為了進入山中而穿的,不如說是為了遮住腳上蛇鱗的痕跡而穿上的。
哦不,應該說事實就是這樣吧。
這樣的身體。
討厭這樣的身體――她說過。
神原,大概能理解千石的感覺吧。
那傢伙的左臂繃帶,也是為了隱藏猿之手。
與我為了隱藏起脖子上被咬的痕跡而留長的頭髮,程度是不同的。
說起來,神原給我看她那只繃帶下的左臂的時候,就是因為不希望讓別人看見她的手臂,才請我去她家的。
某種意義上來說,兩人的情況很相似。
那兩個人。
現在,正在談點什麼呢。
…………。
不會是在勾引她吧,那個百合娘。
我相信你喲……我相信你的,神原……。
「那是本什麼樣的書,雖然我孤陋寡聞並不知道……不過嘛,那本書上,應該是記載了蛇切繩吧。
因為說到蛇神使的話,那是代表性的『蛇之詛咒』呢――」
「你說的蛇神使,就相當於是犬神使之類的東西?」
「嘛,差不多吧。
它們都不是自然發生的妖怪――那是由明白的,或者說明確的人類惡意而產生的妖怪……雖然有些也並不一定是惡意,不過出現蛇切繩之類的話,只能說是惡意了」
「是啊……那個,我也聽說了」
「嗯?是嗎?」
「嘛,是的」
千石,沒有說出對方的名字。
她畏畏縮縮的態度,讓我無法用強硬態度去問出來,所以我也沒能追查到底――總之,千石頑固地不交代對方的名字。
犯人的名字。
只是告訴我一點――那是她的同級生。
同班同學――似乎是她的朋友。
在被詛咒的今天,應該用曾經的朋友,這種過去式才對吧。
當時我這麼心想。
「嘛,好像是中學生之間流行的小詛咒――似乎有人對她下詛了。
裝模作樣的神怪詛咒……當然,大多數都是無效的,千石是運氣不好,所以才中的吧」
「運氣不好――呢」
意味深長地,忍野說道,
「小詛咒的詛咒、嗎。
嘛,字面上雖然一樣。
但是阿良良木君,根據你的說法,施咒人是外行人中的外行人的中學生……但蛇切繩可不是外行人能夠操縱的妖怪喲」
「瞎貓遇上死老鼠了吧,只是偶然」
「會有那種偶然嗎。
嗯,話說回來,那個同班同學的朋友,為什麼要給小妹妹下詛咒呢?」
「從千石斷斷續續的話裏來推測,似乎是戀愛糾紛之類的。
好像是什麼一見鍾情。
那個朋友喜歡的男孩,向千石告白了。
但千石卻把對方給甩了――結果招來怨恨,之類的事」
「嗯,常有的事呢」
「嘛,中學生的戀愛糾紛真麻煩啊」
直到高校三年生都從未有女生交往過的我就算這麼說,似乎也沒什麼說服力。
「不過,先不說不知情的狀況下開始交往,如果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甩了對方,我想也沒什麼問題吧」
「這大概是情緒上的問題吧。
推理一下,大概是,甩了自己最喜歡的男生,把自己最重視的東西那樣對待,所以惱火了吧?」
說得簡直好像是我自己在解釋一樣。
這其實是神原的推理。
初中女生的心理,我怎麼可能明白。
既然神原是這麼認為的,那麼應該就是這樣吧。
「嗯,嘛,理由什麼的不用管他。
恨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喲。
因為這個原因,最後是詛咒――嗎?友情這東西還真是不可靠呢。
所以我才不會去交友喲」
「……是嗎」
吐糟似的回了一句。
要是對此深究的話,和忍野的對話就算談到天亮也沒完沒了……姑且忍耐一下。
而且也不能讓那兩個女生一直等下去。
「看了『蛇之詛咒全集』,是為了調查解開詛咒的辦法。
她並不是今天第一次看那本書,很早之前,她就幾乎每天都去看那本書,一邊確認,一邊獨自進行那種解咒,或者說除魔、清除附身物之類的儀式」
那就是,切碎蛇――這件事。
像是儀式――其實就是儀式。
使用刻刀什麼的,真獵奇,雖然我最初是這麼想的。
但那似乎是因為千石沒有除那以外的任何刀具。
從她初中女生的情況來看,也許那確實是最容易獲得的刀具。
「殺了蛇就能解開蛇的詛咒――之類的,聽上去就很假。
事實上,在她開始殺蛇之後,狀況反而惡化了――」
「不對喲,阿良良木君,切碎蛇,就蛇切繩的擊退方法來說,並沒有錯。
或者說,那是正規方法呢。
大概,在那本『蛇之詛咒全集』上,是與蛇切繩一起寫上去的吧……不過,敢一個人捕捉殺蛇,那位小妹妹的膽量不小嘛。
真棒呢。
雖然剛才阿良良木君用文靜、少言寡語來形容她,但從她的行為來看,真的是很難想像喲」
「嘛,我們這裏,再怎麼說,也是屬於鄉下。
蛇之類的,就算女孩子能徒手抓住也並不奇怪啊」
「對於城市男孩的我來說,真是難以置信呢」
「你身上的哪一塊能算是城市男孩」
嘛。
就千石的性格來說,這或許能證明,她被詛咒――被蛇切繩已經逼得走投無路了吧。
她哭了。
根本不是有什麼膽量。
或者說,她根本是個過於膽小的孩子。
「阿良良木君剛才說的殺了蛇就能解開詛咒這句話並不是正確的解釋,重要的是在於——切碎蛇喲。
蛇切繩――就是繩子喲。
無論綁得有多緊,只要切斷繩子本身,就可以解放」
「綁緊――」
綁緊的痕跡。
被蛇――綁緊。
繩子……嗎。
「有句話叫作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在這種情況下,蛇與繩是可以劃等號的呢。
蛇,切,繩,拼在一起就是蛇切繩這種妖怪。
繩正是因為能夠被切斷才稱之為繩」
「……不過,忍野,這不是很奇怪嗎?千石說過,她在那個神社中至少殺了十條以上的蛇。
但為什麼詛咒不僅沒有解開――」
反而不斷惡化――
殺得越多,蛇鱗就從腳趾開始向上,速度越來越快,仿佛纏繞般沿著身體上升――千石是這麼說的。
這應該是詛咒愈演愈烈的證據吧?
「所以,我平時不是一直說過的嗎?事情要講究先後順序喲――對這種事來說。
你那個妹妹般的小小姐是個外行中的真外行的超外行――對吧?基本上來說,解除詛咒要比下詛咒困難的多,用那種半生不熟的知識來幹的話,造成情況惡化也是當然的喲。
被蛇附身的時候去殺了蛇的話,就算是蛇也會生氣吧,這一點上阿良良木沒猜錯呢」
「…………」
「不過,剛才聽你說的時候,我想通了為什麼同樣是外行人的初中女生下的詛咒會這麼順利發展的理由。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那個女生的戀愛怨恨非常大呢,但似乎有點搞錯了。
那個小妹妹運氣真不好――喲」
「什麼意思?」
「大概,那個小妹妹在詛咒發動前就事先知道了會被詛咒吧。
從她清楚地知道犯人這點來推測,大概是當事人直接告訴她的吧。
諸如『我要對你下詛咒』之類,於是就害怕了,去書店找驅逐詛咒的方法,為了切碎蛇――去有很多蛇生息的山中。
然後偶爾發現了神社吧……嘛,也有可能是事先就知道那裏有神社。
不過,小妹妹,很努力地在殺蛇呢」
「你說的這些中,哪部分算是『運氣不好』?」
「是地點喲。
就像是氣潭聚集地――我這麼說過吧?」
「恩」
聚集了——不好的東西。
因為小忍的存在而活性化的,不好東西。
「那就是造成詛咒強化的原因嗎?」
「別說是強化了,如果不是那個地方的話,根本不會發動呢。
和阿良良木君還有百合娘不同,小妹妹的身體只是普通人——所以不會覺得不舒服之類。
那些不好東西的影響,完全出現在蛇切繩上」
既無抵抗力——也無承受力。
外行中的外行。
「就像是自己加重了自己的傷」
「雖然自殘這種說法很過分,但小妹妹要是什麼也不做,應該什麼也不會發生吧。
話說回來,那個『蛇之詛咒全集』本身,可能就是記載了一些模稜兩可的東西。
雖然我不想對那本沒看過的書說壞話,但這種可能性很高呢。
大概也是因此,小妹妹才會在那種地方,進行外行自以為是的解咒儀式吧。
於是不好的東西,就向著不好的方向產生作用了」
「這算是身陷泥潭嗎」
「就是身陷泥潭喲」
運氣不好指的就是這個吧。
運氣不好——也該有個限度吧。
「嘛,能遇上阿良良木君也許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阿良良木君當然是希望為那個孩子做點什麼吧?」
「……不可以嗎」
「沒什麼不可以的。
沒勇氣沒義氣的人是不做不到這點的呢。
不過,我有些不明白呢。
雖然確實很可憐,但為什麼你會像是親人一般去幫忙呢?因為是妹妹以前的朋友?還是因為她的姓氏是『千石』讓你聯想起了戀人『戰場原』?」
「啊?哦,戰國啊。
原來如此,不過,那種事我從沒想過。
現在被你這麼一說才注意。
也沒什麼吧――她都那樣苦惱了,想去做她一把——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C注:千石是戰國時大名們的俸祿單位。
比如六萬五千石之類)
「真是好人呢」
忍野說。
討厭的感覺。
「江戶時代中期有一本叫『蛇咒集』——只收集蛇這種妖怪的另類著作。
蛇切繩就是在那本書第一次登場的,而且還帶插圖」
「插圖?什麼樣的?」
「一個男人被大蛇纏繞的圖喲。
蛇尾巴像根稻草繩,蛇的頭——鑽入男人的口中。
男人的下巴張大到極限,就像蛇似的——就是這種樣子吧。
聽說蛇能把雞給整個吞下去呢」
「被纏繞――」
「被附身」
「…………」
「換句話說,阿良良木君,那個小妹妹的身體——現在依舊被那種大蛇給纏繞著。
被附在身上,緊緊綁住小妹妹,強力——毫不留情」
「不對……她說過不痛的」
「那當然是騙你的啦。
她是在忍耐喲。
信任是很重要的,這句話我一直在說的吧?對於沉默寡言的人,如果不能讀懂對方的心可不好呢,你要看著對方的眼睛――」
「看著――眼睛」
說起來,在千石說不痛的時候,神原似乎想說什麼似的……原來是這樣嗎。
雖然該說的她都會說——但只是想說的程度,卻能克制著不說半句。
還真像是神原的風格。
「蛇在捕食獵物的時候,首先把對方給團團纏住,粉碎獵物的骨頭。
因為它們的習慣就是先把食物弄得容易入口,然後再吞下去。
一旦纏上,就不那麼容易脫身了」
「是嗎……原來如此。
因為是妖怪所以能夠無視衣服」
只在皮膚上留下痕跡,燈籠褲姑且先不說它,因為外衣能夠自由穿脫,所以自然就沒有聯想到妖怪現在正纏繞在千石身上。
是啊,那並非不存在——只是看不見。
「那東西——是繩子,你剛才說纏繞。
那麼,在她身體上的那些蛇鱗痕跡,與其說是痕跡——不如說是那條看不見的蛇正在吞食千石的證據嗎?」
我和神原,還有千石都看不見那條大蛇,蛇切繩。
我們看到的只是那個妖怪留在千石皮膚上留下的侵犯痕跡。
「不過,我想阿良良木君和百合娘是因為身為半人半妖的存在,所以才能看見那些痕跡喲。
還有就是被纏繞的當事人小妹妹才能看見。
恐怕除了你們三人——比如說,小傲嬌或小班長,就連那些痕跡也看不見吧。
不過內出血或許能看見的――」
所以沒有必要用長褲子遮起來喲。
不必為那個身體感到害羞。
忍野是這麼說的。
可是,那並不是問題所在。
雖然,道理上忍野說的沒錯——這次正巧看到的人是我與神原,對於千石來說或許是運氣不好——但既然我們看見了她的樣子,那麼足以證明是迫害事件。
「也許吧。
嗯,也許是那樣」
「你在搞什麼?怎麼這次輕易就認同了?」
「偶爾我也會坦誠一下。
因為閑著無聊嘛」
「你只有在閑著無聊的時候才會坦誠嗎……」
「說起來,平時雖然可以穿長袖長褲,但那個小妹妹去學校的時候怎麼辦?阿良良木君畢業的中學,女孩子的校服是裙子吧?」
「能說是裙子嗎,嘛,是連衣裙式的校服。
就像是all-in-one。
你在調查城市的時候沒見過嗎?」
「啊,有的。
原來那就是阿良良木君母校的校服啊,挺漂亮的嘛——但那不是一樣會露出腳嗎?」
「所以千石自從身上出現蛇鱗痕跡之後,就請假在家不去學校了。
那些痕跡只在襪子下的時候,還可以忍耐――對了忍野,那個蛇切繩的本體,能不能找出來?比如用你的本事」
「沒用的喲。
我可是普通人」
說得也太輕巧了吧?你這個專家。
那臺詞,等同於放棄工作嘛。
「不僅是人,像這次的情況,基本上來說除了被附身的當事人,其他人是很難看見的。
就算阿良良木君是原吸血鬼也一樣。
補充一點,能夠看到蛇切繩的,不是被附身的當事人,而是下咒之人——不過,像這次這種偶發事件,大概連下咒人也看不見吧。
所以小妹妹的那個朋友,應該沒發現詛咒成功這件事。
要是真注意到了,教室裏可就會亂成一鍋粥了……哦不對,嘛,那個朋友可能看見了卻選擇沉默呢。
如果是那樣,便是真正的惡意……但再怎麼說,也不至於那麼動真格的吧。
要是真的那麼怨恨,應該早動刀殺掉小妹妹了。
嘛,談這種可能性的話題也沒什麼用。
猜測就至此為止吧。
啊,不過……對了,如果是阿良良木君的話,雖然看不到,但說不定能夠摸到呢」
「唉?……就像上次你做的那樣?」
「啊?你說的是啥?」
忍野在裝傻。
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裝傻。
「能夠摸到,也就能夠扯下來,不過……還是別這麼做比較好吧。
因為蛇是脾氣暴躁的動物呢。
要是那樣做的話,蛇切繩肯定會襲擊阿良良木君的吧。
就算躲了過去,這次詛咒就會返還給那個小妹妹的同學」
「詛咒返還――嗎」
「這就是所謂的殺人償命喲。
嘛,那個孩子應該也不是當真想要殺了小妹妹。
大概她自己也沒完全相信詛咒會靈驗呢。
大概只是想表現出『對你下詛咒』程度的討厭罷了。
嗯,雖說如此,憑著那種半吊子詛咒也敢出手,真是頭痛呢……我這樣的專業人士都沒飯吃,沒生意做了喲」
「你說的,似對似錯」
「呵呵,嘛……不過,也好」
忍野這麼說著,從簡易床上跳下。
接著,大步走開,似乎打算離開這間教室。
我看著忍野的背景,慌張地問到「喂,你要去哪兒」
。
「恩,稍等一下」
說完,就真的走出教室。
這不是脾氣無常,而是任性妄為。
真煩惱……有等待的時間,我還不如去看小忍,可要是因此與忍野交錯而過的話就太傻了……說起來,小忍是在哪個教室來著?與忍野不在同一個教室還真少見,不會又是因為美仕唐納滋的甜甜圈,和忍野吵架了吧。
沒辦法,先做個中途報告吧。
我取出手機,想給神原打電話——另外,千石確實像個鄉下的中學二年級學生,至今還沒有手機。
嘛,神原的話,就算被我家人發現,也能簡單找個理由解釋吧……只要她的真百合之身,還有重口味的工口度不暴露的話,就沒大問題。
那傢伙雖然那個樣,但畢竟看上去像是模範生型的文武全才。
不過,就在我打開手機通信錄的瞬間,忍野,
「久等了」
說著就回來了。
好快。
就好像看看穿我行動般的迅速。
他真的好像是個能看透人心的傢伙。
「哦,什麼了,要用那個文明的利器,給誰打電話嗎?」
「那個……我想給神原和千石先打個電話,因為這裏花的時間比預計中多」
「沒必要打電話了喲。
我的話已經說完。
這個,接著」
忍野說著,從門口朝著我將右手上拿著的什麼東西扔了過來。
面對突然投擲,我有些慌張,不過,總算是沒失手,接住了那個東西。
那東西是,護身符。
普通形狀的——而且是素色的護身符。
就連一路平安或是身體健康之類的字都沒有寫的素色。
「這個――是啥」
「用那個能除妖喲。
除掉蛇切繩」
「…………」
「裏面放入了符紙。
這就是所謂的護符呢。
不過與上次阿良良木君去貼的東西,是完全不同的……上次那個,沒有裝袋子的意義。
而這個就像是刀鞘喲。
畢竟是稍微強力的符紙呢。
需要安全裝置。
該說是安全裝置,還是限制器呢。
不管是哪個,都並非像貼僵屍那樣,只要貼在小妹妹的頭上就好。
不要誤解。
或者說,絕對不要從那個袋子裏把符紙給取出來。
這是安全裝置,是限制器。
如果拿掉,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所以,正式的操作順序,我現在開始說明,好好記住然後回家。
雖然我直接去也可以,但還是別這樣做比較好——就信賴關係這種意義來說,阿良良木君與百合娘似乎已經構築完成了。
十秒之內能夠勾引上,似乎也不是誇張廣告呢。
好厲害,真羨慕。
呵呵,而且,雖然阿良良木君似乎是不記得了,不過在那個小妹妹看來,與阿良良木君的回憶,似乎相當美麗呀?要不是這樣,怎麼可能在男生的房間裏赤裸身體呢,阿曆哥哥」
「…………」
說實話,這些我沒有想過。
不過,
像戰場原,羽川,八九寺那樣能夠連珠炮似的超能說的傢伙們,都可以從話中推測出說話人的內心——無論是真心話還是假話——但如果對方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就難以應付了。
害羞的性格,不善於固守己見,馬上就會低下頭――
不過,那樣的千石,會斷然拒絕男生的告白,想來確實覺得意外。
那種性格,應該不會對人說不,接關順利變成戀人關係才對……哦不過,我似乎對戀愛這種話題似乎也沒資格說三道四。
「就像在醫生前面赤裸不會覺得害羞吧,這就是所謂的信賴關係嘛。
啊,說起來,蛇夫座的阿斯克勒庇俄斯,是醫聖呢,這也是種暗示吧」
「不過,忍野……這樣好嗎?」
「好?,指什麼」
「這樣……簡單輕易地把除魔方法教給我。
按照你平時的樣子,不會還要擺擺架子什麼的嗎?做些亂七八糟,零零碎碎的事,或者是說些彆彆扭扭的怪話之類,也許是我心理作用,這次博引旁征的雜學節目,似乎也少了。
你不會是因為與我債務兩清了,所以就隨便來糊弄一下吧?」
「啊真會找茬呢,阿良良木君。
明明博引旁征的節目越多就會越抱怨。
小傲嬌的外號是不是該給阿良良木君才對啊。
真是很有精神呢,是不是有什麼好事啊?先聲明我可不是壞心眼才這麼說的喲,小班長呀小傲嬌呀迷路小鬼呀百合娘呀,還有阿良良木君那時候也一樣,你們所有人都是主動去接觸妖怪的吧?」
「啊……那個」
那個。
「要說的話,你們所有人都是屬於加害者隊伍吧,你們與妖怪是共犯關係。
弄髒手的人想要金盆洗手,那就需要相應的操作順序――就是這麼回事喲。
但這次的事情不同吧,千石撫子明顯只是個可憐的被害者。
沒有任何錯。
就連被人施加蛇切繩的理由也很牽強。
妖怪都是有相應的理由才行動的――但這次事情上,小妹妹完全沒有那種理由。
殺了十條蛇?雖然是殺了,但那也只是防禦措施。
她只是運氣不好,倒楣一些罷——連這種因為別人的惡意而被盯上的被害者也要她承擔責任,我還沒那麼不正常。
這種人,必須好好救她的才對」
「………………」
是這樣啊。
抱歉,還以為你是為了使壞才這樣乾脆的……。
是嗎,一開始說出蛇切繩這個名字的時候,之所以語調格外沉悶,原因就在這裏嗎……那並不是說蛇切繩這種妖怪本身怎麼樣,忍野只是純粹想到了千石撫子是被害者這件事。
「雖然罪必須贖清,但不用去懲罰沒有犯下過的罪。
怎麼能不去解救困擾的人呢——我的性格確實不能算好,但就算是我這種人的心,也存在某種程度的人情味。
嘛雖然這麼說,也不能完全當個無償志願者——這也算是工作嘛」
「嘛,那倒也是」
「不過,這次就算了。
就當是給阿良良木君還有百合娘報酬的找零吧。
那位阿良良木君妹妹般的小小姐,就什麼都不索要了喲」
「……是嗎」
雖說是被害者加害者的問題。
但總覺得,這有點偏袒呢。
這大叔的喜好是中學生吧?
「不過呢,阿良良木君,只有一點,先給你提個醒——殺人償命,雖然這是我第二次說了,但這句話好好記住,好好想想其中的含義吧」
「啊……不過,殺人償命什麼的不必特別去思考吧,這不是常聽見的話嗎?只要活著,自由就會知道。
就算與妖怪無關,也會有很多機會聽到這句話」
「話雖然是這麼說——不過呢。
阿良良木君。
雖然不知道阿良良木君是怎麼想的,但我不可能總是待在這裏呢」
忍野用輕薄的口氣,這麼說道,
「妖怪資料的收集調查,總有結束的一天。
事實上,最重要的,或者說最大目的之一,阿良良木君和百合娘已經替我解決掉了。
我總有離開這個城市的一天。
到那時候,就無法幫阿良良木君出主意了喲?」
欠債已經――兩清了。
忍野繼續說,
「我呢,開始流浪生活雖然很久了,但目前為止與某人說這麼多話還是第一次。
雖然阿良良木君不斷遇上妖怪也是原因——不過與那些妖怪一一見招拆招的阿良良木君也有點怪呢。
與妖怪一旦扯上關係之後,就會變得容易遇上妖怪。
這可是真的哦,但普通遇上過一次妖怪以後,就會想避開妖怪才對呢」
「…………」
「這樣做,才能保持平衡。
雖然剛才說阿良良木君該換個名字叫小傲嬌是在開玩笑,但該說是愛管閒事還是會照顧人呢,阿良良木君說了那麼多女孩子的事情,其實已經把那些事情當成是自己的事情了吧——嘛,這其實並不壞。
因為我對那種性格的阿良良木君是很是羨慕呢。
雖然不知不覺就會說些招人厭的話,但那樣也好。
不過呢——如果我不在了,你會怎麼做?」
「可――那個」
那種事事——想也沒想過。
當然,忍野不可能總停留在這個小城中,這是不用想也能明白的——可忍野要是不在了以後該怎麼辦這種問題,也未免太突然了。
必須現在談這個嗎?
「所謂的妖怪,是理所當然在那裏存在的東西――不應該有意與它們扯上關係喲。
哪怕,會因此變成加害者。
我覺得阿良良木君太會為人擔心了呢。
過保護意識。
就連那些本可以不去管的——也會想去做些什麼喲」
「可是……」
就算那樣。
「既然知道了——就不得不去做些什麼。
因為那種東西的存在,我已經無可挽回地知道了——我裝不出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呵呵,乾脆像小班長那樣,全部忘記反而更好?像阿良良木君這樣的,說不定那樣選擇真的比較好呢。
把小忍的事情——全部忘記」
「忘記――」
那種事。
當然是不可能辦到的。
我無法像羽川那樣。
「對了,還有小忍的事情喲。
嗯,如果我不在了,照顧小忍,就必須阿良良木君一個人來做呢。
因為那就是阿良良木君所做的選擇——當然,想把小忍給丟棄或者其他什麼,都是阿良良木君的個人自由」
「忍野――那個」
「必須時刻不停地注意她,因為小忍,不是人類。
不要動什麼別的感情。
因為她是吸血鬼。
就算現在變成了那個樣子,這點也依舊沒什麼改變――對吧」
「…………」
「我是不是說了些壞心眼的話?嘛?放心吧,好歹我們也打了這麼多交道,所以不會哪一天突然不打一聲招呼就突然消失的。
因為我也是個成年人嘛。
這點禮貌還是懂的。
不過,在你考慮高校畢業後的道路時——順便,最好也把這些事給考慮一下喲」
「看人施助,這太沒責任了吧?對誰都溫柔是種無責任——雖然羽川也這麼說過。
但是,忍野,我成不了像你那樣的人。
就像你說的那樣,我有一層左右是吸血鬼——是妖怪,所以我不會站在妖那邊」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那麼首先必須除掉的妖怪,就是我自己。
還有小忍。
那是——做不到的。
我做不到。
「雖然我覺得不是那樣呢。
反正也有了這麼些知識和經驗。
半人半妖的除魔人,像漫畫角色似乎的,不是很有型嗎?」
「嘛……既然這世上存在穿夏威夷衫的除魔專家,說不定真會有那種角色存在……」
「而且」
忍野說道,
「阿良良木君只要願意,丟掉小忍,就能變回完全普通的人類——這件事,就我來說,希望你別忘記呢」
006
地點,還是那個神社遺跡。
山上的,廢棄神社中。
時間在準備之中,已經到了深夜
雖然也想到要不要放到第二天,但是擔心那個蛇鱗的印痕——蛇切繩留下的烙印到達脖子(要是變成這樣,就無法再隱藏了。
這個季節是不可能帶圍巾的——即便常人是無法看見那些印痕),所以決定爭分奪秒,在晚上開始儀式。
我家對我採取的放任主義,神原就不用說了。
而千石因為是初中生在門限上多少有些問題,不過請學校的朋友幫忙造個藉口(在同學家留宿之類),就可以搞定。
除了給她下咒的那個朋友之外,千石當然還是有其他朋友的。
朋友多真是太好了。
原本要在這個事件起因的神社遺跡中舉行儀式,我一開始覺得有些不安,但忍野給我打保票說「安啦安啦」
。
心想是不是因為之前貼過符紙了他才這麼說,一問之下似乎不是這個原因,而是順序的關係。
就算對方是不好的東西,只要讓它們站在自己這邊就行了——什麼在那種情況下,蛇切繩的存在會變得很顯眼——變得容易接觸之類——忍野是這麼說的。
老實說,我不是很懂。
嘛,專家說的話,就相信他吧。
與三樓房間裏的小忍打過招呼(似乎真是因為美仕唐納滋的甜甜圈與忍野吵架了。
忍野好像又把小忍喜歡的所有種類的甜甜圈給吃掉了。
忍野咩咩,該說他沒大人樣呢還是孩子氣呢),離開廢棄私塾後,我沒順路去其他地方,趕快回了家。
神原最後還是沒有對同處一室的千石,還有我那兩個回家的妹妹出手。
「不錯不錯你真是努力了呢,神原!真的忍住了呀!」
「嗯……聽到阿良良木前輩認真的表揚,我第一次後悔,以前是不是在阿良良木先輩面前太胡鬧了……」
神情失落狀的神原。
別說是勾引了,她似乎認真做了千石的談心對象。
千石畏畏縮縮對我說,
「阿曆哥哥,神原前輩很溫柔喲」
她少見地接話了。
「還借給我燈籠褲」
「那不能成為判斷溫柔的標準吧」
這是值得紀念的對千石的第一吹吐糟。
總之,與其他那些傢伙不同,與千石的對話因為不會中途偏題,對我而言,有些難以應付。
拜那些傢伙所賜,我似乎變成了無法進行普通對話的人。
雖然不好意思,但對千石我還是用這種風格與她對話。
趁著我故意牽制住兩個妹妹的空當,讓她們兩人溜出我家,之後,我就堂堂正正地走出家門。
妹妹們似乎起了疑心(特別是小的那個妹妹。
直覺很靈敏)最後強行甩開她們,到達預定地點會合。
在關門很晚的雜貨店(我們這裏沒便利店),購入必須器具(因為事出突然,神原和千石身上都沒帶錢,所以都由我出了),之後朝著上次的那座山前進。
所有人都是步行。
「千石」
「啊,什麼事……阿曆哥哥」
千石嚇了一跳般回答。
她以為我生氣了吧。
是個如同精巧玻璃製品般的纖細女孩。
「你,其實,那些痕跡——很疼吧。
沒事嗎?」
「啊……」
千石的顏色一下子變得發青。
「那、那個……不要生氣,阿曆哥哥」
「……不是的,我不是想責怪你」
她大概是以為會因為說謊的事情挨駡吧。
該說她性格軟弱呢,還是被害者意識強烈呢……在漫畫什麼的裏每次看見這種角色都會心想,啊這種傢伙要是出現在現實之中,一定會讓人覺得很不痛快吧。
不過,如今看來,似乎也並不壞……先不管我是不是好人這種問題,她的樣子,確實很容易刺激人的保護欲望。
嘛,另一面也是因為對方年紀比自己年小很多吧。
「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沒有覺得難受」
「那、那個」
重新把帽子深深蓋上的千石。
仿佛把臉藏起般
仿佛不想讓我看見般。
「因為很緊,有些痛……不過,不是不可以忍住」
粉碎骨頭——使目標更容易吃掉。
蛇的習性。
「……為什麼必須要忍?這原本就不對喲。
痛的時候說出來就好」
「沒錯」
神原從旁邊插口。
「光是被綁的話還說得過去,但24小時都被綁,肉體的疲勞會吃不消呢。
不管是被蛇還是被繩子」
「光是被綁著還說得過去的理由,還有偷偷把精神疲勞給去掉的理由,我不太明白啊,神原」
她似乎一點也沒有為剛才的後悔吸取教訓。
千石聽到我們的對話,偷笑起來。
雖然性格軟弱,但她也許格外會笑。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麼上次那個讓神原也笑到快倒下的十三星座的話題,在她面前絕對不能談起。
說不定會笑死她的。
進山之前,在雜貨店中買了驅蚊噴劑,對著彼此互噴了幾下。
時間是深夜,眼下比起妖怪這個敵人,先接觸的肯定是蚊蟲。
姑且所有人都是長袖長褲的完全防禦,但我和神原是為了以防萬一,而千石則是為了之後回家時能夠向父母交代。
結束互噴,進山。
理所當然,一片漆黑。
三人一邊握著在同一家雜貨店買的手電筒照著前方,一邊爬石階。
野生動物和昆蟲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吵鬧。
白天的時候明明從沒這麼感到時,有點冒險探索的感覺。
仿佛在原始森林裏迷路了。
「對了,千石」
「什麼?」
「有件事想問問。
為什麼拒絕了那個男生的告白?你一點也不知道那個男生是你朋友喜歡的人吧?那麼沒有拒絕的理由吧」
「那個……」
她沉默了。
因為這種程度的問題就會陷於沉默的內向少女,會拒絕他人告白的理由,我越發不明白了……
「對,對不起」
她道歉了。
意義不明。
「那個,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吧……」
「啊,說、說得對呢。
對,對不起。
撫子……那個……對不起」
在一個對話方塊中連續兩次道歉。
合計三次。
她也太會道歉了。
「千石,不是這樣的……」
「阿良良木前輩。
這個問題有些欠缺優美呢。
不像是阿良良木前輩喲。
太不體貼人了」
「啊……是嗎?」
「是的。
拒絕的理由多少總會有的。
再說原本就沒有和不喜歡的人交往的理由」
「嗯……」
正經的意見。
發現自己為能說出正經意見的神原感到驚訝。
「我也是因為喜歡阿良良木前輩所以才……」
「我們才沒交往呢!」
「唉……是嗎?阿曆哥哥」
千石似乎很意外。
「沒有與神原前輩交往嗎?」
「根本沒有!」
「是、是嗎……因為看起來關係很好……我還以為肯定是在交往」
「關係很好這點,嘛,我承認關係是不錯」
程度上應該可以與八九寺的關係有得一拼吧。
嘛,與八九寺不同,神原就算我再怎麼說她,也不會對我惡言相向……某種意義上來說,關係最好的,或許是神原。
……不過真正交往中的戰場原,卻只會說我的壞話……
「神原,你也給我否定一下」
「嗯,確實沒在交往」
神原對千石以說明的語氣解釋道,
「我與阿良良木前輩只是關係很好的玩伴——嘛換言之就是,玩玩的關係」
「那種說法有很大的語病!」
「我們關係好到遇上傷害事故才會分開」
「那個不是語病而是惡意吧!?我討厭你!」
「啊,我現在有點受傷了」
「呃……啊,抱歉,其實並不討厭你」
明明說過無論我說什麼都會感到高興,真是個受伺候的傢伙。
不過對此道歉的我也夠軟弱的。
「是嗎……沒有交往啊」
在我與神原交鋒的一旁,千石不知為什麼好像松了口氣似的自言自語後,
「拒絕是因為,有喜歡的人」
她說到。
第一次聽到她這種有些害羞的語氣。
「不過……那個朋友好像誤會了……才會變成這樣子……是撫子不好吧?……」
「這不是需要自責的問題。
原本是不會變成這種樣子的——都怪那個神社不好」
就是那個神社的問題。
「說起來,神原。
你到那裏後大概還是會覺得不舒服……符紙的效果,並不是那麼即效性的」
「沒關係。
既然知道了這點,我就能築起心靈防禦力場了」
「是嗎」
運動型少女。
真有骨氣。
一般那種非科學性的東西,我是想否定的。
但這麼說的人是神原,所以我覺得能夠相信。
畢竟這傢伙是個憑藉骨氣與相稱的努力,從運動神經遲鈍的少女,晉升為全國等級籃球選手的可怕女生。
「阿曆哥哥,以前的事情,還記得、多少?」
「啊……那個,老實說,不太記得了。
我的記憶力不是很好」
「是嗎……」
千石似乎很遺憾。
我急忙開始轉換話題。
「千石記性真不錯呢」
我說,
「你還記得我啊。
很小的時候,一起玩過幾次的朋友都能記得。
而且連朋友的哥哥也記得,一般來說,那種事早就忘記了吧」
「因為,撫子,不常與別人玩」
千石說道,
「那時候,放課後一起玩的朋友,只有良良……」
所謂的良良,是指我的那個小的妹妹吧。
對了,那傢伙確實是被帶回家來的她朋友那麼叫的。
小學時的昵稱,從『阿良良木』中抽出字來取的名字『良良』――而她現在與另一個大的妹妹一起,合稱為冷杉二中的火焰姐妹……。
說變就變呢。
人的改變,真是理所當然。
嘛,那個時候的我,對於妹妹把朋友帶回家,強迫我加入她們的遊戲之中,曾經覺得很麻煩……。
那是個與女生一起玩會覺得很丟臉的年紀。
「與良良雖然在中學時分開了……但與良良,還有阿曆哥哥一起玩的事,全都是寶貴的回憶」
「是嗎――」
那樣——也好。
順帶說一下,我與神原各自的妖怪事件,並沒有告訴千石。
只是讓她知道我們對這些東西有某種程度的牽扯。
雖然告訴她也可以。
而且從信賴關係來說,或許應該告訴她才對。
不過,考慮到這可能會讓千石的心理緊張加速,與神原商量之後,還是決定不告訴千石。
所以她對於神原去那個神社為什麼會覺得不舒服,並不清楚吧。
或許她的理解是因為神原的靈感很強。
這種想法,嘛,也並不算錯。
「因為,撫子是獨生女」
千石說。
「很羨慕別人有哥哥」
「………………」
我想那是因為得不到的才覺得好。
就像沒有妹妹的人希望有妹妹。
就連我,偶爾也會希望能有個哥哥姐姐弟弟之類——羨慕那些有的人。
不過,我這種真正有妹妹的人,與獨生女出身的千石的想法,或許完全不同。
獨生女——嗎
「說起來神原,你,好像沒有——兄弟姐妹吧」
「沒有喲,我也是獨生女」
「是嗎?」
戰場原好像也是的。
還有八九寺、羽川。
好像,都是獨生子女嘛。
小忍——又是怎麼個情況?
吸血鬼,會有兄弟姐妹嗎?
「好了——到了」
走在最新前面的我,當然是第一個到達。
神社遺跡。
腐朽,破落的景色
符紙依舊——貼在那裏。
「神原,覺得怎麼樣?」
「嗯,比想像中平靜」
「說些傻話來聽聽」
「我喜歡那種在車上看書後,覺得眩暈的噁心感」
「說些搞笑話來聽聽」
「沒撤啊,咱也是被逼無奈,要是不做就不給咱錢!」
「說些色色的話來聽聽」
「以為他喜歡的女孩子是處女,沒想到竟然是猩猩」
「很好」
雖然最後那句有些微妙,嘛,她看來似乎沒事。
一邊,千石抱著肚子,顫抖著,趴著頭。
看來,似乎點中她笑穴了。
她果然不經逗呢。
比起對話的內容,我和神原的對話本身似乎更有趣。
嘛這作為觀眾來說,反應算是不錯,並不壞呢。
「那麼,趕緊……趕快準備吧」
「阿良良木前輩,為什麼要用兩個重複意義的副詞?」
適當的地點……換言之,尋找一個草木並不繁茂的地方,在其四周,擺上我們三人各自帶著的,以及最後一個塞在書包中的電筒。
呈四邊形狀,光線聚集中央般擺好位置。
地面是泥土。
在土上,用旁邊的枯木劃出一條線,連接四個電筒。
形成一個四邊形——這也就是所謂的結界。
雖然不過是個簡易形,但忍野說過沒事的。
結界重要的是劃出區間才是重點——聽說是這樣。
在四邊形中央,鋪上塑膠薄膜。
這塑膠薄膜當然也是從雜貨店買的。
然後,在四邊形中央——千石走了進去。
一個人。
穿著學校泳衣。
「…………」
那件泳衣,並不是雜貨店裏買的(那種東西雜貨店裏當然沒有買),與燈籠褲一樣,都是神原『正巧』準備好的東西。
「……你明明連買個電筒的錢也沒帶,為什麼燈籠褲和學校泳衣卻一直帶在身上?」
「因為這世上有很多比金錢更寶貴的東西啊」
「雖然我也那麼認為,但那些東西中肯定不包括燈籠褲和泳衣」
「我覺得這應該是迎合阿良良木前輩喜好的說」
「不用你迎合」
「阿良良木前輩沒有否定我說的喜好呢」
確認了一下,千石還在結界中,似乎小聲笑著……就是這麼一個喜好,才讓你夜半三更穿著泳裝站在這種破舊的神社中,這樣你還笑得出來啊……
這個先不去管它。
為了能注意除蛇的過程,所以長袖長褲反而不好,在進行儀式的過程中,需要能看見肌膚上的鱗痕,忍野是這麼說的。
不過這裏畢竟是屋外,當然不能讓千石只穿一條燈籠褲。
其實就連誠實如我也對忍野隱瞞了一件事。
在我的房間中,讓千石露出蛇切繩痕跡給我看的時候,她一不小心把手從胸部上挪開了(原本哭停的千石為此又哭了一場),為防止再發生過這種事,所以在室外舉行儀式的時候,自然更不可能讓千石再穿著燈籠褲赤裸上半身了。
由此,學校泳衣登場。
當然不可能在神社中換衣服,於是就像小學生似的,穿在長袖長褲的下面離開家。
穿著學校泳衣雖然可以看見腿上的鱗痕,但身體部分卻幾乎包住,所以被害狀況很難把握,不過——我是多心了嗎,總覺得鱗痕好像已經延伸到脖子那裏了,比我在傍晚時看見的情況——更惡化了?
那麼,必須趕快了。
雖然看不見。
但千石的身體——現在也被大蛇給纏繞著。
我將從忍野那裏得到的護身符交給千石。
「坐正在中央……塑膠膜上。
用力握住那個護身符,閉上眼,調整呼吸——然後在心中祈禱就可以了」
「祈禱?……向什麼祈禱?」
「隨便什麼,現在這種情況,大概是——」
蛇。
蛇神。
蛇切繩。
「好的……我會加油的」
「嗯 」
「阿哥哥……要好好看著喲」
「交給我吧」
「好好看著……撫子喲」
「……好的,放心交給我吧」
畢竟——我能做的,也只有看著她。
從現在開始,一切都取決於千石自己。
結果——不管怎麼樣。
能夠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走出結界,與擺好蚊香的神原一起,稍微退開些後,走到千石的正面。
「那麼……」
說著,
千石已經閉上了眼。
雙手緊緊——在胸前握住。
儀式,已經開始了。
要花多久,忍野也說不知道——最壞的情況下,做好花上一個晚上的心理準備喲,他這麼說。
我與神原姑且不說,但千石的精神力能不能撐得住,我心裏沒底。
只有硬著頭皮拼了。
電筒的光。
從四方,靜靜地——照著她。
「那個——阿良良木前輩」
身邊的神原朝我轉過身,說到。
那個聲音小到我不注意就會聽漏。
她是在小心不要影響結界內集中精神的千石吧。
不過既然那樣,不說話不是更好嗎?
「幹嗎,現在開始搞笑對話一律禁止」
要是儀式進行途中千石笑出來,我可吃不消。
變成那樣可就糟了。
「這我知道的……不過,阿良良木前輩,來到這裏後,我突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件」
「什麼事?」
「千石妹妹一個人展開的大無畏殺蛇行動。
那個沒什麼用嗎?」
「大無畏的殺蛇行動這話聽著真誇張……嘛,你說的那個,指是切碎蛇吧?」
「嗯,就算不進行這種非常麻煩的儀式,千石妹妹做的那些事難道不是按正確順序進行的除妖法嗎?」
「你說的也沒錯……我也對忍野這麼說過。
而且千石做的那些,其實從難度上來說更麻煩。
不過據忍野說,切碎蛇最講究的是,似乎是場所」
「場所……因為這裏是不好東西的聚集地……」
「不不,這裏雖然確實是個最次不過的場所,但也並不是說,只要不在這裏,到其他任何地方去都行。
因為沒有詳細打聽的時間。
似乎選的蛇如果不是東北方位的蛇,效果就會弱很多之類的」
「地域差異啊」
「就是地域差異。
對妖怪來說是很重要的」
這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事。
千石是因為有許多蛇出沒才選上這座山的。
可是,進行儀式,必須慎重地挑選山與蛇——聽說是這樣。
話說回來,如果一開始千石撫子什麼也沒做話,反而是最好的選擇。
偏偏還是這個妖氣聚集地。
不好東西的雲集之處。
不過,諷刺的是如今——我們必須依靠這些不好東西,來作為除妖的後盾。
「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明白了。
不過,忍野先生,居然隨身帶著除妖守身符這種方便的東西呢」
「這點我也追問過他,似乎並不是那麼方便的東西。
如果不是這種情況,就不能使用」
因為是人類驅使的妖怪所以才能——
而且,因為是蛇這種妖怪。
「也就是所謂的犯規手段吧?」
「據忍野說,這好像不是什麼正規方法」
「嘛,只要千石妹妹能得救就好……不過,阿良良木前輩,真是無論什麼情況,都想著去救人呢」
對誰都很溫柔。
對誰都很溫柔——無責任。
「……我並不是無論什麼情況都會這麼做喲,嘛,只是盡可能地去做、吧。
再說又是熟人,自然義不容辭」
「我想戰場原前輩就是喜歡這樣的阿良良木前輩吧。
我也覺得這種性格是阿良良木前輩的魅力。
現在我覺得,阿良良木前輩能夠成為戰場原前輩的男友真是太好了。
不過,有一點請您記住」
神原說道,
「如果——如果遇上只能救一個人的情況,到那時,千萬不要猶豫,請您選擇戰場原前輩」
「…………」
「雖然選擇自我犧牲,也是阿良良木前輩的自由。
但還是希望,您能珍惜戰場原前輩……嘛,其實,我大概是沒有說這種話的資格吧」
神原的左臂。
過去,曾想殺了我。
並非被妖怪驅使。
而是作為擁有明確意志的妖怪。
「神原……我覺得,你是有那種資格的喲。
或者說,正因為是你——所以才有資格這麼說吧」
「……那、那就好」
「就像你慶倖我是戰場原的男友那樣,我也慶倖你是戰場原的後輩這件事」
「聽到您這麼說——讓我覺得心裏好像有塊石頭落地了。
啊……阿良良木前輩」
快看那個,神原手指著正面。
她指著一心一意地在祈禱的千石身體。
朝那裏看去。
千石身體上,沒有被泳衣覆蓋的部分出現鱗片的痕跡——緊緊地,鮮明地在皮膚上留下的那些痕跡,漸漸——變淡了。
雖然忍野說要做好花一晚上的心理準備,但才剛剛過了十分鐘。
似乎——並非那麼強大。
而且,很順利。
脖子處的鱗痕——退去。
鎖骨處的鱗痕——退去。
蛇切繩從千石身上開始離開。
「進展——順利呢」
「嗯」
「太好了」
雖然是與我這個可以稱得上喝口水也會塞牙縫的倒楣男在一起,但情況,說實話順利得出乎意料。
總之,真是太好了,這樣的話,只要千石能再堅持個一分鐘——
「不過——就算結束了除妖儀式,事情也不是就立竿見影地結束了」
我說到。
因為不能讓千石沮喪,所以這件事,我沒敢事先說出來。
「至少,她與那個朋友的關係,大概是無法修復了吧」
「嘛……也許吧」
神原聽到這裏也點了點頭。
「沒有人會這麼釋懷。
大概是沒有的吧……而且,我也並不覺得,千石妹妹會希望修復與那人的感情,而對方也不見得會有這種希望」
「人際關係的裂縫——嗎」
比起妖怪,人才更恐怖。
不過,這種濫大街的臺詞,沒什麼興趣特意說出來。
「戀愛糾紛真是恐怖呢……不過,千石喜歡的人到底是誰呢。
被那樣可愛的女孩迷上,我都有些嫉妒了」
嘛,如果這是戀愛漫畫的話,就會變成千石喜歡的人其實是我這種事。
但那種事是不會有的。
我最多也只是停留在『哥哥』這個層次上。
兄妹——嗎。
當然了,雖說有些嫉妒,但如果千石真的對我有好意,就我而言,恐怕會覺得困擾……但是,借著這個機會,與千石恢復聯繫,感覺也挺好。
我對千石印象很好,而且她的性格中有些叫人放不下心的地方。
就不知道我家老妹會說些什麼了……
「千石畢竟是女生嘛,而且還是——十四歲」
嘿嘿,神原輕輕笑著。
「我也曾經像她一樣喲。
那個年齡的女生,並不見得都在焦急地期待白衣王子呢」
「嘛,你說得也有些道理……」
不過要這麼說的話,應該是白馬王子才對吧。
白衣……是指醫生?
蛇夫座。
「好啦,不是說快搞笑話題禁止的吧,神原後輩——儀式還沒結束,所以不要放鬆……」
「阿良良木前輩!」
神原突然大叫起來。
放鬆的人,是我。
一時大意視線竟然離開了千石。
等到轉回視線——千石撫子仰天倒在鋪在地面的塑膠膜上——掙扎,且激烈痙攣。
嘴巴。
大大張開。
頜骨張大到極限。
就像吞著雞蛋的蛇。
就像含著一隻蛇頭。
「怎——怎麼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突然就……」
從千石的身上——鱗痕正在消失。
只有一半在消失。
但是——一半還留在那裏。
牢牢地,殘留著。
而且。
應該直到剛才還沒有上升到千石脖子的鱗痕現在也蔓延上來。
蛇——蛇切繩,正在裹緊身體。
到底……搞錯什麼了?
哪里搞錯了?
忍野說過的,在『蛇咒集』中描繪的蛇切繩形象——全身被蛇綁著,從嘴巴入侵身體的那個男人——並非死掉的妖怪,而是殺人的妖怪。
蛇神。
蛇神附體。
「失敗了嗎?……!?是這樣嗎?阿良良木前輩!失敗,或者說著反而產生了反作用,讓它暴走了——」
「不對——這應該並不是那麼亂來的儀式……這並不是單純取決於力量的儀式,正因為不是單純取決於力量,所以才說它並非什麼正規方法。
不會產生反效果。
也不可能會產生。
因為這儀式,應該是相當於與妖怪交涉、談判一樣的東西——」
去求它們。
去求它們幫忙喲——忍野是這麼說的。
低姿態地去求。
然而……千石是和戰場原那時候一樣,注意力放鬆了嗎?就算是那樣,也不至於突然就進入妖怪最終階段吧……!
