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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鬼門寓 [打印本頁]

作者: Suneow    時間: 2012-9-1 01:19     標題: 鬼門寓

有些瘋子其實不是真的瘋,他們只是看到了我們看不到的東西。

今天一早我一打開自己家的門,發現門上被貼了幾張紙,不只我這戶,對面住家的門上也有,連電梯門、牆壁、樓梯上都被貼上了。

紙上畫著一堆雜七雜八的符號,一般人絕對看不出這是什麼,但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老趙的符紙。

老趙也是我們這棟公寓的住戶,平常就在公寓門口擺算命攤賺錢,我們這公寓住的人挺多,門口很多人來來去去,加上也是同一棟的住戶,大家也對老趙熟了,偶爾會去他那邊算一下。老趙跟我說過,他不只會算命,還會通靈,只是他老不把通靈的功夫拿出來給我看,我也就當他只會算命。

我曾經到老趙家喝過酒,他家裡還算乾淨,家具擺一邊,一些奇怪的道具又擺另一邊,陰陽分明。而我就是在那些道具中看過這些符紙。

對面的鄰居張先生這時候也打開了門,穿著西裝提著公事包準備去上班,一看到滿樓層的符紙,睜大了眼問我:「這是幹什麼啊?」

「這些東西是老趙的,不知道他搞什麼鬼。」我只能這麼說。

我們兩人打量了一下整個樓層的狀況,不曉得該說什麼。突然一個人邊走邊罵的爬上樓來,一看,原來是管理員。他手上抱著一大堆老趙的符紙,上樓一看到這種情況,說:「想不到你們這樓也遭殃啦,看來我又有得忙囉。」

「啥意思啊?」

管理員說,老趙昨天晚上不知道發什麼神經把符紙貼滿了整棟樓,管理員叫他停手,老趙不但不從,還衝到一樓撒著符紙邊亂叫,簡直瘋了。

「那老趙人呢?」我問。

「送到警察局去啦,聽說在警局裡還是瘋瘋癲癲的亂叫呢,唉,也不知道到底怎麼了,可苦了我要把整樓的符紙給全清乾淨……」管理員抱怨道。看來他從一樓撕符紙撕到這裡,已經很肚爛了。

忘了說,我們這裡是八樓,再樓上還有一層住戶,接著就是頂樓了。

時間還早,於是我跟張先生合力幫管理員把八樓的符紙撕光,這才出門了。當我們下到一樓門口看到老趙平常擺算命攤的小木桌時,張先生若有所思地說:「現在是農曆七月,鬼門剛開,怎麼老趙就瘋了呢……」

聽到張先生這一語我恍然大悟,在家當了太久宅男,都忘記鬼月來了……

張先生後來就自己開車上班去了,而我買了個早餐就回公寓了,我並沒有固定的工作,有時幫一些公司做做廣告網頁、宣傳廣告訊息之類的……反正跟網路扯的上關係的工作我都有份。

回到一樓電梯時,正好遇到管理員氣喘吁吁抱著老趙的符紙坐電梯下來,我幫他一起把符紙丟掉後,我說:「大哥,這個月是鬼月,你晚上值班可得小心一點啊。」

管理員馬上「呸呸呸」的回敬我:「這個月可別提那麼多鬼字,不過鬼要來就來吧,若是男鬼我就跟他單挑了,若是漂亮的女鬼……正好老子陽氣旺盛,精蟲溢腦,就抓來搞好了!」

聽完他的話我不禁心裡大笑,還叫我別提鬼字呢,自己倒是比我囂張幾百倍。


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鬼月的緣故,整個天空比平常的夜晚還要黑。

我剛完成了一個CASE,在電腦前坐到腰酸肩膀痛,於是走到頂樓散散步、抽根菸。不過有一個人比我先到了頂樓,他手肘靠在欄杆上面,面對著外面,也在抽菸。雖然說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我認得他,那是陽先生,他家人不准他抽菸,但他偏偏又是個老菸槍,只能每天晚上來到頂樓上面抽菸。

他似乎沒發現我,一個人默默的抽著悶菸,我向他招呼了一聲,但他好像沒聽到。大概今天心事特別多,懶的跟人交談吧,人很多時候都會這樣的。

我自討沒趣,於是走到頂樓另一端抽菸,心情放空的看著四週的建築物、道路上的來車、地面上癱躺著的人、還有那人旁邊渾濁的液體……嗄?

