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法1:大衛王David,名字的意思是「被蒙愛者」,猶太以色列國王(公元前1000~960年在位),撲克牌中的黑桃K(其他3個King分別是紅桃查理、梅花亞歷山大、方塊凱撒)。
說法2:大衛王 Dawei wang:King David(公元前1011~971年)。以色列的第二個王,耶和華上帝選擇他替代掃羅。耶和華上帝應許說他的一個後代(即耶穌基督)將會永遠地統治大衛的王座(撒母耳記下7:12)。大衛是一個多才多藝的音樂家,寫了許多詩篇。
「耶和華是我的岩石,我的山寨,我的救主,我的神,我的磐石,我所投靠的;他是我的盾牌,是拯救我的角,是我的高台;有一件事我曾求耶和華,我仍要尋求,就是一生一世住在耶和華的殿中,瞻仰他的榮美,在他的殿裡求問;你來打我,是用刀、矛、標槍,但我與你爭戰是奉上主萬軍統帥的名,他就是你所藐視的以色列軍隊的上帝」
做以色列的國王,很難享受到唯我獨尊頂天立地的「人主」感覺,因為他們最多指揮民眾的血肉之軀,而有另一種人凌駕於國王之上,引領百姓的精神走向,他們就是以色列的「先知」。「先知」是耶和華神在人間的忠實代理人,而國王不過是神管理人民的世俗工具。工具若是鋒利有效,則可以長期使用;工具若是生銹無用,則必被棄如蔽屣。至於那高貴的血統能否世襲,也還要看他們是否合神的心意。正是:「王的心在耶和華手中,好像隴溝的水隨意流轉。」因此,即使是從糞堆中被提拔出來的窮乏人,未嘗不能有朝一日南面為王。一言蔽之,除神以外,眾人平等。民主的光輝早在三千多年前的聖經時代就開始閃爍了。所以,「先知」是以色列歷史上一道獨特的風景線。也許這就是為什麼在以《聖經》為思想淵源的西方文明中,民主的傳統如此歷史悠久根基牢固的原因。至於無神論者追求的民主,是人與神的平等;心懷「眾生」的宗教提倡的是人和動植物的平等;但我以為,人和人(同種)之間無分貴賤地承擔禍福才是真正的公平。
大衛(David)之前是掃羅王(Saul)的時代。掃羅雖然也是神揀選出來治理民眾的國王,但他必須聽命於先知撒母耳(Samuel)的訓誡。然而,易於激動氣質的掃羅逐漸悖離了當走的道路,使得撒母耳十分憤怒,一次爭執中雖然掃羅也有悔悟的表現,但他不慎撕裂了撒母耳的袍襟,這也成了神和他「割袍斷交」的徵兆。於是,撒母耳奉神之命,轉向民間去尋找新的國王。
在其他國家的歷史中,王位更替的實質是爭權奪利,但在以色列的歷史中,新舊國王所爭奪的是神的恩寵。感到神的厭棄,成了掃羅心中久久鬱結的苦痛,也是他對未來繼承者大衛強烈妒忌的源頭。然而,大衛的一切都無可指責。
大衛成名於擊敗敵族非利士巨人歌利亞的一次交戰。那種身高馬大看似不可一世的對手似乎素來是少年英雄揚名的第一塊大型墊腳石,比如齊天大聖孫悟空擊敗的巨靈神;《特洛伊》中阿喀硫斯亮相時一劍幹掉的大塊頭。不過,少年大衛雖以一名勇敢的武士脫穎而出,卻以為王彈唱的琴童身份伴君左右,足見其文武兼備的優秀素質,難怪一下子使掃羅的兒女們大為傾倒。王子約拿單(Jonathan)深愛大衛,《聖經》上數次提到:「約拿單愛大衛如同愛自己的性命」;公主米甲(Michal)也對大衛十分暗戀。然而,民眾們狂熱的追星舉動卻令掃羅暗生疑忌,那時的流行歌裡唱道:「掃羅殺敵千千,大衛殺敵萬萬。」