「……一半?」
啊——我晚了一步,這才發現。
在塑膠膜鋪著的地面上,掙扎著的千石。
她那被泳衣覆蓋的纖細雙腿——腿上的鱗痕,只有一半消失了。
雖說只有一半,卻涇渭分明。
右腳上的鱗痕完全消失——左腳從腳趾到大腿,依舊完全覆蓋著鱗痕。
一片鱗痕也沒有消失。
雖然胴體部分看不見,但從鎖骨上的痕跡看來,那些鱗痕應該還殘留在那裏——
「神原……你錯了。
這種情況,一看就能明白是為什麼——」
「為什麼!?」
「蛇切繩——不是一條。
而是有兩條」
「…………!」
就算如此——
明明有過可以察覺的暗示。
除了雙手和脖子以上的部位,其他各處都被緊緊地綁住的鱗痕——連雙腳上也有。
一條蛇怎麼可能去平均地卷住兩隻腳——從結構上來說當然不可能。
如果是一條蛇的話,怎麼會在雙條大腿內側都留下鱗痕。
從兩條腿的腳尖。
每一條——都有蛇切繩纏繞在上。
仿佛捆綁著千石的身體。
兩條。
「……混蛋!」
一條, 憑藉忍野護身符的力量——解開了。
把蛇切繩送回了老窩。
送回了它所在的老窩。
可是,護身符的效力,也因此耗盡。
是我沒有說清楚——如果我注意到蛇切繩有兩條的話,忍野也應該會給我準備相應的對策。
與上幾次的狀況不同,這次那傢伙的幫助不會有什麼限制的。
對於幫助受害者千石,忍野是不會小氣的。
可是,以蛇切繩只有一條為前提的幫助,忍野當然也只準備了對付一條的對策——
所以另一條——暴走了。
至今為止一起纏在身上的一條大蛇被消除了——另一條要是會繼續等死才怪了。
「神原!你待在這裏——不,你快離開!」
「與忍野聯繫——」
「那傢伙,沒有手機!」
不是什麼個人的主義之類——只因他不會用機械。
所以——現在只有採取強硬手段了。
我沖過去,沖入簡易結界,被電筒照亮的區域中。
用力抱起千石的身體——她的身體好燙。
熱度很高。
碰到她身體的我的手,感覺好像被燙傷了——
脖子上的鱗痕。
那些稱之為痕跡已經有些太蠢的鱗痕,正在吞食。
仿佛改變千石身體輪廓般,在吞食。
仿佛要將千石的骨頭全部粉碎——撕開她纖細身體般,在吞食。
仿佛要將千石剁碎。
在吞食。
吱吱嘎嘎——聽見擠壓的聲音。
「千石……」
她翻著白眼——恐怕已經失去意識了。
眼看——就要被完全吞沒。
「呃……!」
我將抱起的千石——放回塑膠膜上,讓她橫躺下來。
接著,朝著千石的身體,緩緩伸出手。
不,並不是朝著千石的身體。
而是朝著蛇切繩。
「就算看不見——應該也能碰到」
這麼說著。
在寒假以來,我身上就流著吸血鬼的血……一直流著。
血,血液。
說起來,我其實也是妖怪——妖怪的話,應該能碰到妖怪。
如果能碰到,也就能拉扯。
就是這樣。
對我來說關鍵在於想像。
從烙印在千石身上的鱗痕,想像蛇切繩的本體——思考那條蛇切繩是如何纏繞在千石身上的。
不能有偏差。
可惡……不說我那個大妹,我可是和小妹一樣,居家派的……摸蛇的經驗,這可是第一次。
第一次摸到的蛇,竟然是妖怪嗎……
別害怕。
就連小妹曾經的玩伴千石也敢獨自一個捕獲十條以上的蛇——作為哥哥的我連這種事也做不到以後還怎麼混。
「呃……啊」
粘滑。
噁心的感覺——在雙掌中。
就像是手伸入黏液中的感覺。
鱗片,沙沙地,有種刺手感。
說實話真噁心。
要說最噁心的——莫過於摸到肉眼看不見的東西,我從沒想過到,原來會有這麼強烈的生理噁心感。
雖然心想著要用力去抓住它——可我現在,還是希望盡可能快地從這個妖怪身上鬆手。
利用那種粘滑,順著它的身體,調整自己手的位置。
從左右夾住有如肌肉男大腿般粗細的圓筒形蛇身,然後——用力,拉啊。
當然力量並不是吸血鬼那一等級的。
而且——很滑。
因為鱗片的排列方向,與我拉的方向相同,所以力量完全沒有起任何作用。
我換了種方式,以手指仿佛插入蛇身般(蛇的身體很柔,其身份幾乎可以讓手指陷進去),再一次用力拉——
拉下來——!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劇痛——從右臂傳來。
看到傳來劇痛的地方,血——噴出來了。
手臂與手腳之間,如同被壓擠機給壓過般,完全凹癟變形。
在凹陷的部分,有個很深很深的血洞。
「——好,已經!」
已經——從千石裏嘴裏,把蛇頭給拉出來了——我將手指插入它的身體一事,大概被蛇判斷是受到了攻擊吧。
蛇切繩從千石體內出來後,對我展開反擊。
因為看不見它,所以直到被它攻擊到,才發現——
「痛……好痛啊啊啊啊啊!」
過於劇烈的疼痛讓不管一切地如能打滾般閃開——大概是因為身體上纏繞的蛇切繩正在離開吧,千石的身體在四邊形區域的塑膠膜上,吧嗒吧哄地不規則跳動。
雖然看不見,只有猜測,但這個狀況,應該是沒錯了。
也就是說——這次朝我纏了過來!
在這之前,我將壓癟的右臂朝著地面狠狠砸去。
一陣更強烈的疼痛襲來——但在砸到地面之前,緊緊咬著我的牙——應該就是蛇切繩的牙——嗖地一下拔了出來,頓時感到手上一輕。
大假是蛇察覺了我想把它與地面一起做成三明治的意圖,搶先回避了吧。
結果變成我把已經受傷的右手無意義地砸在地面上。
感覺手臂好像完全碎了。
瞬間,這次是腿。
右腳踝。
哢嚓——壓癟的聲音。
手臂早已遭殃——這條蛇,光是靠咬就可以把人的身體粉碎嗎……好像怪物般的顎力。
哦不對,不是好像,它可是名副其實的怪物,不過——
我從被咬到的腳踝血洞上,估算蛇切繩頭部的位置,然後強行在腳踝與蛇口之間,插入手指,撬開它——雖然蛇口的顎力誇張得要命,但利用一點撬開的空間,生拉硬扯般把腿給拔了出來。
雖然好像骨頭都快斷了,但神經似乎還沒受傷,能動,沒問題。
雖然就這樣繼續壓住蛇口比較好,但一絲涼颼颼的感覺(恐怕是被分叉型的蛇信子給舔了一下吧),我反射性地鬆開了手。
「啊」
不過,急忙之中,用另一邊的腳朝著預估的蛇切繩的方位,一腿踢去,似乎真被我踢去了。
因為就像是踢中橡皮球般柔軟的感覺,所以對方有沒有受傷,還不好說。
我就這樣,繼續後滾翻,一翻,二翻,三翻,與蛇切繩拉開距離。
讓小忍吸過血,是在前天。
所以我身體的回復能力,應該比平時更強一些——不過,壓癟的右手和左腳踝不可能那麼簡單就恢復。
不要說恢復了,就連疼痛似乎也沒有減輕的跡象……為什麼……難道說蛇切繩是毒蛇?
吸血鬼對毒抗性不高。
而像現在的我這種吸血鬼,就更不用說了。
要是全盛期的小忍,這種傷,當然不在話下——
我用一條腿,像是單腳跳似的站起來。
右手無力地垂著……因為過於疼,實在抬不起來。
妖怪——屬於這種級別的東西,與之進行戰鬥,這在數個月前,並非沒有體驗過。
或者說,回顧那段時期,我積累了不少經驗。
不過——與看不見的妖怪戰鬥,這還是第一次。
透明人什麼的,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個就算在笑話中也不用的滑稽概念。
沒想到看不見的敵人,竟會是如此恐怖……!
對手是蛇。
蛇嘴上長著一種凹陷器官。
這種器官讓它擁有紅外線感知能力,以溫度來尋找獵物——那麼視點的高低差幾乎不會給我帶來什麼優勢。
我看不見對手,但對手可是看得再清楚不過了。
噝噝噝噝。
聽到這種聲音。
爬行著,靠近的聲音。
「…………,哦,啊!」
雖然站了起來,但左腳已經無法稱之為腿來使用了,移動效率降到最低,不過——我似乎猜中了,蛇切繩瞄準我上半身的攻擊,恐怕被我閃了過去。
回頭,推測蛇的著陸點。
蛇切繩的著陸點。
準確——把握住了。
「——說不定能行」
說不定真的——能行。
我為了確認自己的推測,擺好架勢。
等待蛇切繩發起的第二次攻擊。
眼睛死死盯著——朝蛇切繩現在的位置,死死盯著。
為了知道對方的想法——看著對方的眼睛。
雖然不知道該盯著的是蛇的眼睛,還是它的凹陷器官,而且其實我根本看不見蛇切繩——
它動了!
我猛地橫移,閃過它的一擊。
卡一聲,傳來好像撲獸夾子合上的聲音,就在我身旁——攻擊落空。
剛才的那大概是蛇切繩大嘴咬下的聲音吧。
毛骨悚然——要是我的頭被那種東西夾住,可就完蛋了。
肯定會被撕碎吧。
不過……
勝算,還是有的。
地利——在我這邊。
地面是土。
雜草叢生。
而蛇——是爬行在地面的生物。
只要是生物,即便是妖怪,也一樣。
就算看不見蛇切繩,但它移動的痕跡,卻清楚地留了下來——那些與千石身上留下的鱗痕很像。
雜草翻滾,塵土飛揚。
就像是在說雜草真礙事般,在草叢中撒沷。
這裏要是柏油或者水泥路面,當然就看不見了。
這個除蛇儀式,要是與戰場原還有神原那時一樣,在忍野寄住的廢棄私塾進行的話,可就完了——哦不對,難道說。
這是忍野故意安排的?
這麼一想,蛇切繩既然是一種可以無視衣服綁到身體上的妖怪,那麼泥土或是雜草之類不可能無法克服——就連爬行的聲音,還有合嘴的聲音,應該也是不可能聽見的。
蛇切繩之所以無法克服物理性的影響——是因為這裏的地點。
在這個區域中,蛇切繩,雖然看不見,但至少是,存在著。
因為是妖怪。
與我和神原一樣。
半分惡作劇性質的詛咒,所形成的東西。
空潭般的——聚集地。
不好東西的——彙集處
只要讓那些不好的東西讓在自己這邊,忍野說過——那麼,這果然是忍野的安排。
雖然基礎策略依舊是製作結界吧,但沒有把舞臺搭建在廢棄私塾也是為了事有萬一,防備意外情況——能夠聽見聲音,能夠碰到,或許都是因為這個區域所賜。
忍野咩咩。
我痛感自己的無力。
什麼也做不到,戰場原的事,還有神原的事,結果我都是把事情拜託忍野去解決。
從始至終我都是在完全依靠那個傢伙。
忍野明明不可能永遠待在這個城裏。
可是,我每次遇到什麼就都去找他——這次也是!
我真是不吸取後悔教訓。
與忍野開始打交道後,什麼也沒學到。
什麼也——沒發現。
「呃……」
險險躲過蛇切繩的又一次攻擊。
可是這樣……始終解決不了問題。
集中意識,只是為了躲避而集中意識的話,再加上依靠這裏的那些不好東西的力量,根據泥土的動靜,叢草的動靜,可以對蛇切繩的動作和位置,有某種程度的精確預測——但要想由守轉攻,卻太難了。
要是攻擊的話,就只能瞎蒙。
而且無法使用右腕和左腳,到底該如何做出十拿九穩的攻擊?
傷口——幾乎沒有癒合。
疼痛不斷增加。
是錯覺嗎?怎麼覺得疼痛正在擴散。
大概這傢伙真的是——有毒品種吧。
神經毒,出血毒,溶血毒。
血清——都是需要的。
再說我的攻擊對這種妖怪對手有效嗎?就算是普通的蛇,生命力也極其頑強。
而像我這種半吊子的吸血鬼後遺症之人,能夠與它對抗?從剛才我的手指一插入它身體,蛇切繩就注意到我的攻擊意圖這點來看,主動攻擊根本沒任何意義——這樣下去,充其量我也只能逃之夭夭。
該怎麼消滅這只妖怪?
不。
還有個更加根本性的問題——真的可以消滅——這個妖怪嗎?消失它,就萬事大吉?那樣做更簡單了當?——忍野是怎麼說來著的?
鬼,貓,螃蟹,蝸牛,猴子——
蛇。
蛇,也是神聖的生物——
「阿良良木前輩!」
神原。
神原駿河——從她那裏,向我跑來。
全速。
以她超越高校生級別的腳力——猶如自殺攻擊般。
笨蛋,我不是叫她快離開嗎——不對!
「…………」
是嗎……要是換成神原的話!
神原的左腕,猿之手,以猿之手——應該能夠成為讓蛇切繩都害怕的攻擊力,對抗力!那個空手就能打穿水泥板的人間大炮——就寄宿在神原的左手上。
就算蛇切繩的身體是用鋼鐵鑄成,在神原的前面也毫無招架之力。
不過——問題在於,神原與我不同,沒有自我治癒力。
如果她一招沒有擊中,卻被蛇切繩的反擊給咬傷的話,那便會成為無法挽救,無法恢復,無法彌補的傷口——按照我的猜想,蛇切繩如果是條毒蛇的話,再怎麼樂觀推測,都攸關生死。
諷刺的是,具備恢復力的我缺乏攻擊力,具備攻擊力的神原缺乏恢復力。
還有一件應該思考的事情,那就是匹配度的問題,這個區域,對神原來說,明顯是鬼門關。
就算是現在,她也應該覺得很難受才對——
可是,
最後。
「——阿良良木前輩,請您原諒!」
神原攻擊的——是我。
不是蛇切繩,而是我。
我的脖子被她左手用力按著,一口氣壓了過來,然後她以她那雙引以為傲的腳跳起——飛躍。
單腳的我,當然不可能擋得住那樣的神原。
輕易地,如同被風吹起的沙塵般——被吹飛了。
緊緊地,神原的左手,用力按著我的脖子,不鬆手,不離開。
不放開。
就那樣。
推著我,在空中飛過五米左右的距離——
砸在地面。
雖說是雜草叢生的柔軟地面。
但全身砸在地面的感覺,讓我快斷氣了。
並不是以前那樣在開玩笑。
神原真的單手就把我給按倒了,地點,在床上——才怪。
「喂,神原你——幹什麼!」
聽到我的呻吟,神原依舊一言不發,壓在我的身上,如同柔道中的縱四方固般,並不僅是用她的左手,而是用全身,封住了我的行動。
而我的右手和左腿在這種情況下,根本無法進行像樣抵抗——哦不。
就算我的狀態完美。
就算神原的手不是猿之手。
如果神原真想按倒我,我也絕不是她的對手。
一個是全國級別的體育選手,一個是回家部的吊車尾。
年齡差距,體格差距,在這種情況下,已經不成問題。
就算我再怎麼鬧,身體都一動不動。
與我身體緊貼的神原,明明看起來不像是那麼重,可卻沉重到好像要把我壓垮般。
「神原……你——」
「老實不要動!不要興奮!」
「什麼叫不要興奮——」
「興奮的話毒會擴散!阿良良木前輩——」
神原在極近距離——幾乎就要碰到的,面對面對距離上,用一種快哭出來的聲音大聲說道,
「蛇雖然是暴躁的生命卻也很膽小——只要不主動攻擊,它是不會躥過來的!不要去刺激它!老實不要動,蛇就會自己離開了!」
「…………」
蛇的——習性。
就算變成妖怪——也不會有所改變。
纏繞獵物,凹陷器官等等。
所以——
神原說的沒錯。
但就算是我——這種事也是知道的。
如果我不去招惹它——蛇切繩就會當場離開。
已經把它從千石身上分離了。
蛇——會回去。
「……可,可是神原!那樣的話——」
那雖然是回去。
但不是回家。
而是返回——
返回詛咒。
殺人者償命。
殺人者——償命。
就像我剛才被蛇牙給咬中那樣——報應。
「阿良良木前輩!求你了——」
神原悲痛地說到。
如同向我傾訴般。
「——該去解救的對象,請別搞錯了」
噝噝噝噝噝。
噝噝噝噝噝。
噝噝噝噝噝。
聽到聲音。
蛇切繩,爬行在地面的聲音——從這個角度無法看見飄揚的煙塵,還有撥開的雜草。
不過——那個聲音,確實伴隨著時間,漸漸遠去。
蛇切繩——離開了。
也許是因為找不到被神原一拳淩空擊飛五米遠的我。
或者說,蛇切繩從一開始就沒把我當作是對手。
蛇——回去了。
回到下咒驅使它的人那裏。
為了把詛咒——帶回去。
「………………」
感到全身無力,如同脫虛一般。
已經來不及了吧。
就算想追上去,也看不見蛇,我是解決不了它的。
因為離開這個區域,無論是聲音還是氣息,都會消失不見。
而且,憑我現在的力量根本無法脫離神原的束縛。
就算能脫離——似乎也不想脫離。
「阿良良木前輩……」
大概是感到我緊繃的身體一下子放鬆了吧女,神原,擔心地——對我說。
「對不起」
我向神原道歉。
我只想到這麼一句話。
「讓你挑起這麼不好受的負擔,對不起」
「請別說道歉……這讓我很沒面子」
「嗯……對不起」
「阿良良木前輩」
「對不起……神原……真是對不起……」
對不起——只能這麼說。
我覺得要向神原,為那件最關鍵的事情道歉。
真是對不起,讓你挑起那個重擔……我這個沒用的前輩,真的是——太壞了。
事實上,神原的判斷是對的。
只有承認。
就算那樣繼續下去,我打倒蛇切繩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偽妖怪的我,當然不可能對抗真正的妖怪。
剛才為了回避蛇的咬擊,激烈運動,讓毒快速蔓延全身而倒地,大概正是時候吧。
單純——是因為還不死心。
就像嬰兒般不講理的大哭大鬧。
所以,更才深深感到一種心痛。
無論是右手的疼痛,還是左腳的疼痛。
與之相比,都不覺得什麼了。
我,沒情義。
我,真軟弱。
我——真的好沒用。
「阿曆哥哥……」
蛇離開了——
似乎恢復意識的千石,蹣跚著走向我和神原。
妖怪離開的現在,那個結界也已經沒什麼意義了——看著千石穿泳衣的身體,緊緊纏繞在上的鱗痕,全部消失得一乾二淨。
並不是一半。
而是全部消失了。
白皙,細嫩的漂亮肌膚。
她已經不再痛苦了。
她已經不再疼痛了。
她已經,不用再哭了——
「阿曆哥哥,謝謝你救了我」
別說了。
千石。
拜託,謝謝這種讓我難以忍受的話……別再說了。
我沒有讓你道歉的資格。
因為,我這種人——連給你下咒的人,都想去救。
007
該說是後日談吧,這次事件的補充。
第二天,一如既往地被兩個妹妹火憐和月火從床上拖起來,然後就那樣,準備去學校。
六月十三日,火曜日,是一個平常日。
右手和左腳似乎已經恢復到日常生活無礙的水準。
在那之後,我很沒面子地被神原和千石從左右支撐著,去了那個廢棄私塾,讓小忍吸血吸了個飽,回復力終於有所提高。
就算家裏是再怎麼樣的放任主義,我也不可能以這種單手單腳凹癟的樣子回家。
小忍依舊對我一言不發。
或許是驚呆了,或許是什麼也沒想。
可是不管哪種,能夠多吸點我的血,對小忍來說都沒有壞處,或者說她心情應該比較好才對吧。
姑且出於禮貌,我將事情的經過簡單對忍野彙報了一下。
忍野也沒有多說什麼。
他大概也驚呆了吧——或許是什麼也沒想。
之後,在廢棄私塾的一間教室中,大家一直熬到天亮。
因為千石騙她父母說在朋友家借宿,所以她必須找個地方待到天亮。
對她來說其他也沒什麼可以待的地方,所以就只有在這間廢棄私塾中將就著睡了。
雖然一開始很興奮地說就像在修學旅行時在外過夜一樣,但畢竟大家都累了吧,很快都睡著了。
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夜晚來了,黎明還會遠嗎。
和神原一起將千石送回家,約好下次再見,接著道別。
稍微思考了一下戰場原生日聚會的方案後,與神原在十字路口也道別了。
然後終於回到家,準備睡個回籠覺的時候,被妹妹們給拖了起來。
總之,我朝月火問道,「千石,你還記得嗎?」
她回答說還記得。
就是小千吧?
被她這麼一立,我想起來了——對了,千石叫我的時候是阿曆哥哥,而我則叫她小千。
不過,還是——算了吧。
都這麼大了,怎麼還能用那種叫法。
一邊換校服,我一邊心想。
蛇切繩有兩條的理由。
二條蛇——纏繞千石的理由。
恨的她的,是她曾經的朋友——喜歡的男生向千石告白,最後被甩了,所以生恨。
所以用學校流行的神秘小詛咒給千石下咒。
就像是在洩憤,在下咒的時候,大概也沒想過真的會有效吧——
不過,就這件事來看,另一個——對千石生恨的人,大致能夠推測。
是的,就是被千石甩掉的那個男生。
那個男生與千石曾經的那個朋友一樣,對我來說都是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他就算對千石生恨也並不奇怪。
或者說,從心理上看,是很正常的。
單純的——戀愛糾紛。
喜歡誰討厭誰的故事。
學校流行的小詛咒,並不一定許可權于女生範圍。
不去老實地當面告訴物件本人,我對你下咒了這種事也不奇怪。
或者,當真去下咒這種事——也是有的。
殺人者償命。
嘛,這些都是我隨便說說的揣測。
沒有任何確鑿的證據,就算真是那樣,那條蛇切繩會回到男生還是女生那裏?返回的詛咒會有什麼樣的結果?我都不得而知。
千石也不用去知道那些事。
這再怎麼想,也是畫蛇添足吧。
第五章 翼 貓
001
羽川翼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她對我來說是難以替換,也不能替換的人。
她對我有恩,不,那不是普通的小恩,而是等同於再生父母般的大恩。
就算我為她付出再多,恐怕也無法回報她的恩情。
寒假期間,我在黑暗最底層的最底層的最底層走了一遍,而向我伸出手的正是羽川。
她的手在我眼中,毫不誇張地,等同于女神的救贖之手。
即便現在,每當我回憶起兩個月前的那次經驗,就會有感動的熱流湧上胸口。
救命大恩這種話,雖然聽上去很假,但我在那個寒假,確確實實被羽川救了一命。
這個恩情,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
所以——在我結束那個地獄般寒假,升上三年級,與她分到同一個班級的時候,說實話,高興得像個女生似的。
與單戀物件分到同一個班級的傢伙,說不定也是這種心情吧。
由於一些小誤會,結果被身為班長的她強行塞給我副班長一職。
我沒有拒絕接受這個工作,也是由於羽川對我來說是重要之人這個因素使然。
羽川翼。
擁有異形之羽的少女。
不過,要說羽川翼這個名字,我直到二年級寒假為止都沒有聽過,當然是不可能——坦白說,其實我早在一級的時候,就因為想見見這位私立直江當津高校建校以來最強的才女,所以偷偷去她所在的班級看她。
當時的她,綁著三股辮,戴著眼鏡,從外表上看,從頭到腳充滿了優等生風貌。
乍看之下能讓人覺得是個認真的學生。
雖然外表看上去像是優等生的人,我也見過不少,但像她這樣,讓我一看就確信是個優等生的人卻還是頭一回。
她是個全身飄散著一種莊嚴的氣息,讓我猶豫是否要向她隨便搭話的高校一年級學生。
我真實感受到一種比難以接近更進一步的,連遠觀也不允許般的隔絕感。
勉勉強強升上直江津高校的我,在那時候,已經對於自己在這個學校中所處的位置開始有所認識,但真正清楚感受到那一點的,或許就是在見到羽川翼的那個刹那吧。
從沒讓出過學年第一的位置,甚至從小學生時代開始算起,從沒落於任何人之後的羽川翼與我會是同樣的人類這件事,至少我是從沒這樣想過。
不過,要說羽川翼因此就是一個高高在上趾高氣揚的女生,卻完全錯了。
那種誤解很不好。
或者說,我從出生以來從沒遇見過比她更善良的人了。
雖然直到之前的寒假為止,我確實是一直那麼誤會羽川的。
但與她真正交談過之後,才發現她對人的態度平等到了有些過頭的地步,我甚至覺得她應該對於自己擁有的能力、才能,更加有所認識才對。
私立直江津高校的那些所謂的『優等生』們,明明儘是些認為好使的腦袋就是為了與他人比較而存在的人,但羽川卻不是這樣。
我初見羽川時感到的那種隔絕,對羽川來說似乎完全感覺不到。
她對人平等,且光明正大。
班長中的班長,神所挑選的班長——不僅學校的老師們喜歡她,就連班中也很有人望。
除了她把副班長位置硬塞給我的固執性格外,我找不到其他任何可議的缺點。
雖然班長與副班長一直工作時,常常讓我覺得挺鬱悶,但更多時候,我都在為她辦事的人性化而暗自佩服。
這樣說也許有些前後矛盾。
但一想到我在黃金周時知道的她的家庭背景,就實在無法想像她會是這樣的人。
黃金周——四月二十九日到五月七日的日曜日之間的九天時間。
對我來說,就和寒假時的地獄一樣,那也是惡夢般的九天時間,對於當事人羽川翼來說,已經是失去的記憶。
在做夢常常醒來時會忘記這種意義上來說,那也許應該算是個惡夢。
九天時間。
她被貓所魅惑。
就像我被鬼襲擊一樣,她被貓所魅。
妖怪出現都有其相應的理由——對她來說,她心中的家庭不和與扭曲便是那個相應的理由。
是的,要說之前我有什麼誤會的話,那麼這才是完全的誤會。
好人是幸福的人,壞人是不幸的人,我大概在此之前,都是以這種單純的二元論,來劃分這個世界的吧。
因為不幸,所以更是善良的人——這種人,我根本從未想過。
然而。
羽川翼向我伸出了手。
在那個寒假,她明明自顧不暇,沒有來救我的多餘力氣——然而,她還是把我,從深深的深深的最底層,拉了上來。
我無法忘記這件事。
哪怕今後無論遇上什麼。
作者:
nanazii
時間:
2014-3-17 00:55
002
「啊……阿曆哥哥,我在這裏」
「……………」
她似乎等了很久。
對我來說,時間是值得紀念之日的六月十三日火曜日後學後,為了本週末最後的高校生活文化祭做準備,將下課後直到關校門前的時間消耗到最後一分一秒,時間是晚上六點半剛過,地點是私立直江津高校的正門。
在那裏,直到今天早晨為止,還與後輩神原駿河三人一起,渡過妖怪相關時間,對我來說是妹妹舊友的千石撫子,仿佛在久等對方落子的沉穩棋手一般,等著我。
身穿——校服。
對我來說是十分懷念的,初中校服。
在這個附近是很少見的,連衣裙式校服。
腰上系著一條皮帶——千石,還系著個小腰包。
說起來,雖然是理所應當,但看見千石穿校服的模樣,這還是第一次。
全身來看顯得嬌小的千石,與連衣裙式校服還挺相襯的。
她沒有戴帽子。
不過,長長的前發遮住了眼睛。
看來這孩子,原本就是這種髮型……不管是用帽子遮住,還是前發擋住,都看不見她的眼睛,總之,與他人對視,或者被他人注視,似乎都會讓千石感到很害羞。
真是古今罕見的怕生女生。
「喲……喲喲」
沒想到千石會這樣突然登場,所以我的招呼聲變得有些不自然。
因為千石正好站在校門陰影中,當然她是不會有那種打算的,但她出聲的時機恰巧像是從角落中突然竄出來『哇』一聲嚇我一跳。
「你在這裏,幹什麼呢」
「啊,恩……阿良良木哥哥」
低著頭,千石這麼回答。
其實就算不低頭,我也看見不她的眼睛。
她自己能看清外面嗎?
嗯……不過,在自己的學校大門前被人叫一聲『阿良良木哥哥』,讓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我要是在這裏對她說『別這麼叫我』,恐怕會讓這個如同剛出生的小鹿般的纖細女孩受傷吧……
與我剛才看到千石嚇了一跳呈對比的是,千石看見我後,似乎明顯松了口氣。
嘛,畢竟是中學二年級學生,跑到高校這裏來,是需要相當勇氣的吧。
而且千石要比一般人膽小得多。
所以還是不要追問了……幸好,是這個時間。
在文化祭上,我留到很晚才結束。
所以熟人走過這裏的可能性明顯很低。
不過要是有個萬一的話,以後我的昵稱肯定會變成『阿曆哥哥』吧。
目前這種風險還是偏低。
「那、那個……」
說著,千石沉默了。
因為知道千石不是個能說會道的人,所以只有忍耐這份沉默了。
如果不這麼做,想要打破這種沉默般我說個不停的話,反而會讓千石更加陷於沉默。
不過,打個比方來說,就像是對待兔子或田鼠這類膽小的小動物……
嗯。
真可愛。
「我想,再次來,道謝」
千石,終於說到。
「因為受了阿曆哥哥……那麼多照顧」
「啊,是這樣啊……所以就在這裏一直等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出來的我嗎?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等在這裏的?如果是你放學之後馬上就跑來的話——」
「啊,不是的。
今天,我請假休息在家」
「唉?」
啊,是嗎。
穿著校服並不代表一定就是從學校來的。
「那麼,你之後沒有去學校嗎?」
「恩……很困很困」
光是聽這句話,怎麼覺得很像是某個南之島大王的孩子般奔放的傢伙(譯注:這個NETA不明)……嘛,雖說是睡過一會兒,但那個睡眠環境是相當差勁的廢棄私塾,而且還是把塑膠瓶當成枕頭來用的多人擠在一起睡,對於極致纖細的千石來說,沒有睡好也是很正常的吧。
我其實也沒怎麼睡好,所以一回家才想睡個回籠覺……在那種環境中還能呼呼廈的神原才是真的有問題。
所以,那之後,千石和我一樣回到家,就悶頭大睡了——與我不同的是沒被拖起來——然後,算好我的放學時間,到正門口等我嗎。
穿著制服,是因為這是平常日子用來向父母作藉口的對策吧。
「啊,不過,時間真是不巧呢。
你看,我沒告訴過你吧,這週末是這個高校的文化祭,眼下正處於如火如荼的準備之中。
所以我回家時間就拖到了這麼晚,真對不起。
那個,你不會是等了兩個小時以上吧?」
「不、不是的」
千石搖了搖頭。
啊呀,通常最後一節課是在三點半結束,如果算從四點鐘開始等的話,應該沒錯……莫非是因為我太晚出現,中途離開了一會兒?
「我從二點鐘開始等,等了四個小時以上……」
「你傻了吧!」
我真怒了。
在校門口等四個小時以上……穿著校服,反而會被當成是什麼可疑人物吧?而且高校的放學時間怎麼也不可能是在二點吧。
說起來,學校出錢雇用的警員到底在幹什麼?難道是因為可愛的中學生就網開一面?
「我……我傻了對不起」
她道歉。
我還是第一次因為那種理由被人道歉。
「可、可是……想對阿曆哥哥說謝謝……想得不得了……所以,坐立不安……」
「你真是個有禮貌的傢伙……」
你真是個讓我沒轍的傢伙,我差點這麼說。
對我不需要說謝謝。
「如果是那樣的話,你該謝的人其實是神原喲。
神原已經來過為裏了吧?沒遇見她嗎?我和你算是舊知關係。
但她雖然與你完全沒關係,卻為你出了各種主意。
像她那樣的好人,不常有呢」
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這樣。
雖然不能多說,但是,為了千石,神原無私地幫了很多忙,那是毫無虛假的事實。
「嗯……我也這麼想」
千石戰戰兢兢地說到。
「因為阿曆哥哥和神原前輩,是用命來救撫子——」
「不不不不不!說用命來救太誇張了喲,你看,我不是還為麼好好活著嗎1」
「啊……是啊」
「別隨便亂說喲……嚇我一跳」
「嗯……所以,我也想對神原前輩,再次道歉……」
「?什麼?神原還沒出來?哦,我還以為我們班是晚的呢……嘛,最熱衷文化祭的是二年級那群學生。
一年級不敢放手搞,三年級要考試。
那傢伙,姑且也是個不管喜不喜歡,都是以班級為中心的人……」
「不,不不是的。
神原前輩在大概三十分鐘前,通過這裏了」
「啊,是嗎?那麼,你沒找她搭話?是不是她和朋友在一起……那傢伙的朋友可不少」
「不不是的……雖然是一個人……」
千石露出複雜的表情。
「神原前輩,在撫子出聲前,就用眼睛跟不上的速度跑掉了……」
「…………」
那肯定是她有急事……
大概是想把昨天買的大量男男小說給一口氣讀掉之類的吧。
對她來說肯定是那種極其美妙的急事。
與熟人打招呼都會猶猶豫豫的千石,當然不可能攔住飛奔的神原。
「我差點以為會被踩倒……」
「嘛,我能明白……那種感覺我真的能明白。
就算是我也不會想與賓士中的神原搭話」
「嗯……好像是宅急動一樣」
「為什麼要特別用那種在Bikkuri-Man系列上登場的主要角色之一大和王子的必殺技來形容!不僅難懂,而且還需要補充大段說明!」
(譯注:Bikkuri-Man是日本點心廠商LOTTE發售的點心包裝紙上的角色,圍繞這個角色有很多系列作品)
「嗯……撫子沒想到會阿曆哥哥也知道」
她似乎真的很意外。
啊呀啊呀,看來我作為吐糟擔當的功力,她還不夠瞭解啊……當然,我並沒有得意喲,絕對沒有。
「話說,現在的女中學生也知道Bikkuri-Man嗎?雖然有新裝版的巧克力,知道角色名字還說得過去,但連必殺技也知道就……」
「在DVD中看到的」
「啊,是嗎……這個世界也越來越方便了呢。
不過,宅急動這招數太難懂了,至少用縮地法之類的吧」
「縮地法……那個是把距離近的東西畫大,遠的東西畫小的繪畫技法?」
「那是遠近法才對吧!」
「是嗎……不過,兩個很像呢」
「完全不一樣!別把武術最高奧義和繪畫基本技巧混同起來!」
被我這麼一吼,這次千石一個急轉身背朝我,身體瑟瑟發抖起來。
我開始擔心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大聲吐糟讓她嚇哭了。
但好像不是,千石似乎在拼命屏住笑聲。
連呼吸也開始不穩了。
對了,這傢伙,其實格外會笑呢。
不過,自己把自己說笑了,這也有點奇怪……
「阿曆哥哥……還是那麼有趣呀」
千石這麼說到。
……雖然我記不太清了,但是,難道我從小學生開始就是這種角色了……?
總覺得有些認命了。
不過,這傢伙,千石撫子,沒想到是個能說這種有趣話的人呢。
雖然還不至於讓我吐糟全開的地步,但也相當不錯。
嘛,昨天是因為處於妖怪的煩惱之中……所以也許沒有那份閒心。
這樣一來,我倒是有興趣想嘗試一下,這個內向少女能讓我把技能發揮到哪個地步。
「用那種速度奔跑,雖然撫子擔心鞋子是不是堅持得住……不過,奔跑時的神原前輩,好有型」
「別迷上她。
雖然並不打算撤回前言。
但那傢伙可是個相當麻煩的人。
哦不,她雖然也是個現如今十分罕見的有型角色……嘛,千石,下次我來安排你能向她好好道謝的狀況吧,倒那時——」
「恩,恩。
那雖然也很好」
千石說。
「我找神原前輩還有其他的要事」
「是嗎?」
「恩」
「哦……」
千石對神原道謝以外的要事,我有些猜不出來呢。
仔細想想,神原與千石兩人一起渡過的時間也不算短。
是不是那時有了什麼約定之類的。
「那麼,我可以隨便幫你轉達,因為我也必須向神原說聲謝謝才行」
為千石的事情——還有為千石的那條蛇的事情
如果神原沒有橫插一刀把的話——眼下我還不知道是不是能站在這裏說話。
雖然為同一件事,被一次次道謝道歉,大概會讓受者覺得鬱悶。
不過,等過段時間,大家心情都平靜下來後,再找個時間表示一下感謝的心情,應該是能接受的吧?
「不過……那樣,會給阿曆哥哥添麻煩」
「不要說什麼添麻煩。
又不是什麼大事,交給我吧」
「是嗎……那麼,這個就拜託阿曆哥哥了」
千石從手中拎著的書包裏,取出兩件小小地折疊好的衣物。
燈籠褲和學校泳衣。
「………………」
不是沒想到,而是根本完全從記憶中消失了……
「我洗乾淨了,所以想遇上神原前輩後還給她……不過,阿曆哥哥能幫我還給她的話,就交給阿曆哥哥了。
這樣也比較快」
「啊……」
跨欄好高……
這是什麼考驗嗎?
在自己上學的高校正門前,從女中學生那裏接過燈籠褲和學校泳衣的男人……這種事要是被熟人看見,我的昵稱肯定直接從『阿曆哥哥』升級為『變態』。
可是現實卻讓我不得不接受。
如果這是誰給我故意下的套,也就太巧妙了……!神啊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麼!
「那、那麼……我就收下了」
一邊心想著這輩子大概也沒機會再收到這種東西了,一邊從千石手上接過兩件衣物。
在千石把衣物交給我的時候,一瞬間似乎露出猶豫的神情(也許是猶豫,是不是應該親自還給神原比較好)但最後,還是鬆開了手。
恩。
不過,事情的展開真是有點怪。
今天——原本應該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對話中斷後,千石紅著臉,低下頭。
從蛇妖那裏解放了之後,她身上的憂鬱氣息似乎也有些消散了,不過,那份與生俱來的文靜,卻並沒有改變。
下意識。
我朝著千石的前發,伸出手。
「……哦?」
沒碰到。
我的手穿過空氣。
千石低著的臉,突然往旁邊一閃,躲過了我的手。
雖然我又試著去追上她的前發,但她這次後退了一步,千石躲開了我的追擊。
「……有、有什麼、事嗎……?」
「怎麼說呢……」
不必那麼害怕吧……
從平時千石的印象來看,無法想像的敏捷動作。
前發擋住影響視力這點,看來對千石是完全不用擔心的。
「……嗯」
再試一下。
我垂下別一側的手,輕輕從下拎起千石的制服裙邊。
恩,千石閃開我碰她前發的動作,就像是小學女生討厭男生掀她們裙子似的,所以如果真的是被掀裙子又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我不禁想試一下了。
可是千石對我的動作沒有任何反應。
只是斜著頭表示疑惑。
昨天我就這麼想。
這個女孩,就初中生的標準來說,未免過於單純了。
該防禦的地方,搞錯了很多喲。
我馬上鬆開拎住她制服的手指。
「面對你,總覺得像是在測試我作為男人的器量呢……」
「?……因為撫子,不愛說話?」
「不是指那個……」
不愛說話,嗎……
恩……說起來。
「對了,千石——有些件事想問你,可以嗎?」
「唉……什麼事?」
「嘛,也不是什麼大事……小忍她」
「小忍?」
「就是在那個廢棄私塾裏的,金髮小巧的女孩子。
她的名字,我沒告訴告訴嗎?嘛,也好。
總之,那個孩子,趁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對你說過什麼?」
「…………?」
就像難以明白這個問題的含義般,千石露出驚訝的表情,接著,
「沒有」
給出了否定的回答。
是嗎。
嘛,那也是的呢……不過,我還以為同樣身為不愛說話的人,是不是會有什麼能夠交流的東西。
但是仔細想想,本性是伶牙俐齒的小忍,與本性不好愛說話的千石,怎麼可能有能夠交流的東西……
忍野忍。
金髮,護目鏡,頭盔。
在那個廢棄私塾中,現在,正與我的恩人忍野咩咩一起,共同生活的美少女——雖然用『生活』來形容,但卻是充滿殺氣的生活。
「那個孩子……是吸血鬼吧」
千石說到。
因為在除蛇後,治療我傷口的時候,無法瞞住她,所以昨天晚上,在把塑膠瓶當枕頭睡覺前,把我的事告訴了千石。
還有神原左手的事情,也適當地說了一些,對於妖怪的相關事情,已經不需要對千石有所顧慮了。
與八九寺。
之後,除了羽川以外——能說的都說了。
「啊……嘛,現在的我,不能算是『吸血鬼』,而是『偽吸血鬼』吧」
就像我現在不能算是『人類』,而是『偽人類』一般。
她——也是這樣。
「那麼,是那個孩子的緣故——才讓阿曆哥哥」
「不是因為她的緣故。
是我自己的緣故。
而且——向妖怪追究責任,可就錯了。
那些傢伙,單純只是那樣存在著罷了」
妖怪的出現都有相應的理由。
僅此而已。
「嗯……是這樣呀」
千石老老實實地點頭。
似乎是把我話與自己的情況相對照了。
不過忍野說過,千石的事情,與我至今以來經驗過的,意義上有所不同,不能混為一談……
「嘛,你和我還有神原不一樣,已經從妖怪那裏完全解放了,所以別多想了。
回到普通生活中就好」
因為——你能回去。
必須回去。
「恩……雖然是這樣。
可、可是,知道那些事……知道了有那種東西,要撫子和以前一樣,很難」
「…………」
確實——那對誰來說都很難吧。
雖然千石不是膽小鬼。
但在那種定律、常識都不通用的領域中也能夠戰鬥的人,並不多。
在這種意義上,像我和神原這樣,已經踏進去一步的人,或許反而容易面對。
「總之,那種愚蠢的詛咒,再也不要與它有什麼關係了——我能說的,只有這些了」
「嗯……」
「忍野那傢伙雖然說過,曾經扯上一次關係的人,以後會變得容易受那些東西的吸引。
不過,那全都是取決於當事人的本心。
只要你自己主動避開,就能保持正常的平衡。
嘛,如果遇上什麼的話,就來找我吧。
我的手機號碼,有沒有告訴過你?」
「啊……不,還沒有」
而且撫子,沒有手機。
千石這麼說。
是嗎。
「嘛,只是號碼的話,記一下不就好了嗎」
「嗯……」
千石似乎很不好意思。
也許是我心理作用,她看上去好像很高興。
是不是覺得,告訴她手機號碼這件事,好像很有大人的感覺?……中學二年級學生,正是長個子的年紀吧。
嘛,我也不是那種有很多朋友的人,這樣聊著手機號碼的時候,我還是有點緊張的,所以也沒什麼資格說千石不好意思吧。
在一張精巧的便條紙上寫下我的手機號,千石很珍惜般,放入腰包中。
校服配腰包,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
第一次在山上相遇的時候,她就一直帶著那個腰包了,那個腰包似乎是千石很喜歡的東西。
「那麼——這是撫子家的電話」
「謝啦」
「阿曆哥哥要是有為難事情的時候,請給撫子打電話」
「恩……會有那種情況嗎」
「阿曆哥哥」
「啊,好的好的。
知道了啦」
「好的說一次就可以了喲。
阿曆哥哥」
「是嗎,說起來,你要是有麻煩的時候,直接去找忍野,可能會比找我來得方便……不過嘛,讓女中學生一個人去那種髒兮兮大叔的那裏,可能太過分了些」
雖然那個性格惡劣的大叔,對千石的事情,格外好說話。
但我還是不放心。
雖然這種應該是不可能會有,但我還是盡可能希望避免千石單獨去那橦廢棄大樓。
忍野咩咩,有LOLI控的嫌疑……
「那、那種事……不會的」
「嗯,嘛,就算沒有,事先注意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嘛。
不能總是動不動就去依靠他——總是依靠多啦A夢的秘密道具,就會變得像大雄那樣了」
「是……是呀」
千石點頭。
「忍野先生給我的那個護身符,真的很像多啦A夢的秘密道具呢……嗯,就像天才頭盔與技能手套一樣」
「我說啊你為什麼要特意用那種只在大長篇中登場的稀有秘密道具來舉例啊!?用竹蜻蜓或者隨意門之類的來舉例啊!」
「阿曆哥哥的吐糟總是時機恰好呢……」
千石一臉佩服。
她的眼中充滿尊敬的光芒。
那種不用特意尊敬吧……
「對了,阿曆哥哥」
「啥?」
「常有人說胖虎在劇場版中成長了,性格變好了。
不過,那其實應該是用來形容大雄才對吧?」
「為什麼突然冒出突兀的角色評論!」
「唉……可是,撫子不覺得,那很突兀啊」
「從對話來說確實是接著上文。
但那只是表面銜接而已!已經完全偏離正軌了!從大長篇擴展到角色評價的理由到底在哪里!」
哦,嘛要說劇場版中大雄的成長度,確實比不上胖虎!
「只有小夫,無論經過多久,無論什麼情況,都沒有成長」
「嘛,他的定位就是孩子王胖虎手下的一介小兵,無論是成長還是墮落,都不太好呢……啊,為什麼會聊起這個喲!」
這麼一說,千石沉默了。
這次不是在忍著不要噴笑出來,看上去真是顯得垂頭喪氣。
啊呀,我是不是有些說過頭了……沉默寡言的千石小心翼翼地注意著不要讓對話冷場,而我雖說是吐糟但居然朝她怒吼了,真不像樣。
「對不起」
很快,千石這麼道歉。
呃,我有種內疚感。
「啊,不需要道歉……」
「想試試阿曆哥哥的吐糟能到達哪個地步,所以不知不覺就」
「要是這樣的話,你給我再說十遍對不起!」
你是故意的啊!
雖然我的吐糟沒有死角,但我的忍耐還是有限的。
這個內向少女,原來也挺有趣嘛。
「剛才我說,『對了,阿曆哥哥』的時候,我想說的並不是朵拉A夢的事」
「是嗎……沒想到你是個挺會即興發揮的人嘛。
那麼,從那裏重新來過」
「嗯,對了,哥哥」
「啥」
「那個,關於小忍」
看來千石並不知道,我的基本技能就是重複笑話,所以她沒有繼續說多啦A夢的事情,把話題轉回正軌。
恩,感覺有些欲求不滿啊。
如果是八九寺的話,不僅會重複笑話,更會對我狠狠回擊。
千石的性能界限,就到這裏為止了嗎?
「小忍怎麼了?她不是沒有和你說過話嗎?」
「恩……可是」
千石說。
「那個孩子……一直瞪著撫子」
「……?啊,那傢伙一直都是那個樣子啦。
很會瞪人。
不管是對我還是對忍野或者對神原,都是那種眼神。
並不是特別針對千石的」
對於膽小的千石來說,雖然對方是小孩,但吸血鬼的眼神還是讓她覺得不舒服了吧。
嘛,那個可以媲美四谷怪談中阿岩夫人的恨恨眼神,就算是與小忍緣分最深的我,也會覺得害怕……更不用說是千石撫子了。
不過,千石。
「不是那樣的」
說到。
「那個孩子,雖然盯著每個人……但看阿曆哥哥和忍野先生時的眼神,與看撫子和神原前輩的眼神,不一樣——我覺得」
「……嗯?」
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太明白。
「你是說她看男人和看女人的眼神不一樣?」
「嗯……好像是的」
「恩」
「撫子對人的視線很敏感,所以能明白……感覺,撫子和神原前輩,好像被那個孩子給討厭了」
「被討厭了——那就怪了」
要說怪,確實怪。
甚至可以說是不可能的事。
雖然現在是一幅可愛的小女孩模樣,但那傢伙的本性始終是妖怪,是吸血鬼——基本上,對人類,沒有興趣。
不管是千石還是神原,或者忍野或者我,她對誰應該都是同樣的態度。
男女區別什麼的,原本就是無法想像的。
更不用說喜歡或討厭了。
……不對。
嘛,也許——只有我是例外。
「不過,千石說的大概沒錯吧……要是那樣的話,原因我也不明白。
下次問問忍野吧」
「問忍野先生嗎?……阿曆哥哥,為什麼不直接問小忍……?」
「雖然她以前是個伶牙俐齒的傢伙」
我苦笑著說。
事實上,我也只能苦笑了。
「現在已經完全處於心靈封閉中了。
她已經有兩個月沒出過一聲了喲。
一直緊閉嘴巴」
從寒假開始——兩個月以上。
沒聽她開口說過一句話。
因為覺得沒什麼意義,所以我沒有與忍野確認過。
但是,大概她對忍野也一樣沒開口過吧。
沒辦法。
那也是沒辦法的。
「是嗎……」
「我覺得她很厲害喲。
明明有一堆想說的話,卻全部忍住不說。
特別是對我,她應該有很多裝也裝不下的想說的話——」
比如指責。
比如痛恨。
應該有一大堆吧——卻沒有說。
哦不,應該說那只是沒有用語言表達出來。
不過,就算是那份沒有用語言表達出來的感情,她也沒有向我展示過。
「……那個,不是應該相反才對嗎?」
千石不解地說。
「阿曆哥哥可是被害者——」
「我是加害者喲」
我打斷千石,說到。
「對於小忍的那件事,我確確實實是一個——比加害你的那個同學更過分的加害者。
嘛,這件事你別太深究了——但,至少僅就這件事來說,請別指責小忍」
「啊,恩……」
雖然點頭答應,但千石似乎有些不滿。
嘛,千石不明白我與小忍的關係也並不奇怪。
因為就連我自己也不明白我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但只有一件事我是明白的。
我必須為小忍付出一生——因為這是我能為小忍作的,作為加害者唯一的補償。
雖然——我也是情非得已。
不過,我還是想到。
不由得想到——
那位吸血鬼的動人聲音,我大概再也沒有機會聽到了吧。
「嘛」
像是為打破開始變得沉重的氣氛,我勉強用爽朗的語氣對千石說道,
「千石,也許最好別再去見忍野或是小忍。
知道了妖怪的事情,確實很難再保持以往的無知無憂,但是正因為知道了,所以才知道該去避開它們吧」
「啊,嗯……不過,得向忍野先生,道謝……」
「嗯,那傢伙似乎不擅長面對別人的感謝……嘛,也好。
雖然最好還是別去再見面,不過這樣做未免有些冷漠了。
難得有緣認識了」
雖然與妖怪有相的緣分,並不是什麼好東西。
……哦不。
也不儘然吧。
我與羽川,我與戰場原,我與八九寺,我與神原——這些都是與妖怪有關的緣分。
不該說這些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麼與千石的再會,也是這樣吧。
「嘛,昨天因為急匆匆的。
再加上那些事情也不得不隱瞞,所以沒和我家的妹妹打招呼。
不過以後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就來找我家的妹子玩吧。
我昨天問過妹妹,她還記得你的事喲」
「是、是嗎——良良還記得我」
「嗯,所以,下次再來玩吧」
「真的可以嗎?可以再去阿曆哥哥的房間玩嗎?」
「可以」
雖然來我的房間的話,可能會招致懷疑……
不過畢竟是在家裏,應該不會被太懷疑。
「那、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去?」
「嗯,讓我想想。
總之,等文化祭結束以後——」
正當今後的時間表在我腦中開始繞行的時候,從背後,
「啊呀,這不是阿良良木同學嘛」
從背後被人招呼了一聲。
「你在那裏,幹什麼呀?」
轉過頭,那裏的人是羽川。
羽川翼。
我們班的班長——直到剛才為止,還在與我一起進行文化祭的準備。
優等生。
今天因為是我負責把教室鑰匙還到教員公辦室,她應該比我先回去了。
為什麼會從我背後出現?