我揉揉眼睛,雖然這裡離地面有十層樓高,但我還是看的很清楚,地面上躺著一個人,面對著天空,似乎也在看我,而他的頭部跟上半身周圍充滿了一種液體……我幾乎要軟腳了。

「陽先生,你過來看……」我想叫陽先生,一轉頭,卻真的軟腳了。

哪有什麼人在?空蕩蕩的頂樓上只有我一個人。

剛剛還在抽菸的陽先生哪去了?

答案是,躺在下面。

不過當時我嚇得馬上從頂樓溜回家裡,是隔天管理員通知我我才知道,陽先生墜樓死亡,自殺。「聽說他老婆跟別的男人跑了,唉,他還有一個國中的小孩現在無依無靠的呢,陽先生也還真想不開……幫點忙吧?」管理員還說要住戶幫陽先生的小孩出點教育經費,給了我一個帳戶要我匯錢,我也沒什麼錢,只意思意思的匯了幾千塊。

昨晚在頂樓上的事情我沒跟管理員講,只能自行解釋說,應該是另一個到頂樓抽菸的人被我誤認為陽先生了,所以我打招呼他也沒回應,而他應該是在我還沒發現地面上有異時就走了……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了。

人類其中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總是喜歡為不合理的事情掰出合理的解釋。

別忘了,現在是鬼月。

我當然沒忘,我也知道我的這個解釋有多勉強,但我只能這麼設想。

先是老趙瘋了,陽先生自殺了,連兩起事件在一天之中發生,害早上我跟張先生同時出門時,說起話來怪沉悶的。

「你知道陽先生的事情嗎?」電梯裡,張先生先開口。

我哪不知道,我可以說是第一個發現的了,「知道啊,昨天管理員跟我說的,好像是前天晚上發生的。」

「嗯,只辛苦了他的小孩了。」

然後我們不知道再說些什麼了,一直沉默到在門口分開。

照常買完早餐回到家的時候,我看到一個小女孩站在我家門口,背著書包、穿著國小的運動服。我認識這個小女孩,叫柔柔,是樓上王太太的小孩。

王太太把柔柔教的很好,她一看到我就會主動打招呼:「大哥哥好。」

「柔柔乖,妳媽媽呢?怎麼沒帶妳去上學?」

「她忘記拿皮包了,要我在這裡等。」

「喔喔,妳媽也真糊塗。」這棟公寓對九樓住戶有些不方便,那就是電梯只到八樓,像王太太這些住在九樓的人只得多跑一層樓了。

這時王太太也恰好走下來了,笑呵呵地說:「呵,柔柔,跟阿戴哥哥玩嗎?」

「哈,媽媽下來了,快去上學吧。」我摸摸柔柔的頭,招呼說:「王太太,早啊。」

「也不早了,剛剛我找皮包不知道耗掉多少時間呢,柔柔,電梯給你按吧。」

柔柔雀躍地按下電梯按鈕,跟我揮了揮手道別後,就跟王太太一起進了電梯。

我看著王太太跟柔柔的笑容在電梯門縫間消失後,就進門吃早餐。但我一個漢堡咬沒兩口,門鈴突然急速響起,而且一聲接著一聲,急著要我出來似的。

我從鷹眼一看,竟然是王太太,奇怪了?王太太不是才剛帶柔柔下去嗎?

一打開門,王太太就著急地對我說:「阿戴,有沒有看到我們家柔柔?我叫她在這裡等我的……」

咦?柔柔不是剛剛才跟你下去嗎?我瞄了一下電梯,卻看到電梯是停留在八樓。

八樓?

樓上只有住王太太這一家人,對面的張先生已經出門了,但剛剛柔柔不是跟王太太進電梯了嗎?應該是下去了啊,怎麼會停留在八樓?

「妳……剛剛有按電梯嗎?還是才剛上來?」我指著電梯,顫不成聲。

「沒有啊,我叫柔柔在這裡等我,可是下來以後她不知道哪裡去了,阿戴,你有沒有看到她?」王太太眼框泛紅,幾乎是要哭出來了。

「她她……」我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剛剛才看王太太跟柔柔一起進了電梯的啊,怎麼會?

可是看王太太這個樣子,不像在演戲。我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按下了電梯的按鈕,門馬上就開了,裡面空無一人。

柔柔跟王太太進了電梯,可是電梯並沒有動……那裡面的人呢?我眼前的這個王太太是誰?柔柔呢?