梅花香自苦寒來,寶劍鋒從磨礪出。無辜的大衛遭主嫉恨屢受橫禍,卻未料這是神特地安排的錘煉偉人的功課。神要毀掉一個人,必先使他瘋狂。大衛舒緩的琴聲也不能撫慰狂暴的掃羅。掃羅企圖掄槍殺死大衛,卻為後者數次躲開;甚至婚姻也成了掃羅借刀殺人的陷阱:大衛若要娶公主米甲,必須去殺一百非利士人。然而大衛超額完成:他的勝果是二百個敵人。身為王婿的大衛功高震主危機四伏,幸而有王子約拿單居中調停,可是,約拿單的悲劇也正在於此。他為好友辯解,卻差點被父親用槍扎個透心涼,掃羅還痛斥他--《聖經》此節譯文尚算雅馴--「你這頑梗背逆之婦人所生的,我豈不知道你喜悅耶西的兒子(指大衛)自取羞辱,以至你母親露體蒙羞麼!」(撒母耳上20:30)其實,若譯成粗口,更能顯出掃羅滿嘴噴糞的醜態:「我操你媽的!當我不知道,你是看上那個小白臉了!」這也落為後人懷疑約拿單和大衛同性愛的口實。
可是,約拿單對大衛實在有宮廷中罕見的赤誠,他不是不知道大衛可能妨礙他繼承掃羅王位,但他卻心悅誠服地說:「你必作以色列的王,我也作你的宰相」。(撒母耳上23:17)愛得那樣投入,超越了政治功利,無論這是友誼或愛情,誰能不為之感動?後來大衛作《弓歌》悼念陣亡的約拿單時也說:「我兄約拿單哪!我為你悲傷。我甚喜悅你,你向我發的愛情奇妙非常,過於婦女的愛情。」
掃羅對大衛的厭憎已到了令人無法容忍的地步,大衛在妻子米甲的幫助下逃了出去,從此開始了漫長的流亡生涯。他並不想叛國,卻要求別國給他一方棲息之地;他去收復被敵人佔領的基伊拉城,卻受到掃羅從後攻擊;掃羅發誓要將他從千門萬戶中搜出來,大衛卻兩次放棄了可以輕易殺掉掃羅的機會... ...經歷了那麼多的風險波折,大衛勇敢、機智、寬容、忍耐的人格魅力越來越凸現出來,而掃羅在追索大衛的過程中濫殺無辜的凶殘行徑日益使百姓離心離德,許多人都歸附大衛去了。
有道是「多行不義必自斃」,掃羅後來兵敗自殺並不可惜,可惜的是夾在父親和朋友之間的約拿單,親情和友情俱不違背,也隨著父親戰死沙場,但他忠信守約的品格銘刻青史萬古流芳。從政治的角度來看,此役掃除了大衛登上王位的所有障礙,於是「大衛王」的稱號就開始出現在以色列的史書中了。
太多的金戈交鳴,太多的腥風血雨,薩克雷說:戰爭奪取男人的血,女人的淚。讓我們再來看看大衛王身邊的女子們吧。她們柔弱婉約輕紗覆面,雖不是歷史的主角,卻像歌中的和聲,柔化了主題,渲染了氣氛,雖然有時也難免使歷史主題曲發生變調。大衛的后妃中,最值得一提的是三個女子:米甲、亞比該(Abigail)和拔示巴(Bathsheba)。
就像她的哥哥約拿單一樣,愛著大衛的米甲也在愛情和親情之間掙扎,雖然她欺騙父親縱大衛逃走,但她無法違抗父親將她轉嫁給他人的命令。然而,愛情發生和消亡就是這樣離奇,也許是和大衛多年不見,也許是後夫溫柔的愛感動了公主的寂寞芳心,當大衛一朝得勢命人將米甲帶回他身邊時,她和後夫帕鐵已經難分難捨了。雖然《聖經》上只有短短的一節:「米甲的丈夫跟著她,一面走一面哭,直跟到巴戶琳。押尼珥(送米甲的將軍)說:『你回去罷。』帕鐵就回去了。」(撒母耳下3:16)但字裡行間卻有多少淒慘意味,令人唏噓不已。
大衛找回米甲,是出於舊情難捨嗎?在分離的歲月裡,大衛已經有了好幾個妻子。正像掃羅將米甲另配他人是對大衛的羞辱,找回米甲是大衛要洗刷奪妻之恨。再說,米甲已不單單是他個人婚姻中的一分子,而是前朝的公主,一個政治代號。新生政權立威於世之初,需要某種承上啟下的標記,米甲就起到了這樣的作用,新王亦借此向世人展示了一種征服的姿態。在政治傾軋中輾轉求生的可憐女人,是無法發聲向強勢人物乞討一點感情的體恤。米甲剛回來時,《聖經》中沒有明確寫她的態度,電影中以這樣一句台詞加以發揮:「(米甲懇求大衛):請讓我回去!你有很多妻子,我的丈夫只有我一個。」
但《聖經》記錄了另一件事,表明了兩人感情的徹底破裂:大衛載歌載舞將尊貴的約櫃(安放十誡石版的聖物)迎接進城,米甲看見他手舞足蹈的樣子,發出尖刻的嘲笑:「以色列王今日在臣僕的婢女眼前露體,如同一個輕賤人無恥露體一樣。有好大的榮耀啊!」譯成更直白的話就是:「你今天跳舞的樣子好醜,連大腿也露出來了。很光榮嗎?」大衛的回答毫不留情:神讓我廢了你父親和你的全家人,立我為以色列的王,在神面前,我是輕賤的;在人面前,我卻是尊貴的。此話直戳米甲國破人亡的痛處,夫妻情分已經蕩然無存。然後,《聖經》淡淡地加了一句:「掃羅的女兒米甲,直到死日,沒有生養兒女。」(撒母耳下6:21~24)可見,此後米甲被打入冷宮無人愛惜,淒慘地守了一世活寡。不過,比起掃羅其他的親屬們遭到大衛王的無情清洗,米甲至少還「幸運地」留下了一條命。