朝我一路小跑過來,繞到我的跟前後,羽川發現了千石。
從羽川跑到校門口之前為止,千石一直躲在我的身後,所以羽川沒有看見她。
「啊……這位是?」
「哦,羽川,她就是昨天我說過的——」
就在我說到一半的途中,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先告辭了!」
千石用完全神色大變的聲音,剛一說完就轉身,用一種雖不能說讓神原也甘拜下風,但也足以媲美神原般的速度,從私立直江津高校的正門前,飛馳而去。
她的背影只用了數秒就消失在我的視野之中。
如脫兔般,便是用來形容這種場面的吧。
…………
對人恐懼症,也該有限度吧。
高校生就那麼可怕嗎?千石。
要知道羽川可是遠不及戰場原可怕,連她都無法介紹……原本還想視談話情況,順便邀請她來參加文化祭,但這個樣子,大概連進入高校區域都無法做到吧……
「……阿良良木同學」
過了一會兒,羽川說。
「我,或許有些受傷了……」
「呃……」
光是看到臉就嚇成那個樣子,就算再怎麼溫厚大度,也會有些想法吧——雖然這件事我可以說是一點點責任也沒有,卻不知為什麼冒出一種內疚感。
「你沒有先回去嗎?」
「我在走廊那邊被保科老師逮住了」
「原來如此」
班主任保科老師。
很照顧羽川。
「那個……介紹或許有些晚了」
豈止是晚,已經晚過頭了。
連當事人都不在了。
「剛才那個女生就是我昨天說過的,妹妹的朋友。
初中二年級的千石撫子」
「嗯……是嗎。
我正想問問。
阿良良木同學,那個——蛇的事情,後來怎麼樣了?」
她果然在意嗎。
而且我只對她說了一半。
「姑且,算是解決了——從結果來說,還是靠忍野的幫忙」
「嗯,雖然我不是很懂。
恩,不過,解決速度好快呢。
一兩天功夫就徹底解決了」
「並沒有徹底解決……不過,嘛,也差不多吧。
因為想對我和神原道謝,所以一直在這裏等著。
真是辛苦呢」
「向來道謝的人說這種話可不好喲,阿良良木同學」
「哦,剛才那個只是措辭——」
想找個藉口。
還是算了吧。
「嘛,說得對。
這樣不好」
「很好」
羽川滿足地點點頭。
怎麼感覺像是被養熟的狗似的。
「不過,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呢。
是叫千石吧?千石撫子,恩。
那件校服,是阿良良木同學畢業的那個中學吧?」
「你什麼都知道啊」
「不是什麼都知道喲,我只知道自己知道的」
「哈啊」
嘛。
這種程度,應該是知道的吧。
「不過,為什麼呢。
千石小妹妹,似乎很怕生……」
「是啊……她怕生怕到在便利店中不知怎麼回答店員問的『要不要加熱?』,所以只好買熟食類食品的地步」
順便說一句,這是我自編的偏見。
對於沒說過一句壞話,只因為打了個招呼這件小事,便遭到莫名其妙轉身就跑來對待的羽川而言,我自編的偏見肯定讓千石有口難辯。
「呵呵,無論是戰場原同學、還是神原後輩,真宵妹妹,最近阿良良木同學盡和一些可愛的女孩子關係那麼好呢」
「別說得這麼難聽。
雖然戰場原同學、神原後輩,真宵的關係確實不錯,但也僅只這三個吧。
但你說的好像還有其他人似的」
「沒有其他了嗎?」
「沒有」
雖然這麼斷言,但並不是實話。
至少,還有一個。
羽川翼。
還有你。
「嗯?什麼?」
「不沒啥……」
雖然是這樣,但當著羽川翼的面說什麼可愛的女孩子之類,大概會被當成騷擾吧……而且原來就沒有必要主動把對自己不利的事情說出口。
「說起來,阿良良木同學」
「什麼?」
「你剛才不是說今天有什麼要緊事嗎?所以才會那麼急著去還教室鑰匙……莫非阿良良木所說的要緊事,就是和可愛的初中女生一起聊天嗎?」
「不對」
「阿良良木同學的角色屬性,越來越軟派了喲」
「不是的……」
雖然那對我來說,確實是在煩惱的事……
但你應該能體諒我的吧。
「雖然剛才說得不是那麼清楚,但為了不引起誤會,我就說明一下吧。
所謂的要緊事是與戰場原有關,具體情況因為會不好意思,所以不能說」
「戰場原同學……」
羽川露出微妙的表情。
對於面臨文化祭的這個時期,卻用一句「我要去醫院」
為藉口,一點也不幫忙準備工作,準時放學回家的同班同學,作為班長來說,應該是些想法的吧。
當然,以前我雖然並不清楚,但如今與體弱多病之類完全扯不上任何關係的戰場原說的藉口,明顯是句大謊言。
說不定,羽川已經識破了她的謊言吧。
話說,戰場原那個體弱多病的角色屬性,我覺得也差不多到了使用極限了。
「阿良良木同學,告訴你一個有趣的傳聞吧」
「什麼?聽上去好像不太有趣,不過還是聽聽吧」
「戰場原同學自從與阿良良木同學關係變好之後,態度就變得很奇怪」
「呃」
「戰場原同學受到了阿良良木同學的不好影響」
「呃呃」
「之類的」
「呃呃呃」
那是蝦米。
傳聞?
「剛才,被保科老師問起。
羽川,你知道些什麼嗎——」
「嗯……」
雖然——是不負責任的傳聞。
可是,不愉快歸不愉快,卻難以生氣……感覺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事實,至少,這麼說的人的心理,我並不是不能理解。
「對了,還有人證說,周日看見阿良良木與二年級的神原手牽手一起走,之類」
「呃啊」
那是事實。
話說回來這真是個小城市啊……
輕易就被撞上了。
「雖然不知道阿良良木同學怎麼和戰場原同學關係變好的——不過,之後,這種傳聞大概會更多吧」
「大概——確實會更多吧」
「所以,會很辛苦吧。
阿良良木同學,必須證明不是這樣才對」
「…………」
「與男生交往會變壞之類對戰場原同學來說是不名譽的傳聞,絕不能視若無睹喲。
所以在校門前與可愛中學女生聊天,我覺得不太好呢」
「……你說得對」
無言以對。
不能因為我的行為,讓戰場原受到不好的評價。
換種觀點來看,也許我有些臭美。
但那份責任,我覺得必須擔負起來。
「話說,沒有羽川嗎?」
「嗯?」
「就是那個傳聞。
羽川與阿良良木關係好了之後,態度就變奇怪了之類的」
「不知道呢,就算有,也不會當成本人的面說吧。
不過,嘛,我想大概是沒有吧。
因為我沒有改變」
「………………」
說的是啊。
要說有什麼傳聞的話,大概肯定是相反的吧,比如——和羽川關係好了之後,阿良良木的態度變親切了之類。
那也是——事實。
我欠了她多麼大的救贖恩情。
「總之,我對老師否定了那個傳聞。
我說,沒有那種事」
「是嗎,謝謝」
「不必道謝喲,我只是說出自己的想法」
「是嗎,不過,你真的這樣想?」
「嗯?」
「就是你說的——沒有那種事」
「啊,恩。
當然,我,從沒撒過謊」
「我想有資格說出這句話的,除你以外就沒別人了」
「是嗎?應該還有很多吧。
嗯,對了,或者說——我反而覺得,戰場原同學,是在向好的方向轉變」
不過作業偷懶可不太好——羽川說。
看來戰場原的謊言早就被她看穿了。
對於無所不知的班長,想要隱瞞什麼,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雖然不知道是由於治好重病的關係,還是阿良良木同學的關係——但我想,戰場原同學的變化,是少不了在一旁支持她的阿良良木同學」
「……你啊,說的話好像遠遠超過高校生層度啊」
「唉?不是很普通嗎」
「是嗎」
堅定認為自己是『普通』人,這也是羽川翼的特徵之一……如果這傢伙也算是普通的話,那麼我到底該算入哪一範疇之中啊。
突然想到。
不僅是這次,從前這位班長就對戀愛,男女間的微妙之處,有著獨樹一幟的見解。
那麼羽川自己有沒有那種物件呢?
雖然她對任何人都同樣溫柔。
但特定的某個人,應該也是有的吧?
雖然完全沒有露出過絲毫跡象,但說不定,一臉認真模樣的她,已經有了男友。
恩,從沒想過呢……
「喂,羽川——」
「怎麼了?」
呆了一下,羽川問到。
嗯……
不行,問不出口……
用類似剛才千石所說的宅急動來形容的話就是,我沐浴在羽川翼那天然釋放出的足以匹敵ArrowAngel閃光炮般強大的視線之下,感受到這個提問本身是非常動機不良的行為(C注:ArrowAngel是Bikkuri-Man系列中出現過的角色)
「怎麼了?阿良良木同學」
帶著純樸的眼神,羽川再次問到。
呃……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追問下去的衝動。
被名偵探逼入不得不坦白境地的犯人心情,大概就是如此吧?可惡,她可不是個用一句『還是不說了』就可以打發的傢伙,必須問點什麼才行——啊啊真倒楣啊,我現在後悔得就好像在兩個浴缸中,每一個浴缸都被倒入了兩種不同顏色的入浴劑一般。
「哦,那個,多啦A夢的秘密道具——」
無計可施之下,我想拿出多啦A夢話題作為最後手段,可是,剛說到一半,羽川嘀咕般說到,
「啊,好疼」
打斷了我。
好疼……我嗎?身為高校三年生卻拿出多啦A夢話題(而且還是最後一著)的我,讓她覺不舒服了?明明中學生可以接受的啊。
一瞬間,雖然有種被害妄想,但並不是這樣,羽川用手指貼著頭部。
也就是說——頭很疼吧。
啊,說起來,羽川昨天也說過……
「喂——沒事吧?」
「嗯……嗯,沒事」
羽川堅強地說。
她那面對我的笑容,雖然沒有一絲陰沉——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剛才羽川說的話,豈不是在說謊了?
她從沒說過謊。
那樣——不算說謊嗎?
「去保健室——不,春上老師,現在已經回去了。
那麼,去醫院——」
「沒事的啦,太誇張了。
阿良良木同學。
這種程度,回家看看書,就能治好」
「你是認真的?靠看看書就能治好頭痛……?」
有些時候,她確實是個怪傢伙。
思考方式不同。
「你不是說最近常這樣嗎?要是大病該怎麼辦?」
「想太多了啦。
沒想到你還挺斤斤計較呢,阿良良木同學。
比起這種小事,阿良良木同學,我剛才說過的話,你好好理解了嗎?光是理解還不夠喲,還得去實踐喲」
「好的,知道了」
比起這種小事,嗎?
比起自己更重視他人。
這種性格——也是她的奇怪之處。
不過。
「總是讓你操心,真對不起」
「沒關係喲。
不過,所以總之,既然明白了我說的話,那現在,阿良良木同學」
羽川說。
像是故意似的咳了一聲後,
「先把那兩件像寶物似的緊握在手的燈籠褲和泳衣,收入書包中好嗎?」
003
六月十三日對我來說是值得紀念的日子。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那和燈籠褲、學校泳衣之類的完全絕對沒有關係。
事情的起因是,從上個月母親節、五月十四日開始交往的我的女友、戰場原黑儀的這麼一句話。
「我們約會」
在當天的午休時分。
在中庭的長椅上,看上去關係很好的並排坐著吃便當的途中,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
我被嚇得夾在筷子上的煎蛋都掉了。
什麼?
剛才這個女人、說了什麼?
我看著戰場原。
穿著——夏裝。
襯衫的短袖向裏折用大頭針別住,看上去像是無袖,這個最近在我校女生間秘密流行著。
我擅自想像過戰場原會不會並非不贊同趕潮流的女生(我擅自斷定戰場原是那種排斥時尚潮流的人),但意外地並沒有這回事。
她並非不問世事。
這可是新發現。
順便說一句,羽川雖然不會對這種時尚潮流橫加指責,但她自己卻不去趕潮流的。
就算同樣是優等生,但境界還是有區別的。
不過,戰場原的情況是連短裙的長度都沒有改變。
因為是用餐途中,戰場原把後面的頭髮和最近好像張長了的劉海向上捋起,各自用紅色橡皮筋紮起來。
看上去雖然是很白癡的髮型,但毫不吝嗇地露出漂亮額頭這點,我非常的中意。
然後戰場原把這個看上去‘疏忽大意’的形象給我看了過後,不由得產生了親密無間的感覺,心情還不壞。
「那個……咦?」
就在我不知該如何反應是好的時候,戰場原「嗯」
了一聲,從自己的便當盒裏面用筷子夾起一小團白米飯,然後把那團白米飯向我這邊送了過來。
「張嘴啊~~」
「……!」
嗚哇……!
這是什麼情況……!
作為漫畫上很常見的甜蜜戀人間的甜蜜舉動之一的話,我倒是知道得很清楚,但什麼啊這個,完全高興不起來,與其說是討厭,簡直就很恐怖。
戰場原的話還是那樣平靜的面無表情……要是害羞的靦腆表情之類的話我是完全歡迎的,但是因為無法揣測出對方的感情,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不知不覺就覺得她在盤算著什麼。
看上去背後有很大的黑幕。
應該說看上去只有黑幕。
兩面都是B面。
(譯注:指事情的兩面都是黑幕)
她是想如果我在這時傻傻地張開嘴的話,就突然一個假動作,然後嘲笑我嗎?
「怎麼了?阿良良木同學。
來,啊~」
「……」
不……
怎麼能懷疑自己的戀人呢。
戰場原確實很壞心眼,但並不是能做出這麼過分事的傢伙。
才剛開始交往一個月,雖然不能說交往了很久,但我們應該都對對方有了一定程度的瞭解。
彼此間有了信賴。
自己做出去破環這段信賴關係的行為,那怎麼成?
我可是戰場原的男友啊。
「啊、啊~」
我張大了嘴。
「給」
戰場原把白米團朝著我張大的嘴巴的稍右側、我的臉頰按去。
「……」
不不不。
明擺著的結局。
「呵、呵呵呵」
戰場原笑起來。
很讓人火大的竊笑。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能看到你的笑臉,雖然我非常開心」
以前明明是基本都不笑的傢伙。
現在也只有這種時候才會笑笑。
基本上反正就是皮笑肉不笑那種。
「阿良良木同學,臉頰上沾著飯粒呢」
「是你沾上的」
「我幫你取下來」
戰場原暫且放下筷子,直接伸手過來。
從我的臉頰上,把自己粘上去的飯粒,小心翼翼的,一粒一粒,取下來。
嗯。
這還真是……
「好了,取乾淨了」
戰場原這麼說著,輕巧地將那些米粒團丟進了旁邊的垃圾箱。
……丟掉了。
在眼前丟掉了啊……
不,雖然倒是沒有想過她會吃掉。
「那麼」
戰場原這麼說著,利索地重新擺起架勢。
感覺被當作完全沒發生了。
「我們約會」
又說了一次。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戰場原一副類似「不對」
的煩惱表情。
歪著腦袋,在思量著什麼。
「不對呢。
不是這樣呢。
約會……」
「……?」
「要……約會嗎?」
「……」
「來約會……怎麼樣……呢……」
「……」
這傢伙……!
當真不知道拜託別人的方式嗎……?!
令我吃驚。
話說回來,更令我吃驚的是,提出約會的是戰場原,這還真是直截了當且突如其來。
這才剛開始交往一個月。
我明明那麼露骨,有時甚至大膽地邀請過,卻毫無興趣的這個女人……不動如風不動如林不動如火不動如山的戰場原黑儀……竟然自己提出約會?
我們倆至今為止就像是遵守著不成文條約似的,頑固地維持著這種被神原稱作為『柏拉圖式』的關係,如今終於要迎來約會了麼?
這是怎樣的心境變化啊?
雖然不是剛才的「啊~」
那樣,不過這個女人,不又在打什麼算盤……公認的女友提出要約會,自己還不停地疑神疑鬼,我還真不正常。
不過,這事的確太讓我驚訝了,值得懷疑。
「什麼啊?」
戰場原平靜地答道。
「不願意嗎,阿良良木同學?」
「不,也不是不願意……」
「說起來,我聽說了」
戰場原一幅目中無人的表情。
那是給男朋友看的表情嗎?
「和神原的約會,阿良良木同學,貌似相當愉快不是嗎?變得很親密,昨晚甚至和神原待了一晚上?」
「啊啊……什麼嘛,聽說是指從神原那裏聽來的?」
「嗯……雖然那孩子說起話來相當吞吞吐吐」
「……」
為什麼意味深長地吞吞吐吐起來……!
根本就問心無愧,所以坦白地說出來啊!越隱瞞,越會讓人感覺發生了什麼事吧!說了一半後再死不開口的人,真是最麻煩了!
「她求我不要責怪阿良良木前輩」
「為什麼我要被那傢伙庇護啊!明明什麼壞事都沒做!」
無辜!
冤枉!
冤罪!
「總之,」
戰場原說。
「那孩子貌似和阿良良木同學相處得很好,真是太好了」
「……」
這是――什麼意思?
當然。
戰場原對神原感到內疚和歉意這點是事實吧――而且我和神原作為情敵圍繞著戰場原展開的事件,戰場原也是知道的。
所以,我和神原的關係能變的友好起來,對於戰場原是很有意義的,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不過,從剛才戰場原的言辭中,感覺並不僅僅只有這層意思而已。
我想起了昨天羽川所說的話。
我覺得從戰場原的角度來看的話,非常不安呢――
這句話所包含的,那個含義是――
這個女人。
到底在、想什麼啊。
「這麼一來,對阿良良木同學來說,神原就有作為人質的價值了呢」
「居然在想窮兇極惡的事!」
人質?!
日常對話中會說人質這個詞嗎,這傢伙!
「神原很可愛吧……不過這麼可愛的孩子只要是我說的就會樂意聽從,對於這點阿良良木同學是怎麼想的呢。
雖然沒什麼關係,不過可愛的女孩子只裸露下半身,四肢著地在校內散步之類的,不想看嗎?」
戰場原看似故意很憂鬱地混雜著歎息聲,吐出那麼危險的臺詞……這般非暴力的無言威脅居然存在,作為在和平的國度出生成長的我是無法想像到的……
戰場原黑儀。
現在弄清楚了,你才不是傲嬌也不是其他什麼,是不過是個性格惡劣的人。
「哎呀真是失禮,阿良良木同學。
我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麼說呢」
「是這樣嗎……?」
「豈止如此,我經常被人說和那個完全相反的形容。
‘你性格真好呢’這樣的」
「那是挖苦你吧!」
這樣也可以的話,我也能說啊!
你的性格真好呢!
「你說什麼……?是指那些人騙了我嗎。
居然要懷疑他們說的,就算是阿良良木同學,我也不能置若罔聞呢……」
「不要包庇說自己壞話的傢伙!」
之類的。
這些對話,只是開玩笑。
測試彼此間的感覺。
「因此,」
雖然不知道因什麼此,但戰場原在這裏再次,重話舊提。
「我們約會吧,阿良良木同學」
「最終是這麼平心靜氣啊……」
要說妥當的話,的確妥當。
要說像她的風格,沒有什麼比這更像她的風格了。
「有什麼怨言……不,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那麼我在今天放學後,隨便找個藉口,先回家準備。
阿良良木同學在完成文化祭的準備工作後,立刻到我家來――戰場原如此這般解釋完,就如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午餐。
雖然戰場原秉持約會優先,文化祭的準備工作則是理所當然地偷懶,當然,對於我來說,能和戰場原約會不可能不開心。
而且時間上是從晚上開始的約會,其意義相當深長。
戰場原還說了,去哪里、做什麼、有什麼計畫都交給她來辦。
因此我覺得這裏並不是特別追問的場合,所以就這樣定了吧,真是期待。
我在內心中比劃出勝利的手勢。
好漫長的路程……
從沒想到僅僅和她定下約會,竟會這麼費力……一時控制不住和她的學妹先進行了約會,不過就結果而言形勢良好。
總之。
六月十三號對初次和戀人約會的我來說,本應該是值得紀念的日子――
但是。
數小時後。
放學後,結束了文化祭的準備工作,準備回家的時候,小妹以前的朋友千石撫子在正門等著我。
我從她那裏接過燈籠褲和學校泳衣,而這個場景被羽川看到,於是我真心實意地殷切地懇求說,「拜託!我付你五萬元,所以這件事情請不要說給別人聽!」
(當然,之後被羽川說教道,「居然想收買有尊嚴的人,不知羞恥!」
。
我就這麼在學校正門口抱著燈籠褲和學校泳衣被同級生所訓斥。
),用比平時更快的速度蹬著自行車踏板回到家,把制服換成便服,只帶錢包和手機向戰場原家折返而去。
到達的時候已經過了晚上七點半。
正想著會不會稍微晚了點,不過,戰場原卻說,「比我想像的早呢,不過也好」
。
看來,要是我來得太早,或許會讓她覺得麻煩。
戰場原也穿著便服。
頭髮在後面分成兩股。
在學校,除了吃飯和體育課的時間以外都披散下來(戰場原最近也能正常地參加體育課了),校外,她原則上把頭髮綁起來,這是戰場原自定的規矩。
分成兩股的話,不知為什麼就和班長•羽川的形象重合起來了,不過這也是原因之一,看上去是方便活動的瀟灑打扮。
心想戰場原穿的似乎是接下來要出門去哪里的衣服,果然不出所料。
「那麼走吧。
跟著我」
她說。
不過,不出所料也就到此為止了。
接下來等著我的是意外的發展。
戰場原黑儀把我帶向停在她家公寓民倉莊前的一台吉普車前。
開車代步。
這很好。
在這個汽車社會中,毫無問題絕無問題。
但問題是,我和戰場原基於校規都是嚴禁考取駕照的,不要說汽車了,連電動車的駕照都不行。
必然的,我和戰場原坐進去的位置是在吉普車後座。
那麼坐駕駛座的人是誰?
是戰場原黑儀的父親。
「……」
有女友父親做伴的初次約會……
如同拷問般的約會……
還紀念個什麼啊,這個。
車內飄蕩著無論用怎樣善意來看都很難堪的氣氛,打招呼也是草草了事,然後吉普車就出發了。
都到上了車,我都沒問目的地是在哪里。
不過,事已至此,目的地什麼的都無所謂了。
當然,這次是我和戰場原父親的初次見面。
如果戰場原父親是個直爽的人就也沒問題,不用援引千石作例子也能知道,對方是我最不擅長應付的,沉默寡言的類型。
年紀小的女孩子沉默寡言就算了,年紀大的男性也沉默寡言就……穿著下班回家――不,好像還在工作中的齊整服裝,戰場原父親靜靜握著方向盤。
好像,是說在外資企業上班來著吧……
看上去就很頑固的人。
雖然感覺被害妄想到這裏也是極點了,不過總覺得有著這個人無論以什麼理由對我發怒都情有可原的氣氛。
不過……拋開這些來看的話,一頭黑白頭髮,年紀和我父親差不多,很有氣質。
如同演員一樣,和魅力中年男子這個詞正相稱。
這樣說也許顯得我在把女友拿來顯擺似的,不過戰場原黑儀在班級確實是個被稱為深閨大小姐的美人,原來如此,有其女必有其父嗎。
唔。
她父親的氣度比其本人氣質,得分還高呢……
「怎麼了?阿良良木同學」
車子往前開了一會兒,鄰座的戰場原向我搭話。
「還真是沉默寡言呢」
「我說啊……你、瞭解、現在的狀況嗎?」
「不瞭解呢。
現在是指何時?狀況的漢字是怎麼寫的啊?」
「連那些你都不懂嗎!」
淨會裝傻,這女人。
也不體諒我的心情。
「阿良良木同學。
因為初次約會而緊張也是很正常的,不過,這樣的話可撐不了很久喲。
因為夜還很長呢」
「嗯……」
我才不是因為現在是初次約會而緊張……!!
我還真是懷念考慮著晚上的約會很是意味深長的自己。
那個時候的我很幸福。
而現在,對於夜還很長這個事實,老實說,只有恐懼而已。
為什麼夜要這麼長啊。
現在我只求這個夜晚能儘早結束……。
「喂,阿良良木同學」
戰場原以平穩的口氣說。
不過,這傢伙都不緊張的啊。
「喜歡我嗎?」
「……!」
感受到非常強烈的找茬意義!
這傢伙除了毒舌以外,還能做到這個!
「回答啊。
喜歡我嗎?」
「……」
「什麼嘛。
回答不出嗎?阿良良木同學,難道不喜歡我嗎?」
是找茬……
是沒有比這更強烈的找茬……
「喜、喜歡……」
「這樣啊」
戰場原連笑都不笑一下。
完全面無表情。
「我也喜歡阿良良木同學喲」
「非常……感謝」
「不用客氣」
……說起來。
你都不在乎嗎?
在親生父親面前進行這樣的對話,你真的都不在乎嗎……不,不對,這傢伙就是這種性格,為了整我可以毫不猶豫地貶低自己。
那麼不用理她,現在更重要的是……我戰戰兢兢瞄了一眼駕駛座的方向,雖然這不是什麼嚴禁行為,卻不敢正眼去張望。
不過戰場原父親可以說毫無反應。
一心一意,專心致志地駕車。
很冷靜的人……吉普車的這個方向好像是開向高速公路。
高速公路……感覺是出了一趟相當距離的遠門呢。
不過,不這樣的話,畢竟就算是戰場原也不會在約會的時候把父親給帶上吧……
十分鐘後,正如我所料,吉普車開進高速公路。
已經逃不掉了。
不,就算不是這樣,一開始就沒打算逃。
「阿良良木同學,還真是安靜呢。
話好少啊。
平時明明話更多,今天心情不好嗎?」
「不是心情的問題……」
「啊啊,腦袋不好使呢」
「不要趁著混亂只說些你想說的!」
「阿良良木同學的吐槽還是那麼的孩子氣呢。
好吧,那麼就由我親切地來找個話題。
阿良良木同學只要回答就可以了」
戰場原說道。
「喜歡我的什麼地方?」
「不喜歡的地方倒是很明確啊!」
到底想做什麼啊,這傢伙。
說起來,甚至有種這次的這個約會本身,會不會就是給我下套的陰謀。
我想逃了。
「可惡……我明明真心期待著……明明是夢想實現的心情……!」
「夢想什麼的太誇張了」
戰場原面無表情地說。
「知道嗎?阿良良木同學。
在人旁邊加上儚……是什麼字?」
「大概是我吧……」
寫作雙人旁加一個夢,讀作‘阿良良木’。
(譯注:日語中,同一個漢字可以有不同的讀法。
由此可以延伸出許多日語特有的文學表達)
儚。
(譯注:雙人旁+夢,生造字,不存在,在此用儚代替)
新的漢字誕生了。
「阿良良木同學,很困擾呢……啊,對這樣的阿良良木同學,我只能說加油,真是乾著急呢」
「不,我覺得你還可以說對不起來謝罪」
不過。
就算道歉了也不能怎樣。
道歉有用的話還要員警幹嘛。
「而且我現在不是困擾,而是非常非常累啊」
「確實,就像是剛開始就筋疲力盡了呢」
「剛開始就筋疲力盡?這個還真好笑……」
[譯注:「いろはにほへと」
是以前平假名的讀法,現在的讀法是「あいうえお」
。
這里是把「いろはにほへと」
和「へとへと」
(疲憊的狀態)連起來玩的文字游戲,算是冷笑話。
]
不過,笑不出來。
一點都從容不起來。
不管怎樣。
「喂戰場原……你到底想幹嘛啊?」
「戰場原?這是指我嗎?還是說是指爸爸呢?」
「……」
這個女人……只有這個女人我……
不,冷靜下來……現在想著的事就這麼說出口的話,會變成分手宣言……
「爸爸。
阿良良木同學在叫你喲」
「黑儀同學!我是在叫黑儀同學!」
畢竟沒辦法去掉同學兩個字。
黑儀同學。
就在前幾天,和神原進行了‘以名互相稱呼’的活動,但和實際的戀人卻以這種方式迎來這一幕,有誰能想到……
「什麼事?阿良良木同學」
「……」
你不稱呼我的名嗎。
雖然也無所謂。
「那麼,黑儀同學。
重新問你……請教你。
你到底想幹嘛?有什麼企圖?」
「我什麼企圖都沒有。
比起那個,阿良良木同學。
有個叫黒岩淚香(kuroiwa ruikou)的著名推理作家,這個人的名字分解開來就成了陰暗的壞孩子(kuroi warui ko)喲。
你覺得這是故意起的名字嗎?」
「無所謂吧這種話題!無論是陰暗的孩子還是壞孩子都是你!」
「當著父親的面,說了這麼過分的話呢」
「呃……!」
這是陷阱!
上當了!
「爸爸。
你的女兒好像是陰暗的壞孩子喲」
還報告……
戰場原父親對這個也一樣毫無反應。
陰暗的壞孩子的這種行為,對戰場原父親說不定已經習慣了。
也是啊,想想的話,那畢竟是自己的孩子……
那麼,我也就犯不著太驚惶失措啦。
被她一直牽著鼻子走,多沒意思。
「哎呀。
又安靜下來了呢。
稍微欺負過頭了嗎?」
戰場原面向我說道。
「因為阿良良木同學的反應很不錯,所以不知不覺就想讓你消沉一下呢」
「你這句話才是最讓我消沉的……」
真是的。
好,試著反擊看看。
偶爾也想看看戰場原消沉的模樣。
「你喜歡我什麼地方啊?」
「溫柔的地方。
可愛的地方。
在我遇到困難的時候無論何時都會奔來幫助我的王子大人一樣的地方」
「我錯了!」
為什麼要想反擊的念頭啊。
在找茬這方面我跟這個性格惡劣女有著千年的修為差,我卻還偏偏想用這個來對抗,簡直是……
戰場原正是不動如山的化身。
這個女人就沒有感情嗎?
我這邊就算知道那只是找茬的回敬,但聽到她這麼說,心臟還是怦怦直跳……
「我不明白……為什麼啊……在哪里做錯了哪個選擇,我於是走在這般荊棘之途上啊……」
「荊棘之途有什麼不好的。
在到處綻放著美麗薔薇的道路上,優雅漫步的形象,華貴又美麗」
「不要解釋的這麼好聽!」
「薔薇的花語是――愚蠢的男人」
「騙人!不要亂說!」
「說起來」
戰場原說道。
真是個看情況對自己不利就肆無忌憚更換話題的傢伙。
「說起來,垃圾……不,阿良良木同學」
「剛才你差點把自己的男友叫垃圾吧?」
「你在說什麼啊,請不要無緣無故地找碴。
比起那種事,阿良良木同學,之前的實力測驗如何?」
「啊?」
「喏,我、在我的家中、只有我們兩人、不分日夜地、徹底照顧你,不是嗎?」
「……」
為什麼要故意用這種說法……
父親在場的情況下,說父親不在家時只有兩人在家這種話題……
「測驗結果應該在上週末就全部發放了,因為阿良良木同學不想談這個話題,我以為大概是糟糕透頂的結果,所以迄今為止都裝作毫無興趣,但今天稍微問了問羽川同學,好像不是很差,對吧?」
「羽川?」
「她不愧口風很緊,詳情沒能問出來,但如果不及格的話應該會告訴我才對」
「……」
好像是討厭的詢問方式呢。
在校門口的時候我就覺得羽川在談到戰場原的時候,說話方式很微妙,原來是有這個伏筆啊。
關於實力測驗的結果,昨天在那個書店和羽川談了一些……不過,先不談戰場原的說話方式,我畢竟受到了她如此的照顧,一句都不報告的話,確實有些沒禮貌。
不過這是因為和羽川商量的是報考大學的事,所以才覺得說不出口啊……
「有什麼不好說的。
快點告訴我具體分數。
要是想要故弄玄虛的話,我就把你身體中的關節全部反向對折,弄成感覺反而像是很帥的體型」
「那種體型中哪來的很帥要素!」
「很衰?」
「很衰也難以形容那個樣子!」
「很搞笑?」
「我笑不出來啊!」
「那麼,不想變成只能仰成橋狀用四肢爬行的身體的話,就快點告訴我」
「不,把關節全部反向對折的話,不是那種程度就算完的!」
會死的。
在完成前會死差不多五次。
「呃,是我不好,應該早點跟你說呢。
對不起對不起。
恩,比我想像中的分數要高。
甚至連原本應該就拿手的數學也比平時提升了。
是你的功勞,謝謝你,戰場原」
「爸爸,阿良良木同學好像要對爸爸道謝,能不能聽聽他說的話呢?」
「謝謝你黑儀同學!」
真是什麼跟什麼啊。
總之,我把五項課程六科目各自的分數詳細地告訴了戰場原。
戰場原一邊唔嗯唔嗯地點著頭,一邊向我問哪個問題做錯了啊哪里不明白啊之類的……這女人記得測驗的所有題目嗎,我稍微有點吃驚。
不過,她是關照我學習的同時還拿到了學年第七的綜合成績的秀才……實際上,這種程度可能沒有吃驚的沒有。
總覺得,總算像是學生間的對話了。
這個的話就算在父親面前,也能安心地說。
要展示認真的一面就是這個時候了。
「本來的話,測驗一完就直接對答案比較好呢」
戰場原說。
「不過,要求現在的阿良良木同學做到這個地步太殘酷了呢……但是,分數也算不錯了。
雖然是由我來執的教鞭,不過稍微有點意外呢」
「意外啊」
「恩。
對阿良良木同學來說是毫不有趣的結局呢」
「我可不是想被你嘲笑才讓你教我的啊!」
「我還期待著毫無疑問會是‘就算如此努力,卻比以前的分數還低’這樣的發展呢,某種意義上說很失望」
「追求那種發展可是更加殘酷啊!」
「哦,是麼」
這麼說著。
戰場原輕輕地把手放在我的腿上。
大腿那邊。
……?
在幹什麼啊,這傢伙。
說起來,雖說是吉普車,但這輛汽車的車體並沒有那麼大,所以像這樣並排坐在後座上,戰場原和我之間的距離變得相當之近……比如說,車子因拐彎而傾斜的話,身體就會因此而碰觸到的距離。
就算如此,戰場原竟然主動靠過來摸我的大腿,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不過,真的做得很好呢。
誇獎你」
面前的戰場原就像與她毫無關係,右手的那個動作完全在她的管轄範圍外一般,與剛才無二地繼續著對話。
這傢伙為什麼能這樣表情毫無變化呢。
讓我覺得她是不是帶著做工很好的面具。
「我很少誇獎人。
上次誇人是在多久之前的事呢。
對了,好像是小學六年級時,鄰座的孩子用奧賽羅(黑白棋)三連勝的時候」
「還真是很早以前,而且不要在芝麻小事的時候誇獎人啊!」
「騙你的」
「唉,騙我的……」
「不過,我很少誇獎人這點是真的」
「嗯……這點我知道」
「儘管這樣,其實這次,也只是繞著彎子誇自己而已呢。
對於能把阿良良木同學這樣的笨蛋教到這個地步的自己,感到非常自豪」
「……」
不過。
大致上,那個也是事實。
「我自己居然把笨到把印象寫成印度象的阿良良木同學,教育到這個地步呢」
「我才沒犯過那種錯誤!」
「失分也好像多失在馬虎上……嗯。
保持這種狀態的話,阿良良木同學也許能更上一層樓」
「更上一層樓嗎」
報考大學。
升學就業嗎。
「只要阿良良木同學願意的話,以後我也可以教你學習」
「那是……」
實際上。
我偷偷把戰場原可能會接受包送的國立大學作為目標這件事,雖然也不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說,但眼睛還不是跟她說的時候――所以說,沒理由在這裏拒絕這個提議。
「――求之不得」
「哦,是這樣啊」
戰場原裝作一副置身事外樣子,只說了這麼一句。
對口風緊的羽川已經下了重重封口令,我的計畫應該不會從她那裏透給戰場原吧。
不過也有可能,我的打算早被這個女人看透了。
我這麼心想。
不過,這樣也不錯啊,就算這樣,戰場原大概是打算等到我自己開口說出來――心靈相通的感覺,也不壞。
「……」
比起那個,這傢伙已經不僅僅滿足於用右手碰觸我的大腿,開始來回撫摸,區域已經擴大到大腿內側,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不是色狼行為嗎?
這是在父親面前做的事嗎?
……不過,正確來說是在父親身後。
「那麼從今往後每天到我家學習吧」
「每、每天?!」
這種情況、完全沒有心靈相通啊!
呃、不……?
不過,不做到這種程度的話就不可能?但是說是每天……每天?我姑且在學校也有學習的,是說放學後和星期天也要學習嗎?
「什麼啊。
怎麼有意見?阿良良木同學」
「不、不……我在想頭腦好的傢伙果然是要努力到這種程度啊」
「不?我不會做到那個地步喲,太麻煩了。
那個當然是為阿良良木同學準備的方案」
「……」
天才實力……
學年第七的人剛才說,學習太麻煩了……
「頭腦好的人在學習之前頭腦就很好。
因為成績說白了,不過是理解力和記憶力」
「嗯……啊,但是這麼說的話,羽川有說過不學習的話頭就會痛之類的呢」
「阿良良木同學,羽川同學所做的‘學習’和我們所說的‘學習’,很遺憾等級是不一樣的」
戰場原說。
突兀地稍微停頓了一下。
「羽川同學是,真貨哦。
和我們所處的世界不同」
「……唔嗯」
就算從你的角度來看――也是這樣嗎?
之間存在著橫溝?
學年第七和、學年第一。
明明都是一位數,居然還有如此差距啊。
「真貨――啊」
「怪物――可能這麼說也可以呢。
因為,老實說不噁心嗎?敏銳(聰明)到那種程度的人。
可不是什麼長於機智呀――」
戰場原平時的毒舌。
不是這樣的感覺。
對於羽川――總覺得這女人常常這樣。
又不像是討厭――
反而把她擺在了一個很奇怪的距離上。
(我總覺得——戰場原雖然不討厭羽川,卻跟羽川保持著奇怪的距離)
「我們――你說了吧?」
「嗯。
我們、哦。
從阿良良木同學的角度來看的話,我和羽川同學好像是同類――我覺得從羽川同學的角度來看的話,我和阿良良木同學是同一等級呢」
「是這樣嗎?」
「對。
沒有比這更屈辱的事了呢」
「居然是屈辱……」
而且還是沒有比這更屈辱的程度。
還真是喜歡使我屈服呢。
「不過,就算是羽川也不是常常盡拿滿分不是嗎?不,不過,好像大抵上都是滿分……」
「羽川同學沒有拿到滿分的情況,那是測驗題目那方面不合格哦……只是,會怎麼樣呢?我一想到那會成為多麼大的壓力……就覺得無法坦率地說羨慕呢」
「壓力嗎……」
「或者說、精神壓力」
「精神壓力啊」
羽川翼。
擁有異型羽翼的少女――
「不過就算這麼說,我們因為那種理由就同情羽川同學也不太合理」
然後戰場原就「那個歸那個」
地說著,回到了最初的話題。
「及不上那種真貨、匍匐在最底層的阿良良木同學,就只能孜孜不倦地努力又努力了哦。
所以,從今往後每天到我家學習吧」
「好好……就這麼辦吧」
「好要說三次哦,阿良良木同學」
「好好好!……為什麼還要求我要興致勃勃啊!」
「我想要你拿出這種程度的幹勁來給我看呢。
因為不管怎麼說,我可是把我家提供了出來當學習場所」
「這樣啊……」
「要不然,阿良良木同學的家也可以」
「我的家不是容易學習得下去的環境呢……因為妹妹很吵」
「偶爾一次的話,神原家也可以呢」
「為什麼這裏會出現神原的名字?」
「和照看阿良良木同學的學業一樣,也必須要和那孩子稍微在一起玩玩呢。
因為做了這樣的約定」
戰場原以強調又平穩的口氣說道。
是能讓人感覺到強調又平穩的口氣。
(不明白,里面的強いて啟什么作用)
……這傢伙,對我就始終性格惡劣,但只有對神原可能就可以說是真正意義上的傲嬌呢……
不過,也就是人質。
神原駿河。
「不過那孩子學習方面好像不用擔心……即便是阿良良木同學,也想和神原一起玩吧?」
「那是當然。
很有趣的傢伙」
雖然稍微有點有趣過頭了。
而且。
「過於仰慕我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哪……感覺那傢伙,把我的事往好的方向有點捕風捉影過頭了」
「關於這個可能責任在我呢」
戰場原說道。
「因為我告訴她阿良良木同學拯救溺水小孩的事,還有星期天總是去敬老院當志願者的事」
「這不盡告訴她謊話嗎!」
「開玩笑啦。
據實告訴她的而已」
「唔……這樣啊」
「我所謂的據實也就是壞話,所以神原仰慕阿良良木同學這點始終是神原自己的判斷呢」
「……」
灌輸了我的壞話……
能不能不要這麼幹啊。
「儘管物件是脾性相合的學妹,但稱讚自己的男朋友什麼的感覺很害臊,所以這是我掩飾難為情的方式哦」
「掩飾難為情的話,我希望你能普通地(像普通人那樣)說自己很難為情就好了啊……啊,對了,戰場原」
我壓低聲音,一邊注意不要讓駕駛座的戰場原父親聽見,一邊找到話題對戰場原說道。
「那麼還有一個問題,關於神原的……」
「爸爸。
阿良良木同學好像要對爸爸說悄悄話――」
「黑儀同學!」
不要這麼眼尖(太敏銳了吧),這傢伙真是的!
絕不放過任何欺負我的機會啊!
「神原怎麼了?」
「那傢伙為什麼會那麼色情啊?」
用手掩住嘴角進行的對話。
一想到戰場原父親就像棒球投手和捕手的組合那樣,通過確認後方情況的後視鏡來讀唇語,就不得不這麼做。
「色情?神原嗎?」
「嗯嗯。
初中生時代就是那樣嗎?」
「不是。
比起初中生怎麼樣之類的……說起來,神原很色情嗎?」
「不是嗎?連那個忍野都把神原當作色情屬性而不是運動屬性來理解的哦」
「是這樣嗎?那是忍野先生以及阿良良木同學,從對於女性要求貞淑的男性方的視點來看才會看起來如此不是嗎?那是男性的理論呢。
那孩子只是忠實于自己而已哦。
不過我不覺得她有太過分」
「這樣嗎……」
是這麼一回事嗎?
不是很明白。
「阿良良木同學要是有機會的話,也請去讀讀面向中學生以上年紀的少女漫畫和BL小說。
神原那種程度就會無法說成是色情哦」
「這樣啊……不,不過讀就不用了」
特別是BL小說。
要是讀了感覺從各方面來說會終結掉。
「這樣嗎?不過,作為我來說,我的可愛學妹遭受很色情之類的偏見這點,無法饒恕呢」
「不饒恕又怎麼樣啊」
說是偏見。
我可是秉持著受害者的心情說出來的……不成,就算和這傢伙商量神原的事,戰場原好像會無條件無限制地袒護神原的樣子。
明明是人質……
說起來,這樣的話我才是人質嗎?
「還問怎麼樣啊?動搖阿良良木同學內心中的判斷基準、價值基準哦。
這麼做的話,神原就被看成是純潔無垢的女孩子了哦」
這麼說著,戰場原輕輕地把身子靠向我,甚至不壓低聲音,露骨地說悄悄話的感覺把唇貼近我的耳畔。
用手掩住嘴角。
「――xxxx」
「……!」
呃……!
這傢伙、剛才、說了什麼……!
「把xxxx往xxxx做xxxx然後xx――用xx來xxxx――xx往xxx――」
「唔……唔唔!」
戰場原黑儀……
說些什麼可恥(讓人臉紅心跳)又下流的事!
居然xx往xx?!
怎會有這種組合?!
而且還硬是以平靜的機械般的口吻。
難以置信……單單僅僅是言辭而已,就能把人的情欲刺激起來啊?!
「不、不要――」
嗚……不行,不能大聲喊!
戰場原父親就在前面不遠!
不能被他看見不自然的動作!
「xxx――用xx來xxx――」
「呃……」
不、不過,結合耳邊好像被呼吸吹拂過一樣癢癢的感覺……喂,到底怎麼回事啊這情況!戀人一邊來回撫摸著我的大腿,一邊輕吟著下流話――在戀人的父親的面前――這簡直像是刑訊嘛,明顯僅僅就是刑訊吧!我到底要招認出什麼,才能從這個刑訊中解放出來!
我什麼都不知道!
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啊,謎底解開了,神原色情方面的師傅就是你啊!想想是很簡單的事啊,因為她是受到了戰場原的影響如此之深的學妹啊……!他媽的(可惡),真的讓我內心中的判斷基準、價值基準動搖了,崩潰了……啊啊,神原不色,神原一點都不色……
「啊呣」
耳朵被咬住了ー!
被唇瓣夾住的感覺!
NGNGNG(演員演得不好,導演在這個場合大概會叫 cut 吧),這已經是完全的色情行為了!
「這種感覺的,」
戰場原安之若素,若無其事地從我身邊離開。
「怎麼樣呢?阿良良木同學」
「隨便你怎麼樣了……黑儀同學」
我已經不行了。
我絕對不想進行這樣的約會……你還真的,把我的期待啊幻想啊一個接一個地按順序打碎了呢……
在做這些事的同時,時間流逝了。
等我注意到的時候已經從高速公路上出來了。
透過車窗向外觀察來看,是比我們所居住的城鎮更鄉下的田園風景。
這裏是哪里?
要把我帶往哪里?
說著荒唐話的時候……
「還有一會兒呢」
同樣確認著窗外的戰場原說。
「還有三十分鐘左右――大概。
時間上也是正好……嗯。
不愧是我呢」
「……」
什麼正好啊我是不知道,不過時間上的話,我覺得這全部都是戰場原父親的功勞――你不道個謝嗎?
不不。
兩人關係不好嗎?
說起來,戰場原和戰場原父親,幾乎沒怎麼正經對過話。
只是出發前簡單說了幾句。
不――不過,應該也不是關係不好。
因為戰場原向忍野支付的作為被妖怪纏上而受到照顧的謝禮金十萬元,是她幫父親打工得來的。
可是。
父母與孩子間有隔閡這點,在我們這個年紀是理所當然的嗎――我也是這樣,戰場原也有不尋常的家庭情況。
就連羽川。
……
啊——想起來了。
羽川的頭痛……由於那之後的燈籠褲加學校泳衣的騷動,所以沒有說清楚……因那種事而偏離話題這點雖然覺得有點問題……但羽川說的頭痛。
頭好痛。
要不要跟忍野商量一下。
不過,這麼簡單就依賴忍野也不太好――之前那傢伙也說過,他不可能一直會留在那棟廢棄大樓裏――
離別儘早會到來。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但應該就在不遠的未來。
「喂,戰場――黑儀同學」
「給我閉嘴」
明明我中途發現了口誤,然後然後重新修正,戰場原也不評價一下我的態度,就嚴厲禁止了我的發言。
「嘰嘰喳喳啵啵,吵死了呢」
「啵、啵啵?」
「馬上就快到了,稍微安靜點可以嗎?」
「……」
亂髮不滿啊……
「我不是能陪阿良良木同學隨便聊天的閒人,也不是能陪你胡謅的火星人」
「火星人能陪我胡諂嗎?」
快到了?快到哪里了啊。
差不多該告訴我了吧。
與其說期待,不如說我現在已經很激動了。
不過,話雖這麼說,但在戰場原父親面前繼續這種刑訊般的對話,感覺差不多也快達到極限了。
戰場原的那些話,仔細想想,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我心想事成吧。
「好吧」
說著,我舒服地把體重交給了墊子。
「吵死了」
「咦?我什麼都沒說啊」
「我是說你呼吸聲啊心跳聲,吵死了」
「不,你是在說去死吧」
哎呀,說完這段話後。
戰場原就一言不發。
為什麼啊。
好像、在緊張著――看上去是這樣。
打算把我帶去會讓你都緊張的場所嗎?