我腦裡爆出轟的一聲,無法思考了。


柔柔消失了,她跟「王太太」進了電梯後,就不見了。而電梯沒有移動。

王夫婦跟管理員要監視錄影帶時,管理員很遺憾地宣佈,昨天監視器系統電路整修,並沒有運作。

真巧。

而我,在家中大病了一場,得的是心病。

我不斷試圖說服自己,那都是幻覺。頂樓上的陽先生、進電梯的柔柔跟王太太……都是我看電腦螢幕太久而產生的幻覺。

唉,我又在為不合理的事情掰出合理的解釋了。

柔柔消失後我在家裡窩了一天,什麼都沒做,就只是睡覺,直到我被吵醒。

是電鈴聲吵醒我的,但不是我的電鈴聲,而是對面,張先生家裡的電鈴聲。

一聲、兩聲、三聲、四聲、五聲……每個鈴聲之間沒有任何間隙,按的人似乎不給住戶的耳朵絲毫休息空間,一直按一直按。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這電鈴聲吵的我有點煩,於是我撐起快爆炸的頭腦走到門口,透過鷹眼,我看到一個人站在張先生的門口,不斷按著門鈴。

一直按一直按。

該出去制止他嗎?該跟他說現在張先生應該是出去上班了……但現在是幾點啦?睡太久我都沒時間觀念了。

看了一下掛在牆上的時鍾,我的心跳幾乎停了。

現在是凌晨十二點半。

我突然想起,那個按電鈴的背影我有點眼熟,就在幾天前的頂樓上面,我才看過的……

電鈴聲突然停了。

我看著門,但不敢透過鷹眼看外面的情形了。

我很怕。

很怕。

鈴鈴鈴鈴,電鈴聲又響起了。

這次是我的。

一聲、兩聲、三聲、四聲、五聲……

一直按一直按。

我的呼吸跟心跳,在電鈴聲響起的時候完全停止了。現在在外面的到底是誰?

其實只要看一下鷹眼,就知道是誰在按電鈴,但我不敢。我要找人幫忙才行……我走回房間,拿起話筒撥通了管理室的電話。

我想叫管理員這個自稱陽氣旺盛的傢伙上來,把外面那個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趕走。

鈴鈴鈴鈴,電話聲響了許久,沒有人接。

而外面的電鈴聲還在響。

我絕望地掛上了電話,管理員跑去哪裡了?他晚上不是都會在管理室裡睡覺嗎?記得以前只要響個幾聲就可以吵醒他了啊。

鈴鈴鈴鈴,不是電鈴聲,是電話突地響了。

我又驚又喜,驚的是電話他媽的突然給我響起來幹麻,喜的是一定是管理員剛被我吵醒,現在打來了!

一接起來我馬上一連串的說:「大哥,現在有個瘋子一直在我門口按電鈴,你快點上來趕走他好不好!我快被他逼瘋了!」

但打來的竟不是管理員,而是另一個熟悉的聲音,那聲音似乎比我還激動:「別開門!小戴聽著,不管怎樣你絕對別開門!」

這是老趙的聲音!老趙怎地打電話來了?

「老趙?你不是瘋了嗎?」

「瘋你個屁眼!我現在正常了!那天那裡的力量實在太大,把我逼瘋了,現在我正常了!」

「你在說什麼啊?那天是哪一天?」我滿頭霧水。

「那天就是鬼門開的那一天!而那棟公寓就是門!」老趙激動地說:「聽著,那棟公寓現在很危險,我猜一定不少人出事了,大家都說七月半鬼門開如何如何……但門在哪裡?今年恰好就開在我們這棟公寓,鬼門開的那一天那群鬼蜂擁而出,我一下就瘋了,現在我好幾天沒回去,已經沒事了。」

我聽的目瞪口呆:「今年恰好開在我們公寓?那前幾年呢?」

「鬼門都嘛是隨機找地點開的,有時候開在深山,那就沒事了,有時候好死不死開在有人的住家,那一定會死人!然後變凶宅!」

「但……我有看過一些文章,我們又沒惹好兄弟……」

「想太多了小子!你以為沒厲鬼啊!他們都嘛是混在裡面滿著陰差跑出來的!」

「那……那我該怎麼辦?」我真該拿鏡子照照自己現在哭喪的表情。

「電鈴還在響嗎?」

「嗯……」

老趙厲聲吩咐:「不要出去!電鈴沒了也不要出去!等到天亮以後再出去……啊,這樣也不行……靠么,小戴我零錢不夠了,媽的……」

嘟的一聲,電話掛斷了,看來老趙是從公共電話打來的。

我天亮以後再出去就行了嗎?但老趙後面說的這樣也不行是什麼意思?