不知讀到此時,大衛是否還是你眼中那純真的英俊少年?為了敘述連貫,我已略去了他在東征西討時的種種狡黠計謀和殘暴屠殺。如果用張愛玲的一句話來總結大衛和米甲的故事:「沒有一段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那麼,也可以決斷地說:沒有一雙政客的手是乾乾淨淨的,沒有一顆政客的心是完整無缺的。然而,大衛並不因此失去他在聖經人物中的獨特魅力。我們不必苛求古人。神若是想找一個完美的人來帶領他的選民,只怕直到今天以色列人仍群龍無首。
和命運多舛的米甲公主相比,大衛在流亡歲月所娶的另一個妻子亞比該的故事則像一場輕鬆的喜劇。剛開始時,亞比該也是苦命,她是聰明俊美的婦人,可丈夫財主拿八卻剛愎凶蠻,她遂成了一朵插在牛糞上的鮮花。大衛初來乍到,禮貌地派人向拿八問安,以示友好,卻挨拿八一頓臭罵:「什麼人?俺沒聽說過!近來悖逆主人的逃奴不少,俺可不屑和不知來歷的人交往!」其時,大衛已是王婿,威震天下的將軍,拿八的話足見其人是何等糊塗顢頇。這話果然惹惱了大衛,他拍案而起,發毒誓道:「凡屬拿八的男丁,我若留一個到明日早晨,願神重重降罰與我!」(撒母耳上25:22)
幸虧賢妻亞比該知道了混蛋老公得罪了大衛,她當機立斷準備了豐厚的禮物,騎驢趕車半道截住了殺氣騰騰的大衛和他的大隊人馬。大衛沒想到這攔路的美貌婦人既恭謙可愛又有口才。她伏拜在地,先罵老公愚頑,又解釋自己不知實情,再婉轉地表示,大衛若為此事大開殺戒將會良心不安,同時獻上厚禮,恭維大衛將成為以色列王。一番話說得大衛耳朵舒服,眼睛舒服,渾身都舒服--我們只能記錄她的言辭,無法重現那些使言辭更具魅力的溫柔眼神,清脆語音,曼妙姿態。總之,大衛呵呵一笑收刀入鞘,一場血光之災無影無蹤。亞比該,水樣的女人,澆滅了大衛復仇的烈火--正合了中國的古話:「妻賢夫禍少。」
等到亞比該擦著冷汗回到家裡時,拿八還萬事不知,吃喝快活得很呢。看他醉得厲害,亞比該等他第二天頭腦清醒了才把事情說了一遍。拿八頓時呆如木雞,魂不附體,十天之後,一命嗚呼。喪事的消息傳到大衛那裡卻成了喜訊。多日來,那女子的品貌令他心醉不已,那女子的歸屬令他好生遺憾。這下天從人願,他立刻打發人去向亞比該求婚。俏寡婦亞比該一點也不扭捏作態,大大方方地向使者說:「我願意給大衛洗腳」,然後,「立刻起身,騎上驢,帶著五個使女,跟從大衛的使者去了。就作了大衛的妻。」
和米甲的初戀帶著政治陰謀的烙印,與亞比該的邂逅沖淡了戰爭的血腥,但從拔示巴那裡,大衛既品嚐了偷情的甜蜜,也飽受了墮落的苦澀,她的驚人之美卻勾出了大衛人性中最醜陋的一面--她是他的罪中的愛侶,使他陷入莫大的痛苦和深重的懲罰。
功成名就之時,大衛王開始沉溺於安樂了。他派諸將四處征討,自己卻在太陽平西時才從床上懶散地起來。當他在王宮的平頂上無聊漫步時,突然看見了民間某處院落中有個女人正在沐浴。(我一直很好奇:他的視力怎麼那麼好?希望考古學家能找到一具三千年前的望遠鏡。不過,也許以色列沒有紫禁城那樣的森嚴建築,君臣百姓都住得很近,方便互相觀賞。)在所有偷窺樂事中,以偷窺美女洗澡最富刺激。大衛調查了她的身份,得知她是一個軍人的妻子,丈夫出征在外為國賣命,大衛卻還不死心,毫無愧疚地召她入宮... ...不料一場偷歡珠胎暗結,為了掩蓋穢行,大衛開始了一系列的偽善、假冒、忘恩和謀殺... ...