車子好像進入了山道。
山――這不是昨天前天和神原爬過的那種小山,而是真正的山。
以吉普車的馬力登上呈大型螺旋的山道。
山道是完備的道路,這也和昨天前天的山有所不同。
山上……?
又是神社嗎?
初次約會去參拜……
騙人的吧?
「雖然感覺現在再問也已經晚了……到底打算帶我到哪里啊?」
「好地方」
「……」
「好~地~方~」
「……」
就算你的語氣有些色色的……
但絕對是在騙人。
「說起來,阿良良木同學,不管你願不願意,已經到了喲。
看,那裏已經是停車場了」
這麼一說往正面一看,果然如此。
到達。
現在時間接近十點了……所以開了兩個小時以上的車啊。
可怕到令人喘不過氣來的駕車旅程,這樣總算能正經喘口氣了。
戰場原父親以精彩的停車技術,把吉普車停進了空蕩蕩的停車場一解。
我松了口氣,正打算從車上下去,就在這時,我的動作被戰場原阻止了。
並不是抓住我的手來阻止,而是用指甲猛戳進剛才來回撫摸過的大腿這種驚詫的阻止方式。
你是野獸嗎。
你又不是貓。
「幹……幹嗎?」
「阿良良木同學在這裏稍等片刻」
戰場原說。
「我一個人先過去準備一下」
「準備啊……」
需要準備嗎?
說起來,戰場原,這種狀況下我在這裏等著,你一個人先過去的話――
「請和爸爸暢談吧」
輕巧地丟了句不得了的話出來。
戰場原真的一個人下了吉普車。
走掉了……
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這麼來形容自己民,但眼下這種情形,我只能這麼形容……就像是被飼主扔掉的棄犬。
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戰場原。
居然把我留在這麼一個窘境中……
背叛了嗎?倒戈了嗎?
叛變了嗎!
……我已經混亂到連自己在說什麼都不知道了。
其實原本就不是背叛也不是倒戈,仔細想想,一開始把我拖進這個窘境中的,不正是戰場原本人嗎。
不過,就算這樣想也難以置信……
狹小的車內和女朋友的父親單獨相處……
這甚至已經不是刑訊了。
而是刑罰吧。
經歷著這般殘酷體驗的高中三年生,就算在全日本找大概也只有我一個吧……為什麼會有這般不起眼卻又真實的不幸啊。
暢、暢談?
總覺得就這麼沉默下去,給人印象會很壞吧……話雖如此,並不想讓戰場原父親對我有壞印象。
不過……迄今為止我都幾乎都沒有和既不是親戚也不是老師,年齡輕鬆超越我一倍以上的人說過話……
哎呀。
在我猶豫不決之時,意料之外的,戰場原父親開口起了個頭。
「你的名字是……阿良良木同學吧」
「……」
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巨大的隔閡……
不過就算這樣,這個人真的好像演員一樣,有一幅好嗓子……我還以為那種讓人覺得聲音很有魅力的人是不會存在于現實世界的。
「是、是的……我是阿良良木、曆」
我這麼回答。
「這樣啊」
戰場原父親點點頭。
「女兒就拜託你了」
咦咦咦?!
這個人突然說了啥!
「開玩笑的」
然後。
戰場原父親繼續說道。
……居然是開玩笑……
冷笑話?
這個真的是冷笑話?!
不過,連笑都不笑一下就這麼說出來――也不像是看著我不知所措的樣子而樂在其中……我該怎麼做。
就算讓我做什麼,我也做不到啊。
「阿良良木同學。
我呢――就像是書中那種的工作狂。
幾乎沒有什麼和黑儀一起度過的時間」
「嗯啊――」
黑儀?
不過也是理所當然,對女兒叫名字。
而且非常自然的感覺。
這就是父女關係嗎?
「所以,由這樣的我來說可能會覺得沒什麼說服力――不過黑儀那麼開心的樣子,很久沒見過了」
「……」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可是在說看著自己的女兒欺負同級生,很開心的樣子啊……
然後,戰場原父親說著「啊,那個」
支吾起來。
感覺像是在選擇言辭。
多半戰場原父親和女兒不一樣,不是伶牙俐齒的人――不如說像是個相當笨嘴拙舌的人。
「黑儀母親的事,已經聽說過了吧」
「……是」
「那麼,黑儀的病也……」
戰場原黑儀的病情――雖然選用病情這個措辭,不過這個場合是指那個妖怪的事。
蟹。
蟹的――妖怪。
經由忍野的幫助,已經治好了――不過,說是治好,但並不是就此結束的輕巧問題。
就家族方面來看,更是如此。
「不過,不僅僅是因為生病――當然,忙於工作的我也要負起不小的責任……黑儀完全地把心封閉了」
「啊我知道」
知道得很清楚。
因為高中一直同班。
第一年和第二年。
第三年的一個月。
她有多麼的自閉――我知道得很清楚。
「關於這件事,我不會找藉口呢――子不教父之過,父不教子無過」
「過錯、啊……」
「能讓封閉內心的人隨心所欲地說出想說的話的物件只有兩種。
一種是被對方討厭了也沒關係的。
還有一種是――不必擔心被對方討厭」
「……」
最初我所接觸到的,揮舞著釘書機的戰場原――毫無疑問把我看做前者吧。
她脫去了深閨大小姐的面具,在我面前暴露出恐怖本性,這是因為對她來說我最多只是知道自己秘密的敵人而已。
不過現在。
我被她如此信任嗎?就算是這樣,不過,我有這樣的資格嗎――
「因為她母親的關係。
再加上――她自己的病。
那孩子雖然是主動付出去愛別人的類型――但她卻不懂得如何去愛別人」
戰場原父親像是在自言自語。
雖然他不是在說什麼天馬行空的事,但無奈聲音實在很棒,感覺像在聽非常詩化的故事一樣。
「阿良良木同學。
我想你和黑儀相處的很好」
「您覺得我能做到嗎……?」
她的心靈之傷是日久沉澱且徹底的傷害。
被細細剁碎的心靈。
心中淌出的血,是早在很久前就已經留下的積血。
「她一直都是那種樣子。
我剛才還在想,她這次是不是為了讓我尷尬,所以把爸爸也帶著一起來」
啊。
無意中,說了爸爸。
那、那麼,這樣的話,會對我出現那個臺詞嗎……?傳說中的,‘不准叫我爸爸!’。
「不是那樣的」
沒有說。
是代溝?
「不過,對我的諷刺可能是有的」
「諷刺……?」
……嗯?
啊啊――原來如此。
一般來說,親生女兒在後座跟初次見面的男性打情罵俏的光景,作為父親應該心情不會好――才對吧。
這是理所當然的,也正因為此,雖然我被這樣又那樣地耍,但她找茬的對象,其實應該是父親……嗎?
「不,我覺得應該沒這回事……就算是、那個、黑儀同學,也不會諷刺父親吧……」
「被對方討厭我也能接受――因為我有被她討厭的原因」
戰場原父親說。
「但不管討不討厭,我還是她的父親。
和黑儀她母親的醜陋爭吵,在黑儀的面前重複上演了相當多次……所以父慈母愛什麼的,現在的黑儀連是一點都想不起來吧」
「啊――」
離婚協議。
單親家庭。
這樣啊。
這個人從剛才開始就一句也沒說過‘內人’和‘妻子’,自始至終――都是說‘黑儀她母親’。
「所以――才諷刺我吧。
我好像聽見了黑儀在說‘不會變成你們那樣’呢。
實際上――也是如此吧。
你們,真的很開心」
「那個,嘛……要說完全不開心的話,就像是謊話……我總覺得,那傢伙一直是這麼胡鬧的
啊。
這種說法會不會很失禮?
要是不折不扣地被當成在說女兒的壞話……雖然我的本意是打算讚揚,不過考慮到對方的心情,這種因為親密才會說出來的損話,視情況不同也有可能被當成不愉快的言辭……呃,不知道該如何區分其中的標準。
說起來,什麼啊這個獨角戲。
現在的我,是不是很衰?
「因為黑儀是主動付出去愛別人的類型」
戰場原父親說。
「所以,對於喜歡的人就全心全意地依靠,竭盡全力地撒嬌。
付出愛情也就是渴求回應呢。
雖說是自家的女兒,但我想那孩子作為戀人太過沉重了」
「太過沉重――嗎?」
這怎麼說呢。
真是諷刺啊。
「雖然這樣說很丟臉,但我是不可能成為黑儀支柱的。
所以那孩子從很早以前就不再對我撒嬌了」
「……」
「不記得什麼時候了,她揮舞著釘書機對我怒吼……那個是最後一次呢」
對父親也幹過那種事嗎?
這已經不屬於家庭暴力了……
「不過――前陣子,黑儀主動對我提出,說是――想幫忙工作上的事,真是很久,很久沒有聽到她開口提要求了」
戰場原父親陷入沉思中,靜靜地說著。
「然後是這次。
兩次――都跟你有關。
能改變那孩子,我覺得阿良良木同學真的很了不起」
「……您過獎了,我都不好意思了……不過,我想那種事只是碰巧吧」
我忍耐不住,終於說到。
總覺得像是基於誤解而被稱讚。
完全搞錯的高評價。
老實說很難說心安理得。
「是嗎?黑儀的病能治好,聽說也是靠你主動幫忙」
「所以說――那個就算不是我,我想也無所謂。
只不過正好是我而已……我之外的任何人都可以做到,而且黑儀同學說到底是自己救了自己,只不過那時候我湊巧就在她身邊」
「那也很好啊。
需要的時候,能在那裏陪著自己,這就比什麼都更可貴了」
戰場原父親這時第一次笑了起來。
「我是沒盡到責任的父親――就算是現在也不覺得我有在照顧女兒。
那孩子就像是一個人在生活著一樣。
在那孩子需要我的時候,我沒有在她的身邊。
老實說,光是還黑儀母親的欠債已經讓我精疲力竭了――就連這輛吉普車也是向朋友借來的。
不過,就算是這樣的父親,她也是我引以為豪的女兒。
我相信女兒的眼光。
如果是她帶來的男孩,應該不會有錯吧」
「……」
「女兒就拜託你了――阿良良木同學」
「……爸爸」
對話――變得有些奇怪。
儘管如此,我還是覺得。
這次約會——應該不是戰場原對她父親的一種諷刺。
或者不如說,這是戰場原想告訴父親自己已經沒事了,所以這次才在初次約會中要求戰場原父親做伴吧。
並不是――我不會變成你們那樣。
而是――不用再擔心我。
我仿佛能聽到這樣的聲音。
……不過,這並不是我可以開口的事。
不應該貿然插手他人的家庭――不僅僅是基於這樣的常識性判斷,而是因為戰場原和戰場原父親這兩人之間,並沒有我插嘴的餘地。
所以,無法開口。
不管怎麼想,在戰場原看來,你不是被討厭也無所謂的人,她是擔心你會討厭她。
怎麼也說不出口。
能說出這些的,這世上只有一人。
「……說起來,這裏是哪里?」
「黑儀要保密的事,我可不能偷偷告訴你呢。
不過――這裏是……以前,我們三人來過好幾次的地方」
「三人……?」
三人是指……戰場原,戰場原父親和――
戰場原母親、嗎?
「和戀人的初次約會場所就選這裏,她還真是――哎呀,公主殿下好像回來了」
這種措辭還真像是個父親呢。
如果對方是同世代的人的話,就輪到我吐槽的時候了,不過這裏還是自重。
比起這個,說是戰場原回來了……真的呢,透過汽車前玻璃能看到她悠閒地信步走來。
啊啊,剛才我還在想下次再見到她的時候,一定要為她把我丟在這種狀況中揚長而去這件事埋怨幾句,現在卻感覺她就像是下凡來拯救我的天使。
被騙了……
「久等了,阿良良木同學」
一點都不瞭解我心情的戰場原打開後座的門,以平靜的語氣這麼說到。
然後,立刻轉向駕駛座方向。
「爸爸」
她說。
「這之後是年輕人的兩人世界了。
謝謝您送我們過來。
大概兩個小時就會回來,所以請努力工作吧」
「嗯」
這麼回答著,戰場原父親在戰場原的注視下拿出手機。
和我猜的一樣,他大概是在百忙之中,插空過來接送我們……接下還得用電話繼續工作。
唔。
也就是說……父親的同行就到此為止了?
「來吧,阿良良木同學」
戰場原向我伸出手。
我誠惶誠恐地接過那只手。
然後,被戰場原拉出車外。
戰場原立刻把手放開。
果然很矜持。
「謝謝,爸爸」
終於在這裏――道謝了。
戰場原關上吉普車的車門。
不――當然,所以說,雖然沒什麼關係……總之,這麼一來總算回歸普通的約會了。
戰場原父親在這種工作日的晚上還將我們送到山裏,雖然把他留在停車場有點不好意思,但他好像還有工作,那沒辦法。
「……那麼,這裏是哪里?黑儀同――」
哎呀。
這也、已經可以不用了。
雖然有點戀戀不捨。
「戰場原,這裏是哪里?」
「哼」
戰場原哼了一聲把臉轉向一邊。
「迄今為止我有回答過阿良良木同學的問題嗎?」
「……」
不。
我覺得有哦?
剛才我覺得自己是被討厭了也沒關係的原因,正是戰場原的冷淡態度。
「居然想對我提問,別太得意忘形了」
「我連提問都不被允許嗎……?」
「連下跪我都沒允許呢」
「我才沒有想下跪啊!」
「你是說想要跪拜?」
「我連站著都不行嗎?!」
已經不是在父親面前了,所以我盡情吐起槽來。
阿良良木曆全速運轉。
戰場原不無猶豫地稍微提高了行走速度,而我則跟在後面。
這裏雖說是山裏,但停車場稀稀疏疏地設置了街燈,所以感覺不是很黑……不過,這裏又不是街市,那也能叫街燈嗎?我想著這種毫無意義的事。
「不過,天氣晴朗真是太好了」
「天氣晴朗?天氣很重要嗎?」
「嗯」
「唔……啊,因為我是晴天男孩吧」
「哦,沒腦男孩?」
(譯注:阿良良木說的是晴れ男,戰場原擅自加了兩個字進去,變成了脳天晴れ男)
「有你這種聽錯法嗎!」
「看」
一出停車場,戰場原就說道。
「那邊有一塊看板不是嗎,讀一下吧」
「啊?」
就算用那種隨隨便便地帶有一點任性的語氣說……我一面這麼想著,一面姑且照著戰場原所說看向她指出的方向,那裏確實有一塊看板,上面還寫著「星之裏天文臺」
的字樣。
天文臺……?
也就是說是……
「什麼」
我反射性的向上空望去來確認,但被戰場原的右手阻止了。
就這麼以從上方揪住一樣的感覺,把我頭部的動作壓制住著,封住了。
「幹什麼」
相當屈辱……
都這個年齡了還被人從上方揪住腦袋……
「阿良良木同學,還不能向上看。
向前看也不行呢。
給我視線向下,看著腳下走路。
這是命令」
「誰會聽你那蠻不講理的命令!」
「如果不聽的話,我會一邊大聲哭叫,一邊跑向爸爸正坐著的那輛待機吉普車」
「……」
「又或者,明天的時候神原可能會遭遇不幸呢。
打扮成幼稚園小朋友去聽課的女子高中生,和脖子上掛著寫著‘因為我很下流所以正在接受懲罰’的標語牌站在走廊上的女高中生,阿良良木同學喜歡哪一個呢?」
「……遵命」
軟硬兼施的戰略是經常聽過的說話技巧,不過對這傢伙來說只有硬呢……我一邊呆呆地想著,一邊索性垂下頭,把視線投向腳邊。
不過戰場原黑儀就算這樣也沒把手從我頭上拿開,說了句「那麼走吧」
,就這麼再次邁開步伐。
哇啊。
就像在遛狗。
「……真是你嚇一跳又一跳」
「嚇一跳多了一個喲。
不過,我是想要讓阿良良木同學嚇個一跳又一跳,這是我的服務精神的產物呢」
「嚇一跳多了一個啊!真是盡說些過分的話。
你就沒一點慈悲嗎?」
「茲悲的話我有喲」
「一點也沒真實感!」
「真是誇張了,在對話中多少加點蒸餾咖啡[espresso],是常用的禮儀吧」
「對高中生來說那東西太苦了……」
另外,正確說法是機智[esprit]。
過於辛苦和負荷過重都是現在進行時。
剛一出停車場,周圍就變暗了。
不過就算如此――因為這裏是山野天文臺的緣故吧,不用仰望天空,也有一定量的星光讓周圍不至於一片漆黑。
因為我們所住的小鎮相當的鄉下,晚上甚至能找出星座,不過果然還是不能和這裏相提並論。
啊。
我想到了一個關鍵點。
「說起來,神原那傢伙」
「什麼?和我商量讓神原怎麼遭遇不幸?」
「誰跟你商量那個啊!」
「不愧是阿良良木同學。
如何讓神原遭遇不幸,從始至終全部想由自己來決定呢」
「讓神原遭遇不幸的傢伙,我絕不原諒啊!就算是你也一樣!——我可沒說過剛才那種話!」
「那還有什麼事?」
「前天吧,和神原談了星座的事」
蛇夫座。
要是說得再深入些,就會涉及戰場原的生日,所以不能談太多。
「那時神原說過。
說是――每年大概會參加兩次在其他地方天文臺舉辦的活動。
那個難道是指這裏嗎?」
就連工口――都是被戰場原影響至深的神原駿河。
這樣推測也十分合理。
果然不出所料,「大概是這樣吧」
戰場原這麼說到。
「雖然我自己已經很久沒來這裏了……不過印象中和那孩子說起過呢。
嗯……是這麼回事啊。
神原嗎……」
「自己很不像做這種事的人嗎,難怪她這麼說過――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真是個可愛的學妹」
「說的也是。
可愛到想做了她」
「你想做什麼?!」
啊……說起來,順便又想起了一件事。
第一次去戰場原家裏那天的事……我對著戰場原吹了一番我對天文學有多詳細。
說著月亮模樣是什麼樣的之類……宣揚著知半解的知識,然後被戰場原推翻了,確實有這樣的回憶。
哇啊,好慚愧。
這個還是忘了吧。
難道會被她推翻。
我這還是第一次來天文臺。
「……不過,沒人呢」
「現在並不是特別值得觀測的時期。
是普通日子。
現在來的人全部都在那個天文臺中吧」
「那個?」
我想要抬起頭來,然後被壓制住了。
更有甚者,頭皮被指甲刺到了。
「喂,戰場原……你剛才絕對,做了比自己想像中更過分的事情」
「是這樣嗎」
戰場原黑儀把我作出的親切忠告完全當成了耳邊風。
「用我白魚般的手來抓住你的頭什麼的,不如說算是幸運的一種不是嗎?」
「就算是白魚,你的話感覺是大白鯊……Great White Shark啊」
「哎呀真高興。
說我的臉頰淨透亮白,阿良良木同學也相當擅長恭維呢。
讓我好想溫柔地對待你」
指甲更深地陷入頭皮中。
雖然表面看不出,但帶來的痛苦卻相當有效。
真的是大白鯊嗎,這傢伙……說起來,那個生物空洞般無感情的眼睛,讓我如實聯想到戰場原的面無表情呢。
原來如此,我的女友是大白鯊啊……
黑儀大鯊魚。
「總之,有天文臺吧?」
「嗯,還有大型的反射望遠鏡」
「嗯。
雖然那個有多厲害我有點搞不清楚……是去那裏嗎?」
「不」
戰場原輕鬆地搖搖頭。
「門票是要錢的」
「……」
「我可是很窮的」
就算你說得很了不起似的……
不過,也對。
「天文臺門票錢的話,就算我來出也可以……這點錢我手頭還是有的」
「想要為我花錢,用心很好呢。
不過,這次就不用了。
因為比起在建築物中窺視望遠鏡,我有更加推薦的地點。
這邊走」
戰場原偏離正道,爬過小丘。
踩著被剪割過的草叢,沿著戰場原的足跡追去。
戰場原在山腰附近停住了腳步。
那裏鋪著塑膠布。
原來如此,所謂的準備就是這個啊。
「閉上眼睛,躺下來」
都到這裏了,已經沒有反抗她的理由和必要了。
戰場原的意圖我也大致猜到。
按照她所說閉上眼,我躺到了塑膠布上。
她的手從我頭上鬆開。
然後,我的旁邊感到有誰躺了下來。
雖然說是有誰,不過這裏要是有戰場原以外的人,可就是不得了的幻覺了。
「可以睜開眼了」
照她說的做。
接著,滿天星辰。
「…………………………哇啊」
老實說。
比起美麗的星空,我對自己到了這個年齡,還保留著遠望星空為美麗其震撼的感性而吃驚。
人類,是這般的感性生物啊。
仿佛要撒落般的星辰。
不知趣地進行分析的話,這也有橫臥因素的影響吧……視野全部都被星空不留餘地占滿了,一般來說絕佳。
雖然尋找著感動的理由,並勉強保持自我意識的我,也許已經失去了那份孩子般的純真。
但是總之,戰場原甚至用指甲戳我都要禁止我向上看的理由算搞清楚了。
因為戰場原想讓我一開始就以這樣的視野來眺望這片星空。
好地方。
確實沒有比這更好的地方了。
啊……總覺得非常有回報的感覺。
這之前的辛苦如逝水般遠去。
「怎麼樣――阿良良木同學?」
旁邊的戰場原向我這麼詢問。
她也――眺望著同一片星空吧。
「很棒――老實說,無法形容」
「詞藻貧乏呢」
毒舌從旁攪亂我的感動。
不過――這種程度而已。
就算是她吐出的毒舌,在這片天空下也就這種程度而已。
「那是天鵝座@星,牛郎星,織女星。
有名的夏季大三角――呢。
從那裏橫過去――再往旁邊偏一點,那附近是蛇夫座哦。
巨蛇座就是那附近排列的星星呢」
戰場原指著夜空,滔滔不絕的解說。
既沒有光線也沒有星座盤的解說。
就算如此總覺得很容易理解。
「那邊尤其明亮的星星是處女座@星……所以那一塊就是處女座。
那邊的是巨蟹座……不太容易看出來」
「北斗七星那種程度的話我知道」
「對。
北斗七星是大熊座的一部分呢――就在旁邊是山貓座」
「貓嗎?」
「對」
戰場原就這麼一個接一個的把肉眼能看見的星座及其相關的逸聞趣事告訴了我。
簡直就像在聽天方夜譚一樣愉快地銘刻在心。
如果可以的話。
我很想就這麼睡去。
「睡著可不行」
她明確說到。
敏銳的傢伙。
「用在風雪交加的雪山中遇難的登山家的話來說――不准睡,敢睡的話就殺了你」
「要殺了我嗎?!」
「那種事情已經無所謂了」
大體上,星座的解說結束――
戰場原平靜地說道,
「這就是全部了」
「嗯……?什麼?」
「我所擁有的,全部」
戰場原仰望星空說道。
「教你學習,可愛的學妹,以及疏遠的父親。
然後是――這片星空。
我所擁有的就是這些。
我能給阿良良木同學的也就是這些。
這些就是,全部」
「全部……」
什麼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前天神原也是……不,說起來從開始交往的那個母親節開始的一個月,這傢伙一直在考慮這種事嗎?完全不答應由我提出的約會……與神原和好是意外事件,等待實力測驗結束,配合父親的空閒時間嗎?
我想起了羽川說過的話。
她說,戰場原同學很辛苦。
「不過,嚴格來說,還有著毒舌和暴言」
「那些我不要!」
「還有就是我的身體」
「……」
說什麼我的身體……
像是拐彎抹角卻很露骨的說法。
「那個也不要?」
「呃、不……那個」
不要――是不會說的呢?
不過,這種情況下,說那個我想要的話,也不太對……
「不過你知道的吧?我以前――差點被那個卑鄙的男人侵犯」
「啊啊……嗯」
蟹。
那是――遇上妖怪的理由。
至少是理由之一。
妖怪都有著相應的理由。
「阿良良木同學做那個混蛋想要對我做的事,老實說,很害怕。
不――對於這件事,我不打算用心靈創傷這種漂亮話用藉口。
我沒軟弱到那種程度。
但是……我、很害怕。
雖然在交往之前還沒有怕到那個程度――我現在很害怕,會變得討厭阿良良木同學」
害怕。
並不是害怕行為本身,而是害怕結果。
「我現在很害怕失去阿良良木同學」
戰場原淡淡地說。
完全聽不出她的感情。
臉上一定也是面無表情吧。
「害怕變得討厭交往物件,害怕失去交往物件,很可笑吧……就像是先有雞蛋還是先有煎雞蛋般的感覺哦」
「那個肯定是先有雞蛋吧」
「直截了當地說,我變成了無聊的女人呢。
明明應該是身患原因不明重疾的悲劇美少女――現在我卻成了腦中盡想著男人的輕浮美少女了」
「無論哪種都是美少女啊……」
「總之,就算僅僅是把我變成這種,到處可見的毫不有趣的女人這點,就讓我幾乎要怨恨阿良良木同學了」
「哈啊……」
不……我覺得你十分有趣。
不過你正在說帥氣臺詞之中,所以不太好說出口。
「不過呢――也正如阿良良木同學所知道的,迄今為止我的人生說不上幸福……但一想到能夠與阿良良木同學相識,我就覺得這些不幸全部可以被抵銷了」
「……」
「正因為不幸,才引起了阿良良木同學的注意――我覺得這樣也好。
我喜歡阿良良木同學到了這種地步。
所以,就算是萬一的可能性,我也不願把阿良良木同學和那個混蛋重合在一起。
當然我沒打算始終都說這種天真的話……事實上,我知道現在自己說的話有多麼幼稚。
這種小孩般……這種不懂世事的小陔般說出口的話……」
為什麼要重說,而且還用更貶義的詞。
「用更淺顯的話來說,失去阿良良木同學對我來說,就像失去半身一樣。
所以希望你再稍微等等」
「稍微――」
「對。
至少到下周」
「真快!」
「到那時為止就用神原的身體忍耐一下」
「對我說了不得了的事!」
「我也會在這段時間內和神原努力進行康復訓練的」
「這樣一來不盡是神原的好處了嗎!只有那傢伙的願望全部完美實現了!」
「不過,下周還是不行呢――總有一天,絕對會想辦法的,所以希望你再稍微等等。
所以,我這個輕浮女現在能給阿良良木同學的――就只有眼前的這片星空……小時候,父親和母親和――我,曾經來過這裏」
和父親母親――三人一起。
參照我所知道的戰場原的家庭情況――這是相當久遠的事情吧。
儘管如此――戰場原還記得。
不。
是回憶起了嗎?
被遺忘的回憶。
「我的、寶物」
作為戰場原,雖然這是相當老舊的臺詞――不過,這才讓我覺得聽到了她毫無掩飾的真心話。
夏季的星空。
和家人一起仰望的夏季星空。
這就是全部――啊。
「……」
至少。
有一件事,我確實明白了。
戰場原黑儀……這傢伙頭腦相當的好,也有偏離常規的善於推算得失的一面,不過關於戀愛方面戰鬥能力則是零。
完全的零。
在那個母親節讓我們開始交往的那段對話中就顯露無遺。
總之這女人,與其說是不顧一切向前沖,不如說就像不帶火把就進入洞窟的RPG遊戲主人公一樣。
在迷戀得心神蕩漾的微妙關係中,她覺得應該使用把自己的牌面全部亮給對方看,然後交由對方決斷一樣的某種類似恫嚇外交般的方法論吧?不管對方什麼心情,採用這種緊逼方式,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毫無疑問都會撤退。
真是恐怖。
這種就連毫無戀愛經驗的我都知道……
不過。
如果這是看穿了我是那百分之一而定的戰略的話――就只能脫帽敬禮了。
糟糕。
激萌啊。
不是開玩笑的程度。
說真心話,很想趁著這個勢頭就這麼緊緊摟住戰場原――不過我不想因為這種事情就失去戰場原。
說起來,我手中也沒有能亮出的底牌就是了……總之,和戰場原的關係我覺得就這樣也不錯。
雖然不是說不想要。
一起躺著仰望星空。
我們成為這樣的戀人就可以了。
柏拉圖式的關係。
「喂,阿良良木同學」
戰場原平靜地說道。
「喜歡、我嗎?」
「喜歡」
「我也喜歡阿良良木同學喲」
「謝謝」
「喜歡我什麼地方?」
「全部都喜歡。
沒有不喜歡的地方」
「這樣。
真開心」
「你喜歡我什麼地方呢?」
「溫柔的地方。
可愛的地方。
在我遇到困難的時候無論何時都會奔來幫助我的王子大人一樣的地方」
「真開心啊」
「說起來」
戰場原就像才注意到一樣說道,
「那個混蛋因為目標只是我的身體――沒有想過要奪走我的嘴唇呢」
「唔?什麼意思?」
「我在說,那個混蛋沒有想過要這麼做喲……阿良良木同學,所以」
然後。
戰場原絲毫不含害羞或誇耀地說道,
「接吻」
「……」
好恐怖。
好恐怖啊,黑儀同學。
「不對啊。
不是這樣呢。
要……要接……吻嗎?來接吻……怎麼樣……呢……」
「……」
「我們接吻吧,阿良良木同學」
「最終仍是這麼平心靜氣嗎?」
要說妥當也很妥當。
要說很有她的風格,沒有比這更有她的風格了。
就這樣――今天成為了值得紀念的日子。
對我們來說。
作者:
nanazii
時間:
2014-3-17 00:55
004
於是,六月十四日星期三,也就是第二天,從夢中醒來――當然這個從夢中醒來是指在平安結束浪漫的天體觀測後,借由戰場原父親開車花了兩個小時左右送我們回城,淩晨一點時躺上床,然後做了個漫無邊際已經忘掉一大半的夢後,醒來起床的意思,並不是說昨天和戰場原的初次約會是夢境――睡眠不足地蹬著自行車前去學校的途中,我發現了八九寺。
八九寺真霄。
短劉海,濃眉雙馬尾。
背著大書包的小學五年級小女孩。
「哦」
我停下了踩踏板的腳。
對方還沒注意到我。
她似乎一邊東張西望,一邊享受著早晨的散步。
嗯,總覺得好久沒見了。
不,仔細想想的話,上次見面正好是在兩周前,所以客觀上來說可能並沒有到很久不見的地步,但是怎麼回事呢,像這樣和八九寺偶然遇到,感覺非常高興。
不過,對方可是小學五年級學生,所以不像中學二年級以上的學生那樣,沒有可以取得聯繫的方法呢。
和前些時候不一樣,時間還很充裕。
稍微聊聊天也無所謂吧(擅自確定了八九寺肯定很閑)。
於是,問題就在於以什麼方式打招呼了……總之我先小心注意著不發出聲音,從自行車上下來了。
立起支架,停在路邊。
哎呀呀。
不過,對方可是八九寺啊。
儘量不想讓她覺得我這邊現在很高興。
要是流露出了這樣的感情,那小孩就有可能得寸進尺。
讓她更加神氣活現也很麻煩。
裝作若無其事,或者說冷淡的口吻,以類似於「啊,什麼啊,你在啊?因為沒什麼其他事,一不小心就跟你打招呼了哦」
這種感覺,輕輕拍一下肩膀的程度,就可以了吧。
對了,大體上我並不是只因為和朋友再會就很興奮的輕佻者。
我現在的年紀是以理智冷靜為賣點。
好。
那麼,悄悄從背後接近……
「八~九~寺~~!不好久不見呢,你這傢伙!」
悄悄從背後接近,然後猛地抱住她。
「呀啊?!」
少女八九寺放聲慘叫。
不過我毫不理睬,緊緊地攥著八九寺的嬌小身軀用盡全力死死抱住,來回蹭著她的臉蛋。
「哈哈哈哈,好可愛啊,好可愛啊!讓我再多摸摸讓我再多抱抱!看到內褲了哦,你這你這你這你這傢伙!」
「呀啊!呀啊!呀啊!」
八九寺繼續大聲慘叫。
「我咬!」
她咬向我。
「我咬、我咬、我咬!」
「痛好!做什麼啊這傢伙!」
好痛啊。
做什麼啊這傢伙,我也是。
「吼!吼吼!」
被咬了三口後,我終於恢復正常了,不過八九寺在短時間內頭髮倒豎活像超級賽亞人,持續發出類似野生山貓般的威嚇聲。
不過,也難怪啦。
「不、不要怕,不要怕。
我不是敵人哦」
「吼!吼!」
「來,冷靜下來,深呼吸」
「嗚吼……咳ー呼ー、咳ー呼ー」
「……」
就像機器超人一樣的呼吸聲。
(譯注:《キン肉マン》中的的登場人物)
說起來,在這裏登場以來,八九寺還沒說過一句像日語的日語。
「是我,是我啦。
仔細看看。
作為隔壁的和藹大哥哥很有名的……以前曾經為名副其實的迷路羊羔的你帶過路……」
「唔……啊啊……」
在此八九寺的雙眼終於好像認識到是我了。
倒豎的頭髮也慢慢恢復原狀。
「這不是受良良木先生嗎?」
「不要把別人的名字叫得好像欲求不滿一樣。
我的名字是阿良良木」
「失禮。
咬到舌頭了」
被實際咬了過後聽到這個臺詞,多半這是第一次……不過,僅限於今次,被咬的責任,被叫成受良良木先生的原因,感覺全都在我這邊。
我沒控制住呢。
暴走了。
也有因昨天的事而太興奮了的緣故吧。
「哎呀,阿良良木先生,穿著夏天的衣服呢」
八九寺說。
若無其事地。
可能是笨蛋。
「嗯。
雖然是肌肉體質但身體卻那麼瘦弱,總之不適合穿短袖呢,阿良良木先生」
「要是按你這麼說,那我夏天該怎麼辦啊」
仿製無袖在男生間並不流行。
如果男生那麼穿的話,絕對不可愛。
「比起不適合穿短袖,可能更加不適合敞領襯衫呢。
阿良良木先生,立領裝可是很帥氣哦。
一整年都穿那個怎麼樣?」
「我又不是應援團……」
順便說,直江津高中沒有應援團。
我對社團活動也沒那麼拼命。
「袖子短掉的部分,長到頭髮上去了呢。
與阿良良木先生兇暴內心成反比,變得很溫順呢,要是再長長的話就會看起來像女孩子了哦?」
「這也沒辦法。
不過越到夏天就會越悶熱,倒是真的呢。
還有,我才不想被你說兇暴」
「像女孩子的地方只有名字就足夠了吧」
「別扯到那個話題上。
你才是,明明像凹凸曼裏面出現的怪獸一樣的髮型」
「只有名字像而已」
「不過,說的也沒錯」
「阿良良木先生是爆炸頭星人般的髮型呢」
「不不!爆炸頭星人什麼的因我孤陋寡聞從沒聽過,大概是你生造的詞,不過那傢伙恐怕是爆炸頭吧!我只是普普通通的直長髮而已!」
「就算被這麼說,阿良良木先生的毫無存在感就美少女遊戲來說,就是連立繪都沒有的路人般的感覺呢。
先說者勝。
我說是爆炸頭就是爆炸頭,我說辮子頭就是辮子頭」
「是這樣嗎?!那、那麼八九寺,現在立刻給我說,說我是高大肩寬很有男人味的男性!」
「阿良良木先生自己都這麼說的話,那明顯就是你現在還不是那樣……不過,阿良良木先生理想中的自己是高大肩寬很有男人味的男性嗎?」
「咦?什麼意思啊那個白眼?」
「哎呀,阿良良木先生,頭上出血了呢」
「因為被兇暴的你咬了啊」
「趕快把脖子吊起來止血」
「會死啊!」
為什麼啊。
雖然最喜歡的人是戰場原,和神原的關係也很好,不過為什麼和八九寺說話時的開心程度在其中竟然遙遙領先。
我是被小學生治癒了嗎……
「沒問題。
這種程度馬上就好了呢」
「啊啊。
阿良良木先生是吸血鬼先生呢」
「只是偽吸血鬼而已」
春假――我被吸血鬼襲擊了。
就像羽川被貓魅惑,戰場原和蟹遭遇,八九寺被蝸牛附身,神原向猿祈願,千石遭蛇繞上――我被鬼襲擊。
頭髮留長也是為了遮掩那時的傷口。
既不是吸血鬼獵人,也不是基督教的特種部隊,更不是同類相殘吸血鬼的過路大叔,輕浮的夏威夷杉專家忍野咩咩從那種困境,把我救了出來――簡單說就是那時的後遺症。
我身體的回復能力非常高。
「回復能力嗎……這樣的話,有件事我想試試呢」
「想試什麼事?」
「嗯。
這樣沿著正中線用鏈鋸之類剛好切成兩半的話,阿良良木先生是否會變成兩個人呢?」
「小學生不要想這麼獵奇的事!」
我又不是蚯蚓!
哪做得到那種事!
「開玩笑的。
怎麼可能對照顧我的阿良良木先生做那種事呢?」
「這樣啊……就是這樣呢。
我們,可是朋友呢」
「嗯嗯。
連五馬分屍都賺不夠味,這種程度我怎麼可能滿意呢」
「……」
她看上去不像是個那麼冷血的人。
似乎被完全記恨了。
「請等著瞧,阿良良木先生。
下次我會在記事本上用紅鉛筆寫上阿良良木曆這個名字呢」
「什、什麼啊?!被寫上的話會掛掉嗎!」
「不僅僅如此。
下次我會從阿良良木先生後面接近,然後用食指從脊柱由上往下迅速劃下來」
「旁門左道!你要我求你換成從下往上劃嗎?!」
「這個僅僅是序幕而已。
真可憐,把我惹毛了就會是這種下場。
阿良良木先生來體會一下真正的恐怖吧」
「噗……」
我在這時噴笑了出來。
「那是我的臺詞呀,八九寺」
「嗯?」
「會瞭解到真正的恐怖的是你。
要是真的用紅鉛筆寫我的名字……我就訴諸暴力哦!」
因為被用紅鉛筆寫了名字就會掛掉這種理由,就對小孩子暴力威脅的高中生。
就是本人。
「要是現在說對不起道歉的話,我會原諒你喲」
「噗……」
不過,不愧是我永遠的好對手。
八九寺也目中無人地笑了起來。
「那是荷蘭人的臺詞,阿良良木先生」
「荷蘭人?!我非要向荷蘭人道歉求得原諒不可嗎?!我到底對荷蘭做過什麼啊?!」
「不快點道歉的話會成為風車迴旋亂舞殺的犧牲品哦」
「什麼啊那個超必殺感覺的招式?!」
「不想步堂吉訶德後塵的話,就快點道歉」
「堂吉訶德那是西班牙吧!」
「那麼,你要怎麼辦呢,阿良良木同學。
你想被叫成堂吉訶德嗎?」
不明所以的展開。
不過我不想被叫成堂吉訶德。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不道歉的話……阿良良木先生的理解能力太差嗎阿良良木先生的理解能力太差嗎阿良良木先生的理解能力太差嗎我的說明方法太差嗎,到底是哪個呢?」
「概率上有四分之三都是我的理解能力太差嗎……真是的……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
向荷蘭人道歉就好了吧」
「好要說一百遍,阿良良木先生」
「哪說得出口!」
「的確有很高的危險性呢」
「說得好聽!」
說起來。
不用向你道歉也可以嗎。
「因為我不像荷蘭人那麼寬容呢。
要是想著僅僅道個歉就能得到原諒的話可是大錯特錯」
「荷蘭人,評價真高呢……」
「要是怎麼都想求得原諒的話,這樣吧,就一年份的蜂蜜蛋糕作為和好的代價吧」
「不過,那樣就能得到原諒的話……」
「一天三個哦」
「代價也許格外貴啊,那個!」
換算成金額的話輕易就超過十萬元了。
好厲害的敲詐法。
「不過,我要說能原諒我太感謝了」
「不不,No Thanks」
「……」
這小女孩,大概以為No Thanks是不用謝的意思吧……
真厲害。
「阿良良木先生接下來是去學校啊。
一直上學辛苦了。
是出席日數不夠嗎?」
「是呢。
一年級二年級的時候有這個壞習慣,所以最壞就是留級。
不過啊,我現在的目標級別提高了一級,所以不是為這種程度的小事而煩惱的時候了」
「目標級別提高了一級?讓我覺得不可思議呢。
怎麼回事?」
「雖然迄今為止都是以畢業為目標――」
嗯,不,說出來也無所謂吧。
不過,這傢伙的話也不用擔心她說出去講給別人聽。
更何況,對於能傾訴的物件就盡情說出來,以此再多逼迫自己一點可能會更好。
「從今往後會以應試為目標」
「應試?啊啊,英檢五級嗎?」
(譯注:英檢五級相當於中學初級水準,英語的入門級別)
「小學生都能取得的資格我為什麼現在還必須要應試啊!」
與告訴羽川以及神原的一樣,我向八九寺說明了事情的原委。
這樣看起來相當擅長聆聽的八九寺,用「這樣啊」
「原來如此」
「這麼說的話」
「不愧是呢」
「以前還不知道」
之類的話,在我想要她接話的地方漂亮地隨聲應和了,讓我說明起來很容易。
不過,這次說出這些話的情形,繼羽川神原之後也已經是第三次了吧。
……
不過,目標倒是說得很溜,結果還什麼都沒有達成呢……要是變成只有嘴巴上能說會道的話該怎麼辦。
目標必須得變為成果。
「阿良良木先生,闊別數日就發生了這麼多事呢。
俗話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哈哈……是啊」
「仔細想想的話還真快」
八九寺以沉鬱的口氣說道。
沉鬱,但又像是懷念。
「那之後過了三年啊……」
「哪有這麼久啊!」
二周!
不要吐出像是最終話般的臺詞!
「是這樣嗎。
不過,仔細想想的話,用兩周就做出的簡單決定什麼的,同樣用兩周就能輕易顛覆,現階段還是不要太照單全收的好呢。
三天換個主意用三天就能改回去。
六天不見的話一切照舊」
「你不要說不愉快的事!」
不過,正是如此。
因為前天羽川幫我挑選的數本參考書,我連一頁都還沒看呢。
「啊,只是買了參考書就滿足了的傢伙呢。
確實有的,確實有的。
我也遇上過買了電視遊戲,卻僅僅滿足於買而不去玩,這種情況比我預想中更頻繁」
「小學生那樣不是很糟糕……?」
而且,也並不是因為決心動搖了,嫌太麻煩而不去看難得到手的參考書……因為碰巧恰好在買完參考書的書店遇到千石,然後跟妖怪扯上關係,在私塾睡通鋪,回到家繼續睡,去學校就是文化祭的準備,然後和戰場原約會。
哪有看參考書的閒暇。
「約會的話,是遊玩吧」
「嗯……」
的確是這麼一回事。
「真是的」
八九寺愕然地說。
「說自己忙是不懂得合理利用時間者的藉口哦,阿良良木先生。
你要有那個心的話,就算是學校的休息時間也應該能看參考書。
學習是在上課時以及家裏做的事,這種先入為主的固定觀念束縛了阿良良木先生」
「哦哦……好像說了很不錯的話呢」
嗯。
再次正是如此。
「八九寺,我迄今為止可能都把你誤解成從本質上就很笨的小孩子了,不過你說不定能讀書很好啊?以前你說過成績不是很好,不過那個說到底是顧慮到我的感覺的自謙話吧……」
「怎麼說呢……我沒用過功所以不知道」
「……」
這裏有個超級笨蛋。
不,說不定是不得了的天才也有可能。
到底是那邊呢……好,試探一下吧。
「八九寺,以文字接龍來決勝負。
由我開始。
以文字接龍[Shiritori]的RI開始……‘蘋果’[Ringo]!」
「‘大猩猩’[Gorilra]!」
「‘喇叭’[Rappa]!」
「‘麵包’[Pan]!」
「嗚哇!文字接龍中因為n而輸掉的傢伙,我還是第一次見!」
(譯注:因為日語中幾乎沒有以n開頭的單詞,所以當某人說出以n結尾的單詞時就告負)
感覺非常低能。
感覺,是個很來勁的傢伙。
也沒立刻就說‘飯’[Gohan],而是停了一拍,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和她對話真的很愉快,好想帶回家,每天睡覺前的三十分鐘內,作為慣例進行對話的人才。
不過,也不能就這樣僅僅因為感覺很低能而否定她作為很來勁的天才的可能性。
可以說完全沒有達到當初的目的。
那麼,重來。
再試探一次吧。
「八九寺,這次是腦筋急轉彎」
「當然接受啊。
我從未將背部留給敵人過。
阿良良木先生雖然不是敵人,但就算如此也決不允許背對著你。
就讓阿良良木先生知道我的厲害吧」
「兩個頭、三隻眼。
四張嘴,百顆牙齒。
七隻手五隻腳、能吞象的小動物,是什麼?」
「……阿良良木先生的朋友嗎?」
「因為那種東西‘哪會有’所以是‘海豚’!說起來真的沒有啊,那種朋友!對於朋友的朋友是那種傢伙你都無所謂嗎?!」
(譯注:日語中‘哪會有’和‘海豚’同音,文字遊戲類的腦筋急轉彎)
我是會選擇朋友的類型啊!
呃……不過,考慮到漂亮的回擊,這也測量不出頭腦的程度……我正這麼想著,這次是八九寺開口。
「那麼回禮」
這麼說道。
「猿的臉狸的軀幹、虎的四肢蛇的尾、畫眉的叫聲的動物,是什麼?」
「因為那種東西哪會有,所以是海豚吧?」
「是鵺」
(譯注:鵺是日本傳說中的動物,在《平家物語》中出現)
「……」
說的也是。
感覺被將了一軍。
果然這個小學生是天才嗎……?
可惡,怎麼看都是深不可測的小孩子。
「不過小學生居然還知道鵺啊」
「我正在進行各項學習中」
「啊,這樣啊」
「總之,鯔良木先生」
「不要把人的名字叫成像是在淡水海水中哪邊都有棲息的成功魚士。
我的名字是阿良良木」
(譯注:鯔魚,雖然基本來說是海水魚,但幼魚會大量回游去淡水域。
)
「失禮。
咬到舌頭了」
「不對、你是故意的……」
「咬到舌到了」
「不是故意的?!」
「神曾經在」
(譯注:‘神曾經在’和‘咬到舌頭了’音很相近。
)
「什麼樣的奇跡體驗啊?!」
慣例的你來我往已是第七回,正是得心應手。
順序一個都沒亂。
「總之,阿良良木先生。
可以嗎,應試的話很辛苦哦」
「我知道哦,會很辛苦」
「這樣啊。
雖然我不是很清楚」
「對吧!」
(我想也是)
應該沒有經歷過吧。
「就算這樣,由衷地感到擔心呢。
雖然可能是苦口婆心,阿良良木先生到底能不能寫出入學申請書?」
「你從那種地方開始擔心啊?!可怕的、少女的老婆婆心!」
「只要寫了入學申請書,以後只要再注意當天的身體情況管理的話,參加考試這種程度的話就算是阿良良木先生也能做到哦」
「不對!我不是僅僅滿足於能參加考試,之後必須要確實合格!」
「應試學習嗎……不過,給出一句不像我的作風的忠言吧。
阿良良木先生是沒問題的,因為阿良良木先生是想做就能做到的人」
「哦哦。
在你眼中我是這樣的嗎?」
「當然。
下定決心應試的階段,就幾乎等同于阿良良木先生已經合格了一樣」
「竟然說到這個地步?」
「還沒說夠呢。
比起合格,可能就算說是已經大學畢業也不算太過」
「喂喂,光是下定決心應試,那就說得太過了吧,八九寺」
「不,我已經通過這雙眼清清楚楚地看到取得了學士學位的阿良良木先生的身姿。
對了,為表敬意從今往後就讓我用學士的稱號來稱呼阿良良木先生」
「啊啊,你要想叫就叫吧。
我本來就要那麼做,所以不會怪你的」
「加有學者氣質地用英語來稱呼吧」
「用英語來稱呼的話會變成怎樣?」
「笨蛋蘿莉特」
(譯注:學士學位的英文是baccalaureate,而在日式英語記憶法中就變成音很相似的笨蛋蘿莉特[bakaroriito],類似于中式英文記憶法中的三角褲買來買去)
「吵死了啊!而且前奏也太長了吧!」
禁不住等不及了啊!