對了,既然是鬼,一扇門哪攔的住他們?

那我應該先溜為妙囉?

這時,電鈴聲停了。

我咕嘟吞下一口唾液,戰戰兢兢地走到門口,看著鷹眼。但我只是看著鷹眼,並沒有直接透過鷹眼看外面,因為我還在猶豫,現在透過鷹眼往外看的話,會看到什麼呢?

鈴鈴鈴鈴,操,電鈴聲又響了。

但這次的節奏不一樣,響了第一聲後,隔了一陣子才響第二聲,我還聽到幾句髒話。

我一喜,透過鷹眼一看,是管理員,還在打著哈欠呢。

但想起上次「王太太」的經驗,我還是不放心地隔著門問:「大哥,是你嗎?」

「幹,不是我是誰啊?那麼晚了打電話到管理室幹麻?」

我又問:「你怎麼會自己上來的啊?」

「我怎麼不自己上來?我剛被你吵醒正要接電話你就掛了,打上去又說通話中,我不上來怎麼知道你打給我幹麻啊?」

看來應該是管理員沒錯了,儘管還是有些不放心,但我還是打開了門,膽戰心驚地問:「你……真的是你?上來沒遇到什麼事嗎?」

管理員怒氣沖沖地說:「媽的怎麼會遇到什麼事?你倒是說,打給我幹麻?」

「沒……那個,我想出去買酒,可是你知道的,現在是……那個月,我不大敢一個人出去。」現在我對好兄弟不敢那麼隨便提起了,順便掰了個叫管理員陪我出去的理由,雖然有點那個……不過現在我只想快點離開這棟公寓。

管理員真的是陽氣旺盛,膽子還很大,大剌剌地說:「鬼月就鬼月,什麼那個這個的?你都這麼大了還不敢一個人出去?我看是睡不著想跟我喝酒吧?」

「哈,被你說中了。」我隨便他怎麼講。回房拿了錢包、披上外套後就出門了,一出門我看到電梯停在八樓,不禁問管理員:「大哥,你剛剛是坐電梯上來的?」

「不然我爬八樓嗎?不坐電梯要怎麼上來?」

我本來想提柔柔不見的事情,但想想算了。

管理員按下了電梯開關,電梯門轟地開了,像一張等待獵物的大嘴巴。

「快進來啊,蘑菇什麼?」管理員進去按住了開關,催促我趕緊進去。

老實說,我真的是不敢搭電梯,如果我跟柔柔一樣消失不見的話……但要說服管理員大哥走樓梯他鐵定不聽,而且樓梯爬八樓可要一段時間。算了,就電梯吧,咬一咬牙坐到一樓,那便什麼事都沒了。

我倒真的一咬牙,進了電梯。

管理員按下了一樓的按鈕,電梯又轟轟轟的往下移動。


移動到七樓。


然後六樓……

「你知道有個女生在電梯不見了嗎?叫柔柔的,住在你樓上。」管理員這時候說。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偏不想記起這事你硬要提。我隨便回答:「嗯,知道一點。」


五樓。

管理員又說:「最近公寓事情真多呢,老趙瘋了、陽先生自殺了、又有個小女孩不見了,事情再鬧下去,這公寓還有沒有人住呢?」

靠,我打算明天就搬走了,還住人咧。我心裡雖這麼想,但我卻口是心非地說:「放心啦,這陣子事情多,大哥你人那麼好,住戶都挺你的啦!」


四樓。

管理員改了個話題,問我:「你最近有看到張先生嗎?好一陣子沒看到他了,該不會被炒魷魚了,現在都躲在家裡找工作吧?」

不會吧?連張先生也……

「我也不知道,應該吧?」我說這話的時候很明顯感覺到我的語氣在顫抖。


三樓。

「大概真的到了鬼月,奇怪的事情就比較多吧,唉唉唉,其實鬼月只是一個習俗,都嘛是心理作用……」管理員有點感嘆,而我只能隨便答是啊是啊。

鬼月對陽氣旺盛的管理員來說大概沒什麼吧,但對我們這種人來說……唉。


二樓。

快到了快到了……

「欸小戴,問你一個問題。」管理員突然轉頭正臉看我。

「嗯?」

「我真的長的像管理員嗎?」


一樓。

電梯門打開了,裡面卻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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