大衛王召回了拔士巴的丈夫烏利亞(Uriah),一陣東拉西扯後,讓他回去和老婆團聚。誰料烏利亞是個正直的軍人,當戰友們在浴血奮戰時,他不肯獨享魚水之歡。大衛無奈,派人灌醉他,烏利亞還是沒有就範。最後,大衛想出了一條毒計:讓烏利亞帶信給他的上司,信中是一道殺掉烏利亞的旨意。這招借刀殺人比起當年掃羅借非利士人之手害大衛更加陰險可怖。
先姦淫,後兇殺,一個虔信上帝的人卻連犯十誡中的兩條。但不要以為大衛得償所願,因他是蒙神愛的人,越是蒙神愛的人,神的管教也越嚴厲:「從此以後,」先知拿單厲聲對匍匐認罪的大衛說,「刀劍必永不離開你的家。耶和華如此說,我必從你家中興起禍患攻擊你。我必在你眼前把你的妃嬪賜給別人,他在日光之下就與他們同寢... ...」神說到做到,第一個懲罰就是擊殺了大衛和拔士巴的頭生子。雖然大衛痛悔不已,作歌道:「神所要的祭就是憂傷的靈,神啊!憂傷痛悔的心你必不輕看」(詩篇51),但恐怖的詛咒還是一條一條地、緩緩地在大衛的家中應驗了。但是神還是憐憫的神,由於大衛的悔過更新,神把所羅門賜給了他,這位歷史上最有智慧的王就是出自拔示巴。因為大衛的錯誤,他不能修建聖殿,而這個任務是由所羅門王完成的。
大衛的罪惹起了他家中的禍患。上樑不正下樑歪,父親淫亂,兒子荒唐--暗嫩王子(Amnon)什麼女子都不愛,卻獨獨中意異母妹妹他瑪(Tamar)公主,並施計強姦了她。對兒子亂倫的醜行,大衛王只是「甚發怒」,卻沒有採取任何懲罰措施。他是太愛他的孩子們了,當仁慈變質為軟弱時,不公便激起了仇殺。他瑪的親哥哥押沙龍(Absalom)設了個鴻門宴,當場刺死暗嫩。在電影上,暗嫩的暴行和押沙龍的復仇接續發生,顯得很緊湊;但在《聖經》上,前後兩事相隔了兩年之久。其實,按《聖經》上的記載,押沙龍長期隱忍一朝爆發,更顯得他深謀遠慮心計過人。
的確,在大衛的眾子中,押沙龍最得大衛寵愛。向來惜墨如金的聖經還用了兩節鋪張地描述押沙龍的俊美:「以色列全地之中無人像押沙龍那樣俊美,得人的稱讚。從腳底到頭頂,毫無瑕疵。他的頭髮甚重,每到年底剪髮一次。所剪下來的按王的秤稱一稱,重二百捨客勒。」出色的外表,父王的寵愛,再加上精明的政治手腕,押沙龍開始不安分了。他結黨營私收買人心,歸附他的人越來越多,大有當年人們離開掃羅投奔大衛的勢頭。
押沙龍屯兵耶路撒冷城下,父子相殘將不可避免。大衛王倉皇出逃,押沙龍佔領了王宮,並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著眾百姓的面,輪姦大衛的嬪妃,地點就選在王宮的平台--大概是大衛漫步看見拔士巴的那個平台。押沙龍的舉動象徵了性慾和權欲的融合,與大衛登位後索回米甲的用意有得一比。--歷史真無新意,又開始了輪迴,但演員和觀者永遠樂此不疲。
然而,大衛畢竟是個慈愛的父親,即使被兒子逼迫,卻對他毫無恨意。在影片中,他對詢問「誰是押沙龍」的小所羅門說:「他曾是一個像你一樣的小孩子。我是他的敵人,但他不是我的敵人。」(A boy who was once like you. Perhaps I am his enemy, but he could never be mine.)並在出征前囑咐諸將:「你們要為我的緣故,寬待那少年人押沙龍。」(撒母耳下18:5)甚至大捷傳來時,他也不關心戰況,卻反覆追問「少年人押沙龍平安不平安?」(Is the young man Absalom safe? 撒母耳下18:29、32)真聽得人心頭發顫,何等的父愛!讓世俗的榮耀權位都黯然失色。這情境和大衛聞知掃羅父子陣亡後十分相似,報信的人本以為大衛會欣喜若狂,王位在望了麼,但大衛卻悲痛放歌:「大英雄何竟死亡!大英雄何竟仆倒!」( How are the mighty fallen!《弓歌》)