途中我都在懷疑是不是沒有個完了!
「笨蛋和蘿莉,所以是笨蛋蘿莉特……正是為阿良良木先生而存在的單詞」
「才沒有為我而存在的單詞呢!笨蛋我就認了,蘿莉我無法接受!我的心靈每天都健康地成長著」
「從這類適當的視點來看的話,結尾‘莉特’[riito]的部分也總覺得能聯想到‘耐特’[neet]呢」
「停止!現在立刻停止說出讓在這之後學士學位這類的單詞會輕易地變得很難使用的話語」
「要做的話就能做到什麼的,可不能沉醉於中聽的話語哦,阿良良木先生。
說出那種話的人只有懶得去做的人」
八九寺突然很認真地說到。
明明都沒用過功……
「真是的,毫不客氣地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你真是囂張的小鬼啊,我想對你略施薄懲哦」
「你真是囂張的大波啊,我想對你略施薄懲哦?阿良良木先生有時會說些下流得不得了的話呢」
「我才沒說啊!」
「僅僅把小鬼換成大波就變成這麼下流的臺詞,真讓人吃驚」
「哪有把主語換成大波而不變得下流的臺詞啊!」
什麼對話啊。
我察覺到這幾句只是乘勢而說的。
「不過,的確如你所說。
要好好做好最壞打算的覺悟呢」
「嗯嗯。
順便也請上個吊」
(譯注:做好最壞打算的覺悟換掉主語就變成上吊了)
「討厭啦!不過,就算這麼說,交給我的優秀家庭教師團隊就不用擔心了吧。
她們是不會允許我偷懶的。
就算再討厭每天也要學習啊。
哈哈,有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七跟著呢,直截了當地說就是無敵」
「塑膠的考慮方式呢」
「……」
塑膠沒有‘樂觀向上’的意思。
(譯注:塑膠是plastic,八九寺認為把代表正向的plus加上形容詞語尾tic就是樂觀向上的意思,理論上發音跟塑膠相同,但實際英語並沒有這個詞)
「不過阿良良木先生,無論那兩個人多麼有名,以年級倒數第一為物件的話,一般的方法是……」
「我才沒有拿過倒數第一呢!而且這次還取得相當不錯的排名!聽清楚我的話啊你這傢伙!」
「就算你說要我聽你自吹自擂,我也很困擾啊。
阿良良木先生話中有趣的部分,只有吹噓自己的不幸而已。
請往這個方向再多挖掘一下」
「為什麼我必須要做那種就像折磨自己的事啊!」
「那麼,就由區區在下、八九寺真宵來代言吧。
阿良良木先生的吹噓不幸系列。
‘鴨子背著蔥過來了!但是阿良良木先生討厭蔥!’」
「不要隨便編造我得不幸!我喜歡蔥,有營養的東西啊!感冒的時候(我會把蔥)圍在喉嚨上啊!」
「阿良良木先生的推銷,乍看很幸福,但仔細想想的話實際上很不幸」
「沒有啊那種設定!不要在半中間添加讓以後行動變得困難的奇怪設定啊!」
「阿良良木先生的吹噓不幸系列第二部分」
「還有第二部分嗎?!第一部分連number-one hits (United States)上也有記錄了嗎?!」
(譯注:number-one hits (United States)是Billboard的排行榜,很有公信度)
「‘阿良良木先生在半夜腹中饑腸轆轆,因此吃起了杯面。
不過那個杯面,明明是方便食品但泡起來意外的難!’」
「可……可惡!雖然很想否定,但遺憾的是有那麼幾次啊,這種經驗!第二部分所謂的傑作,這是稀少的例子!」
「阿良良木曆永遠都是大凶日」
「所有都是令人討厭的片語!」
「不過,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七嗎?」
八九寺暫且把話題拉了回去。
「羽川小姐……是前陣子、我也見過的那個麻花辮小姐吧」
「嗯……說起來,戰場原和羽川你都認識嘛」
「然後――戰場原小姐,阿良良木先生的女朋友」
「中間要加上是」
「唔嗯」
八九寺交叉著雙手,一副不太痛快的樣子。
好像在考慮著什麼的樣子,不過真不適合她。
「什麼啊。
那又怎麼了嗎?」
「不,一般來說,那兩個人的話,我覺得不是會選羽川小姐嗎?為什麼阿良良木先生會不選羽川小姐而是和戰場原小姐交往呢?突然覺得很不可思議」
「要說為什麼……」
就算你問我。
什麼啊這個問題。
「雖然我覺得那兩位都是超級大美人,但性格就是雲泥之差不是嗎。
由我所見,羽川小姐是溫柔的大姐姐――但是戰場原小姐就是,對……惡意的凝聚體」
「我覺得戰場原應該不想被你這麼說吧」
不過,八九寺畢竟被戰場原以想像以上的過分言辭轟擊過,所以也不是不能理解。
跟那個比較的話,羽川對八九寺很溫柔呢。
溫柔的――嚴厲。
很好地扮演了姐姐。
以小孩子來看的話,也許不可思議。
「不過,對我來說羽川不是那種對象呢――那傢伙是恩人。
詳細情況雖然不能說。
而且羽川她也不會接受我的吧。
說起來包括那種性格在內,我對戰場原」
呃。
果然從嘴裏說出來很丟臉啊。
我把話尾支吾了過去。
八九寺沒有就這點來吐槽而進行刁難,而是點頭道,「是這樣啊」
「真諷刺呢」
「諷刺?指什麼事啊?」
「不明白嗎?那麼我就換成‘真絞肉呢’吧」
(譯注:諷刺和絞肉在日文中音相近)
「越來越搞不明白了啊?!」
「不過阿良良木先生就像是在《虹色町的奇跡》中會去攻略林茨的類型呢。
喜歡的異性類型不太尋常吧」
「這個比喻你不解釋一下嗎?!」
解釋起來很費力呢。
那個,很早以前,CAPCOM開發的名為《Quiz七彩夢:虹色町的奇跡》的戀愛問答類的街機遊戲。
那是在回答問題的同時和差不多七名登場女性角色搞好關係,在半年內提升好感度的同時,在最後打倒復活的魔王、和意中人大團圓結局的遊戲。
不過遊戲中,有個作為魔王的手下阻撓主人公、名叫林茨的角色,這名角色以角色本身來說雖然也是女孩子,但遺憾的是無論花多大的力氣,也無法迎來和這位林茨的結局。
為了尋求和她的大團圓結局而消失在機體中的百元硬幣到底有多少,這是無法計算的。
另外,可能因由玩家所發出的請求,單機版中也變通地讓林茨能被攻略了,解說完畢!
「不愧是阿良良木先生,知道得真清楚」
「不不、這點程度……話說回來一開始就別用必須解說到這個地步的比喻!宅急動都比這個簡單些!大概進入二十一世紀後,關於《虹色町的奇跡》能說出這些的人我是頭一個!」
「不過,這樣勤勞地繼續自發吐糟的話,總有一天你可能會被改造好不是嗎?」
「勤勞過頭!」
「不過,阿良良木先生說是戰場原比較好的話,那就是那樣吧。
話說人的喜好是區別歧視」
「千差萬別吧?!」
(譯注:日語中區別歧視和千差萬別發音類似。
)
「我說阿良良木先生」
八九寺在這裏一下子轉變了話題。
什麼啊,好容易興致高昂起來了,這不是給我從旁搗亂嗎。
一點都不像八九寺。
「雖然上次曾經有問過,把阿良良木先生變成吸血鬼――變成偽吸血鬼偽人類的那個,女吸血鬼小姐。
那個,叫什麼來著,現在是叫忍野忍嗎?」
「嗯?是啊」
我確實說過。
就在第一次相遇的那個母親節吧。
「差不多八歲兒童大小,金髮,頭盔護目鏡……是吧?」
「嗯。
那又怎麼了?」
「雖然沒有直接會過面,不敢確實斷言,但昨天,我發現了那位忍小姐」
「咦?」
小忍?
八九寺發現了她――是這麼說的?
「……那孩子的旁邊有沒有一個邋遢的大叔?穿著現今無法想像般的幻覺般惡趣味的夏威夷衫,看上去很輕佻的……」
「唔嗯?雖然現在還難以充分領會,那問題是指那孩子旁邊阿良良木先生在不在嗎?」
「不是啊!你以前都認為我是邋遢的大叔嗎?!夏威夷衫什麼的無論怎樣不起眼的紋樣我也沒穿過啊!」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哦,阿良良木先生」
「正確言論!」
正確言論會傷到人。
無論何時。
「不過,歸根到底、阿良良木先生、那個金髮小孩是,獨自一人。
身邊沒有別人哦」
「唔……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傍晚五點左右吧」
「五點左右……」
我還在忙於文化祭準備工作的時候啊。
和千石在正門說話之前的事。
「在哪里?」
「國道沿線的甜甜圈店的旁邊」
「啊啊,那邊啊……八九寺、你、散步距離還真是遠啊。
以小孩子的雙腳,行動範圍挺大的嘛……甜甜圈店啊」
那個甜甜圈店是,美仕唐納滋吧。
這是讓我稍微生出些真實感的要素。
不過,那個小忍獨自一人――什麼的。
那種事,可能嗎?
不,不過,因為這裏是地方上的鄉下小城啊……就連茶色頭髮都很少見,更不要說金髮了吧?那種小孩除了小忍以外不可能有的。
然後再加上頭盔護目鏡的話……不過,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忍可以離開那個廢棄私塾那麼遠進行活動嗎?總覺得我擅自認為,忍是無法從那個場所離開的吧……不過說起來忍野、一句都沒這樣說過呢。
不過,那個忍野果真會允許忍單獨行動嗎……?
「嗯嗯。
我也這麼認為」
八九寺說道。
「如果那孩子是真正的吸血鬼的話,憑我肯定不是對手,所以無法從發現的位置靠近,但是覺得向阿良良木先生報告一下會比較好,因此今天就在這個地方守候阿良良木先生了」
「啊、是這樣嗎?」
不是偶然碰面。
如此說來,我發現她的時候,八九寺好像在東張西望。
今天是在等我嗎?
「那樣的話一開始就說啊」
「不好意思。
因為不知從哪來的蘿莉控從背後突然抱住我蹭臉頰,由於衝擊太大全部忘記了」
「蘿莉控?這個城鎮有這種生物嗎?作為一位善良的居民,還真有點無法原諒呢」
「沒關係。
對於渺小的人類就以寬廣的心來接納吧。
在我的班上,這個月的標語是‘溫柔對待蘿莉控’」
「什麼啊哪個學校?!那樣不會出問題吧?!」
不過總之,是我的原因。
自作自受。
「哦,是這樣啊。
特意為我考慮了這麼多,不好意思啊。
幫了大忙。
今天我就火速地去忍野那裏確認一下吧」
「能幫上阿良良木先生的忙比什麼都好」
「相對的,時間上沒問題嗎?」
八九寺這麼說道。
我看看戴在右手腕上的手錶。
嗯,只顧著談話。
愉快的時間真是流逝得飛快……
下次再見到八九寺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呢。
啊——啊。
「八九寺。
你有手機什麼的嗎?」
試著對小學生說了毫無道理的話。
這裏的風氣明明是中學生都沒有手機的。
「嗯。
很遺憾,我非常的不擅長機械製品」
「這樣啊」
「嗯。
老實說電視也只能看到2010年為止了吧」
「你無法接受無線數位播放方式嗎……」
(譯注:日本將於2011年7月24日廢棄原本的類比信號播放方式,全面轉入無線數位播放方式)
那根本不是不擅長的問題了吧,喂。
就連那個神原和忍野也不會機械白癡到這個地步。
「單波段到底是什麼啊?」
「笨蛋般的臺詞……」
(譯注:單波段在日本主要用於利用手機來接受無線數位播放信號)
嗯。
不過,也沒辦法。
她是有緣才能相見的傢伙吧。
溜達溜達著無意中又會碰見了,不過和八九寺真霄的關係可能如此正好。
過於貪得無厭就太無趣了。
正因為是偶然才更珍貴。
而且還有像今天這樣八九寺跑來見我的情況,應該沒問題的。
我重新跨上自行車。
「那麼,八九寺。
再見」
「是。
我確信還能再見」
目送著小學五年級學生的朋友,我騎向學校。
時間相當得緊,所以我使勁用腳蹬著踏板。
八九寺真霄。
為蝸牛迷惑的少女。
朝氣蓬勃比什麼都好――不過,說是比什麼都好,但她的立足之點非常危險。
某種意義上,作為和妖怪扯上關係的人,處於比我所知道的任何人可能都更糟糕的位置上。
就算如此――什麼也無法做到。
自己想著能做些什麼是不行的。
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這點是不能被誤解的。
是不能的。
「……」
和妖怪扯上關係――從知道妖怪開始的三個月。
那以來雖然不是――三年。
雖然不是,但我變化相當大。
這也是――
我自己選擇的改變吧?
在預備鈴響之前,我成功沖進校門。
仔細想想的話,我的書包中現在裝著,從千石那裏得到的,準備還給神原的,燈籠褲和學校泳衣。
本來今天打算早點到學校,然後去二年級教室……唔唔嗯,已經趕不上了。
不過隨便了。
反正送去的東西很怕被人看見,考慮到要把她叫出來的工夫,午休或者放學後都很合適吧。
我這麼想著,把自行車停進自行車停放場的固定位置。
一進入校舍,爬上樓梯。
手機就震動起來。
哎呀,在進入教室前得把電源關掉呢……大意了。
震動很快就停了,那麼不是電話而是短信嗎?不過這麼一大清早?妹妹她們嗎……因為戰場原和神原不是會那麼積極使用短信功能的傢伙……我把手機從口袋裏取出來,確認畫面。
看到寄信人的時候懷疑起我的眼睛,不過讀了正文後,疑惑被消除掉了。
就算日本很大日本歷史很長,在手機中使用書信的格式、從‘前略’開始以‘草草而就’結尾來發送文章的人,的確僅此一人。
然後我讀了夾在‘前略’和‘草草而就’之間的文章――重複讀了兩遍,然後停下向著教室爬著樓梯的腳步,毫不猶豫地轉身。
逆著學生之流走去。
然後就這麼向著自行車停放場返回。
「哎呀」
在那裏,遇到了戰場原黑儀。
雖然是――預備鈴前夕,不過她的情況並不是像我這樣臨近遲到才趕來,戰場原總是計算好了般、毫無一丁點浪費地,在這個時間上學。
因為昨天的事,突然碰上後,我感到一陣害臊而說不出話來,不過不愧是戰場原黑儀,完全平靜的態度,一點表情也沒有。
「怎麼了?」
她這麼問。
「阿良良木同學,你要去哪里?」
「稍微去那邊一下」
「去幹什麼呢?」
「人道支援」
「哎呀這樣啊」
裝模作樣的。
不愧是戰場原黑儀。
已經完全瞭解了我這個人的樣子。
這要是心靈相通――的話還好。
「好了。
請慢走,阿良良木同學。
本來的話是不可能的,不過特別可憐一下你,就替你報到吧」
「僅僅四十人的高中課堂上代人報到什麼的,我覺得沒什麼意義……而且說起來,只會落到你被奚落一頓的下場」
「用阿良良木同學的聲調,就沒問題,交給我吧。
負責我聲音的聲優小姐很優秀」
「聲優?!這個世界是動畫嗎?!」
「‘讓神原遭遇不幸的傢伙,我絕不原諒啊!就算是你也一樣!’怎麼樣,像嗎?」
「才不像呢!還稍微期待了一下,不過完全沒想到一點都不像啊!而且特意選出那種難為情的臺詞來重複!從選擇上就能感覺出惡意啊!」
「要是告訴神原的話,她會喜極而泣吧」
「不要用那種無聊的事逐一地去惹哭學妹!現在神原可不是你一個人的學妹了?!」
「‘黑儀同學……多麼的美麗啊。
正是我理想中的人呢。
我愛你。
’怎麼樣,像嗎?」
「不像,而且說起來我還沒說過吧,那種話!」
「還沒,也就是說以後有此計畫了嗎」
「……、…………、有!」
哎呀。
完全沒有進行這種白癡的對話的時間了,不過就算如此我向戰場原道過謝,感謝她讓我完美地把焦急的心態冷靜下來,然後以更快速度奔向自行車停放場。
005
浪白公園――那到底是念做‘rouhaku’還是念做‘namishiro’,又或者是其他的念法,我仍舊不知道。
雖然仍舊不知道的事,以後也不會知道吧――不過,要說值得紀念的話,這個公園可能也同樣可以說是值得紀念的地方。
那個母親節。
騎著當時還保持著作為自行車形狀的、我的愛車山地車,漫無目的溜達到了除了秋千就沒有其他遊樂設施的公園。
在公園內偶然遇上了散步中的戰場原,然後還和迷路的八九寺真宵相遇了。
接著我想起來了。
我想起了那天――我遇見的並不僅僅是那兩人,同樣也無意中遇見了羽川翼。
那時羽川好像說了這樣的話――這附近是我的守備區域。
所以,通過短信讓我前往的地點,正是這個浪白公園,這既不是偶然也不是暗示。
單純只是聰明如羽川指定了離自己家又近,又唯一確定我知道的場所,浪白公園。
原來如此,這個指示高明到讓我佩服。
對――
短信的寄信人是、羽川翼。
不要說預備鈴了,上課鈴都早已響過了吧。
老實我不太記得那個僅僅是隨便順路溜達過一次,也不瞭解其地理位置的浪白公園。
到達那裏,花費了我相當多的時間,不過總算在用了盡一個小時後,我終於趕到了,彎著背把自己縮起來靠在廣場長椅上的羽川面前。
羽川穿著和印象中相當不同的打扮。
就算是改變形象也太過頭了。
宛如覆蓋上半身般大小的輕薄長袖上衣,下擺非常長。
從那裏延伸出來的褲子也相當的松垮。
顏色是粉紅。
作為外出服裝很鮮豔的色彩――總是穿著學校指定的素白襪子套著學校用鞋的腳,如今裸足穿著涼鞋這種隨便的鞋子。
雖然眼鏡還是那樣,但麻花辮鬆開了。
不,鬆開了這種說法並不適合眼下這種情況吧。
就算是班長中的班長,並不是同班同學而是神所選定的班長,也不可能是一生下來就編著麻花辮的髮型。
更何況在一大清早――還未把麻花辮編起來,應該這麼說吧。
沒有紮起頭髮的羽川我還是頭一次見……雖然是理所當然的,不過羽川的頭髮沒有編成麻花辮的話,感覺相當長。
似乎比戰場原還要長的樣子。
羽川在頭上帶著鴨舌帽。
帶著帽子的羽川我也是頭一次見。
「……啊,阿良良木同學」
此時羽川終於注意到我了。
直到剛才都垂著頭維持著仿佛環抱住自己身體般的姿勢,所以好像沒注意到站在面前的我。
那個表情是,也許是我心裏作用、好像很焦躁。
看上去就是如此。
「這是禁止吧――把自行車騎進公園裏。
這裏也有停車場,所以得停到那邊去」
剛一碰面就被忠告了。
不愧是羽川。
「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都害我翹課了,現在還說什麼自行車啊」
「這個和那個是不同的問題喲。
快點去停好」
「……」
唔,不容分說的講法。
對於活像忠犬一樣奔來的我,不先說聲犒勞的話嗎?
不過就算我在這裏抱怨也於事無補。
羽川說的也沒錯。
「知道了」
我回答後,從自行車上下來,離開廣場朝停車場推去。
五月十四日就見過的,生銹破爛自行車仍舊停在那裏。
我把自行車停在它的旁邊,然後上鎖。
不過,這個公園好像無論平時還是週末都沒什麼關係不同,感覺沒有上鎖的必要……
回到廣場。
羽川坐在長椅上。
……雖然用輕薄的上衣在某種程度上覆著身體,但那個松垮垮的褲子、不管怎麼看、從色調上還是從布料上、都是睡衣吧……那麼,上衣的下面也穿著睡衣嗎……而且還拖著涼鞋。
大概是剛剛睡醒後,僅僅披著上衣就這麼從家中跑出來吧……
「對不起,阿良良木同學」
一走到羽川的面前,就被她道歉了。
雖然不是犒勞的話。
「因為我害你翹課了」
「啊,不――沒事的。
我剛才說的是不是很難聽?不過我並不是打算諷刺你」
「不過,不用擔心――因為我仔細推算過。
阿良良木同學,今天的課表,就算一天全部都缺席也完全沒有問題喲」
「……」
令人討厭的推算。
就算在求助的時候也會精打細算嗎……
果然,頭腦是不是稍微轉得太快了?這傢伙。
這樣的話,如果說今天的課程與我的出勤日數或其他問題有衝突的話,就不會發給我那種短信了吧?
思前想後太多。
「……班長和副班長都不在,文化祭的準備工作要怎麼辦?還是說你已經有什麼辦法嗎?」
「給阿良良木同學發了短信後,已經給教師辦公室打了電話所以沒問題……我向保科老師傳達了今天需要做的工作和順序」
「……」
萬無一失。
這個聯絡的順序有效利用了等待我前來公園的時間,完全是萬無一失啊。
「放學後的指揮工作,我交由戰場原同學了」
「咦?那不是失策嗎?」
那傢伙可是最討厭對於和別人一起做些什麼,為了別人做些什麼的女人啊。
把文化祭的準備工作交給她,不是只會混亂到恐怖的地步嗎?亂攪和也要有個限度啊。
「因為戰場原同學昨天偷偷走掉了。
所以作為彌補」
「哈啊……」
那個旁若無人的戰場原在羽川面前也很慘啊……不過,那傢伙迄今為止在班級中姑且還是深閨大小姐的形象,所以一旦被拜託了,或者正因為被拜託了,被交予的任務至少會好好完成吧……
「幸好你是個良民。
那個無與倫比的擅長推算得失的能力,要是用在惡途上的話好像無論什麼都能辦到呢」
「不是那樣的。
那不是什麼擅長推算得失的能力……阿良良木同學的手機也不知道有沒有關機,其實是相當危險的賭博。
時間上應該剛剛進校的吧,所以也不能打電話確認呢……」
「嗯?要看有沒有開機,只要響一聲然後掛掉就能確認不是嗎?」
「那樣的話,阿良良木同學就會老實地回電話吧」
「原來如此。
看透了我的性格嗎」
能接受短信但打電話就越線了嗎……微妙的判斷基準。
作為羽川,那個大概已經是選擇範圍的極限了吧。
雖然想過沒有那種時間來回短信,但幸虧在來這個公園的途中,等紅綠燈的時候回了短信。
這麼看來,與八九寺站著聊了那麼一會兒也不是全無用處呢――因為如果比剛才早到學校的話,我大概會在教室中關掉手機電源吧。
……
不,那個暫且不論。
一旦察覺了她所穿的衣服是睡衣後,就算知道對方是羽川,也不由得心怦怦跳啊……看見了女孩子穿著睡衣的樣子之類非日常事件,還是初次體驗(兩名妹妹是例外)。
令人扼腕的是上衣。
只能看到褲子、而且只能看到腳以下的部位,畫龍欠點睛……或者說感覺只有睛沒有龍。
要說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話,捨不得展示出來也要有個限度。
就沒有脫掉這件缺乏趣味上衣的方法嗎。
像是北風和太陽那樣。
「那個、羽川」
「什麼?」
「不――羽川女士」
「女士?」
「上衣就由我來為您拿吧」
「……」
嗚哇。
臉一下就變得刷白。
我嘗試了一下偽裝成正在迎接重要客人的高級餐廳侍者,但場景是在藍天下的公園廣場上的話,果然還是行不通。
「阿良良木同學」
「在」
「我要生氣了」
「……對不起」
強力純白決勝光線。
(譯注:純白決勝光線是Bikkuri-Man中十字架天使的必殺技。
)
甚至讓我想要跪地道歉。
「不過,玩笑話就開到這裏――發生什麼事了?羽川。
短信上也沒寫得那麼詳細……果然是那個,頭痛嗎?」
「嗯――頭痛……」
羽川緩慢地說。
「……已經、消失了」
「應該說頭痛、已經、好了才對吧……」
羽川選擇著措辭的樣子。
與其說是――選擇,不如說要想表示出自己想說的就必須創造出新的辭彙一樣。
她陷入了這種表情之中。
老實說,大體上我也猜到了。
「那個――阿良良木同學。
黃金周那時的事,我……想起來了」
「——是嗎?」
頭痛。
頭痛的意義。
「不,這麼說也不太對呢。
我忘記了某些事情這點,我確實回想起來了……但到底發生過什麼,不管我怎麼去想,都是模模糊糊的」
「啊――不過,也對。
徹底回想起來,應該是不可能的」
說起來,就連想起自己遺忘了什麼,應該也是不可能的。
羽川明明不可能想起那噩夢的九天,雖然如此。
「只是模模糊糊地瞭解到迄今為止……我被忍野先生和阿良良木同學所救……真是不可思議。
不要說得到了什麼救贖,我居然連自己從什麼東西的魔掌中逃過一劫都不記得了――像是被施了奇怪的催眠術」
「催眠術……嗎」
雖然和那個完全不同。
不過,這種想法倒確實很合適。
「雖然不是很釋然――不過能想起來太好了。
這麼一來,總算能好好跟忍野先生和阿良良木同學道謝了」
「這樣啊――不過,你並不是被誰救了。
忍野說過――」
「人只能自己救自己――對吧」
「對」
正是這樣。
特別是我,什麼都沒做。
大體上,關於羽川的貓事件出力最多的是小忍――如果羽川有必須致謝人物存在的話,那既不是忍野咩咩也不是阿良良木曆,而該是金髮少女忍野忍吧。
「貓」
羽川說道,
「是貓――吧」
「……」
「這裏我想起來了――那時的貓,對吧。
和阿良良木同學一起掩埋的――那只貓。
對……這裏我想起來了」
「因為那時――你尚未成為你呢」
「咦?」
「沒什麼――不過,羽川。
把我就這麼叫出來,你並不僅僅是想起來了吧?」
就算出勤日數之類的問題都解決了,羽川也不會僅僅因為這個理由而讓我翹課。
並不僅僅是想起來了,那之前還發生了什麼――記憶的回溯,應該只是附帶品而已。
「對啊」
羽川肯定道。
而且是以毅然的態度――內心堅強的人到底不一樣。
與前天和千石的對話完全不能比。
「妖怪――嗎」
妖怪。
妖怪,都其相應的理由。
「對……所以」
羽川看著我說。
「想要阿良良木同學帶我去忍野先生那裏……忍野先生還住在那所廢棄私塾裏對吧?雖然地方我知道,但是前去的路線,我好像不知道了――」
「……」
不是不知道。
而是忘記了。
地點是倒塌的廢墟,用地圖來調查也有極限……雖然翻閱老地圖的話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在需要抓緊時間的這個事態下,太花時間了。
與其那樣做,還不如給我打SOS來得快。
「可以拜託你帶路嗎?」
「那是當然――」
沒有拒絕的理由。
在這個時間,在這個上午的時間,忍野恐怕還正在睡覺吧。
雖然會在睡得正香的時候前去打擾,不過現在不是有什麼顧慮時候。
他好像有低血壓什麼的,反正是個被人叫醒會發脾氣的人……不過眼下也沒辦法。
「――當然會帶你去,不過在那之前,可以讓我先問兩三個問題嗎?」
「呃……可以是可以,為什麼?」
「因為每次一發生什麼和妖怪有關的事,我們就去依靠忍野。
這樣不好。
我們必須養成如果自己能夠解決的事,就自己想方設法解決的習慣。
就算最終還是要把事情拜託他,但也必須先整理一下事情的要點」
「啊……的確如此呢」
羽川一臉認同的表情。
「好啊。
那麼,隨便問吧」
「頭痛對吧。
雖然你好像說過最近經常如此,不過正確來說那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什麼時候……」
「如果是你的話應該記得吧」
「……大約一個月前――吧。
嗯,但是剛開始沒那麼痛――不過,前天和昨天……兩次都是在阿良良木同學面前,書店和學校正門時的頭痛……實際上疼得相當厲害」
「那當時就該說出來啊」
「對不起。
不想讓阿良良木同學擔心」
「……不過算了。
那麼……黃金周結束以後,有遇上過與貓有關的事件嗎?」
「與貓有關的事件?」
「黑貓從眼前經過之類的事」
「……」
羽川閉上眼,作出回想記憶的動作。
老實說,我不知道這種事就算去想還能不能想起來……不過,她是那個戰場原都說所處世界不同的‘真正天才’呢……
她是無法用常理來判斷的。
也正因此她――才會遭遇妖怪。
「五月二十七日,晚上聽的廣播節目中,有讀到筆名為‘超愛大熊貓’的人寫的明信片,這會有什麼關係嗎?」
「……不,我覺得沒關係」
真厲害。
雖然早就知道,不過還是很厲害。
「順便說一下,明信片的內容是這樣寫的。
‘雖然在漫畫和動畫中顯得輕鬆安逸還備受好評,但女僕和大家想得不同,其實是份辛苦的工作。
說是萌萌的但並不太好做。
因為實際上好像全年無休。
前一陣子在聯誼上碰到的時候問了一下,所以不會有錯的。
’」
「不,不用說明到這個地步!」
「對了,阿良良木同學,你覺得這張明信片有趣嗎?我有點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那個嘛,女僕一邊說著自己是全年無休的,一邊輕鬆參加輕鬆聯誼,這點很搞笑――嗯,為什麼我必須要對見都沒見過的‘超愛大熊貓’的那個人的解釋不足的搞笑進行補充說明啊!」
「啊啊。
‘聯誼上遇到的時候’裏遇到的對方是指女僕啊。
原來如此,這麼一聽可能也挺有趣的,不過只聽一遍還是稍微有點難懂呢」
「說起來,仔細想想,大熊貓不是貓吧」
「嗯。
這麼一說的確如此呢」
「其他呢?」
「嗯?其他?那個,同樣節目中,筆名為‘揮棒的姿勢’。
‘前不久和三個朋友用撲克牌玩大富豪時的事。
分好牌後,其中一人這麼說道:「在我的中學中,有4是最強的牌的規則」
’因為是感想類節目,所以我覺得大概是真事,不過這個好笑在哪里?」
「不,不是在問你、還有沒有其他很難明白笑點的明信片啊!順便說一下那張明信片是說,大富豪是有著8切啊一鉤到底啊等等超多地方規則的遊戲,必須要先提出這個前提條件才能繼續往下玩。
朋友以這個地方規則為擋箭牌提出有利於自己手上被分配到的牌的規則,這就是笑點!」
「啊啊,原來如此。
不愧是阿良良木同學」
「就算被你在這種事情上佩服我也一點不會開心……啊啊,還有,‘揮棒的姿勢’這個筆名也是小小的俏皮話,‘揮棒’和‘姿勢’寫成漢字的話是一樣的」
(譯注:空掄和舉止的漢字同為素振り)
「啊,不過,阿良良木同學,那個節目並不是盡讀些難懂的明信片哦。
也有正常有趣的明信片呢。
和剛才一樣是感想節目,所以這個也是真事吧,筆名‘削著蘋果走路’。
‘前些日子,和朋友兩個人去了錄影帶出租店。
我打算借大概三年前播出的某連續劇DVD,但是全十三卷的那部連續劇中,第八卷被他人借走了,因此只能從頭借到第七卷了。
聽說這部連續劇越到結尾越好看,所以我非常遺憾。
明明只有第八卷沒有,第九卷到第十三卷都齊了的。
「就像在玩鬥龍的時候出到八就停了的感覺啊!」
我這麼一說,朋友就說道:「這時候,借走第八卷的人肯定在得意偷笑呢」
’哎呀、哈哈、把借走第八卷的人想成在玩鬥龍,我都沒想過」
「確實這是很有趣的事,不過廣播節目已經可以結束了吧!」
閒話休題。
總之。
回想關於貓的記憶,就只能想起這種程度的事,也就是說果然這次的事情應該作為上次事件的殘留來考慮。
應該吧。
「那麼,羽川。
下一個問題」
「嗯」
「那個帽子」
我說道。
「能脫下來嗎?」
「……那――」
羽川的神情變了。
「那不是問題啊,阿良良木同學」
「的確呢」
「就是啊」
「羽川女士。
帽子就由我來為您拿」
「阿良良木同學」
「在」
「我要生氣了」
「那就生氣吧」
我毫不畏懼氣勢洶洶的羽川,說道。
「想要生氣的話隨便你怎麼生氣。
要不然,討厭我也沒關係。
對我來說比起和你的友誼,對你報恩更重要」
「報恩……」
羽川的聲音稍微變輕了。
似乎為我的話感到難為情。
「在說什麼事啊?」
「在說春假時候的事」
「那是――不過、那種、果然……那只不過是阿良良木同學自己救自己吧?」
「不是。
就算忍野可能是這麼說的,不過我認為是你救了我。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說。
感覺總算是說出來了。
對。
要好好道謝的――是我。
「我不覺得這個恩情能夠還得清。
不過,我想為了你做些什麼。
為了你,我會做所有自己能做到的事。
就算結果是惹你生氣被你討厭,我也能忍受」
「忍受啊」
羽川――微微、笑了笑。
不,也可能是在哭。
不清楚。
「說得真夠自大呢!」
「是嗎?」
「明明是阿良良木同學,卻敢這麼囂張」
「……那是孩子王的臺詞吧?」
不是優等生該說的話。
「是啊」
羽川說――
「不要笑」
然後。
脫下了帽子。
「………………………………………………………………」
貓耳。
羽川小小的頭上,長著一對可愛的貓耳。
我默默地咬住下嘴唇。
咬到血滲出來。
……不要笑……
我剛剛才決定要保持嚴肅的,絕對不能笑……說出看似很有道理的漂亮話讓對方那麼做,可是對方一旦照做了就大爆笑出來當作笑柄,在漫畫等作品中雖然是必定出現的惡搞,不過只有這件事我堅定地發誓我不會做……
不過,這個貓耳和羽川那恰到好處的劉海,真的就像定做的一樣,非常合適。
黃金周的時候我就這麼想了,該怎麼說呢,就像是為了戴上貓耳而生的女生……
不過。
因為黃金周的噩夢之時,並沒有保持著羽川的本質而同時長出貓耳――這個破壞力是極大的。
對了,這個情況下,貓耳的毛色和頭髮一樣是黑色啊……
所以說不能笑啊。
真的會被討厭的。
雖然我有說過無所謂,但果然要是可以的話,我不想被羽川討厭。
就算不是被救命恩人,被這麼善良的人討厭也是相當令人沮喪的事情。
「已、已經可以了嗎?」
羽川看上去很難為情。
兩頰緋紅,格外少見的表情。
而且還是貓耳!
「啊、啊啊……嗯。
多謝」
「為什麼道謝啊?」
羽川一邊表示異議,一邊重新戴上帽子。
把帽子深深地往下戴,也不看我這邊一眼。
和看神原左手的時候,以及看千石身體的時候,狀況很相似……但是,羽川的貓耳和那些東西的次元是不同的。
變得想要感謝了。
真是謝謝了。
「不過……嗯,我知道了哦。
果然感覺是黃金周的延續呢。
也就是說那件事還沒結束……」
頭痛是貓耳生長時的產物吧。
要說好理解也很好理解。
就像長智齒吧。
「黃金周的延續……我遺忘的――事情嗎」
「就這麼忘掉比較好」
「嗯,我也覺得如此……不過,記憶前後不一致這件事、該怎麼說呢、感覺非常不舒服。
讓我有完全脫節的欠缺感」
那不是欠缺感。
我覺得是――失落感。
「不過,這麼一說,我總覺得稍微放心了。
以對症下藥的――方法來處理。
就算羽川的記憶不復存在,對我來說可是早已經歷過一次了呢。
重複那個的話,就能平安解決。
這次要更加周詳、更加仔細――的」
「是這樣――啊」
剛一聽完,羽川就明顯流露出安心的表情。
不過,雖說記憶也隨之恢復了少許,要是早上起來突然頭上長出貓耳的話,誰都會陷入恐慌中吧……穿著睡衣就跑出家門也不是沒有道理。
這種時候――
羽川沒法待在家裏。
「好了。
那麼,事情也整理好了,就前往忍野那裏吧……羽川,你不會說什麼自行車載人是違反交通法之類的吧?」
「我正想說」
羽川從長椅上站起來。
「暫時放過你吧。
這件事和我讓阿良良木同學翹課的事抵消吧」
不,就這麼抵消了不是有點奇怪?兩邊都是對你有利吧。
意外地會耍些小聰明呢,這傢伙……
相對來說,這是羽川獨特的笑話吧。
可以說是在掩飾難為情也說不定。
「要借個肩膀給你嗎?你好像很疲倦」
「沒事。
我說過的吧?已經不頭痛了……疲倦只是精神方面的疲倦呢。
身體方面甚至比平時還要好」
「這樣啊」
不過,因為是貓吧。
神原的時候也是這樣。
來到自行車停車場,打開掛上的鎖,我首先跨上坐墊,接著羽川坐到後座上。
羽川的手環住我的身體,緊緊地。
緊靠著。
「…………」
呃……
好軟……!
而且好大!
背上所感覺到的兩團觸感,毫不容情地猛攻猛打,挑動著我的心……老實交代的話,要是對方不是救命恩人羽川翼,然後我沒有女朋友的話,再加上那個女朋友只要不是戰場原黑儀的話,我敢斷言我一定會在這種狀況下失去理性,就是如此之大的衝擊。
隱性巨乳、羽川翼。
對了,這傢伙、遵照校規打扮得很不起眼所以很難察覺,不過她有著很驚人的身體呢……我在黃金周的時候我可是對此瞭解到再清楚不過的地步了。
以前戰場原也同樣在這個自行車後座上坐過,不過那個女人很有心得,坐在這個位置上也靠著天生的絕妙平衡感幾乎沒有碰過我……
當時也還沒有交往。
一準備向那邊進發,羽川翼就為了遵守處於她的倫理觀道德觀之下的、交通安全或是道路交通法,全身重量都交給了我,所以直截了當地說,灑脫不起來。
而且,戰場原那時我還穿著立領外套。
現在卻是夏裝、半袖襯衣。
這點差別、實際上問題卻相當大。
不過儘管如此,僅僅因為這個就會感覺得到如此柔軟嗎……?要說夏裝的話,前天千石坐後面的時候我明明也是穿著夏裝……不,千石的情況是、原本身體的凹凸本就不起眼吧。
啊,我察覺到了。
對了,就像我在襯衣下什麼都沒穿一樣,上衣的下面是睡衣……所以難道羽川同學沒穿內衣?
哇啊……
人,只要活著就能碰上這種事……
「阿良良木同學」
「嗯?」
「從自行車下來後,我有話對你說」
「……」
不寒而慄的臺詞。
被看透了……
我、真淺薄啊。
「不、不過,那個先暫放一邊,要走囉。
緊緊抓牢不要掉下去……」
呃!
明明是為了敷衍過去為什麼好像在自掘墳墓?!不行了,這個狀況下不能恢復到平時的狀態!相對於自掘墳墓的我,羽川很平靜。
平靜過頭了。
我什麼都不說了。
「……那、那麼,出發」
結果,戰戰兢兢地說完這句話,我開始蹬起自行車的腳踏板。
兩人份的體重讓腳踏板重了幾分。
不過,這種情況下,要說固定對話的話,就是向羽川指出「出乎意料的重呢」
什麼的,惹她發火的那個慣例,不過這也被我判定為不能做的事。
而且,也沒有重到那個程度。
抵達忍野和忍所住的廢棄私塾花不了多少時間――就算是載著兩個人,我以全力疾馳的話,大概花不了一個小時吧……遇到坡坎的時候,我的背上會波濤洶湧得不得了,不過關於這點我儘量不去注意。
我很紳士,並沒有控制把手故意去選擇瀝青路面上有坡坎的路段。
不,不過怎麼說呢,雖然故意去選擇坡坎路段不太好,但並不避開前進路線上偶然遇到的坡坎,也能算是紳士嗎……?
「真是辛苦呢,阿良良木同學」
羽川過了一會兒――恐怕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兩人共乘,就算不是那樣也是六歲後的第一次吧。
有點習慣了之後,她這麼對我說道。
「必須要照料各種人的各種麻煩」
「各種人?」
「戰場原同學啊,小真宵啊,神原同學啊,昨天的初中女生小千石啊……哈哈,儘是女孩子呢」
「囉嗦」
「全部――都和妖怪有關呢。
我想起來了」
羽川說。
那不是想起來,而是想到了吧。
「雖然總覺得不是很完整……對了。
戰場原同學莫名其妙突然病就好了呢……」
「……」
「開端是春假時阿良良木同學被吸血鬼襲擊、嗎……全部事情都源於那件事……」
「其實妖怪們一直都理所當然地存在著――它們好像並不是某天突然現身的」
這雖然是專家忍野咩咩說的話。
「阿良良木同學……知道了嗎?」
「知道什麼?」
「吸血鬼的特性之一――名為入魅,那是吸血鬼用來虜獲人類的能力」
「虜獲?」
我雖然不明白入魅這個詞,不過那個……那是指吸血創造夥伴嗎?就像小忍對我做的那樣?
我這麼問。
「不」
羽川搖搖頭。
搖頭是通過背上觸感來瞭解的。
「和那個有名的特性很相似,但略有不同……並不吸血。
這正像是催眠術一樣的東西吧……通過雙目注視來虜獲異性喲。
不過吸血鬼和人類種族不同,所以也不好說異性這個詞在這種情況下是否適用」
「嗯。
可是,那又怎麼樣?」
「沒什麼。
只不過,正好想到了」
羽川壓低聲音說。
「最近阿良良木同學很受女孩子的歡迎,是否和這有關呢」
「……」
入魅。
吸血鬼的特性。
這樣啊,我雖說已經不是吸血鬼了,但完全可以想像得到這個理由。
八九寺不是曾經說過我是美少女遊戲的主人公云云之類……加上這種現實性的理由就有可能了。
果然是羽川。
看待事物的方法與眾不同。
不過――要是如此的話,真是不愉快的事情。
因為那要是事實的話,現在我和戰場原黑儀交往的意義,不就完全走樣了嗎――
和八九寺那麼愉快的交談也是。
和神原那麼親近也是。
而且就連千石――
「……對不起」
羽川說。
「剛才,我說了很壞心眼的話呢」
「沒什麼――並不是那樣吧。
不如說我很贊同啊。
原來如此。
仔細想想,確實很有真實感,到去年為止我可是一個朋友都沒有――我想起來了呢,手機電話簿裏面沒有輸入任何人的那個時代……」
全部都想起來了。
現在已經,有點做不到了。
「入魅啊。
原來如此。
你什麼都知道呢」
「不是什麼都知道」
羽川說。
「不是什麼都知道哦――我,什麼都、不知道」
「……?」
咦?
好像和平時的臺詞不一樣啊?
不過在我把這個疑問宣諸於口之前。
「春假和我相遇之時,阿良良木同學已經是吸血鬼――了吧」
羽川說。
「嗯。
那時我心裏正一片混亂,那時候的我並不是偽吸血鬼,而是正版的純血吸血鬼。
哈哈,那麼,沒想到你也被我入魅――痛!」
羽川環抱我身體的手徒增壓力。
這不是名為鯖折的相撲技法嗎?!
「不,阿良良木同學。
鯖折是從正面搭上對方的技法,而且目的是讓對方的膝蓋著地,並不是為了壓碎內臟哦」
(譯注:鯖折是日本相撲的技法之一,也稱為拉臂顎頂折腰摔。
)
「是這樣啊,知識淵博呢……呃,壓碎內臟?!」
剛才羽川說了類似戰場原的話!
女人真恐怖!
不過這個技法因為背上有那兩塊緩衝物的緣故,並沒有那麼大威力的事實要是被羽川發現的話,我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說起來,這都是我不好。
沒認清狀況就說出那麼不緊慎的話。
現在,羽川的心理狀態應該相當不穩定――因為回憶起了不完整的記憶,為了填補欠缺感和失落感,她想了很多原本可以不去想的事。
所以她有些昏昏沉沉的。
剛才也是,羽川注意到了我的出勤日數和文化祭的準備工作,雖然她的推算得失讓我吃驚,不過,仔細仔細想想,要是只想請我帶路前往忍野所住的廢墟——廢棄私塾的話,要用短信來交流就足夠了。
只需讓我把路線用短信發給她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做到讓我翹課,把我叫到遙遠的公園,這種地步。
即使如此,她還是把我叫出來了。
那並不是因為腦筋沒轉過彎來。
而是因為不安吧。
就算是我只要花點時間就能想明白的事,羽川沒道理不立刻注意到――所以,並不是沒注意到。
也就是說,羽川一定對獨自一人去面對妖怪這件事感到害怕。
真是難得啊。
結果我這次也什麼忙都幫不上吧――除了拜託忍野咩咩和忍野忍來解決貓妖,應該毫無其他辦法。
對於羽川我能做的事,一件都沒有。
就算我說過,我會做所有自己能做到的事――但我力所能及的事,從一開始就一件都沒有。
就算如此,陪在她身邊我還是能做到的。
需要的時候,能在那裏陪著自己,這就比什麼都更可貴了――戰場原父親的原話。
這麼說的話,對於我而言,真正需要的時候站在那裏陪著我的,不是別人,正是羽川翼。
所以我決定了。
對羽川而言的需要之時,就算我什麼都做不到,也絕對要在那裏陪著她――
我沒有改變。
羽川昨天這麼說過。
不過,我還是覺得世上沒有什麼是恆久不變的――實際上就算羽川,在我來看的話,改變也相當大。
因為和妖怪扯上關係――所以改變了。
在書店聽她說的出路,是最能體現的。
花上大概兩年――到處漂泊。
踏上旅途。
至少去年為止的羽川,應該不會選擇這種夢幻般的道路――明確來判斷當然應該是優等生道路。
並不是說哪邊是正確的哪邊又是錯誤的――只是羽川翼果然變了。
這是黃金周結束後開始的嗎,又或者是春假結束後開始的呢――雖然我無法判斷到這個地步。
不過。
那之後幾乎沒怎麼交談,我和羽川就到達了、作為忍野和忍現在的根據地,數年前倒閉的廢棄私塾的原址大樓。
被破爛圍牆圈起來,毫無疑問的廢墟。
禁止入內的告示板林立的這棟建築,被兩人非法佔據。
我偶然想到,這三個月到底拜訪了這座廢墟幾次啊。
我發現,自己已經完全習慣拜訪這裏,妖怪正在融入我的日常生活――
「哎呀,這不是阿良良木君嗎?」
突然。
從正面傳來這種風格的打招呼聲。
「而且那裏的是……小班長吧。
要是女性把髮型換了我就認不出來是誰了呢,不過、嗯、那個眼鏡毫無疑問是小班長。
哈哈~,小班長好久不見,阿良良木君一天不見」
是忍野咩咩。
在破損的圍牆內側,穿著幻覺般夏威夷衫的中年男子以悠然的姿態站在那裏。
雖然仍是那副邋遢的樣子,不過說起來,這傢伙像這樣離開建築物活動,我很久沒見過了。
明明蝸居在廢墟中,是個略微與眾不同的家裏蹲,他到底在做什麼?
「嗯……咦?忍野。
你那個總像猜到了似的,在我來的時候說的‘等你好久了呢’,‘都等累了呢’之類的,怎麼這次不打算說了嗎?」
「啊~~嗯?是那樣嗎?」
忍野不知道為什麼態度很不自然。
就像為了蒙混過去似的說道,
「小班長」
向自行車後座的羽川打開話題。
「小班長真的很久不見呢。
怎麼了?今天是上學的日子吧。
阿良良木君先不去說他,很難想像小班長會翹課呢。
哈哈~對了,這就是那個吧,傳說中的校園祭嗎?」
「啊,那個……不是」
「嗯?帽子很合適呢――那頂帽子」
忍野立刻盯向羽川戴著的帽子。
這就是――專家的本領。
「……是」
「嗯――是這麼回事啊,阿良良木君」
這次交談對象轉向了我。
表情――輕佻。
忍野和往常一樣。
「你真是,走三步就會捲入麻煩事呢――某種意義上這可是才能啊。
要好好珍惜知道嗎?哈哈~總之,進來吧。
嗯,阿良良木君――老實說,現在我很難得手忙腳亂中呢。
忙碌無比,沒有時間哦」
「――是嗎?」
手忙腳亂?
忙碌無比?
沒有時間?
無論哪個都是和忍野不相稱的單詞。
「工作――嗎?」
「呃,要說是工作也是工作呢。
不過,算了。
阿良良木君先去不說他,要是小班長的重大事件,某種程度上就通融通融吧」
「從剛才開始,對我的態度就超粗暴……」
「即便是阿良良木君,也不願意喜歡我吧。
不要對我說這麼噁心的話啦,很不愉快呢」
忍野做出讓我一邊去的動作冷淡以對。
至少吸血鬼的入魅對於這個男人不起作用……啊啊,虜獲異性是指只對異性起作用嗎。
「不要說無聊話了,快點進去啊,阿良良木君也是,小班長也是。
從那邊圍牆上的裂口。
跟往常一樣,在四樓談吧」
「嗯……知道了」
姑且,照他說的做。
不管怎樣,托忍野站在屋外的福,從自行車上一下來就要接受羽川說教的這一展開,好歹是回避掉了。
真是僥倖,不過對方是擁有驚人記憶力的羽川,僅僅是把說教推後而已,所以無法盡情高興。
一想到推後的部分有可能要收利息,我就悲從中來。
越過圍牆,用手撥開臨近夏季而無止境生長的雜草,向廢墟前進。
廢墟中雜亂無章的樣子,因為有留存在羽川的記憶中,所以羽川什麼都沒說。
雖然很像性質惡劣的玩笑,但羽川是真心尊敬忍野,對於忍野不適應於社會的行動,過度地非常的放縱。
對。
說起來,到處漂泊這種完全說不上是羽川翼目標的出路,也應該也是受到他、踩出本不存在的道路的忍野咩咩的不少影響吧。
雖然最終仍是羽川自己決定的事,所以我並不能插嘴——
不過對她的決定,我也不是沒有想法。
「魅惑貓」
一邊爬著樓梯――忍野說道。
貓。
食肉目貓科的哺乳類。
柔軟的身體,銳利的牙齒,生長有粗糙突起的舌頭,鉤爪――俗話說有能耐的老鷹會藏起利爪,不過關於藏起利爪這點,貓這種生物也並不遜色。
總之,那個鉤爪能夠被收起來。
人類摸上去很舒服的四肢肉球,也是為了狩獵時消去足音,是有實際作用的器官。
(譯注:有能耐的老鷹會隱藏起爪子,意思是真人不露相)
「又或者是白銀貓、呢。
雖然也有說是貓之舞,但有個同名的妖怪所以很麻煩,很少採用這種說法。
慣例依然用魅惑貓這種叫法呢。
魅惑的貓,所以是魅惑貓。
無尾貓――不搖尾巴的貓。
妖怪。
日本關於貓的故事,奈良時代就有傳聞呢。
雖然作為三味線的材料也很有名――嗯,不過現在的話貓已經完全成為比狗還要受歡迎的寵物了。
老鼠也不抓了。
也沒有警貓啊導盲貓呢。
要說妖怪的話,有名的要數三大妖怪貓傳說吧……哈哈~不不,哎呀,這種事、阿良良木君先不去說他,對小班長完全沒必要說吧?」
(譯注:三味線是日本樂器的一種,起源於中國的三弦,琴身是使用整張貓皮蒙上而成。
)
「喂,說羽川的事情時,不要像開場白一樣加上‘阿良良木君先不去說他’啊,忍野。
那會慢慢起作用的」
「不,我也不是故意說的,不過事實這東西就是會不小心說溜嘴的呢」
「晚上走夜路給我小心點,你這傢伙」
「請不用擔心,我是夜行動物呢。
哈哈~說起夜行性動物的話,貓也是啊」
這麼說著,到了四樓。
跟著爬上樓梯的羽川很少開口。
事實上,正如忍野所說,對羽川來說,妖怪的解釋之類的本來就無須說明――要說為什麼,那是因為黃金周的時候,羽川已經從忍野口中聽過完全相同的內容了。
不過,那時的記憶――恢復了嗎?剛才忍野的行為出乎意料地是在確認這個也說不定。
表面上什麼都沒在想,但底下卻也把事情大致都考慮清楚的男子,忍野咩咩是也。
進入教室。
按照忍野、我、羽川的順序進入――
忍野返回把門關上。
因為是白天,陽光從窗戶(雖然我對於要把嵌著碎裂玻璃的這個東西叫做窗戶有抵觸情緒)射入,教室中恰如其分的明亮。
嗯……小忍、不在。
總覺得最近那傢伙好像很少待在四樓……啊,對了,因為羽川的事而完全忘記了,從八九寺那裏聽到的關於昨天小忍的事,得向忍野確認……萬一那不是八九寺看錯的話――嗯。
幾乎在我回頭的同時,忍野突然隔著帽子輕輕拍了拍羽川的頭。
輕輕拍了拍。
僅僅如此――羽川就倒了下去。
兩膝跪下、咚的一下、趴著倒了下去。
就像弦被切斷了一樣。
「羽、羽川?!」
「不要慌張啊,阿良良木君。
朝氣蓬勃真是好,有什麼好事嗎?是看見了小班長的貓耳,還是看見了小班長的睡衣模樣」
「不要在你的招牌口頭禪上加具體的推測!會招來誤解的!」
「並沒有誤解吧。
不如說,你甚至應該感謝我到現在為止完全沒有提到,讓小班長坐在自行車後座被她緊緊抱住這件事呢」
忍野如是說。
俯視著倒下的羽川。
「阿良良木君好像已經聽過完事情的起因經過了呢――所以阿良良木君也心裏有數不是嗎。
感覺和小傲嬌、迷路小鬼、百合妹妹、害羞妹妹的經驗也不是徒勞無功的呢。
特別是前天害羞妹妹的事,對於阿良良木君像是一記好拳呀」
千石變成害羞妹妹了嗎。
雖然我覺得那個不是害羞……
不過算了,不是需要修正的事。
現在更重要的是。
「現在更重要的是羽川……你對她做了什麼?」
「所以啊,托阿良良木君心裏有數的福,幾乎沒有需要我做的事呢。
所以稍微省略了一下順序」
「省略?」
什麼啊那是。
那種事情可以做到嗎?
「這雖然是旁門左道呢。
不過沒時間――我不是說過嗎?而且這種情況……我覺得阿良良木君也十分瞭解,比起向小班長問話,直接問本人會更直截了當」
「……本人、嗎」
「小班長要是被追根究底的話,就算記憶回來了但她沒有那時的記憶呢――就算交談也不會有進展。
突然敲昏女孩子,我也能理解阿良良木君會臉色大變,不過剛才不攻其不備的話就沒意義了呢。
所以寬恕我吧」
哎呀,這小女孩,完全不放鬆警惕,所以要找到她的心靈縫隙很是費了一番工夫啊――忍野說。
不過,羽川就是這樣的人吧。
那麼也就是說忍野,從剛才就一直通過羽川的動向尋找那道‘縫隙’嗎……
「不過,你說本人是什麼意思……」
「沒必要說明了吧。
看著地上吧,阿良良木君。
以像小班長那樣頭腦好的人作為對手,也必須要有相應的覺悟――黃金周時連我都敗了呢。
不要重蹈覆轍哦。
哎呀,剛一說完,看,已經來了,阿良良木君。
魅惑貓出來了」
看過去的話。
趴著倒下去的羽川、那個、平時梳成麻花辮的長髮――正在變色。
變色。
不――褪色吧。
從純粹的黑色退成接近雪白的銀色。
唰的一下,像失去生機一般。
「……」
說不出話來。
拜訪忍野時,我就從某種程度上預測到了會變成這樣,應該做好了相應的覺悟――不過就算如此,就這樣唐突地再次相遇,我無法掩飾自己的動搖。
真是、薄弱。
淺薄而弱小。
對羽川而言的需要之時,絕對要在那裏陪著她――我明明發過誓的。
猛地――
她跳了起來。
因這個勢頭,戴著的帽子飛了起來。
因飛起――而露出的。
整齊的白色劉海。
小小的頭上長出來的白色貓耳。
「喵哈哈哈――」
然後她――
像貓一般眯起雙眼,像貓一般咧嘴笑著。
「還能再見面真令我吃驚喵,人類――也不吸取教訓,又對偶主人的波波起了歪念,你還是那麼廢柴廢柴喵。
想被偶吃掉喵?」
「……」
在一句臺詞中非常簡單易懂的說明了自己的角色設定和所處位置――
黑羽川再降臨。
作者:
nanazii
時間:
2014-3-17 00:56
006
黑羽川簡單易懂的說明讓初次見面的人也不會一頭霧水,現在再去回想當時的情景總覺得太過做作,儘管如此,姑且也算是為了讓事件顯得更為流暢,在此還是將時間軸調整到黃金周的第一天,也就是四月二十九日,距今約一個半月的上午。
那時,我那為了隱藏脖子上的牙痕而留長的頭髮還沒達到理想的長度。
四月二十九日。
上午。
和往常一樣,討厭週末和節假日的我,在節日那天騎著還未被神原破壞、依舊健在的山地車離開了家,在街上溜達閒逛。
跟母親節那天不同的是,印象中我好像是有明確目的地,不過至於目的地具體如何,如今已經記不起來了。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目的地都不記得了,想必沒什麼重要的事。
哦不。
應該說是,途中的發生的事太重要了,以至於其他的事對我來說全都變得無關緊要。
那是,與羽川的偶然相遇。
我和羽川是在春假的時候認識的,和之前重複說過無數次的一樣,我在那時被羽川所救。
既有肉體上的,也有精神上的。
精神上的救贖讓當時變成不死身的我尤為感激。
總之,羽川是我的恩人。
性命的恩人,也是心靈的恩人。
在需要的時候,她出現在那裏。
我真的覺得,當時戰場原在樓梯上失足的時候,幸好樓梯平臺上站著的人是我。
同樣,那個時候,幸好在我身邊的人是羽川,而不是其他人。
不然的話,我是絕對無法得到救贖的吧。
大概無法從地獄中解脫出來。
春假結束後,我和羽川被分到了同一個班級後。
羽川硬把副班長的職位硬塞給了我。
她以為我是不良少年,想讓我在她自己的監督之下,學會重新做人。
不過那時她應該沒有打算連我的學習都要一併照看的地步。
平常的我,大概會覺得當副班長太麻煩而拒絕吧,因為這種極易招人誤解、近似于強迫的行為正是我所最受不了的。
然而,我卻接受了。
因為對方是羽川。
之後,四月這一個月裏,我和羽川,作為班長以及副班長,也有作為班長和副班長一起在學校活動和班級管理中一起做過許多事,漸漸相處融洽起來了。
我很享受這種久違的感覺,雖然這不像是我的作風。
所以,在節日裏看到身著制服走在路上的羽川時,打個招呼是理所當然的吧。
然而,那個瞬間我卻畏縮了。
羽川翼的臉上貼著一塊覆蓋了半邊臉的白色紗布。
誰都會有受傷的時候。
但是,部位在臉上且範圍這麼大的傷卻是極為少見的。
而且,被紗布覆蓋的是左臉,也暗示了什麼。
是我想多了吧。
可能是那個暴力的春假才讓我產生了這種野蠻的聯想——人大多是右撇子,打人的時候右掌就會打到左臉。
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僅僅是傷到左臉的情況。
三年級的羽川在昨天放學後並沒有參加什麼體育運動,所以首先就排除了運動中受傷的可能性……
就在我思考的時候,羽川看到了我。
「啊。
YAHOO~~,阿良良木同學」
羽川邊打招呼邊走過來,態度是一如既往的爽朗。
「……YAHOO」
「嗯。
啊」
見我這個反應,她露出了類似『失敗了呢』的表情。
實際上,現在回想起來,挺難以相信的。
以普通人的掩飾法主動打招呼,也是不得已。
但對聰明過人的她來說卻像個大失敗。
不,或許該說是成功吧。
而且是非常成功。
畢竟,那時的羽川對於臉上的紗布應該不願去想,拼命地不去想。
這種情況下能毫不在意紗布的事若無其事地向我打招呼這種事,實在是只有‘真正的天才’羽川才能辦到。
然而,當然,總體上說,是失敗。
對於這點我要想方設法去掩飾――打算裝作沒意識到羽川的失敗,適當地瞎扯一番。
就像這一個月來跟羽川的瞎扯那樣,羽川總是會配合我的話題。
但是。
此時這招果然沒效果。
「真是溫柔呢,阿良良木同學」
羽川說。
「溫柔的好人呢。」
對了。
我在這時又再次收到了這樣的評價。
從羽川那裏。
「稍微走走吧」
羽川如此邀請我。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也不會拒絕她。
羽川從來沒有這樣邀請過我,所以我猜,那時候的羽川非常希望有人陪在她身邊吧。
不想孤單一人。
並不是因為我是阿良良木而邀請我,其實誰都沒關係。
只不過,那裏碰巧站在那裏的人是我。
這對羽川來說,並不是那種狀況下的最佳選擇吧。
如果羽川再冷靜些的話,就不會選擇我了吧。
因為跟以後遇上的八九寺不同,我絕不是擅長傾聽的人,我總是輕易就混入了自己的感情,或者忍不住就頂嘴,所以話題屢屢只到一半就進行不下去了。
不過,羽川卻很擅長交談,足以彌補我的缺點。
所以多麼複雜的情況也能輕而易舉地琢磨清楚。
我推著山地車,走在羽川的身旁,聽她訴說。
首先,羽川翼沒有父親。
當然了,這並不是生物意義上的,而是社會意義上的。
生下她的母親孑然一身,而父親至今不知所終。
羽川並沒有調查的願望,即使調查,恐怕也只能得出一些猜測而已,無法找到真相。
羽川被賦予了『翼』這個名字。
這個字有著『扶持』、『救助』的意味,象徵著大鳥張開羽翅保護卵或雛鳥。
輔翼。
重翼。
不管哪一個,都是我所不知道的詞。
不過,被拯救的不該是名為『翼』的本人。
她的母親給她取這個名字,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是寄予了何種希望哪。
當時的姓還不是現在的羽川。
然而我沒有問,也問不出口。
羽川想要說的時候,我打斷了她的話。
羽川立刻就察覺到了我的用意,就避開這部分講了下去。
母親在生下羽川後馬上就結婚了。
並不是再婚。
似乎是因為需要錢。
養育羽川對她母親來說難度太大了。
二十年前,社會制度還不完善,無依無靠的母子二人想要生存的確是很艱難,連我都能輕易想像出來。
母親。
父親。
然而,結婚後沒多久,母親就自殺了。
以金錢為目的的婚姻馬上就出現了危機,而她母親本來就是精神上不穩定的人,屬於跟別人一起生活就會感到痛苦的那一類。
於是,羽川從只有母親的孩子變成了只有父親的孩子。
沒有血緣關係的父親,然而,是父親。
那個父親也不姓羽川。
至於到底姓什麼,我也沒能問出口。
母親自殺後沒多少時日,沒有血緣關係的父親決定再婚了。
當時的羽川太小,並沒有什麼感想,總之是擁有三人家庭了,只是被置於雙親和自己都沒有血緣關係的立場。
我不知道聽到這個我該抱有何種感想。
這應該就是不幸吧,我該同情羽川嗎。
然而,正是因為羽川的遭遇不同尋常,所以無法斷定羽川就是不幸的。
縱使羽川的生母以自殺這種不幸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人生,但沒道理連羽川也陷入不幸的連鎖之中。
不僅如此,父親沒有拋棄她,還給她找了個新媽媽,所以羽川可以說是幸運的。
的確發生了很多很多事,但僅憑這點還算不上不幸。
父親再婚後,因為過度勞累而去世。
羽川又成了只有母親的孩子。
一年後,又有了新父親,而姓也終於成了『羽川』。
就算發生了這一連串事,也不算不幸吧。
沒道理去同情。
此時可憐的僅僅是羽川的生母和第一個父親、去世的這兩人而已,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不過,這是多麼波折的人生啊。
這一切結束的時候,羽川還不滿三歲,正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
因此,羽川只能任憑命運的擺佈。
我錯了,我原以為羽川這樣的善人應該是為神所眷顧的。
是為神所寵愛的。
好人就是幸福的人,壞人就是不幸的人——以前的我對此深信不疑,然而,現實不是這樣。
跟我這種把在節假日和家人待在一起就覺得喘不過氣來而出門轉悠的溫和煩惱稱為煩惱的級別不同――
複雜的家庭。
奇怪到可笑的地步。
這些事若不是羽川跟我說,我是絕不會相信的吧――一隻會一笑了之。
因為對方是羽川,我相信她不會開這種惡質的玩笑,所以此刻我說不出話來。
結果,羽川輾轉飄零,有了完全是陌生人的父母。
從母子相依為命。
到繼父的後妻的新家庭的孩子。
「對不起」
說完這些後,羽川如此向我道歉。
「剛剛我說了些刁難的話。」
我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是『沒關係』嗎。
不,不是。
我問了『為什麼』。
問這種問題等於是強迫她向我認錯,遲鈍也該有個限度,這對認真的羽川來說等於是責難吧。
「因為,我只是在發洩。
聽到這些事,阿良良木同學很困擾吧?莫名其妙地聽我說了那麼多,而且還是與自己毫無干係的事。
但是,阿良良木同學有同情心,卻又知道不該同情,所以產生了罪惡感吧?感覺自己做了壞事那樣,心情變糟了吧?」
被她猜中了。
羽川認為這就是她的壞心眼。
「我利用阿良良木同學來轉換心情」
「…………」
「讓阿良良木同學心情不快,而自己卻感到爽快多了——這不是可以用發牢騷來形容的」
這麼怯懦的羽川,我還是第一次見。
羽川在我心中的形象坦誠而強大、認真而可靠、聰明而公正,總之,是個完美的人。
然而,世上沒有完美的人。
「說起來,這些事你怎麼會知道的呢。
一般的話,父母是不會告訴本人的吧,到你二十歲生日之前一直當作秘密之類的……」
「很坦率的父母呢,在我上小學之前就把這些告訴我了」
羽川沒有放慢步子。
「他們好像、視我為累贅」
「…………」
「但是,面子的問題還是要考慮的。
愛人死了和自己再婚,都不是可以拋下孩子不管的理由。
雖然是可以把我託付給兒童福利設施,但他們沒有自信能夠承受住社會對他們拋棄未成年小孩的譴責」
「………………」
即使事實的確如此——
就算是有血緣關係的家庭,也會有這種現象。
不,一切都很順利的家庭幾乎不存在吧。
不管哪個家庭都有不和與扭曲。
「所以,我想當一個乖小孩」
羽川說。
「從小學開始,我就一直想當認真的班長,並且這個願望真的實現了。
並不聰明懂事的我。
呵呵」
如今回憶這話時,我總會聯想到之後知道的戰場原黑儀軼聞。
中學時代的戰場原黑儀和高中時代的戰場原黑儀——
相似的不僅僅是髮型。
但是,不同之處,也很明顯。
孩子做的事,責任在於父母。
而父母做的事,責任卻並不在孩子身上。
「準確的說,想成為的不是乖小孩,而是普通的小孩」
見我默不作聲,羽川就繼續說道,
「別人在看我時會帶有一種偏見,認為複雜的家庭環境有時就會造成心理創傷。
我討厭這種說法,所以我下定決心不讓自己因為這點事而改變」
我不會改變。
不管發生什麼。
「我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
「不……那倒不至於吧」
普通的高中生不會在全國模考中拿第一,不會過著這種品行徹底端正的生活。
這話,雖然我是為了緩和氣氛、裝作開玩笑而說的,但羽川聽了卻有些失落。
「是那樣嗎。
果然還是能看出來嗎,不普通的小孩想要表現得像個普通的小孩,也許太勉強了。
我是不是有些做過頭了呢」
「那也不壞啊」
我說。
「因為這樣生活更精彩了」
「不是的。
你看,仔細想想是很簡單的吧。
正因為有這樣的出生,正因為有這樣的成長,所以我才要做乖小孩,所以我才要聰明懂事」
因為不幸而努力,因為身處逆境而努力——確實很容易理解。
「……嗯,不過,事實上,我的情況算是如我所願嗎」
「即就算這樣說,那個……」
實際上正是如你所願吧。
就算很諷刺,那也是事實。
然而,那應該不是壞事。
「阿良良木同學在幹什麼呢?」
突然,羽川換了個話題。
表情也忽地變了,現在乃是平時的爽朗笑臉。
儘管是平時的表情,反而讓我覺得有些可怕,因為我們明明剛才還在談論那種話題。
「難得的黃金周,不學習嗎?」
「難得的黃金周,為什麼非要學習不可……」
「啊哈哈」
羽川開心地笑了。
「對我來說,節假日是散步的日子」
「…………」
「不想呆在家裏。
跟那位父親和那位母親一起在家裏呆一天,想想就可怕」
「關係……不好嗎?」
「怎麼說呢,是更加根本的問題」
羽川說。
「關係很冷淡呢。
我和父母之間也是這樣,連父親和母親之間也是。
明明是家人,卻連話都不說」
「你父親跟你母親都是那樣嗎?」
「嗯。
大概是我的錯吧,他們不知何時起互相之間就完全沒有了愛情。
其實事到如今乾脆離婚還更好些,但又是因為面子――面子,很重要呢。
要到我成年為止。
啊哈哈,儘管我又不是他們親生的孩子」
別笑啊。
這不是可以笑著說的話。
一點也不像羽川。
但是,羽川又該是什麼樣的?
平日的羽川是值得尊敬的羽川翼,現在的羽川是否也是值得尊敬的羽川翼呢?
然而,我這時才明白,春假時為什麼能夠遇上羽川的理由。
節假日就是散步的日子。
黃金周自不必說,春假和暑假也是散步的日子吧。
那時在那個地點遇上羽川,的確是偶然之下的產物吧,不過這個偶然之下也有其相應的理由。
「所以說,節假日是散步的日子」
「……我覺得,你用不著對他們那麼在意」
我小心翼翼地附和,除此以外我無能為力。
開始厭惡起自己的膚淺。
關係冷淡的家庭並不罕見。
然而,羽川這樣的孩子變成如今這樣,非常罕見。
不過,羽川很討厭別人帶著這種有色眼鏡看待自己。
那時,我大約也意識到為什麼羽川會那麼討厭自己被當成名人了,也懂她為什麼那麼頑固的認為自己只是個『唯有認真這個長處的普通女孩』。
而這些,雖然我自以為是理解了,但也可能只是同情之流。
「………………」
然而,直到現在我才反應過來,原來優等生、班長中的班長——羽川翼有著任何人都想像不到的複雜家庭。
這對我大腦的理解能力來說有點勉強,但依靠羽川那脈絡清晰的說明,好歹是聽懂了。
至於脈絡清晰嘛,也許是羽川那骨子裏的正經性格所致吧(雖然她本人不希望我這麼想)。
但是,
但是,那並沒有為覆蓋了半邊臉的紗布給出說明。
完全沒有,根本就是不相干的話題。
「……是啊」
羽川再次露出『失敗了呢』的表情。
這真的僅僅是失敗嗎?
「我在說什麼啊。
只是在拿阿良良木同學來發洩啊」
「沒關係」
「替我保密,可以嗎?」
一開始別告訴我不就好了嗎。
只不過是偶爾遇到我,沒必要對我講那些事吧——僅僅是露出憂鬱的表情就足夠了。
但是,不管對誰都品行端正,不管對誰都公平公正,不管對誰都誠實守信的羽川翼,事到如今不得不為臉上的紗布作出說明了。
雖然並沒有說出來的必要,而我也沒有詢問的資格。
「嗯……我保證」
「今天早上,被父親打了」
羽川淡然笑著說到。
這也是,平日的笑容。
有些害羞,有些靦腆。
到頭來,我總是後知後覺。
或許,這對羽川來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草。
不是被父親打了,而是把這事告訴了我。
讓我知道了這件事。
那不是精神壓力,還會是什麼?
然而,
「被打了……那是?」
不過,當時的我還沒意識到。
僅僅是很驚訝。
不,說是畏縮也無妨。
我以為世上不會有父親打女兒這種事,甚至根本就沒想過其存在的可能性,以為都是電視劇或電影裏編造出來的。
那種事跟有沒有血緣無關,是根本就不該發生的事情。
我看著羽川的臉。
被紗布覆蓋的左半邊。
那不可能是親情交流時受的傷。
「怎麼可以那樣!」
家庭有不和睦,不協調,本身並非不幸。
什麼都不背負的人是不存在的。
就像不能以出生和教育來劃分人那樣,因為出生和教育就同情或羨慕別人也是不對的。
就算別人的例子非常易懂,非常顯眼,那也就僅僅是好懂而顯眼罷了,或許並非是不幸。
打人是不對的。
羽川說出了理由,自己被打的理由。
這對外人的我來說,是非常不能接受的理由。
雖然我很清楚,他人家庭內部的事情輪不到我來插嘴,但能不能接受是我的感覺,跟那個沒關係。
簡要的說,那是跟學校裏類似的情況。
總是正直的羽川經常會跟同學起衝突,只不過,這次的對象為父親。
只不過,對方的回應是以暴力的方式。
「你和父母的家庭關係,不是很冷淡嗎?」
「可能是冷淡得有些過分了吧。
即使這樣,我還是想讓家庭變得溫暖些,以至於打破了來之不易的平衡。
所以,這是我的錯。
因為,你想啊,阿良良木同學,當你四十歲的時候,陌生的十七歲孩子對你指手畫腳的,會感到惱火,會發怒,都是很正常的吧?」
「但是!」
陌生的十七歲孩子?
這是什麼啊。
為什麼,要說到這份上?
即使沒有血緣關係,那也是從三歲開始就一起生活到現在的家人啊。
「暴力是理所當然什麼的……你怎麼能這麼說?那對你,不是最不可原諒的嗎」
「沒、沒關係啦,也就一次而已」
我一下子就火了。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羽川是我的恩人,我不願看到恩人被那樣對待,所以就火了。
然而,我的憤怒卻只是將羽川推向了絕境。
就在羽川勉強妥協了的時候,我卻莽撞地道出了事實。
事實會傷害人,不管什麼時候。
沒關係啦,也就一次而已——不該讓她說出這種話。
無論對方是朋友還是老師,錯就是錯,不行就是不行,這是羽川的作風。
所以,就算最後被打了,對於父母,也清楚地說出了錯的就是錯的,不行就是不行――僅僅看這點的話,羽川還是那個出色的羽川。
然而,我卻讓她說出了那種話來。
沒關係啦,也就一次而已――
這句話――讓她否定了人生,否定了自己。
「說好了哦,阿良良木同學。
這件事要替我保密哦,不能對任何人說」
不對學校說,不對員警說。
更重要的,不能再跟羽川提起這個話題。
「但、但是,保密什麼的……」
「……拜託了,阿良良木同學」
羽川說著就低下了頭,也許是覺得光是口頭約定還不夠吧。
「這件事請不要告訴任何人。
只要阿良良木同學替我保密,我什麼都答應你」
「…………」
「求你了」
「……歎,好吧……」
在羽川的攻勢下,我只好屈服。
被迫接受這不講理的要求——是我讓羽川提出了這般不講理的要求,所以我無法再多說什麼。
因為我被拒絕了,連想幫忙都不行。
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不過,你還是去趟醫院吧,那塊紗布是你自己貼的吧?雖然你的靈巧我是知道的,但那個貼得很不自然哦」
「嗯……好。
反正這黃金周正好沒事做,就去看看吧。
偶爾也要用用醫保卡嘛」
「還有,要是發生了什麼,不管什麼時候,給我打個電話。
無論我在哪,在做什麼,都會過來幫忙的」
「啊哈哈,什麼呀,好有型」
羽川笑了。
一如既往的笑。
「發生什麼,是指什麼啊」
「那個,就是……」
「嗯,知道了,阿良良木同學。
有什麼事的話,馬上就給你打電話。
短信也可以吧?」
儘管羽川是這麼說的,然而,結果整個黃金周中羽川一個電話,一條短信都沒給我。
在她需要我的時候,我就會來到她的身邊。
但是,那個時候,我的救命恩人羽川完全不需要我。
雖然她很想有個人陪,但那也僅僅是想要一個宣洩的物件,一個轉換心情的物件。
明明她不需要我,而我就算再狼狽也要陪著她。
她需要的,是貓。
貓。
對妖怪而言,都有著相應的理由。
那之後,在遇到貓之前,我和羽川在交談時都對此事絕口不提,話題總是圍繞著班級今後的工作,主要是關於文化節的安排。
就這樣,我們看到了一隻被車碾死的貓。
應該是野貓吧,因為脖子上沒有項圈。
原本是沒有尾巴的白貓。
不知道是本來就沒有還是在馬路上被軋斷的。
顏色是雪白,也許是銀白,不過,不管是雪白還是銀白,貓的毛皮上浸著貓自身的血跡,糟蹋了那原來的毛色。
貓的死狀很淒慘,應該是被碾過一次之後,又被之後的車輛碾過好多次。
羽川絲毫沒有猶豫,徑直走入機動車道,撿起了那只貓。
「能幫我一下?」
聽到羽川這麼問,有誰能拒絕呢。
我們在附近的山上把貓埋了。
就這樣,四月二十九日,對我和羽川來說宛如噩夢的九天的第一天,就這樣作為序幕結束了。
不知道羽川對那個第一天以及對那個第一天我們的交談,究竟還記得多少。
如果羽川仍舊是羽川,即便埋貓的事還記得,具體細節全部忘卻的可能性卻極高。
不過可惜的是我無法向她確認,畢竟羽川太聰明了,依靠一點點蛛絲馬跡都能推測出全部過程。
以上就是開場白,之後的事就很單純了。
翌日,很閑的我鬼使神差地逛到忍野住的那個廢棄私塾去探望小忍(當時還沒得到忍野忍這個名字),閒聊的時候就把昨天埋貓的事跟忍野說了。
其實並非是鬼使神差,而是因為我有不好的預感——寒假的地獄正在接近的預感。
「阿良良木君,那個……」
忍野眯起眼睛,向我確認。
「該不會是銀色的貓吧」
最後,這次閒聊的內容成為了現實。
每個夜晚,羽川就化身為白色頭髮白色貓耳的黑羽川(忍野咩咩命名),在鎮上肆意破壞。
最後,這個作怪的妖怪——魅貓于黃金周的最後一天,也就是五月七日,被我們抓住了。
那已經是第九天了。
若是到了第十天,狀況貌似會變得極度危險。
雖然是速戰速決,在當時來說卻只能說是勉強趕上。
在小忍的協助下(她也因為此次事件中的功勞,從忍野那得到了忍野忍這個名字),成功地封印了魅惑羽川的魅貓,問題解決了。
要說的話,還真是輕鬆。
越是複雜的問題,解決起來越是輕鬆。
因為,說是解決了,但問題卻並沒有消失。
催眠狀態。
羽川並沒有化身為黑羽川時的記憶,因此也不知道黑羽川最先襲擊的就是她現在的父母。
那個記憶現在是不是也復蘇了呢?
我很擔心這個。
時隔一個月又一周,黑羽川再次降臨。
我們立刻把她綁了起來(吸取上次的教訓),然後大致盤問了一番,黑羽川說什麼都是喵啊喵的,聽得我一頭霧水。
接著,我和忍野拋下被綁著的黑羽川(『她』不停地用髒話謾駡,被我們無視了),來到隔壁的隔壁教室(四樓共三間教室)。
面對面。
這次輪到我和忍野商量了。
然而,忍野叼著沒點火的煙,剛進這個教室就說,
「記憶方面沒問題。
只要這種關鍵部分方沒問題的話,總體來說應該也沒問題。
因為,黑羽川時的記憶跟小班長是水火不容的。
不過,身為小班長的記憶可就不好說了,個人認為這次的記憶是不會消失的。
情況跟上一次不一樣,這次的小班長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知道自己做什麼,會很不妙嗎?」
「本身沒什麼大不了的。
問題是,她是小班長啊,阿良良木君。
你也知道,小班長太過於聰明,腦袋的運轉速度比普通人要快百倍。
對於小班長來說,只要有材料,將它們拼湊起來構成記憶絕非難事」
「構成……記憶」
「上次,黑羽川的記憶和小班長的記憶完全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妖怪整個被封印了,自然而然地,關於妖怪的記憶也沒了。
結果缺失的話,原因也就會缺失。
所以,雖然記憶上有些偏差,但小班長卻意識不到這偏差。
但是,這次的事件就好比是填空。
一篇文章中少了幾處重要的部分,雖然給出正確無比的答案是不可能的,但對於敏銳的人來說,猜出個大概並非難事」
「就像是國語考試嗎」
國語是讓我頭疼的科目。
然而對於羽川來說,頭疼的科目是不存在的。
「沒辦法。
上次的記憶沒復蘇,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雖然對羽川來說是痛苦了些」
上次是歪打正著,而這次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我覺得,這對小班長來說或許是好事。
遇上過妖怪後,人就會變得容易遭遇妖怪,這個阿良良木君自己也有體會的吧。
小班長今後也將是這樣,所以瞭解妖怪是很重要的。
她有主動認知的必要」
也許忍野說的沒錯。
不知道的話,就會束手無策。
知道的話,雖然有時也應付不過來,但至少能夠逃跑。
這樣就達到了平衡。
「但是,忍野」
我想著隔壁的隔壁教室裏被綁著的黑羽川,說道。
「為什麼『那傢伙』又出現了呢?黃金周的時候的確是徹底封印了啊,不是不會再出現的嗎?」
「這話我可沒說哦」
忍野搖搖頭。
「魅貓啊,跟阿良良木君所知道的其他妖怪有些不一樣。
要說的話,跟百合妹妹那時候的猴子比較接近」
「啊……雙方都是獸類呢」
「嗯。
不過,之前也說了,魅貓呢,說得現實點就是多重人格症,黑羽川就是隱藏在表像之下的羽川。
妖怪無處不在,但是魅貓很極端,僅僅存在與小班長之中。
它不過是個引子罷了,類似于媒介,根本原因是小班長的精神壓力」
精神壓力。
在學者看來,那是想要回應任何逼問的身體反應。
「上次我處理的時候,黑羽川痛快地大鬧了一番,精神壓力基本上都化解了,所以封印起來也很容易。
但是,那也僅僅是封印罷了,談不上根治。
妖怪消失了,但引起精神壓力的源頭還在。
壓力漸漸積累,於是再次浮上來了,就像是氣泡」
「精神壓力……」
「問題是,這次引發壓力的原因還不知道」
這當然是羽川的家庭問題了。
我認為。
「不,雖然我起初也是這樣想的,但阿良良木君,你覺得這樣可能嗎?十七年間自我約束積累下來的壓力才剛發洩掉,僅僅是過了一個月,壓力又能積累到這種級別?」
「啊,這個……」
「而且,從那之後小班長也沒有遭到父母的暴力對待吧?」
「嗯,好像是的」
黑羽川最先襲擊的就是她雙親。
而現在,她家又是那個老樣子了。
彼此間冷冷的,話都說不上幾句。
所謂的家人不過是住在一起的人而已。
這對羽川來說,當然是壓力積累的原因了。
但是,一個月也的確太快了。
如果是又被打了,倒還有點可能。
「為了保險起見,我在羽川脖子上系了個鈴鐺,能在早期發現魅貓的活動跡象。
雖然真的靈驗了,但老實說,我完全沒料到這會來得這麼快。
這是我的疏忽。
我覺得,即使是最糟糕的情況,小班長也能撐到二十歲。
聽說小班長的父母在小班長成人之後就會離婚,而小班長則是離開那個家,所以這事我就沒跟小班長和你說」
「二十歲……跟神原正好相反呢」
(譯注:前文提過,神原是到二十歲就能解除猿之手,而羽川則是到二十歲妖怪爆發)
「因為『成人』是個很容易理解的標準呢」
忍野作苦笑狀。
「不過到那個時候,小班長也就具備了不再被妖怪魅惑的堅強了吧」
「這樣啊……說起來,忍野,鈴鐺是什麼?」
「是頭痛。
黃金周的時候,小班長也說過頭痛的吧?包括那個在內,都是我做的預防措施――不過,早點告訴阿良良木君就好了。
話說,小班長的頭痛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好像是……大概一個月之前」
「呣……剛開始還沒那麼嚴重……對吧。
到底是為什麼呢。
不過,現在似乎沒時間去把精神壓力的原因弄清楚了,畢竟有可能是複數原因糾纏在一起,而且魅貓還是那副德性,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連你都聽不懂嗎?」
明明剛才還在說,聽聽本人的說法會比較省事來著。
「是啊。
線索是有不少,但都不可靠。
因為感情是纖細的東西,我也不好隨便亂推測。
嗯,終究不過是貓的智商啊。
不過,我感覺她是在故意裝傻,畢竟真身是小班長嘛,不可小覷喲」
「因為她是連你不願與之為敵的人啊」
「我和她可不是敵對關係呀」
黑羽川——羽川的心靈所創造出的又一位羽川翼。
與羽川對照的人格。
不,該說是對立的人格。
除了『救助』,翼還有『成對』的意思,對稱的異型之羽。
「但是啊,忍野,就算是弄清了原因,不也沒什麼意義嗎?家庭的事也好,其他的事也好,雖然除掉壓力的源頭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我和你卻又幫不上什麼忙」
上次也是。
羽川家庭的問題,我們無法解決。
實在是想不出什麼解決辦法,畢竟我們不能干涉別人的私人問題。
因為那種行為是妄自尊大。
「這次跟戰場原和千石她們不同,是個對他人有危害的妖怪,而且跟神原也不一樣,儘管妖怪的類型很相似。
我覺得,只好採取跟上次一樣的治標不治本的對症療法了」
「是啊,只能那樣了,嗯」
總感覺忍野有些吞吞吐吐的,不像是平常的他。
關於魅貓是不是另有隱情?但是,今天忍野在說話之前就好像有些奇怪了。
在這豔陽高照的上午外出活動,已經可以說是異常了。
「怎麼啦,忍野,說話不夠乾脆嘛。
該不會又想要刁難我吧?雖然這次我不會向千石的時候那麼頂用」
我和他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所以我很清楚,千石僅僅是受害者,而羽川卻不同。
我很清楚,如今的羽川已經是被妖怪所憑依的形象。
忍野咩咩的性格是很討厭這種的。
有求於他的時候就來拜託,用不著他的時候就把他一腳踢開,當然是不夠尊敬了。
「但是,這次可是你的責任啊。
你可是從羽川那收了十萬円,卻讓上回的延續似的事件發生了。
身為專家,我覺得你得付違約金。
售後服務做得不好,正如你所說,給羽川系上鈴鐺的事要是早點告訴我了……」
「嘛,話是沒錯」
忍野竟然不反駁,太讓我意外了。
這種反應,怎麼可能。
「不過,阿良良木君,貓耳跟小班長還真是相配呢。
哈、哈~ ,我想起了『貓貓幻想曲』。
讀過麼?是那個貓部貓老師的……」
「貓部貓是『金魚注意報』的作者吧。
不要因為都有貓就混淆了好不好。
……忍野,你該不會是在隱瞞什麼吧?」
「口胡,我怎麼可能會做那種不誠實的事呢。
說到貓耳,對了,則卷阿拉蕾小妹妹經常戴呢。
啊,回頭想想,原來那部漫畫已經走在時代的前面了呢。
貓耳、蘿莉、機器人、眼鏡、妹妹、紫色頭髮、奇怪的口癖,超萌啊」
「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呢。
雖然很想表揚你一番,但這事跟羽川有什麼關係?」
「嗯、嗯、嗯~」
有事瞞著我……。
他絕對有事瞞著我……。
「喂,忍野,鬧夠了吧」
「吡波吡啵」
「這就是所謂的嘗盡世間酸甜苦辣的大人的搪塞方式嗎!?」
「嗯,嘛~,大人差不多都這樣啊」
「不想長大了!」
不過,我當然不會被吡波吡啵給蒙過去,但他到底隱瞞了什麼呢?
不明白。
既然不明白,想也是白想了。
無奈地,我就半強迫地繼續對話。
「總之,忍野,儘快把小忍帶過來吧。
對方是貓妖,不管如何都只有小忍能解決吧?當然,我知道小忍也不會這麼簡單就肯出手的,但只要用我的血來作交換……」
「嗯,也許吧。
不過,有時候就是禍不單行啊,也就是說,不幸會招來不幸」
「………………」
不用把話說得這麼模稜兩可吧。
拜託了,我可是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啊。
而且這還是羽川的事情。
上次不被需要的我,這次被羽川指名說需要了,所以我絕對要去她身邊。
在她需要我的時候,我就在那裏。
「……咦?」
這時,我又一次想起了剛剛問忍野的問題,還有今天早上八九寺告訴我的小忍的事。
腦子裏儘是不祥的預感。
話說回說,從來就沒有過好預感。
「忍野……有件事想問你」
「真巧,我正好也有個想被阿良良木君問的事」
「小忍在哪?」
「嗯,就是這個」
忍野就好像是終於可以自白的罪人,面帶著傾訴罪行後變得輕鬆的爽朗笑容,回答道,
「為了尋找自我,小忍去流浪了」
007
時間一下子就到了晚上。
我騎著車在鎮上搜索,把能想到的地方都轉了個遍,而且之後又按原路轉了一圈,然而還是沒有任何成果。
在鎮上跑來跑去這麼久,我終於感到累了。
沒吃一口飯,沒喝一滴水,一刻也沒停地踩著自行車,整整九小時。
老實說,連我自己都沒想到,居然要做到這份上自己才會覺得累。
雖然前幾天剛給忍喂過血,但那效力大多都用在了手和腳的治療上了。
接近于人的吸血鬼。
接近于吸血鬼的人。
我已經無法分辨,自己究竟是屬於哪一邊的了。
忍野忍。
吸血鬼居然也會離家出走,太搞笑了吧。
而且忍身上沒帶一分錢,衣服也只有身上的那一套,突然就不見了蹤影。
這已經可以算是失蹤了。
世上哪有這種吸血鬼啊。
禍不單行。
不幸會招來不幸。
這話真是一點都沒錯。
忍野是今天早上才意識到小忍不見了的,然後他又想起,自從昨天白天開始就沒見過小忍。
據八九寺所說,昨天,八九寺曾在國道邊上的美仕唐納滋店那一帶見到過一個金髮小孩。
大約下午五點鐘――這也就是說,那時她遇上的就是失蹤中的忍野忍吧。
以一個小孩子的腳程,即使已經一天了,應該不會走出多遠。
現在的小忍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傳說中的吸血鬼,僅僅是個小孩罷了。
就體力而言,她遠遠比不上我。
僅僅是小孩——不,我不在她身邊的話,她連小孩都不如。
殘存的那一點點能力幾乎都被限制了。
會疲憊,也會饑餓。
……慢著。
對啊,在美仕唐納滋旁邊轉悠什麼的,她身上可一分錢都沒有。
那傢伙是肚子餓了吧。
在這鎮上的某個地方,獨自一人。
「………………」
大概是剛過正午的時候,狂踩自行車的我差點撞上了走在路上的八九寺。
今天是第二次遇見她了。
平時偶爾才能遇見的八九寺,一天之內居然遇見了兩次。
雖然我很想細細品味這個幸福,但現在不是這種時候。
大體上,第一次遭遇不是偶然,就連這第二次遭遇嚴格來說也同樣談不上偶然——因為我在鎮上來回亂跑,不遇上八九寺才怪。
「何良良木先生」
「終於變成了單純的錯別字了麼……」
「對不起,咬到舌頭了」
如此寒暄之後,我拜託八九寺將昨天見到小忍的經過更詳細說一遍。
「說起來」
八九寺說,
「阿良良木先生看起來有些落寞呢」
「落寞……?」
「嗯,就像是,迷路的人」
八九寺的表情很認真。
迷路的人。
這話由一直持續迷路的八九寺說出來,還真是沒說服力啊。
「我知道了,我也盡我所能,幫你找那個孩子吧」
八九寺點頭說到。
「可以嗎」
「嗯。
阿良良木先生,找迷路的小孩呢,是需要細心和觀察,還有人手的。
小心點喲,別去找木乃伊,反而自己變成金字塔」
(注:最後一句是八九寺的誤用,正確慣用語是“去找木乃伊,反而自己變成了木乃伊”,比喻去尋找迷路的人,自己卻迷路了)
「金字塔!?規模太大了吧!」
「也不要太悲觀,阿良良木先生請堅強面對吧!」
「說悲觀就大錯特錯了!」
「尋找迷路的小孩是寸土必爭的事態,但也不能丟掉冷靜」
「你說的完全正確。
不過那是分秒必爭!」
「見到她的話,雖然我不能靠近她,但我會用公用電話通知阿良良木先生的」
「……你會用公用電話?」
「當然了。
我對電子產品很在行的」
「今天早上的說法正好相反啊……」
「怎麼可能呢,我可是在2011年以後仍然能夠看電視的奇才喲」
「不過是能看播放的數位電視節目罷了……」
「1SEG是跟狗有關的東西吧?」
「你是白癡!」
(注:1SEG是日本的一種手機的地基網路通信服務,因為讀作one SEG,八九寺由one的發音就聯想到狗了)
胡扯就到此為止。
不管八九寺對電子產品在行不在行,公用電話總知道怎麼用的吧。
只有在這個時候,我才會感謝這個公用電話尚且健在的窮鄉僻壤,不愧是擁有著“零星分佈的便利店必有停車場、連柏青哥都無法在這個鎮上生存”這種悲慘傳說的故鄉啊。
我暫且和八九寺分頭行動。
這次相遇使我變得稍微樂觀了些,我覺得連八九寺都被我撞見了,應該肯定能找到小忍的。
雖然八九寺主動要求幫忙這點讓我很感激,話雖如此,但一個(外在年齡)跟小忍差不多的小孩,不能過於期待。
雖然也有那些只有小孩子才知道的搜尋地點、藏身之處、只有小孩才能進入的地方吧,這方面倒是還可以期待一下,但就算八九寺的行動範圍比一般小孩子要大多,但應該也有個限度。
作為小孩子也有活動範圍的極限吧。
但是,正如八九寺所說的,我需要人手。
所以,在快到四點的時候,我給千石家裏打了個電話。
千石目前在我畢業的中學上學,如果她放學後不閒逛的話,現在應該到家了。
我印象中千石好像沒參加任何社團活動。
老實說並不能說有多大把握,不過幸運的是,千石在家。
「阿曆哥哥」
千石的聲音聽起來很輕快。
不需要面對面交談的電話中,好像千石的情緒就又會不同。
我想這傢伙還是儘早買個手機比較好。
「阿曆哥哥,這麼快就給撫子打電話了?……好高興」
「啊……昨天才發生那種事,今天就給你打電話,真是抱歉啊。
呃……」
不,該從哪里開始說明呢……。
跟八九寺那時不一樣,得從頭對千石說明一切……。
「……?怎麼了?阿曆哥哥」
「啊,不……那個」
「請冷靜。
發生了什麼事?」
我吞吞吐吐的讓千石擔心了。
「要說發生了什麼……」
「總、總之,先冷靜下來。
不要慌啊,阿曆哥哥。
對、對了,聽我說個有趣的事吧」
「………………」
語出驚人啊。
先聲明這是有趣的事再說出來,真是了不起的自信。
「就是奸險 上,雖然在漫畫或是動畫裏女僕又輕鬆又受歡迎,但令人意外的是,實際上女僕這工作很辛苦的」
「『最喜歡大熊貓』原來就是你啊!」
難怪這麼難懂了!