其實,押沙龍死於他那頭美麗的長髮:策馬穿過樹林時,他的頭髮被樹枝所夾,人被提在半空,毫無還手之力地被追兵戳死。勝利的喜訊反令大衛悲痛欲絕:「我兒押沙龍啊,我兒,我兒押沙龍啊!我恨不得替你死。押沙龍啊,我兒,我兒!」(撒母耳下18:33)--這節經文被美國作家福克納稱為人世間最動人的哀歌。
但大衛家的禍事並未結束,大衛死後,他和拔士巴的兒子所羅門繼位,覬覦王位已久很久的王子亞多尼雅(Adonijah)言行不慎,被所羅門王尋隙殺掉。到此為止,大衛有四個兒子死於非命,一女十妃被污,他也經受了數番喪子之痛,逃亡之苦,為他和拔士巴的罪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嗚乎,天網恢恢,即使是蒙神所愛的人,若犯了罪,也不能逃脫神公義的手!
大衛是舊約中性格最鮮明的人物,他不像亞當那樣懵懂未開,不如摩西那樣威嚴懾人,沒有所羅門的莊嚴宏大,也不似以賽亞深沉淵博,但他比他們任何一個都更加人性化,多側面。
以世俗的眼光來看,大衛的一生可謂完滿幸福,外表出色,多才多藝,財富、權柄、戰功、國土、美人、運氣、多子,哪一項都不缺,然而《聖經》上也記載了他那麼多悲傷的時刻:被掃羅憎惡驅趕,和摯友生離死別,目睹孩子生下便死... ...在本該大賀勝利的時候,他總是無法痛飲歡慶的美酒:他登上了王位,卻失去好友約拿單;他保住了王位,卻失去愛子押沙龍;他和拔士巴的愛情更招來了禍事連綿... ...對一個深愛孩子的父親來說,詛咒加在子女的身上,真比加在他自己身上還要痛苦百倍!
是什麼使得大衛的王冠如同荊冠,萬般榮耀中亦有錐心之痛?只因為他充滿了人性,所以有人性的軟弱和光芒。他不是一個徹頭徹尾利慾熏心的政客,可以面不改色地跨越親朋好友的屍體;他也不是一味貪慾始亂終棄的男人,他甘願為來路不正的愛情飽受懲罰;如果他視王權如同生命倒好,消滅押沙龍的叛軍之後,他本可以舒心地安享勝利!大衛的命運幾番起伏,一生充滿了悖論,他總是帶著悵然若失的心登臨光輝的頂端。他的過犯和他的功勳一樣醒目,只因神對他的厚愛和管教也一樣沉重。這才是一個活生生的大衛,赤裸地袒露著他的一切,等待後人的評價。也許評價已無意義,深愛和歎息籠罩了合上《聖經》後的全部心情。
500多年前的一天,名雕刻家米開朗基羅對一塊被損壞過的、閒置了半個世紀的巨型大理石說:「我看見在這塊石頭內有一位天使,我必須讓他出來。」於是,大師剝離了所有遮蔽天使面貌的石料,將他的容顏體態展現在世人面前... ...在人們驚歎的目光裡,一位英俊而健美的少年橫空出世,他側身而立,左手扶肩右手下垂,雙目凝視遠方,堅定毅然的眼神微微含怒。他就是《聖經》中擊敗巨人哥利亞的牧童,名叫「大衛」的美少年。此時此刻,他正準備用投石器擊打敵人。大師以一種靜態的美捕捉到了一個激情爆發前的瞬間,讓凝固的雕像包含著永恆的張力,整整五個世紀過去了,他的力與美仍令人激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