你這傢伙絕對沒有參加過聯誼吧!別在明信片中扮演其他人好不好……。
「冷、冷靜下來了嗎?阿曆哥哥」
「哦哦……原地兩周轉,好像冷靜下來了」
雖然我從一開始並不是不冷靜,不過說話也是要看場合的。
「那麼,找撫子有事嗎?」
「嗯……千石,有件事想要拜託你」
「拜託我?……是什麼?」
「幫我找小忍」
結果,我單刀直入地坦言了。
「直接見過小忍的人,就算包括你也沒幾個。
如果你肯幫忙的話,真就是幫大忙了」
「找她?……她不見了嗎?那個……呃,小忍」
「嗯」
「不是單純的……外出嗎?」
「整個晚上都沒回來」
「這、這樣啊……」
我感覺到電話對面的千石有些猶豫。
啊啊對了,我怎麼忘了啊,千石曾說過,小忍一直瞪著她的——對於小忍,千石有著源於本能的畏懼。
我覺得應該是如此。
我明明都想過,無論是多麼間接的方式,也不能再讓千石與妖怪扯上關係。
可如今,我卻把她拉下水,就算情況再怎麼危急……。
「抱歉,千石。
我太不客氣了呢。
我――」
「沒、沒那回事,阿曆哥哥。
不是這樣的」
「嗯?」
「我只是覺得要是我立刻答應了,總感覺太假了……請讓我幫忙,拜託了」
「嗯……但是,真的可以嗎?」
「嗯」
千石很少會如此堅定地斷言。
也只有在電話中千石才能這樣吧,因為不需要面對面交流吧。
「能對阿曆哥哥有所回報就行了,就像阿曆哥哥曾經幫過撫子一樣。
是找小忍吧?」
「?……啊,沒錯」
「那我不幫忙怎麼行呢」
沒想到千石沒有絲毫推脫。
「……雖然遇上危險的可能性很小……但我無法保證安全,就算小忍幾乎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她畢竟還是吸血鬼……」
「沒關係」
那個內向的千石說得真的堅定。
「放心吧,請讓我幫忙」
到最後居然變成本來是拜託對方的我開始猶豫不決了。
不過之後,千石好像立刻就出門找小忍去了。
我松了一口氣,能有個認識小忍的人幫忙真是太好了。
不過,現在安心還太早。
千石她不會騎自行車,似乎也沒自行車。
前些日子千石去那個廢棄神社的時候,沒用自行車也是這個原因。
這樣的話,她的搜索就只能靠步行,機動力跟八九寺是一個級別的,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機動力啊……。
機動力呢。
雖然連續不停的一系列的事讓我猶豫不決,不過既然都是這種情況了,那傢伙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
原本知道現在小忍的模樣的人,包括我在內總共也就六人――其中,羽川已黑化後被綁了起來,忍野咩咩則是負責看守黑羽川。
剩下的四個人,除去我和千石還有兩人。
我別無選擇。
首先從比較好說話的神原駿河開始。
我從手機的電話簿中找出她的名字。
現在已經放學了,所以就算還留在學校也可以把手機打開了吧。
不,前幾天才剛剛買了手機的神原,到底能不能正確地把握住這條校規也很難說――
「我是神原駿河」
這傢伙一如既往地報上了全名。
看來似乎是我杞人憂天了。
「神原駿河,得意技能是B鍵衝刺」
(注:B鍵衝刺,出自《超級馬里奧兄弟》,A鍵跳躍,B鍵衝刺)
「…………」
在她本人看來原來是這樣啊。
不是宅急動也不是縮地法。
嘛,關於這點,也無法說她在騙人。
「神原駿河,職業是阿良良木前輩的色情奴隸」
「關於這點我可以斷定你在騙人!」
「嗯?這個聲音和這個吐槽,應該是阿良良木前輩吧」
「都不知道對方是我就說出了那種不得了的話嗎?你這傢伙!」
「不中意色情奴隸嗎?嘛,的確,當初我也想給自己找個更相稱的頭銜,但因為過於過激,所以就主動遮罩了」
「連你都感到過激的頭銜,光是想想,我就覺得恐怖!」
話說,你趕緊給我學會使用手機的電話簿功能。
「神原,現在你在學校嗎?」
「不,已經放學了」
「咦?這樣嗎?文化祭的準備呢?」
「今天不是我值班」
「哦,輪班制啊……你們班級的管理真不錯啊,好羨慕」
原來如此。
不在學校的話,開不開手機都沒問題了。
「呃,神原,那你現在在家?」
「不對,又猜錯了哦。
怎麼了,阿良良木前輩,猜錯兩次還真是少見呢。
這也就是所謂的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吧。
阿良良木前輩,我現在在家附近超市的遊戲角裏,玩時尚魔女•Love and Berry呢」
「這我哪能猜到啊!」
總是讓我的猜測落空!
你就不能表現得稍微正常些啊!
「嘛不過啊,雖然我不是很清楚,總之,那是連高中生也能玩得樂在其中的遊戲嗎……?」
「怎麼可以這麼說呢。
優秀的遊戲和年齡之類毫無關係。
僅僅是今天我就在這上面花了三千円了哦。
雖然我後面已經排了好多小孩了,但我絲毫沒有讓出位置的意思」
「居然讓錢來說話,你做得太過分了!現在立刻停止遊戲,快點讓給小孩子們!」
「呃啊,連阿良良木前輩這樣的人物,也會跟剛才想趕我出去的店員說同樣的話啊」
「店員趕你了!?」
「既然他當真罵我了,那我也只好當真怒駡回去」
「不對!當真怒駡了就該誠心道歉!」
「就算是同樣的話,既然這是阿良良木前輩的命令那就沒辦法了。
那麼接下來就玩旁邊的甲蟲王者……」
「不要老想著玩!」
「失去玩樂的心可是不行的哦,阿良良木前輩。
比起學習,人類是通過玩樂來成長並創造歷史的。
對了,說起玩,前些日子,我和兩個朋友用撲克牌玩大富豪來著」
「『揮棒的姿勢』原來就是你啊!」
真是的,這個後輩。
也太過於可愛了。
一開始覺得有多麼可愛,之後就會覺得有百倍可愛。
(譯注:逆轉意思於一開始覺得有多麼可愛,之後就會覺得有百倍可恨。
)
「那麼,阿良良木前輩,找我有什麼事?」
「啊……」
不跟這傢伙胡扯一番是沒法談正經事的,這些對話就當是必要的開場白吧。
「神原,我想要借助你的力量」
「說借就太奇怪了。
我的力量原本就是阿良良木前輩的。
阿良良木前輩只要給我下指示讓我怎麼做就行了」
「…………」
好酷……。
好成熟好酷。
明明只是個熱衷於兒童遊戲的傢伙。
我忽然有個疑問,為什麼這傢伙會是這種死忠的性格呢……只有這點沒受到戰場原的影響嗎?
「幫我找小忍吧。
那個死小鬼,居然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
「簡單地說,就是失蹤了」
「這樣啊。
明白了。
聽到這裏已經足夠了。
簡單來說,只要脫就行了吧?」
「你要這麼想脫的話等下次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要怎麼脫都行,好嗎!要不然就一起脫光然後互相欣賞吧,好嗎!我脫光的話,可是不得了的!所以啊,神原,拜託了,暫時先忍耐一下,給我以普通的方式去找小忍!很遺憾,只有你才是最讓我期待的!把你那比自行車還快的腳借給我!」
「說借就太奇怪了,我的小腿肚啊大腿啊腿彎啊脛骨啊股肱啊腳腕啊,本來就是阿良良木前輩的啊」
「你也太死忠了吧!」
「什麼?腳底心?不愧是阿良良木前輩,竟有此等不懼神明的狂熱行為……」
「我沒說啊!」
你這傢伙果然色色的啊。
之前戰場原的挽回在此刻成為了無用功!
「阿良良木前輩太抬舉我了,我的色情程度,不過是對『女性專用車輛』這種詞感到下流的程度罷了」
(注:女性專用車輛是指為了防止色狼,專為女性而特設的車輛。
)
「這樣的人,在日本你是絕無僅有的!」
「是嗎,說來說去,阿良良木前輩也承認了我的色情奴隸身份啊」
「不對,我可沒說奴隸什麼的!」
「啊對了,阿良良木前輩,說到狂熱行為……」
「你這傢伙……,打算從狂熱行為這個詞開始深入剖析嗎?我們還只是高中生啊……」
「那就換個說法——有傷風化的行為。
阿良良木前輩,昨天晚上和戰場原前輩做了有傷風化的行為吧」
「………………」
為什麼你會知道。
不,不管神原是怎麼知道的,這個場合……。
「嗯,是戰場原前輩她本人告訴我的,與阿良良木前輩在星空下做了有傷風化的行為」
「Kiss才不是有傷風化的行為吧!?」
嘛,Kiss也許在那種事的延長線上吧,但我不願這麼想。
大概因為我還沒成年吧。
「戰場原竟然把這種事說出來……」
真是心直口快的傢伙……。
因為我們是男女朋友的關係,把這種事說出來也沒什麼問題……但總覺得,戰場原的心要是再纖細一些就好了。
「今天在學校向你說的嗎?」
「不,昨天晚上聽她說的。
其實算是戰場原前輩強行告訴我的吧……半夜裏忽然就打電話來,足足向我炫耀了近五個小時」
「真是讓人頭痛的前輩!」
就算戰場原從天文臺回去後再給神原打電話,也幾乎是整整一晚上沒睡吧?朝會的時候完全看不出她有犯困的樣子……這傢伙難道帶著鐵面具,完全不會流露出感情跡象嗎。
不過,要說炫耀……這果然是炫耀啊。
戰場原黑儀雖然看上去絕不是那種喜歡顯示自己的人,但她和神原,比起前輩後輩的關係,要說的話都同為女生啊。
她竟然會把這種事說出來,真是讓人意外的一面。
「姑且說聲恭喜吧」
「啊……謝謝」
「但是,不要以為這樣就贏了」
「宣戰聲明?」
「愛是毫不吝惜的奪取……從嘴唇開始」
「怎麼能從那裏開始呢!?」
話題扯得太遠了。
但是,這個傢伙卻有著將瞎扯時浪費掉的時間彌補回來還綽綽有餘的機動力……。
擁有力量的人真是幸運啊,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啊,進入正題。
總而言之,就是找那個金髮的可愛小孩就行了吧。
任務已經明白了,既然是阿良良木前輩的委託,那我就使出全力奔跑吧。
嘿嘿嘿,雖說天下如此之大,但能讓我全力奔跑的就只有阿良良木前輩、戰場原前輩,還有BL小說新作首發日」
「要是讓我不怕誤解直說的話,被你放在與BL小說同等地位,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啊!」
與其說是不高興,不如說是排斥更確切。
最後一項希望你還是放在別的範疇內吧。
「不過阿良良木前輩,雖然基本上所有類型的BL小說我都通吃的,其中也有我不太喜歡的……這類小說的時候我就無法全力奔跑了」
「我沒問你這些!」
而且,僅僅無法全力奔跑,到後來還是會買。
「說起來,神原,你引退之前,在籃球比賽的時候應該就是全力奔跑的吧」
「不,並沒有哦。
我要是全力奔跑的話,體育館的地板會壞掉的」
「你的身體是戰車還是其他的啥!?」
「而且,因為場地狹小,移動速度過快的話就會產生殘像哦。
籃球是五個人的團隊運動,所以分身術是犯規行為」
「不要毫無意義的把這個世界的真實標準攪亂好不好!光是妖怪就夠了啊,人類的動作怎麼會產生殘像啊!」
「不過先不管人數,首先就會被判走步吧」
「球場上都有選手在分身了,裁判還會判這種低級犯規嗎!?」
「一個人能分身成九人。
要是能再多分出一個的話,僅僅是一個人就能腦補整場比賽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這種事怎麼可能啊!你的說明再怎麼形象,我也不會上當的!」
「但是,到底是阿良良木前輩的委託,情況就不一樣了。
好久沒有解除限制了,今天我要竭盡全力地奔跑」
「呃,我現在在想是不是阻止你比較好」
不知道神原話裏有幾分是認真的,這個後輩真是危險至極。
就好比是彈道導彈。
「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阿良良木前輩。
能接到阿良良木前輩的命令,沒有比這更高興的了。
我發誓我要跑到力竭為止」
「不,不必勉強。
雖然你速度夠快,但你不是說過不擅長遠距離奔跑嗎」
「嗯?啊,那個是角色還沒定型的時候的最初設定,請不要太在意」
「不要說設定什麼的!」
「前輩如果實在是很在意的話,恢復初期設定也不是不可以」
「不要說得跟遊戲的選項畫面一樣好不好!」
不過,神原所言的不擅長標準,和我所謂的不擅長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的確不用太擔心她吧。
「哼哼哼,接受了阿良良木前輩的命令,現在的我再用以前的名字的話就太奇怪了。
進化後的我應該用不同的名字吧。
嗯,我已經不是神原駿河了——乃是神原Ω」
「快要愛上你了!」
「另外,海濱公園進化後就叫海兵公園」
「變得太偉岸的話會讓人難以接近的」
「注意落石進化後就叫注意隕石」
「進化過頭了!」
我要是進化了會是什麼樣子呢,有些好奇呢。
「那麼,神原,要是找到小忍的話,呃,你的話應該怎麼做呢,有你那左手在,應該沒問題……不,僅僅是左手還是有危險。
神原,找到忍後不要靠近她,馬上跟我聯絡」
「嗯?不能抱她嗎?」
「不行!」
原因有二,不管哪個都不是小問題。
「且慢,還請阿良良木前輩不要小看我,只要能擁抱幼小女生,捨不得性命就不是我神原了」
「生命還是請你珍惜一下吧……說起來,能擁抱幼小女生又能怎麼樣啊」
「幼小女生太可愛了,難道這還不夠幸福嗎!」
「被訓了!」
被後輩訓了。
就因為我不知道『幼小女生太可愛』這種理由!
「你的信條暫時請先放一邊……事實上,這個世上現今能與小忍對抗的人就只有我了。
忍野也有點事而脫不開身,所以」
「明白了」
「我也請千石幫忙了,要是你在路上遇到她的話,你們就交換一下資訊吧……啊對了,神原,千石把燈籠褲和學校泳衣放我這裏了」
「哦,這樣啊。
沒洗過吧?」
「不,好像洗過了」
「怎麼可以這樣啊!」
神原的慘叫。
這傢伙的性格真是……。
「愚蠢啊……洗過不就沒任何意義了嗎……居然會允許此等暴行,不像是阿良良木前輩的作風啊」
「神原,你眼中的我的作風究竟是什麼……?不讓初中女生洗她穿過的燈籠褲和泳衣的人嗎……?」
「好過份……為什麼會這麼殘忍呢……給了我希望,然後立刻又將其擊碎……手邊要是有氰化鉀的話,我肯定已經自殺了吧……」
「手邊有氰化鉀這種假設也太荒唐了吧……」
為了這種事就會自殺嗎。
這就是你的本色嗎。
「雖然對阿良良木前輩說這種話我真的覺得很遺憾,但也是無可奈何的事,阿良良木前輩必須為你自己的失態作出賠償」
「………………」
讓我來賠償?沒道理啊。
但是,現在若是折損了神原的幹勁就麻煩了……。
擁有力量的傢伙的特權啊……。
「前輩意下如何」
「是是……隨你要求什麼我都答應」
「戀愛只要一個,阿良良木前輩」
(譯注:‘是’和‘戀愛’發音類似)
「怎麼是這麼浪漫的臺詞!?」
已經搞不懂她想幹嘛了。
「總之,我賠我賠。
我一定會賠你的。
我要怎麼做才行?」
「嗯,阿良良木前輩把那燈籠褲和泳衣穿上後睡一晚,讓衣服充分吸收汗液後,不要洗就那樣交給我。
這樣就原諒前輩」
「要真照你的說的做了,我不就成了能和你比肩的變態了麼!?啊不,你仍舊比我危險……」
「與阿良良木前輩攜手邁向未來,肯定很有趣」
「對不起,神原,我並沒有將命運託付給你的打算!」
「那我還可以強行和前輩殉情」
「那是殺人事件!」
「嘛,這事以後再好好考慮」
「不,你給我改變主意!」
「總之,千石也在幫忙是吧。
這種情況的話,感覺另外還有其他人在幫忙呢」
「嗯。
雖然和你說了如此多的無聊話所以可能沒什麼說服力,但現在是分秒必爭。
協助我吧,神原」
「當然了。
我清楚到都要哭出來了。
這個時候不幫忙哪是我神原啊。
全部都依阿良良木前輩說的辦」
說完,神原掛斷了電話。
作者:
nanazii
時間:
2014-3-17 00:56
她說她在附近的超市,不過別說是附近了,這一帶總共也就一家超市而已……可以說,那就是這個窮鄉僻壤的命脈。
然而一想到超市的地板會不會被神原的B鍵衝刺給掀起時,我就真的很擔心。
不過,除去這種讓人莫名其妙的非現實的擔心外,神原乃是個非常可靠的夥伴。
然後是最後那位。
認識小忍的最後一個人。
我給戰場原黑儀打電話。
呼叫了好久好久,等了將近二十秒吧。
正當我擔心電話要被轉到留言服務的時候,電話終於接通了。
「我不會去的」
「……………」
第一句話就被拒絕了。
這傢伙有超能力嗎。
而且還拒絕了。
「……電話響了這麼久才接,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不?沒什麼?因為接電話很麻煩所以連是誰打來的也沒看就放置在口袋裏不管的,但是一直響個不停,無奈之下一看發現是阿良良木同學打來的,於是想著果然不接電話也無所謂啊,想按住電源開關把聲音掐掉,結果卻搞錯按下了通話鍵,不得已才接了電話。
那麼,找我有什麼事?」
「誰沒事會找你這種傢伙啊!」
真是過分,即使是在電話裏也毫不遜色。
「這先不管。
聽我說,戰場原……」
「不要。
你先聽我說。
前幾天,我和一個朋友去了錄影帶出租店」
「『削著蘋果走路』原來就是你啊!一想到這幾年一個朋友都沒有的你編造出跟朋友和睦相處的情節送到聽眾來信廣播節目,讓我覺得原本好笑的明信片無比悲涼啊!」
說起來那是什麼節目啊,收聽率那麼高!
大家都在聽麼!?
只有我沒在聽嗎!?
可惡,沒能趕上時代的潮流啊!
「喂,戰場原。
好了聽我說」
「既然你都向我跪下了,那就沒辦法了呢」
「我才沒跪下!」
「說吧,什麼事」
「……小忍不見了」
「小忍——就是那個金髮的小孩吧?」
「對」
「嗯」
沒什麼感想嗎。
真是平靜而冷淡的傢伙。
嘛,戰場原也僅僅是見過小忍而已,既然沒交流過也就算不上有交情啊。
並不僅限於戰場原,神原、千石都是如此。
知道真正的小忍的就只有我、忍野,還有羽川知道。
「阿良良木同學就算要翹掉學校,也要找她是嗎?」
「嗯。
所以,我想請你也來幫忙——認識小忍的人……」
「但是……」
戰場原打斷了我的話。
「今天早上,阿良良木同學所說的『人道支援』指的並非這件事吧……阿良良木同學從來沒有用『人』來指代過她呢」
「…………」
「羽川同學今天沒來學校呢」
戰場原平靜地繼續說著,不帶任何感情,即使在電話中眼前也能浮現出她一貫的面無表情。
自己打電話給神原炫耀了一個通宵的人,真的就是這傢伙嗎……。
「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吧——啊,不回答也沒關係,阿良良木同學的沉默就已經是充分的回答了」
「就算是這樣,你也讓我回答啊。
沒錯,正如你所說的,羽川她……」
「說起來,以前聽忍野說過,羽川同學遭遇麻煩的時候,那孩子幫了很大的忙什麼的。
也就是這麼回事?為了羽川同學,你需要那孩子的力量,但是那孩子又因為別的情況而失蹤了,對吧」
「觀察力不錯嘛……而且記憶力也很厲害」
「記憶力方面我可是很有自信的,就連鎌倉幕府的成立年代都記得的哦」
「那只不過是年號背誦……」
「沒能建立好國家——鎌倉幕府」
「令人討厭的背誦方式啊!」
(注:鎌倉幕府創立于1192年,1192的發音同“いい國[好國家]”,所以日本用“いい國を作ろう——鎌倉幕府[建立一個好國家——鎌倉幕府]”來輔助記憶)
「阿良良木同學對羽川還有那孩子是同等擔心吧——對雙方來說都是公平的擔心吧。
雖然應該優先考慮哪一邊是很明顯的——還真有阿良良木同學的作風呢」
「…………?」
說什麼呢?
優先?
現在不是這種狀況吧?
這次和千石那時候不一樣,並不是在應當救助的物件之間必須作出選擇的狀況……應該。
「不會去的」
然後戰場原重複了一遍。
「我不會去的」
「喂,戰場原——」
「因為我還有文化祭的準備工作」
「呃……這個我知道,但現在……」
「把這項工作交給我的人,是羽川同學」
強有力的一句話。
伴隨著意志,有如出鞘的刀刃般強有力的話語。
「我不能丟下這個工作不管。
羽川同學越是身處險境,我越是要完成這個任務」
這樣啊——並不僅僅是文化祭的準備工作啊。
那是羽川在自己被妖怪趕往絕境的時候還沒有忘記的囑託。
我怎麼可能再叫戰場原放下這事,來幫我找小忍呢。
「說真的,羽川同學不在,統籌規劃就亂七八糟的,沒有一項是運作順利的。
能處理這些,羽川同學是了不起。
這麼複雜的日程表太讓人頭痛了。
現在連輔助制定日程表的阿良良木同學都不在了,老實說,現在跟你說話都是在浪費時間」
「嘛,那個幾乎是羽川一個人搞定的」
為了班級,那傢伙到底付出了多少心血啊。
而且,又是如此地隱藏自己的努力,不讓同學發現。
工作量大得會讓人累死,然而羽川卻絲毫沒表現出忙碌的樣子,且沒有絲毫埋怨。
無論什麼都是那樣——付出並不算什麼,不讓別人察覺到自己在付出才是了不起呢。
就算是一直在羽川身邊輔佐她的我,也不敢說自己知曉羽川的全部付出。
真是的。
確實是個真正的天才啊,那傢伙。
…………。
但是,把跟男朋友打電話說成是浪費時間,還真是讓我心碎啊,黑儀女士……。
「今天肯定要拖到很晚才能回家,規定的離校時間是遵守不了了。
而且似乎回家後還要繼續一部分的工作。
能在規定時間完成這麼多的工作,簡直就是奇跡了。
阿良良木同學,我覺得你只要像以往那樣,貫徹自己的行動準則就行了——所以我也要像以往那樣,貫徹自己的行動準則」
「也好……那麼」
既然已經看清了狀況,
「學校那邊就交給你了。
辦一個成功的文化祭吧」
「嗯。
我會的。」
依舊平坦的口吻。
雖然沒有半點感情流露出來,但那無疑是戰場原所說的話。
「拜拜,待會再聯絡」
「啊,阿良良木同學。
我再說一句可以嗎?」
「幹嗎?」
「傲嬌服務」
最後,戰場原淡淡說。
「可不要誤會,我並不是擔心阿良良木同學。
但是,要是你沒有回來的話,我是不回原諒你的」
電話到這裏就忽然被掛斷了。
我的意識也像是被切斷,不過還是勉強挺住了。
唉,這傢伙,真是、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她。
每次對話,那傢伙……不,即使是我會被認為是詞藻貧乏……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
太喜歡那傢伙了。
喜歡得無可救藥。
真是的,我當然肯定會回來。
既然有你在等我。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總之,能找到的外援都找過了。
但是,畢竟是高中三年級學生的人際關係網罷了,在大局之下,這些幫助或許僅僅能讓我喘口氣而已。
或許,狀況並不會因此而改觀,但即使如此……
她們給了我莫大的勇氣。
踩踏板、踩踏板、踩踏板、踩踏板、踩踏板、踩踏板——從那之後又經過了三小時。
收索時間總共已經九個小時了。
晚上七點。
一轉眼天就黑了。
沒吃一口事物,沒喝一滴水。
一刻也沒休息……。
我終於感到疲倦了。
「但是,小忍那傢伙……在想什麼啊」
居然離家出走。
居然會玩失蹤。
說什麼……流浪去尋找自我。
你應該是哪里也去不了的啊——。
和我一樣。
「……………………」
一切,都是從寒假開始。
從二年級的結業式開始。
距離現在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知道了妖怪的存在――
自己也成了妖怪――
之後,這類事情就持續發生。
鬼。
貓。
蟹。
蝸牛。
猿。
蛇。
然後又是……貓。
貓妖——魅貓。
黑羽川——另一個羽川。
說到貓妖,大多是指貓化為人形。
首先吃掉老婆婆,然後化成老婆婆的樣子,吃掉來老婆婆家的人。
這樣的傳說不勝枚舉。
貓化成人形。
然後——吃人。
然而,魅貓正好相反——確切地說,是同一個傳說的另一種解釋吧。
不是貓化為人,是人化作貓。
從化為人形的貓妖那不自然的舉動中看破它的本體――魅貓是把不自然的舉動解釋為多重人格。
若僅僅是看這部分的話,大約類似於狐狸上身。
魅貓本身的民間傳說,大都是這種形式——賢淑的妻子每晚在街道遊蕩,化身為淫婦――認為這是魅貓搗的鬼,游方僧人(又或是武士、獵戶),將其一刀兩斷――卻發現乃是妻子這樣的事。
從這個結局來判斷的話,沒錯,在這個傳說中,貓根本就沒有登場。
沒有尾巴的白貓在故事裏僅僅是作為擺設,或者說是讓故事變得吸引人的要素而已——自始至終,主題和主軸都是人類。
人類的表裏。
內在羽川——黑暗邪惡的羽川翼。
不,顏色上該說是白的吧。
不管是黑是白,羽川被吞噬掉了這一點是不會錯的――
真想聽聽神原的看法。
從這種情況來看,魅貓和神原那時候的猿或許很相似。
但也僅僅是相似而已,似是而非。
最大的區別在於,猿終究是基於正當的契約、僅僅是在實現神原駿河的心願而已,魅貓則是徹徹底底地、無條件無限制地站在羽川那一方吧。
黃金周的時候,魅貓最後還是懷著惡意和敵意攻擊了我和忍野還有羽川自己――但即使如此,那也是為了羽川,儘管那不是羽川所期望、所盼望的結果――貓是羽川的同伴。
何止是同伴――根本就是本人。
這點和神原的猿不同。
現在,神原應該還在奔跑。
然而,還沒有跟我聯絡。
誰都沒有跟我聯絡。
還一點線索也沒有,任何蛛絲馬跡都沒找到。
怎麼會這樣。
金髮的小孩,在這個鎮上應該是最醒目的存在吧,為什麼連目擊證言都沒有呢。
難道已經離開了這個鎮?
不,以小孩的腳力……那是不可能的。
沒我在她身邊的話,小忍應該是什麼也做不了的。
仰望天空。
夜,已經深了。
此刻星空與昨晚在天文臺看到的天空根本無法相提並論……但也相當美麗。
總覺得,以後我會習慣去這樣仰望星空,因為那是和戰場原在一起的回憶。
全部。
她這樣說。
能給阿良良木同學的,就這麼點――
但不對,並不是這樣。
我已經得到了如此的回憶。
不僅僅是星空,從最初樓梯上相遇起,到現在為止,一直。
回憶……記憶。
羽川的記憶已經無法消除了。
我覺得,遭遇妖怪的記憶還是消除掉比較好,但又轉而一想,還是忍野說得對吧。
並不僅僅是忍野所說的那層意義。
說到底,我也、不想忘記。
那個春假期間發生的事。
那個地獄。
因為,那裏是一切的開端――
「……小忍——忍野忍」
絕對要找到她。
找給你看。
我決定了,你的一生,將由我來背負。
「嗯……休息時間、差不多該結束了」
我再次踩上腳踏板。
僅僅是休息了一小會,體力已經恢復了大半了——真是不得了的身體。
先不管星空,總之時間不早了。
再過一會,就必須讓初中生的千石回家了。
這樣以來,原本就少得可憐的戰鬥力又要削減。
因為情況特殊,也不能請員警來找這個迷路的小孩……。
而且,夜晚還有些棘手。
吸血鬼當然是夜行生物了。
小忍現在雖然稱不上吸血鬼,但是,在夜晚活動的話限制就沒那麼多了。
夜越深,她的力量就越強大。
危險也隨之增加。
現在剛過晚上七點……關鍵就看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了。
就在我想著必須趕快了,站起來奮力踩腳踏板的時候,自行車忽然就像是急刹車似的慢了下來,踩起來好吃力。
難道是剛剛騎得太凶了,自行車壞掉了?鏈條斷了?爆胎了?然而,並非如此。
後座上有人跳了上來。
不,也許不能說是人。
硬要說的話,那是貓。
「…………」
「喵嗚」
「…………」
原來如此……。
和吸血鬼一樣,貓也是,夜行生物。
白髮、貓耳,睡衣。
非常熟悉的女孩。
沒戴眼鏡——因為夜視能力很好。
眼神非常兇惡……不止是眼神,那兇惡的表情,簡直就是無法從原本的臉上想像出來,。
外套已經脫去,大概是覺得熱吧。
北風和太陽的寓言,似乎是正確的呢……沒想到在此能將羽川的睡衣姿態盡收眼底。
然而,因為羽川是現在這個狀態,我感覺那份喜悅減半了。
(注:北風和太陽,出自《伊索寓言》,大意是,北風奮力想要把旅行者身上的衣服吹走,但不願受凍的旅行者反而把衣服拽得緊緊的,沒讓北風得逞。
之後,太陽燦爛的陽光照在旅行者身上,旅行者耐不了酷暑,就把衣服脫了)
於是,黑羽川,就在那裏。
「……為什麼你會在這裏」
「咕嚕喵」
「快說」
叫幾聲就想蒙我,沒門!
黑羽川現在應該是在廢棄私塾被綁得嚴嚴實實的,由忍野嚴密看守才對。
「就是那樣喵,人類,咕嚕咕嚕」
「撒嬌的聲音對我沒用」
「哼,哪有喵。
不要瞪著偶,人類。
不知道為什喵,偶隨便地一直掙扎掙扎,剛才繩子就自己解開了喵。」
「就在剛才……?」
啊,對了,因為它是夜行生物啊。
黃金周的時候羽川的意識會稍微恢復一點點,但那僅限於白天。
這個妖怪在夜晚力量是壓倒性的,支配力也會增強。
原來如此,這點和神原的猿差不多。
「喵哈哈哈哈」
黑羽川快活地笑著。
大概什麼意義都沒有吧。
毫無意義地笑著。
智商雖然是貓等級的。
忍野說,但本體是班長,不可輕敵。
但我不這麼認為……這個狀態的羽川翼,內在似乎根本沒什麼想法。
不,不對。
這個狀態的羽川已經是內在了。
要有的話就都直接表現出來了。
「但是,忍野沒看住她嗎……」
「偶是貓啊喵,無聲無息地行動什喵的、對偶來說太簡單了喵」
「也對啊……說起來」
忍野啊……這次你出奇地不中用。
一點也不像你啊。
去廢棄私塾的時候就覺得忍野不對勁了,說話總是遮遮掩掩的,但這勉強也能用小忍失蹤來解釋(來到屋外也是為了找小忍吧)。
但是輕易就放跑黑羽川這事……難以想像。
讓小忍逃走之後,緊接著又出了這種事。
但忍野不是那種會連續兩次犯同樣錯誤的人。
這樣的話……難道是忍野那傢伙故意、也就是存心、放走了黑羽川……?預先將捆綁的強度控制在晚上就能解開的程度(魅貓所說的『我隨便掙扎掙扎,繩子就不行了』印證了這一點),黑羽川逃出建築的時候也假裝沒看見把她放跑了……。
黑羽川能知道我在哪,單純是靠嗅覺和聽覺吧。
貓是靠這兩樣來狩獵的。
只是,自由的黑羽川為什麼會到我這裏來呢。
我想知道的不是方法,是理由。
如果忍野是故意讓黑羽川逃走的話,這種結果應該也在那個仿佛看透一切的男人的意料之中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又是為什麼呢?
這麼做的理由,我不明白。
不過,那傢伙說什麼『沒時間了』,為了聽魅貓本人的想法,甚至使用旁門左道來將魅貓強制呼喚出來。
雖然口頭是說跟我一樣聽不懂,但這是那傢伙在裝傻吧。
即使沒有從黑羽川那亂七八糟的話裏找出什麼提示,至少有可能捕捉到了蛛絲馬跡……。
「喂,貓……」
「喵?」
「…………」
我從車上下來,一隻手支撐著車龍頭,轉身面向坐在後面的黑羽川,正想說她一頓的時候,愣住了。
說不出話來。
嗚哇……脫掉外套後,身體的線條清晰可見。
即便被女孩子穿睡衣的樣子沖昏了頭腦,那種東西冷靜下來想想的話,充其量也就僅僅是睡衣而已,但就算我很清楚這一點,還是無比的性感。
喜悅減半的那句話,我收回。
因為她只要稍微動一動,胸部就BOMBOM地搖啊搖。
BOMBOM喲,人的身體發出這種擬聲詞可不妙啊。
真想把故事的展開和物語的主線全部拋到一旁,跟她通宵玩跳繩啊。
神原是言行色情,羽川是身體色情……
而且還是貓耳。
一想到如果她的頭髮是黑的的話,我受到的驚嚇可不小。
從物種繁衍的觀點來看,外表的性感是絕對不可或缺的,但是,有必要性感到這種程度嗎。
「怎麼了喵?」
「啊,啊啊……那個」
嘛,黃金周的時候這傢伙可是穿著內衣搞破壞的呢……跟那時候比起來,多少要好些啊。
不管羽川的記憶會恢復多少,只有那部分的記憶應該永遠從羽川的腦內消剔除。
「……呃~嗯,貓,你把我接下來的話復述一遍,斜七十七度排列的一邊哭一邊吼的七台七百五十CC的摩托眺望遠方」
(注:繞口令,日語中的這些詞發音都很相近)
「斜喵十喵度喵列的一邊喵一邊喵的喵台喵百五十CC的喵托車喵望喵方」
「好~可~愛~」
貓語太萌了。
不玩跳繩了,玩貓語吧。
隨機應變這方面,我真是天才啊。
不對不對。
「我想問的是,你來幹嘛的?」
「來幹嘛的,來問好的喵」
黑羽川敷衍似的說道。
「那當然是來幫人類的喵」
「幫我?」
「喵要誤解哦,人類,偶已經喵想跟你打架了喵。
剛才已經說過了喵?」
「剛才……?」
啊……是指上午嗎。
快半天前的事,能說是剛才嗎。
到底是妖怪啊,對時間的把握上……不,這種情況下,可能只是以貓的智商不能掌握時間觀念吧。
而且。
「有說過……嗎?」
「啊,有說喵定喵說。
不過,哪邊都喵所謂,現在說了啊。
這次偶喵有鬧事的打算,因為喵那心情」
「………………」
這話……能相信嗎?
想想上次的情形,沒道理相信她……但是,那是普通的思維罷了,因為對方是這只貓的情況下,考慮得太深才傻呢。
說沒‘喵有鬧事的打算’,就是沒那打算嗎。
還有,說來幫忙,這傢伙就真的是來幫忙的?
「但是,為什麼。
你就像是羽川的……精神壓力吧?為了消除羽川的精神壓力而出現的,羽川的第二人格……」
這就是噩夢的起源。
襲擊雙親,襲擊鎮上無辜的人們——總之,這只貓四處惹事,旁若無人。
雖然造成的危害遠遠比不上寒假的那個地獄,但就恐怖程度而言,魅貓或許淩駕于吸血鬼之上。
以衝動過頭的思春期小孩夜晚溜進學校砸玻璃的勁頭,無差別地攻擊人類——真是誇張的精神壓力消除法。
「所以啊,喵要誤解。
偶其實也是很感謝你喵。
因為用普通的方法的話,主人需要一年才能消除的精神壓力,僅僅用九天就搞定了喵」
這樣啊……
這種見解也可以啊。
也是呢,從魅貓的角度來看,只要能讓羽川的精神壓力消除掉就行了。
無論是多麼武斷或者高速的手段,都無所謂。
妖怪無論怎樣都是――合理主義。
「原來如此……儘快找到小忍,對你來說也是求之不得的啊。
我和你目標一致了呢」
「就是這麼回事喵」
「……好」
我點點頭,並不是沒有疑問了,而是沒時間去猶豫了。
「既然如此,就請你也幫忙吧」
「喵哈哈,這還真的是連貓的手都想借助的狀況喵!?」
(注:連貓的手都想借助,這個日本俗語比喻忙的不可開交。
因為貓的手掌非常小)
「…………!」
我的羽川是不會為這種無聊的冷笑話而得意洋洋的……。
不過這也是羽川的內在人格。
總覺得很沮喪啊。
「手就算了,你貢獻嗅覺和聽覺吧。
以前你曾經打過一架,那傢伙的味道和聲音應該能分辨出來吧。
只要依靠那些去追蹤好了」
「嗯~ 呣,明白了喵」
「那我們就去轉轉。
如果發現了什麼的話,要告訴我……」
我再次跨上了自行車。
後座上坐著黑羽川。
這個時候的我,要說沒有一丁點的邪念,大概是騙人的。
不,的確是騙人。
上午跟羽川兩人騎車時,那豐滿的觸感至今記憶猶新。
只是,這種低俗的思想,會立刻招致嚴厲無比的報應吧。
「呃啊……!」
我反射性地從自行車上摔了下來。
自行車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只有一人,不,只有一匹,只有黑羽川靈巧地躍起,在空中迴旋後華麗地著地了。
不愧是貓。
然而現在卻不是佩服她的時候。
「嗯?怎麼了喵?人類」
「……哈、呃哈……哈」
魅貓,就是觸貓。
(注:觸和魅讀音相同)
這個妖怪最顯著的特徵,用現代流行的洋文來說就是Energy Drain[能量抽取]。
這種意義上比一般的妖貓更接近夢魔啊魅魔、咒靈。
它是――魅貓。
讓人消瘦的妖怪——被這個妖怪碰觸到的人類――體力和精力都會被吸得一乾二淨。
雖然還沒有致死的例子,但在黃金周期間,也出現了入院者。
兩位入院者。
羽川的、雙親。
不過,好像僅僅三天就退院了。
我被這種妖怪從後座上用力抱住了……因為只有一瞬間,而且雖然這種能力能克服一定程度的抵抗,但跟黃金周時不同,雖說是睡衣,但黑羽川好歹是穿著衣服――不至於一瞬就把我吸幹搾盡。
不過,睡衣也是很薄的……所以元氣大傷。
好不容易才恢復過來的體力在轉眼間就消失了。
Energy Drain[能量抽取]。
不過我非得說一句。
就算倒下,也心甘情願。
「……………………」
盡說些這種事情的話,我可能真的要被誤會了……並不是我顧慮誰,但是,戰場原那傢伙,別看她那個樣,某些方面她的直覺異常的准……。
小心駛得萬年船。
「啊,我知道了。
人類,你是因為主人胸部的觸感太舒服了而暈倒的吧!?」
「我雖然也是笨蛋,但你也相當地笨啊……」
自己的能力都不清楚嗎。
魅貓的Energy Drain[能量抽取]是隨時都預備好的,只要接觸就生效,跟貓本身的意志無關吧。
「嘛,人類,你既然這麼想要,只要條件談得攏,這個胸部讓你揉揉也可以喵」
「你想販賣主人的貞操嗎,你這只魅貓」
「一條鰹魚揉一次喵」
「好便宜!」
羽川的貞操,好便宜!
要真是這個價,我要以預付的方式簽下了六十年的專屬契約!
「喵嗚。
那麼就一株木天蓼……不,一袋貓糧喵!」
「東西再怎麼變也沒用,不要抱著一不放啊!還是說,你只能數到一嗎!」
呃,奇怪的感覺。
就前不久的黃金周時還打得不可開交兩個人,竟然像這樣普通地對話。
妖怪,根據應對方式的不同而不同啊。
應對……啊。
「把偶當成笨蛋,喵覺得令人不快的傢伙喵……這喵的話,人類,來證明誰才是更笨的,一決勝負喵!」
「這種沒好處的爭執,我才不幹呢!」
「競賽項目是將棋喵!」
「笨蛋和笨蛋用將棋來認真決勝負的話,肯定變成慘不忍睹的掃興局面!」
將棋。
規則眾人皆知,卻又是難度極高的競技項目。
這層意義上,在這個國家裏可以和棒球比肩吧。
「嗯,那麼,這麼做的話怎麼喵。
誰先把碼錶正好掐停在一秒的地方就算贏這樣的遊戲喵!」
「好樸素!」
說起來,這樣沒法測智商。
我把倒下的自行車扶起來……不愧是女式自行車,意想不到的強韌,這種程度的衝擊僅僅是把車籃搞歪了而已,其他部位絲毫無損。
「那我找個地方停自行車,我們步行搜索好像比較好呢……雖然速度會慢下來,但這樣搜索比較仔細吧」
「喵」
「天色這麼暗,以人的眼力來找金髮小孩已經沒意義了……就靠你了」
「包在偶身上喵」
我推著自行車開始移動。
黑羽川跟在我後面……不,趕在了我前面,就像在帶路一樣,開始向前邁步。
真是腦袋不靈光的貓啊……可能是看到移動的物體就想要追過去的本能呢。
似乎貓和怪談是分不開的。
這個意義上,貓妖可以說是最容易理解的妖怪吧。
除了吸血鬼,貓妖確實是我接觸到所有妖怪中,最主要的一種。
不過,貓妖這種籠統的範疇就不說了,恕我寡聞,魅貓這種單獨的個體我是直到黃金周的時候才聽說。
嗯~,但是,怎麼辦呢……帶著睡衣版的黑羽川走在路上,從客觀角度來看的話,會是怎樣的情景呢……帶著年少純情的貓耳少女步行的男子高中生……到底是何種景象啊。
應該沒有人認為貓耳是真的吧,而且穿著睡衣步行也比僅著內衣強多了……回到廢棄私塾,把帽子和外套拿來會比較好嗎。
但是,不僅僅是貓,給獸類穿衣服是非常難的……現在她沒把睡衣給脫了就已經是奇跡了。
算了。
事到如今還去介意什麼呢。
跟後輩校園明星的神原手挽手步行的事已經變成了流言,如今再有什麼帶著貓耳美少女步行的流言,也沒太大區別。
不過神原和八九寺還好說,但遇上千石的話,解釋起來就麻煩了,到時候只能聽天由命了。
現在,找到小忍才是最優先的。
不過我還是擔心羽川的名譽。
睡衣勉強算是私服,眼鏡也取下來了,髮型也不一樣,而且頭髮還從黑變成白色,不知道內情的人肯定猜不到她就是羽川。
因為不管是染還是拔,都不能把發色變得如此漂亮。
再者,表情也完全不同……就連我,在黃金周初次見到這位黑羽川的時候也沒認出來。
勉勉強強從腰部曲線——不,正因為羽川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才勉強認出來的。
而且。
這也同樣是――羽川翼。
另一個羽川。
表裏一體中的、裏的那一側。
「喂,人類」
前面的黑羽川說話了。
「偶現在必喵要做什喵事喵?」
「……………………」
貓級別的智商。
真的能指望這傢伙嗎……。
走了一會兒就到了書店了——就是上次和羽川一起來買書的地方,這個鎮上最大的書店。
因為還在營業時間,店門還開著……沒打算買東西卻來這裏停車讓我感到過意不去,但這也是無奈之舉。
就把自行車停在這裏吧。
然後再次出發。
小忍的味道還沒捕捉到。
……說起來,雖然貓的嗅覺比人強,用數值來比較的話,到底有多強呢……?沒有狗那麼強吧,大概。
「喂,人類」
「幹嘛,貓妖」
「聽說,在和偶的戰鬥之後,你又發生了不少事喵――和偶們妖怪」
「……什麼啊,從忍野那聽說的嗎?」
邊看守邊聊天嗎。
要說的話,這還這像他的風格。
把這些事也說了出來。
「嗯,蟹、蝸牛、猿和蛇」
「是鵺喵!」
「不要只對猿和蛇有反應好不好……蟹和蝸牛跑哪兒去了啊。
還有,不要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啊」
(注:鵺是日本神話中的野獸,猴頭,狐狸身,蛇尾,虎腳)
羽川的形象越來越崩壞了。
哪怕一點點知性也好,展示一下吧。
「然後我是——鬼」
「呣,喵」
黑羽川說。
「人類,被你們稱作為妖怪的偶們的事喵……你是怎麼看的喵?」
「怎麼看的……」
到底,不愧是夜行性啊,在夜裏談的話,多少能明白些……上次也有這樣的情節,不過,本質上還是沒變的。
這個問題該如何理解呢。
總覺得意思模稜兩可。
「不,如果,人類,你如果覺得自己對偶們很熟悉的喵,那偶就喵得喵咬你一口喵。
妖怪是妖怪,人類是人類喵,喵可混為一談喵,不論如何都是容喵下彼此的喵」
「不太明白……你想跟我說什麼?」
「聽喵懂只能喵說明你腦子笨喵」
「被你說笨比被任何人說笨更讓我受傷啊!」
「呣,這就是名副其實傷喵累累……喵?嗯,怎麼回事喵]」
「沒想好的話就不要隨著性子亂說!看著你想說深奧的話卻偏偏不是那種人才,太痛苦了!」
對話毫無進展。
說起來,我們到底在談論什麼啊。
「也就是說,跟妖怪相處是不可能的?嘛,這方面我也算是有些體會吧……不管是哪個都把我搞得很狼狽……我太丟人了。
忍野那種境界,我是達不到的」
忍野咩咩。
專家——妖怪方面的權威。
想想還真是不可思議啊,那傢伙是怎麼走上這條路的呢——他的背景,我幾乎一無所知。
說起來,好像聽說上的是神道系的大學……不過不知道這個經歷有多少可信度。
那傢伙其實是個很會看場合隨便亂說的人。
「不,偶想說的並喵是這方面喵。
這麼說吧,人類,你能想像得到那個吸血鬼失蹤的理由喵?」
「……完全沒有頭緒」
「果然。
你對我們的理解,喵過是這種程度喵。
……大概,那個夏威夷衫才能猜出個大喵。
他心裏明白喵」
「明白……?」
「就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喵」
「………………」
隨便出手的話就會吃苦頭——是指這個嗎。
要說我的話,別說手了,連腦袋都伸進去了,這意味著我要倒大黴了嗎。
我不過是被形勢所逼,身不由己得參與其中——根本算不上是已經習慣了。
更何況,對方是小忍。
傳說中的吸血鬼——貴族血脈。
「你從忍野那聽說了我和小忍的事麼?我和小忍的關係你是完全瞭解清楚了才,說出這番話的嗎?」
「忍野喵說這麼多喵。
也可能是,雖然可能聽過,不過我已經忘了喵。
至少,我是喵清楚喵」
「真是隨便呢,喂」
「就算再隨便,但大致還是理解的——哦慢著,偶說的『大致』可不是指主人的胸部哦」
(注:おおむね的漢字寫法因意思而異,有大致的意思,也有大胸部的意思)
「…………」
一點知性內涵都沒有的玩笑……。
與其說是色笑話,不如說是爛笑話。
「妖怪是最瞭解妖怪的,因為喵,我們是同類的喵」
「同類……」
雖然覺得妖怪的種類有很大區別。
但從非人這一點來看是同類——不,並非如此。
「作為妖怪——同類」
「喵是那麼難以理解的喵——反正偶也說喵出深奧的話來喵。
其實,人類,妖怪這個詞,體現了一切喵」
黑羽川說。
「妖怪——妖異奇怪的東西喵,不同於人類的東西——就是這樣,偶們要是被人類熟悉了,就完蛋了喵。
因為那樣的喵,偶們既喵妖怪也喵奇怪了。
偶們必需被信奉、被畏懼、被恐懼、被疏遠、被崇拜、被敬仰、被討厭、被忌諱、被乞求,所以才存在的喵」
「……………………」
「被熟悉什麼的就不是妖怪了喵」
被當做朋友來對待,其實非常為難喵——黑羽川總結到。
總感覺她是在叮囑我。
然而,被她這麼一說的確如此……我自己有一半以上都變成了妖怪,那方面的境界線可能比較模糊。
過分在意是個問題,但完全不在意也會同樣是問題。
我不就是,將小忍當成一個普通小孩嗎。
不知不覺中。
雖然不用『人』來稱呼她。
但是,我不就是這麼想的嗎?
「呃……你給我等一下啊……雖說只是猜測,真的會這樣、嗎?」
「喵?」
「我不把小忍當做妖怪的話,作為妖怪的小忍就會消失?」
吸血鬼。
但,只是個偽吸血鬼。
這是關於自我認知的問題。
而且,巧得是忍野說了,小忍去流浪尋找自我了。
現在的小忍無法認清她自己嗎。
自己都不瞭解自己。
「可能是這樣喵,也可能喵是這樣的喵。
偶的理解可喵這麼深——偶們是同類,但又有區別喵。
只是,人類,這點請你一定要記住喵……是什喵來著?」
「你不要連自己忘了啊!」
「對了對了,想起來了喵。
人類,偶們的存在雖然就像是理所當然的,但人們認為偶們的存在理所當然的瞬間,我們就成了普通的現實喵」
鬼——成為普通的血液異常。
貓——成為普通的多重人格。
蟹——成為普通的疾病。
蝸牛——成為普通的迷路小孩。
猿——成為普通的殺人魔。
蛇——成為普通的疼痛。
妖怪——成為普通的現實。
「到最後,在這科學萬能的世上,妖怪已經沒有棲身的餘地了——你是這種無聊的觀點嗎?」
「不是喵。
只不過是喵能以過去的形式存在——偶們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存在喵,只要你們人類還存在喵」
「這樣來和人類一起生存嗎」
「就是這麼回事喵」
好像就是這樣。
魅貓。
「不過說起來,完全捕捉喵到味道喵」
「嗯?啊,小忍的味道啊……一點痕跡都沒有嗎?」
「因為味道很有特徵,一旦聞到都立刻能分辨出來喵……喵、人類,那個吸血鬼真的在外面嗎?」
「嗯……那個我可以肯定。
至少,她被目擊到一次」
「是嗎。
那麼,假裝外出,然後潛伏在那廢墟中的可能性就喵有嗎……」
「對你來說真是動了不少腦筋呢……這個設想不成立。」
「出去一次,然後再返回建築物這一思路呢?因為那裏充滿了吸血鬼的味道,所以隱藏在自己的味道裏是可能的喵」
「這樣忍野肯定會察覺到的……」
隱藏在自己的味道裏嗎。
……嗯?剛才,我好像想到了什麼……究竟是什麼來著?想不起來了……喂喂,這樣的話我哪有資格對那貓妖說三道四的啊。
就真的要跟她比比,到底是誰更笨了啊。
我的智商是貓的級別嗎。
呃。
「啊,對了——那我們就先到小忍被目擊到的地方去看看吧。
雖然要偏離路線,去美仕唐納滋……從那裏來追蹤小忍的氣味好了」
「呣,並喵是追蹤氣味喵,嚴格的說,偶並喵是依靠氣味的濃度來判斷的喵」
「是嗎?」
「說實話,偶從那個廢墟裏脫身的時候,一開始就單獨去追那個吸血鬼了喵。
所以,那個美仕唐納滋周圍一帶,偶大概是去過了喵」
「什麼啊,這麼重要的事你不早說!」
沒必要改變路線了。
要採取靠氣味來尋找忍的方法的話,找過一次的地方再去就沒意義了。
「不好意思,忘記了喵」
「………………」
看來有必要執拗地在相同的路線上走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找起了。
「但是……氣味在途中突然就消失了喵」
「消失了……?」
「想要追蹤是喵可能了……所以人類,偶有個問題喵。
那個吸血鬼,現在能發揮多少吸血鬼的能力喵?如果能隨意消失,潛入影子潛入黑暗的話――直話直說,偶就喵法找到她了喵」
「要說吸血鬼的能力的話,可以當作幾乎都用不了。
現在的她能力差不多都被限制著,就算勉強能發揮,那也是我在她身邊的情況下才可以。
這個禮拜一剛給她吸過血,一定程度的活動是可以的,但只要我不在她身邊,她就是個普通的——」
普通的小孩。
不是妖怪,而是現實。
但是,這種認識是錯誤的吧。
「呣呣,這樣的話……」
黑羽川小聲嘰咕著。
似乎在轉動腦筋做無用功。
「不過,要是這樣的喵……」
「什麼啊,別獨自想問題啊。
人類的世界裏,不是有這樣的諺語嗎——三個臭皮匠頂過諸葛亮」
「哦,諸葛亮是誰喵」
「………………」
是誰來著?
不知道也能使用的諺語。
「而且,偶們也沒有三個人喵」
「嘛,這也沒錯」
「是一人和一隻――喵」
黑羽川如此說。
不是兩個人,而是一人和一隻。
因為只能數到一為止(只會0和1的兩進制貓)
――應該不可能吧。
「總之,人類,要是這麼下去,用普通的方法就找喵到那吸血鬼的」
「你是說她有可能離開這個小城?可是,你仔細想想我剛才說過的話,那傢伙遠離我這種事是不可能的——」
嚴格來說,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過,那樣做的話,她就會喪命。
「吸血鬼吸血的意義――喵」
「哈?」
「吸血鬼吸人的血液――不過,作為食物而吸血、和為創造同伴而吸血,意義是不一樣的喵」
「…………」
這個我知道。
春假的時候聽說的——但這個貓為什麼會知道呢?明明智商只是貓級別……啊,這樣啊,智商和知識是不同的,羽川和黑羽川雖然智商有天壤之別,但知識在一定程度上是共用的吧。
「或者,可以說正因如此才逃跑的喵」
「嗯?你指什麼?」
「……遲鈍的傢伙喵」
黑羽川歎息的表情。
「遲鈍?什麼啊」
「說你反應遲鈍喵」
「嘛,反應確實不能算快……」
「偶說的是你的對外感應窗壞掉了喵」
「那個,我可不是窗戶」
「那個吸血鬼看著你自從寒假和她認識以來,不停地和偶們這些妖怪扯上關係,心情當然喵會好」
「你是說,自己被置於包括你在內的各種妖怪之中,自身的特殊性就會變淡嗎?所以才無法繼續待在那裏――」
「遲鈍、喵」
黑羽川重複到。
遲鈍……總覺得,聽起來不舒服。
「野獸會在察覺到自己將死的時候,從人類面前消失。
吸血鬼也會那樣喵?」
「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啊」
「在妖怪面前說什麼吉利不吉利的,真是可笑喵。
不過,如果就這樣沒喵到那個吸血鬼了,你怎麼辦喵?」
「怎麼辦……那當然很麻煩了,羽川也不能恢復」
「不過,問題不止是這個吧?偶主人的事先不管,對你來說,那個吸血鬼還是消失掉會比較好喵?」
「…………?」
說什麼呢?
搞不懂她是什麼意思。
「你身上還殘留著不完全的吸血鬼的氣味,是為了讓那傢伙生存下去吧?喵是說了嗎――讓她吸你的血什喵的。
簡單的說,如果那個吸血鬼于此消失了的話,你就能恢復成普通的人類喵」
鬼――恢復成普通的人。
只要捨棄忍就能辦到。
「這種事我怎麼做得到啊。
拋棄那傢伙,我做不到。
我……」
如果說羽川是我的恩人。
小忍就是我造成的受害者。
「就算被她殺了,我也不會有怨言。
我的罪就是這麼深」
「這喵說的話,實際上並不僅僅是不想捨棄不死身嗎?」
「不是的」
我說。
「那傢伙如果明天死的話,我的性命也可以在明天終結」
「……呣,喵來如此。
那是感情投影喵」
要說的話,正是如此——那是我單方面的感情。
對忍來說,就算她覺得麻煩鬱悶也是情理之中。
也許,忍正是因此才出走的。
「而且,貓,你的假設前提不成立。
不可能不管你的主人。
雖然對你很抱歉,不過我必須把你好好封印起來。
我可不想讓黃金周事件再次上演」
「這樣啊。
不過人類,那個假設可不是一定喵可能的哦。
就算不借助吸血鬼,也是有辦法把我封印的喵」
「……?有嗎?」
這種方法?
能在短時間內實現的話,是最好不過的。
十天就是底線——也就是說,最壞的情況也能像上次那樣,在九天內解決的話就行。
「黃金周的時候沒也有過嗎。
偶是主人精神壓力的化身喵,所以說,只要解除了精神壓力的根源,我就會再次消失了喵」
「呣……」
上次這個魅貓以能量抽取將羽川的雙親送進了醫院,羽川的意識不久就恢復了。
那是因為,羽川的精神壓力因為那而緩和了不少。
結果,累積了很久的精神壓力並沒有因此而全部消除,黑羽川如今又回來了。
精神壓力的原因嗎。
「那個忍野好像也想過……但又沒有時間找出來。
這次不是家庭的關係吧」
「何必要找喵,我知道呀」
「……啊,這樣啊」
我太大意了。
既然這傢伙是羽川精神壓力的化身的話,關於那精神壓力以及造成精神壓力的原因,她知道得比羽川本人還清楚。
所以上次這傢伙首先就襲擊了羽川的雙親。
「不行啊,貓,還有個問題。
就算知道了造成精神壓力的原因,我又沒有解消的辦法。
這需要靠羽川自己才行」
煩惱只能靠自己解決。
對於羽川的雙親,我無能為力。
其他的煩惱也同樣。
「不管那個原因是什麼,我都無法插手。
……嘛,那個原因我倒是有些在意。
考慮到時期的話,是高中畢業後的打算吧?說起來在書店聽她說這個問題的時候,她頭也痛了。
看上去對自己的選擇一點猶豫有沒有,其實內心很糾結吧」
「不是那個問題喵」
「哦?」
「而且,如果是你的話,這個煩惱是很簡單就能解決的」
「簡單?」
「簡單的喵」
「羽川會因為簡單的事而煩惱麼?不,正是因為簡單才煩惱麼……嗯?貓,你說『如果是你的話』,什麼意思啊」
我能做的,誰都能做到吧。
而且,誰都能做到的事,羽川會在這上面煩惱麼?我都能做到,羽川怎麼可能做不到……
我看了一眼右手手腕上的手錶。
時間又過了很久。
戰場原肯定回家了,不可能在學校裏待到這麼晚的。
不過,好像有說過要把工作帶回家處理,說不定從現在開始才是辛苦的時候吧。
能處理羽川負責的工作的人,在我班上想想也只有戰場原了……就算是長著貓耳的狀態,羽川也沒有弄錯人選。
人選。
說到人選,把我安上副班長這個職位,是個失誤吧。
因為這個,羽川的工作量翻了倍。
雖然,對羽川來說,工作量乘以十,說不定也可以輕鬆搞定……
「哎呀,人類喲,偶的主人啊——」
黑羽川稍作停頓。
「她喜歡你喵」
「……啊?」
「所以,只要你和主人成為戀人,偶就會消失了……喵?怎麼啦?」
「……呃」
我停下腳步。
思考也停止了。
這是怎麼回事?
「開什麼玩笑?我可不會對所有傻事都吐槽的……就算是玩笑,也太過分了吧。
這個世上有可以撒的謊和不可以撒的謊……」
「笨啊,人類。
我是那種會撒謊的腦袋嗎?」
「………………」
對啊,沒那智商啊。
要騙人的話,就說個更像那麼回事的謊言吧——這種慣用的臺詞,我不太喜歡。
可能是因為覺得對方斷定我要這麼吐槽才故意那樣說的吧。
而這個場合,魅貓根本就沒有撒謊的能力。
羽川說她沒有撒過謊,而魅貓則是正好相反——她無法撒謊。
如此以來,
「但、但是……貓,雖然你沒有撒謊,可能是搞錯了吧。
那種事,怎麼可能呢」
「怎麼會那麼想呢喵?主人的事,偶怎麼可能弄錯呢喵」
「羽川她……」
對誰都非常溫柔。
越是廢材的人,越是能得到羽川的同情。
所以,才會幫助我這種人。
而且,春假的時候也是。
「你所知道的僅僅是有關精神壓力方面的吧?不,就算知識是共用的,也有能運用的知識和不能運用的知識。
不可能的,羽川她,怎麼會……」
不對。
但是,戰場原曾經套過我的話。
那個時候的戰場原簡直就是自我防衛意識和危機意識的集合體,既然她套我的話,應該是有什麼根據的吧。
「所以說啊」
黑羽川就像是在教不成器的小孩用電腦的神情說道,
「這正是精神壓力的原因啊。
主人喜歡你,你卻跟別人交往,還在主人面前炫耀」
「……………………」
大約一個月之前開始的頭痛。
羽川是這麼說的。
一個月之前的話,就是母親節的時候了,也是我和戰場原開始交往的那一天。
羽川當天就知道了這件事。
無所不知的班長。
什麼事都知道。
「但是從羽川的反應來看,她是支持我和戰場原的吧,而且還幫我出主意」
「就是因為這個,精神壓力才不斷累積的喵。
你覺得主人是那種會橫刀奪愛的人嗎?在光明正大、清廉純潔,凡事以和為重的主人看來,為了他人犧牲自己是理所當然的,而且自己也不露聲色」
愛是自私的奪取。
但是,也有做不到這點的人。
而且,我還讓她為我出主意、為我加油……對神原也是。
說起來,在書店的時候,我和羽川談的不是什麼升學的問題,而是戰場原的事——我為了戰場原而決定要去哪個學校。
也不知道羽川的頭痛已經不可抑制,越來越嚴重。
「………………」
心情,很糟糕。
我都做了些什麼啊……?
但是,我又無法察覺到羽川的心意。
為什麼……羽川會拼命隱藏自己的感情,就連戰場原都未能察覺。
但是,
遲鈍嗎。
那麼,羽川不想升學,雖然是有受到忍野的影響,但那是羽川翼的波瀾壯闊的失戀之旅吧。
聊完這個話題之後,羽川馬上就又頭痛了。
還有,羽川她那個時候閉上眼睛,獻上嘴唇的神情……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寒假的時候喵。
因為那時候偶還沒出現,所以她的微妙感情偶不是很清楚。
但是,對在高壓環境下成長的主人來說,人類和吸血鬼的故事太荒誕了,覺得你們或許會有打破自己目前的立場力量」
「怎麼可能打破……」
那個時侯的我,勉強能夠處理自己的事……
「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徵兆喵。
你不覺得奇怪嗎?認真負責的班長怎麼會選你當副班長呢?想想也是失誤喵,但主人原本是無懈可擊,但因為戀愛的關係才有所破綻吧」
「啊……那個」
選擇上的失誤。
但是,那是有理由的。
「你覺得,因為感到你是不良高中生而想讓你改過自新的理由,能成立嗎?」
「呃……」
那是四月初的時候,我當副班長,班裏多多少少會有反對意見。
而羽川硬是推選了我,把副班長的職位交給了我。
因為這個,羽川肯定遇到了不少阻力。
因為我是當事人,所以沒發覺,僅僅是相信了羽川的『責任讓人成長』的話。
但是,這種依靠權利的蠻橫行為,恰恰是羽川自己最討厭的。
「那,為什麼」
「這不擺明瞭是想儘量和你在一起喵。
三年級上半年的班長和副班長可是要一起準備高中生活最後的文化祭的喵……嘛,這種努力,一直持續到一個月之前。
主人以自己的方式,一點一點地拉近自己和你的距離,結果卻在一個月前化為了泡影。
喵哈哈,該說從這裏開始才是正題喵?」
「………………」
那個時候羽川很為我高興的樣子,也是騙人的嗎。
說什麼從來沒有撒過謊,但實際上你一直在撒謊啊,羽川!
「其實,要我說的話,主人還是太大意了,根本沒有意料到會出現對手。
只要想想你對誰都很溫柔,以後也會有人因你而得救的話,聰明的主人就應該搶先行動起來。
說到這點,現在跟你交往的那個女生還真是動作迅速,簡直是電光火石喵」
「的確……」
戰場原沒有猶豫。
只要決定了,就一口氣攻下來。
以通常人所不敢採用的方法。
「冷淡的家庭中長大的女孩和並非普通人的同級生在寒假期間衝擊性的相遇,朦朧的愛慕就埋在了心底。
然後自己的性命又被他所救,女孩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了他。
喵哈哈哈哈,如果是少女漫畫的話,主人肯定就是主人公了——到頭來卻被別人搶走了男孩,真是悲劇喵」
「要說先制攻擊,沒有人比得上戰場原——就算起跑晚了,也無法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也許,戰場原察覺到了羽川的心意,於是才向我套話,還有母親節那天,那種簡直可以說是急性子的人才會做出的唐突告白。
這麼想的話,戰場原與羽川保持距離的理由也就清楚了,但是——
戰場原並沒有錯,這種事,本來就不是競賽。
「嘛,現在說什麼都是事後孔明。
主人不是那種會偷別人東西的性格,但純淨得如少女漫畫的戀愛變成了喜歡上有女朋友的男生……主人就開始對自己產生罪惡感了」
「刻板的傢伙啊」
羽川不像千石那樣會戀愛問題斬釘截鐵般地處理的人。
她又不是隨便找個藉口就對自己作出讓步的人。
那是那種無法對自己妥協的類型。
「主人也後悔過喵,覺得要是早點告白就好了。
但是,這又不是先下手就能贏的遊戲,所以主人又覺得有這種想法的自己真是卑劣、無聊」
但是,羽川竟然能夠不露聲色地為我加油,為我出主意。
這樣啊,不管是為我加油還是為我出主意,羽川總是有自己的想法。
難怪她對男女間微妙的感情有獨到的見解。
因為她自己就是戀愛中的少女,所以她比誰都瞭解戰場原的心情。
「嘛,正因為這樣,所以在黃金周的時候,你也是造成主人精神壓力的原因之一喵」
「那……」
需要的時候,我就在你的身邊。
事實不僅不是這樣,而且那個時侯的我,其實是她最不想看到的,最麻煩的人。
「遲鈍的你一點都沒注意到主人的心意,所以主人的精神壓力只能不斷累積。
要偶說的話,能堅持一個月已經很不簡單了」
「不是把,貓,那樣不是很奇怪嗎?如你所說,我的確就是精神壓力的原因的話……」
要說黃金周的時候我是引發事件的扳機,那麼這次的我就是攪動羽川五臟六腑的子彈。
「僅僅是這樣你就會出現嗎?肯定還有除了我之外的原因吧……」
「不,只有你喵」
黑羽川非常明確的斷言。
「至少不會是家庭的問題,因為那個已經在黃金周的時候,某種程度上得到了解決。
你或許還不知道喵」
「但是,這樣的話,不是很奇怪嗎。
你是羽川因為家庭問題而累積至今的精神壓力的化身吧,那你怎麼會因為僅僅是一個月的戀愛問題而再次出現呢?」
「僅僅?」
貓的眼中,妖光閃動。
絲毫沒有隱藏自己的急躁。
「幾個月累積下來的戀愛煩惱,為什麼就非得比不上十幾年累積下來的家庭煩惱喵?」
迄今為止我的人生說不上幸福……但一想到能夠與阿良良木同學相識,我就覺得這些不幸全部可以被抵銷了
正因為不幸,才引起了阿良良木同學的注意。
這是戰場原的話。
但是——
這種事,真的會有嗎……?
「一副不明白的表情喵,人類……你難道沒有真的喜歡上誰的經歷嗎?」
「呃……?」
「現在和那個女生交往,也僅僅是被對方的氣勢所壓倒,半推半就地同意吧。
這樣的話,你就趕緊和她分手,然後和主人交往不就可以了喵。
如此以來,偶也會消失了。
反正,不管對方是誰你都會接受吧」
「………………」
這個時候我該發怒嗎——受到這麼露骨的挑釁,怎麼可以繼續沉默呢。
其實,如果對方不是羽川翼的話,我早就那樣做了。
但是,說這話的人是羽川翼啊。
我想我沒有生氣的資格。
作者:
nanazii
時間:
2014-3-17 00:57
「……但是,我做不到,貓」
「嗯?為什麼喵?你不是把主人當做恩人的喵,那麼現在就是報恩的時候了喵。
說來說去,比起恩情還是愛情更優先嗎?」
「這樣的話,羽川就是利用對我有恩而達成自己目的了,羽川是不允許自己做那種事的。
……不,不對,這只是藉口。
單純只是因為,我無法掩飾自己對戰場原的心意。
就算我說謊,羽川也會看出來的」
我不擅長撒謊,也不擅長隱瞞。
卑劣而弱小。
就算我有欺騙羽川的念頭,我也做不到。
當然我不想欺騙羽川。
如果我能做到的話,也不是沒有那個心,但我做不到。
「這不是我忍耐就能解決的事,所以實在是沒辦法。
而且羽川也不會和做出這種行為的我交往……」
「是嗎?其實啊,因為剛剛偶把主人的心意傳達給你,偶的存在就稍微變薄了。
精神壓力毫無疑問得到了消除喵。
就算是主人,也有黑暗的一面,就像表像之下的偶。
這事不是意外地輕鬆嘛?用不著顧慮太多啊。
一開始是會感覺到內疚,但習慣了也許就無所謂了喵」
「你也會說『習慣』這種話啊。
如果是這麼單純的問題的話,羽川也不會製造出你了。
羽川不是那種推開別人優先考慮自己的人。
不會優先考慮自己的羽川才是我的恩人。
毫無疑問,羽川是我的朋友,我不討厭她。
如果是在母親節之前的話,我想我就已經答應了。
但現我做不到,我的心意已經固定在戰場原那一邊了。
恩情和愛情,不管把哪一個放在優先位置我都做不到,兩者是二重拘束。
所以我無法選擇羽川」
一般的話,那兩個人中阿良良木先生會選擇羽川小姐吧——八九寺這樣說過,對我和戰場原的交往感到不可思議。
就算這麼說,
「包括她的性格在內,戰場原的所有一切,我全都喜歡」
整句話我說得很清楚。
沒錯,全都喜歡。
沒有不喜歡的地方。
「出身以來第一次真正喜歡上別人」
「呣,這樣啊」
黑羽川輕易就放棄了。
仿佛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我的答案。
也許吧——因為這傢伙是羽川啊。
可能全部都被她看穿了。
無論什麼都知道。
不,並不是任何事都知道吧。
是『只知道自己知道的』。
「而且啊,貓,就算十幾年累積下來的家庭煩惱跟幾個月累積下來的戀愛煩惱相當……羽川也不該讓你出來的。
頭痛無論如何都要忍著的。
不僅僅是這次,黃金周的時候也不該拜託你。
而羽川那樣做了,因為她的弱小」
就算不卑劣,弱小就是弱小。
就算不是想要的結果,羽川也是加害者。
「剛才的話應該是由羽川來說的,而不是你。
這僅僅是把自己不想做的事讓你來做罷了」
就像千石的時候,我對神原做的那樣。
將苦澀的決斷推諉,塞給別人。
那不過是――只挑好不要壞的自私自利。
「魅貓——妖怪。
但是,這個妖怪出現的理由是羽川的弱小。
雖然不是羽川有意的,但你所擁有的,正是羽川想得到的。
你的所作所為就是羽川的所作所為。
當然……羽川也有她自己的理由,而且不論在哪個事件中都承擔了不少的責任,所以不是我可以隨便亂說的,但是,跟她相同的環境中,也有很多人是不依靠妖怪堅持過來的。
羽川拜託你這種東西,就是對那些人的否定」
「挺能說的嘛」
黑羽川開玩笑般的嘲笑我。
「嘛,你有資格說這些,也可以說。
畢竟你是那種會犧牲自己來拯救瀕死吸血鬼的爛好人喵」
「…………」
「對誰都溫柔,因為對你來說沒有特別的人。
因為主人也對任何人都很溫柔,所以我能明白喵。
呣,那麼,也沒辦法啦,人的心情是沒法改變的喵——這個我上次吃了不少苦頭,這次學乖了」
「那太好了」
這樣一來,結果就只找出小忍了。
怎麼會有捷徑呢。
「不過……羽川到底還是有苦衷的,剛剛的責備或許太過分了」
「嗯?怎麼回事喵?」
「嗯,剛剛不是說了嘛,我雖然不完全,但也有吸血鬼的特徵。
因為吸血鬼有入魅能力……我自從春假之後就很受女孩子歡迎了。
這話我是聽羽川說的,所以你也應該知道吧」
「知識是共用的,但記憶不是啊喵。
正如你所說的,偶知道的僅僅是關於精神壓力方面的事」
「啊,這樣啊」
但是,和羽川相遇的時候,我就已經是吸血鬼了,而且是回到人類之前的真正的吸血鬼。
那時候的入魅效果應該是現在所不能比擬的吧。
羽川應該完全中了入魅才對。
「因為羽川是死板的傢伙,如果她因為這個而苦惱的話,那她百分百是受害者了」
「………………」
「怎麼啦,突然就不說話了?」
「不,那是不可能的」
黑羽川說道。
「雖然吸血鬼的入魅確實存在,但能使用這個能力的,即使在純粹的吸血鬼中也不多見。
所以,你這個原先是人類的不完全吸血鬼是沒有入魅能力的喵」
「呃……但是」
「另外,入魅並不是漫畫中的那種便利的迷藥。
人若是被施加了這種能力,自我意識就會消失,成為受主人操控的人偶」
「人偶?不是俘虜嗎?」
「偶所人類啊,你周圍的女孩子中,有誰對你的命令絕對服從的嗎?沒有任何反抗,完全照你說的去做的人,有嗎?」
「………………」
這樣的傢伙一個也沒有。
毫無疑問,一個也沒有。
就連最溫順的千石,也會作出在學校正門將泳衣和燈籠褲託付給我的超乎想像的驚人之舉。
但是,魅貓是以羽川的知識這樣說的嗎。
畢竟,我曾聽羽川說過——
——說了很壞心眼的話呢。
啊……是這麼回事啊。
謊言。
不該說的謊言。
那麼,戰場原就不談了,羽川也是。
不過,從現狀來看,那不是壞心眼的話,而是悲鳴——簡單地說,羽川『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的強烈願望。
這麼一來,自己就有了責怪的物件,精神壓力也會稍微有所緩解。
但是,羽川無法怪罪於誰。
「人的心情是無法改變的喵。
但是,原來如此喵。
這樣也不像是偶主人啊。
呣,因為偶是不會撒謊的腦袋所以這事暴露了啊」
「羽川又為難了你一次」
大概不是好事吧。
但是現在的我卻感到放下心來了。
我並不是因為吸血鬼的力量而被喜歡上的。
「那,我該感到自豪吧」
「嗯?」
「被羽川喜歡上」
這可是無上的榮譽。
感覺僅僅是依靠這個事實我就能活下去。
然而這樣一來,我究竟怎麼做才能償還羽川對我的恩情。
「嘛,總之先考慮怎麼把你封印起來吧。
可惡,小忍到底上哪去了。
請來幫忙的那些人一點消息也沒有……啊,對了,差不多該給千石下達撤退命令了吧……」
可是,要怎麼下達呢。
那傢伙沒有手機啊。
完了,她可以通過公用電話來聯絡我,可我卻沒有辦法聯絡她……怎麼辦?而且那傢伙在奇怪的地方還特別執著,如果找不到的話,不管到幾點她都不會回去的……。
神原……嗎?
讓那傢伙暫時中止小忍的搜索,改為千石的收索嗎……啊啊,為什麼我在關鍵的時候總要拜託她啊……這樣下去我在神原面前真的抬不起頭了。
感覺這個後輩說什麼話,我都會聽的樣子。
「喵,人類喲」
黑羽川看著掏出手機的我,如此說道。
總感覺口吻跟之前不一樣了。
「還有一個辦法喵」
「還有一個?」
「不依靠吸血鬼,讓偶迅速消失的計策。
你跟主人交往是最簡單的,偶還有第二簡單的計策喵」
「我很懷疑以你的智商會想出什麼計策來……但還是聽一下吧。
計策怎麼說?」
「你稍微走幾步喵,到那邊的路燈下去」
「這裏嗎?」
我照著她的話做了。
這個狀況貌似不能太期待,不管是什麼計策,都應該試一下。
不過,僅僅是我走幾米,又能如何呢。
「啊,再往前一點,到那,正下方喵」
「正下方?」
她的話依舊意義不明。
總之往前一步吧。
就在這時,我被人從後面抱住了。
沒有腳步聲,也沒有其他聲音。
貓狩獵的動作。
兩手臂穿過我的兩臂下方將我的身體抱緊。
拉臂顎頂折腰摔。
不,不對,拉臂顎頂折腰摔是正面攻擊招數,目的在於讓對手屈膝,並不是擠壓內臟,也不是能量抽取。
力氣一下子被吸掉了。
跟穿了多少衣服沒關係。
跟兩個大蒲團也沒關係。
感覺我全身在急劇衰弱。
「貓……你這傢伙」
連回頭的力氣都沒有。
就像今天早上我對八九寺做的那樣,就連慘叫也做不到。
小手指都動不了。
不過,也用不著回頭確認,從背後抱著我的肯定是黑羽川。
讓我走到路燈下也是隨口說說的,僅僅是為了讓我疏於防備罷了。
——為了吸取。
「所以啊,我不是說了喵?沒有相處的打算啊。
偶們和人類是無法容忍彼此的喵」
「呃……嗚、嗚嗚……」
「偶還沒有落魄到跟人類和睦相處呢——誰更笨的結論,看來已經水落石出了喵」
雖然很後悔,但魅貓說的沒錯。
狀況已經無法挽回了。
而且,就算是沒有襲擊我,我也不是魅貓的對手。
僅僅是遭遇妖怪後留下後遺症的我完全沒有抵抗的力量,更何況現在是被從背後偷襲。
太愚蠢了。
愚蠢至極。
「但是,你是什麼意思啊。
就算你現在吸了我一個人,羽川的精神壓力也……」
「偶不是說了喵,這是第二簡單的計策。
嘛偶是覺得,這才是最佳方案啊」
黑羽川說著就伸出舌頭舔我的脖子。
說是舔,卻沒有那種色色的觸感——貓的舌頭上佈滿了取食肉的倒鉤,我感覺到脖子上的皮膚破了,血液一個勁地流出來。
喝著血,貓妖笑道,
「只要精神壓力的根本原因消失,偶也就沒必要繼續存在了。
吸取你一個人就已經足夠了喵。
人的心情是無法改變的,但人的存在是可以抹消的喵」
「怎麼會這樣……」
能量吸取。
雖然還沒有出現過死亡的例子,但絕不是殺不了人。
只要被吸幹的話,誰都活不下去。
但是,你……黑羽川,做這種事,主人會高興嗎。
「偶做什麼事是不會留在主人的記憶中的,所以主人不會發現這是自己幹的喵。
當然了,你不在的話主人會傷心,但跟現在比起來要好多了。
我能感覺到,這樣吸取你的時候,自己的存在在變得淡薄了」
「還、還沒有吸取教訓嗎,黃金周的時候襲擊羽川的雙親……這些還不夠讓你醒悟嗎。
人類的壓力是不會這麼輕易就消除得掉的……」
「不,偶那個時候的失敗在於沒有把主人的雙親殺掉喵。
不該在這點上顧及主人啊……不想有誰死掉的想法是錯誤的,這就是偶總結出來的教訓。
同樣的錯誤偶不會犯兩次的喵,這次一定會殺掉你」
「殺……」
這種話,羽川會說出口嗎。
但是,那也是羽川表之下的語言,也許說得出來吧。
反過來說,裏就是表。
這樣的話,羽川或許也相當高興呢。
『羽川不可能會期望這種結果』果然只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幻想罷了。
這也許就是羽川的願望。
因為羽川這麼希望,所以黑羽川僅僅是滿足這個願望也說不定。
剛才的『即使撒謊也好,跟羽川交往』的提案,在羽川心靈深處肯定是存在的。
要是這樣。
「……羽川」
要是這樣,確實是好辦法。
為了救命恩人羽川,我願意做任何事。
雖然心意是無法改變的,但我可以為你去死。
「嘛,滿足吧,被主人這麼色色的身體抱著升天可是無上的幸福啊,好好享受著乾涸掉吧」
「…………」
身體的感覺正在流失,那種感觸實在是無法去享受了。
而且,要說的話,羽川的手臂繞過我的身體,尖銳的手指甲就紮在腹部,那個痛楚分外真實。
即使如此,能為了羽川而死的話……。
「……………………」
不,不行的。
這樣是不行的。
因為有戰場原在,所以,我不能被羽川殺掉。
羽川如果殺了我的話,即使只是羽川的身體殺了我的話,戰場原無疑是會將羽川殺掉。
這不是什麼幻想。
那傢伙毫無疑問會殺掉羽川的。
我能預料到,以戰場原那毫不猶豫的性格,她是不會給羽川再次積累壓力的時間,所以羽川沒有能力抵抗。
所以,這樣是不行的。
這是最差勁最危險的手段。
「放……放開」
「嗯?」
「別管那麼多……放開我」
沒時間說明了。
魅貓並不知道戰場原,不,作為知識是知道的,但羽川不瞭解戰場原,只有我,或者至少神原這個等級才明白戰場原的危險性……然而,等說明完這些,我也就成了一張薄薄的紙了。
「求饒喵?也可以啊,如果今後你和主人交往的話,現在偶就放開你」
「嗚……早就說過,那不可能的」
「偶想也是喵」
黑羽川說。
依舊輕描淡寫。
「那就不多廢話了,你還是死吧」
「………………」
「還是說,你要向誰求救喵?至今為止你也救過不少人了,應該會有人來救你的喵」
「有人……」
有誰啊。
八九寺?千石?神原?戰場原?
「不可能的」
「不可能?為什麼」
「因為,人只能靠自己救自己……」
「那不是你的主張吧」
黑羽川靜靜說。
「那僅僅是一句話,不是你的心情。
就算模仿別人的話,也沒什麼區別,重要的是你的心情喵」
「……呃、呃啊……」
「沒錯,人必須自己救自己,但施救的那一方用得著管這些嗎?想要救誰,是人的自由吧」
貓說著,喉嚨裏咕嚕作響。
「想要救你的人到底會有多少?你能全部拒絕嗎?」
沒力氣了。
我已經無法站立,完全靠著黑羽川手臂的支撐。
意識也不清晰了。
沒救了。
自己一個人的話,什麼也做不到。
想要笑,卻沒有這個力氣。
雖然沒有這個力氣,卻還是想笑。
啊,果然是……會感到悲傷吧。
羽川會,戰場原也會。
神原、千石也是。
就連八九寺,如果我死了……。
「……救我」
我擠出聲音。
擠出聲音,說道。
「救我……小忍」
說完的瞬間,從我的影子裏飛出了一位少女。
金髮。
頭頂安全帽,佩帶護目鏡。
身軀雖然小,但卻在瞬間解開了羽川對我的擁抱。
接下來一口氣將羽川的身體擊飛。
貓就連調整身體姿勢都做不到,就這樣撞上了對面的路燈。
雖然還不至於將路燈打彎,卻也使得路燈劇烈搖晃。
然後小忍著地。
從影子中飛出的忍野忍,金髮隨意飄舞。
這傢伙……原來藏在這種地方啊。
但想想就會發現,她也只能藏在那裏。
在鎮上找了那麼久,居然連目擊證言都沒聽到,也太蹊蹺了。
就連魅貓的嗅覺也追蹤不上,這怎麼可能呢。
所以,理所當然地,應該考慮使用吸血鬼某種能力的可能性。
但是,我卻錯誤地認為能力被限制的忍做不到。
我錯了,這種想法是有漏洞的。
只要在我的身邊就能發揮一定程度的能力,明明我對此非常瞭解,卻沒有想到她會隱藏在我身邊。
心理上的盲點,乃是推理小說的基本。
想要藏起某物的話,就把它放到最顯眼的地方吧。
而且這個藏身之處對貓的嗅覺非常有效,小忍的氣味就藏在我的氣味之中。
小忍利用了我影子的陰影。
大概是白天,還是上午我一個人找人的時候,小忍先發現了我。
要我猜的話,大概是在美仕唐納滋那一帶吧。
小忍就在那裏藏進了我的影子中。
本來就是黑暗世界的居民,對吸血鬼來說潛伏在影子裏簡直是易如反掌。
不過這已經是過去了,現在的小忍只能躲進我的影子裏。
——啊,
正下方,就是因為這個啊。
影子在正下方的意義,還有更根本的走到路燈下的意義……說起來,魅貓和半人半吸血鬼的我戰鬥力的差距顯而易見,她沒有必要特地費一番功夫來從背後襲擊我,直接動手就可以了。
這麼說……
我看向路燈下蹲著的黑羽川。
黑羽川嘻嘻一笑。
但那也僅僅是一瞬間罷了。
小忍毫不留情,落地之後立馬襲向魅貓。
用短小的手腳奮力纏住黑羽川的身體,在脖子上咬了下去。
沒給任何反抗的時間。
直接吸取。
魅貓的特性是能量吸取,吸血鬼的特性也是能量吸取。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以妖怪還妖怪,以能量吸取換能量吸取。
因為接觸到黑羽川,忍的力量被魅貓吸取,但忍又從魅貓身上吸出更多的力量。
僅僅是作為一種存在。
作為妖怪,魅貓和吸血鬼的差距太大了,本質也不同。
這個場面就像是黃金周那時候的再現。
那個時候,為了制伏黑羽川我們可是付出相當的辛勞……而這次黑羽川卻沒有抵抗。
沒有抵抗的時間也沒有抵抗的意志。
雖說總是發動著的能量吸取是無法防禦的,現在的魅貓並沒有和忍戰鬥的意思。
儘管只要她願意的話,不論體力、腕力和靈活性都能將現在的忍玩弄於鼓掌之間。
為了羽川。
為了主人。
當然,我不覺得這樣就理解了。
正如黑羽川說所,相處在一起變得和睦是不可能的。
我不認為黑羽川從一開始就預料到了這種結果。
雖然只是貓的智商,魅貓的確是意識到了小忍潛伏在我影子中的可能性,而且也必定察覺到不能用一邊倒的方法來引她出來。
因此,她將我作為了人質,把我引到在晚上仍可照出影子的路燈下,對我用能量吸取。
這些如今都已辭海了,但是……
黑羽川應該是認為就這樣把我殺掉比較好吧。
如果小忍並沒有潛伏在我的影子中,而是真的離開了這個小鎮的話,她覺得把我吸幹也沒關係吧。
結果卻成了現在這樣。
不能說謊的頭腦。
魅貓的話,全部都是事實。
是真正的心情。
而那同時也是羽川的裏層。
不願扮演的角色就扔給了魅貓。
誰更笨的結論,確實是得出了呢。
「……啊啊」
黑羽川的頭髮,漸漸有了顏色。
灰色,然後變成茶色,最後是黑色。
貓耳也一點點地消退。
因為妖怪的存在被忍吸掉了。
妖怪殺手。
那是忍直到寒假為止的蔑稱。
不管是魅貓還是什麼,只要咬上去吸取,就能將其完全從這個世界斬除,乃是如假包換的嬌異而奇怪的存在——妖怪之王——不死之王、吸血鬼。
「差不多停手吧,小忍。
再吸的話連羽川也會消失的。
我不想看到這種結果」
說完,小忍意外乾脆地離開了羽川的脖子。
牙痕清晰地留在羽川的脖子上,這不用擔心。
那個跟我脖子上的牙痕不一樣。
忍吸魅貓的血僅僅是攝取食物罷了。
吸血鬼吸血,不過,攝取食物時的吸血和製造同伴時的吸血,意義是不同的。
正因如此才逃跑的吧。
剛剛被吸掉的一隻妖怪——魅貓曾這樣說過。
用完餐的小忍小碎步回到我身邊,然後就此潛入了我的影子中。
大概是比較中意我的影子吧。
然後——
現場剩下的只有我和黑髮的羽川了。
羽川還沒有意識,閉著眼睛沉睡著。
恐怕是不到明天早上就醒不來吧。
「………………」
這次的事件就此終於被解決了。
但是,當然了,問題還是沒有消失。
到最後,僅僅是驅除了魅貓,其他方面毫無進展。
魅貓是消失了,可產生精神壓力的原因還在,而且這次的精神壓力是在短短幾個月間形成的。
這也就意味著,這次的事件因同樣的理由而再現的可能性絕對不低。
除了這個,羽川還有一直以來就有的家庭問題。
不,家庭問題暫且不說,這次我也可以出一份力。
從明天開始,能不能讓羽川稍微得到解脫,就看我的行動了。
當然了,我的心意是不會變的。
但想要報答羽川的心情,也沒有半點虛假。
我想救羽川。
沒有規定不可以救助名為『翼』的她。
(譯注:前文有提過,翼這個名中也帶有求助扶助的意思)
不管誰怎麼說,我想救誰是我的自由。
「歎……」
長歎一聲。
這次真是累了……差點就被吸成人幹……就算是這個半吸血鬼的身體,體力的恢復也是要耗費相當多的時間。
到明天早上為止,我似乎沒法動了……。
啊,還沒跟幫忙的大夥們說聲謝謝呢……。
嘛,算了。
羽川的睡衣樣子也有幸見到了。
要說北風還是太陽的話,應該是北風吧……睡衣姿態的黑髮羽川沐浴著燈光,呼吸均勻。
真是飽眼福啊。
喜悅的減半不僅取消了,現在還有增倍的感覺。
作為今天的付出所得到的回報,可謂是無上的幸福。
嘛,就這樣在路邊看著羽川、和羽川一起迎來日出也不錯……。
因為,星空是如此地美麗。
「嗚、嗚嗚嗯」
羽川發出了聲音。
似乎是夢話。
「阿良良木同學……」
或許,是意識在朦朧中說出的話吧。
魅貓的存在被忍吸掉了,所以黑羽川和羽川的意識還沒有整頓,處於共存的狀態。
所以,這不是夢話,而是心聲。
羽川翼那不經掩飾的心聲。
「報恩比友情更重要什麼的——這種寂寞的話,請別再說了」
「…………」
羽川閉著眼睛,喃喃細語。
「阿良良木同學……別老是馬馬虎虎的」
然後她再次陷入了沉睡。
唉呀,這個傢伙就算是睡著的時候也這麼一絲不苟啊。
明明那並不是關心別人的時候。
然而我卻也立即率直地有如條件反射似的作出了回答。
自從升入三年級以來,我可不是白白受了羽川兩個月的調教啊,這種時候該怎麼回答,我還是知道的。
「遵命」
008
該說是後日談吧,這次事件的補充。
翌日,如往常一樣,我被兩個妹妹——火憐和月火吵醒。
就在我感到疑惑的時候,記憶連接了起來。
在那之後,我沒能在馬路邊上迎來日出。
雖然差點就那樣了(考慮到羽川的睡衣姿態『差點就』這個詞也許要換成祝福幸運的詞吧),沒過多久神原就以誇張的速度奔了過來(不知道是宅急動還是縮地法還是B鍵衝刺),看到羽川後死命停下了興奮的腳步,問『她就是之前提到的羽川前輩嗎』,並且主動要求送羽川回家。
正因為羽川家庭的複雜,所以比起我一個男生,還是有後輩神原送回去的比較好——以文化祭作藉口的話,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就算不是這樣,當時我還沒恢復將羽川送回去的力氣。
所以就把號碼告訴神原,讓神原把我那兩個妹妹喊來。
然後是請她尋找千石。
然而沒想到這個後輩還考慮得挺周到的,說是不久前遇上了千石,因為時間不早了就讓她回家了。
當我問『你沒有勾引她吧』的時候,神原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我說,這個時侯你不該笑吧。
之後,就像禮拜一的時候被神原和千石扶著那樣,由妹妹們架回了家。
我一到家就睡了。
面對火憐『最近哥哥行為太放浪了』的斥責都沒回她一句。
但是,我覺得只有你是沒資格這麼說我的……。
就這樣到了第二天早上。
我在上學校之前去了躺廢棄私塾,目的當然是將我影子中的小忍送回忍野那了。
結果,小忍失蹤的原因到現在還不清楚。
問她她也不說,當然她自己也沒有主動坦白。
推測雖然有好多種,但又感覺這些都不成立。
最近我出乎意料的總是依靠小忍,可能讓她感到為難吧。
這個推測也可能是錯的。
忍野並不在廢棄私塾。
貌似外出了。
說起來忍野的意圖也是個迷呢。
為什麼會放跑魅貓呢。
也許真是不小心讓她給逃了,不過,也有可能是故意放她逃走。
但無論如何,僅限這次,我並不認為,從始至終都在他的預料之內。
我去找小忍,不過是相當於捕鼠器般的作用。
雖然他可能猜到小忍會藏到我的影子中,但我並不覺得,這其中會有讓小忍去咬魅貓的理由。
畢竟誰會料到智商等於貓的黑羽川竟能發現小忍躲在我影子裏的這個真相呢。
不過,羽川精神壓力的根本原因,忍野大概從一開始的詢問中就知道了吧。
反應遲鈍。
我的感應系統比這個廢棄私塾的窗戶,破損得更加嚴重。
嘛,不在就是不在。
沒辦法就是沒辦法。
這樣一來,我就得帶著影子中的小忍上學了。
我雖然不想把小忍帶到學校去,但更不能把有失蹤前科的吸血鬼一個人丟在那裏。
在教室遇到了羽川。
「啊,來的真晚呢」
「我順便去了地方」
「還好嗎?」
「超有精神」
「早上好」
「早上好」
羽川作為羽川的意識,究竟失去了多少記憶,反過來說究竟有多少記憶留了下來,我是不知道。
總有一天得要問一下,但不是現在。
羽川需要心理整頓的時間。
戰場原依舊像是算計好了似的,一點也不浪費,在即將上課前來到了學校。
依舊是平靜的面無表情。
「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
「下次約會……」
戰場原突然說道,
「就由阿良良木君來安排吧」
「…………」
「敢把我帶到奇怪地方去的話,剝了你的皮喲」
「……瞭解」
求之不得呢。
總有一天得去吃螃蟹。
然後放學後,是文化祭的準備。
高中生活會後的文化祭。
馬上就是文化祭的日子了,能準備的也只有今天。
理所當然的,戰場原今天也沒有偷懶,一直在工作。
雖然昨天大家都在學校留到很晚,但今天班長羽川在,效率就是不一般,在規定的離校時間的前一刻,班級全體解放了。
之後,我和戰場原、羽川,還有等我們的神原一起,再次向廢棄私塾發進。
因為只有我有自行車,所以也只好推著和大家一起磨鞋底了。
結果忍野又不在。
好奇怪啊——戰場原說。
那個料事如神的男人不會在阿良良木君兩次來訪的時候外出的。
說起來,要說奇怪的事,沒有邀請戰場原她卻不請自來了,明明比誰都討厭忍野。
也許,戰場原早就預料到了吧。
聽我說完事情的經過後,她可能就知道了一切。
四個人分頭在廢棄私塾仔細收索,依舊沒發現忍野。
但是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建築中少了幾樣東西,而那些都是忍野的私人物品。
已經很明顯了。
忍野咩咩已經離開了。
沒留下一封信就離開這個小城。
現在才知道,昨天我踩著自行車載著羽川過來地呃時候,忍野是在屋外。
但那不是在找小忍,而是在做撤退工作——把這個地方周圍的結界解開。
那個時候,並不是在等我。
山上廢棄神社的事件解決後,忍野肯定就已經對這個小城失去了大半的興趣。
忍野曾說過,那是很大一部分的目的,但對忍野來說,也是最後的目的之一。
——收集和調查總有一天會結束。
——我也總有一天會離開這裏。
那就是現在。
某一天突然就消失了,沒打一聲招呼。
——我也是大人啊。
——這點禮貌還是懂的。
為什麼沒有察覺到呢,這些話已經是充分的告別了。
離別的話語絕口不提,這就是那個最不擅長和人分別的笨拙男人盡最大努力的友情之證。
我真是遲鈍啊。
明明能猜到的。
因為他說,『沒時間了』。
小忍逃出的時候,他也是故意當做沒看見的吧。
雖然還不至於教唆小忍離家出走,但卻也將那當成是好機會吧,正巧魅貓又在這個時候——啊,該說是『不巧』嗎——咬舌頭了,這僅僅是在事後將故事的順序整理出來罷了。
也就是說,小忍的失蹤就是忍野對我的試煉,不,該說是餞別禮物。
那傢伙在看到我跑出去找小忍的時候,對我作出了某種確信,在故意放跑魅貓後就收拾行李離開了吧。
他相信,小忍的事和羽川的事,我都能一個人解決的。
那個夏威夷衫大叔。
耍酷嗎。
一點也不酷哦。
已經過了一天了,忍野現在已經到了別的城鎮,展開了收集和調查了吧。
意外地在路過某處的時候就下了被妖怪襲擊的某人也說不定。
沒錯,肯定救了誰。
「真是的,他是那個啊」
我說道。
「是啊,是那個呢」
戰場原也說到。
「他其實是那個呀」
接下來是羽川。
「嗯,那個人,肯定是那個」
然後大家異口同聲地說道,
「好人啊」
忍野咩咩——
輕薄、愛挖苦、惡趣味、狡猾、不遜、得意忘形、性格惡劣、馬馬虎虎、喜歡玩小把戲、反復無常、任性、不說真話、不誠實——對誰都溫柔的好人。
於是乎,我們就回自己的家了。
先是神原的離開,然後跟羽川告別,最後把戰場原送到家裏。
戰場原第一次,終於讓我嘗到了她親手做的料理。
至於那味道和手藝,還是不說為妙。
今後我也會遇上妖怪吧。
所以無法當做沒發生過,也無法忘記。
但是——沒問題的。
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黑暗,且有屬於黑暗的居民。
比如我的影子中,就舒舒服服地住著一個金髮小孩。
回家之後也不早了,我吃完飯洗完澡就趕緊睡了。
明天也肯定是被兩個妹妹吵醒吧。
明天終於是文化祭了。
我班上的節目,是妖怪屋。
後記
不知道多少人為興趣和工作的區分而苦惱過,但是我認為,這個問題是將興趣和工作的絕對值等價作為前提而提出來的,所以才難以解答。
興趣,和工作,不論哪一個都的確人人生的重要組成部分。
但是仔細想想就會覺得,將興趣和工作當做二選一的問題就太奇怪了。
而且,這個問題是建立在興趣和工作是不可以一致的倫理觀念之上,這個比前提還根本的觀念難道不陳腐嗎。
雖然人們說不可以把興趣作為工作,但是人沒有工作的話就無法生存,而沒有興趣的人生是空虛的人生。
那麼,把興趣作為工作,或者把工作作為興趣,從效率的觀點來看都是值得推薦的。
然而有為什麼會有『不可以把興趣作為工作』的觀點呢?因為,工作是為了『生存』,所以如果樂在其中的話就被當成了褻瀆,而興趣是為了『更美好更高質的生活』,所以必須是一種享受。
這樣兩者就產生了矛盾。
可是,將興趣作為工作的話,興趣仍舊是興趣。
而且,即使是因為興趣而做的工作,它還是工作。
既是興趣,也是工作——能如此斷言的人生才是最瀟灑的吧。
話說回來,說句不怕讀者誤會的話吧,這《化物語》是百分百出於興趣而寫下的作品,沒有半點工作的成分。
原本只是用來打發時間而寫下的作品,在能不能這樣發表的問題上我真的很猶豫。
因為寫此書是處於興趣,所以作者對每個角色的喜愛程度也清楚地展示了出來,真是汗顏至極。
但是不管是哪個角色,在寫她們對話情節的時候真的是非常的快樂,很久沒有像這樣回想起第一次寫小說時的那段時光了,真是懷念啊。
本書的插畫依舊是由VOFAN先生繪製。
上下兩卷,共五個故事,於此落下了帷幕。
因為是興趣,就這麼完結了,感覺還真是不舍啊。
繼收錄了『黑儀螃蟹』『真宵蝸牛』『駿河猿』的《化物語(上)》之後,本書是收錄了『撫子蛇』『翼 貓』的《化物語(下)》,請多多關照。
拿起這本我僅憑興趣完成的作品的讀者們,真的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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