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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石之變」及諸人結局

「曹石之變」及諸人結局

  明英宗復辟後,非常倚重徐有貞、石亨和曹吉祥三個人。特別是徐有貞,很快又被升為兵部尚書,封武功伯兼華蓋殿大學士,並賜號「奉天翊衛推誠宣力守正文臣」,食祿一千一百石,世襲錦衣指揮使。大權在手,徐有貞肆無忌憚,中外傾目,但有皇帝信任,誰也奈何不了他。
  得志之後,徐有貞有意與石亨這麼一個武將與曹吉祥這麼一個太監拉開距離。他還常在明英宗面前訴說二人在外的貪橫之事。「帝(英宗)亦為之動。」石亨、曹吉祥知道風聲,大加怨恨,日夜聚議,密謀構陷徐有貞。
  明英宗常與徐友貞二人君臣密議政事,屏除旁人。但身為司禮太監的曹吉祥有眼線,偷聽了不少這君臣二人的「悄悄話」。一日,曹吉祥問明英宗某事因由,英宗大驚,急問你從何得知,曹公公答言,乃徐尚書講給我聽。自此,英宗皇帝開始疏遠徐有貞。
  不久,石亨、曹吉祥二人向明英宗泣訴,說徐有貞以內閣的力量想傾陷他們兩個「忠臣」。英宗皇帝很討厭徐有貞「洩密」,把他外放為廣東參政。石亨等人恨極徐有貞,派人投匿名信,誣稱老徐「指斥乘輿」,流放途中說皇帝壞話。明英宗惱怒,下詔把徐有貞發配到雲南一帶為民。一直到石亨等人事敗,老徐才獲召還,但未獲重新使用,釋歸老家無錫。這位「短小精悍」的老頭兒天天手持鐵鞭起舞,想效廉頗復用,終不能重新被召入朝。灰心之餘,老徐放浪山水之間,又活了十幾年才病死,算是善終。
  除去了共同的「敵人」徐有貞,石亨和曹吉祥又開始狗咬狗,相互爭權傾軋。
  石亨美男子,生有異狀,方面偉軀,美髯及膝,如果臉色再紅些,活脫脫一個關羽再生。其侄石彪也美鬚髯,與石亨一樣形狀魁梧,當時算卦人說這叔侄倆皆有封侯之相。石亨襲其父職,為寬河衛中下級軍校,特善騎射,能用大刀,每戰輒摧破奮前,實為一刀一槍掙得的功名。
  自從擁立英宗皇帝復辟後,石亨得首功,進爵「忠國公」,其家族男性成員冒功入錦衣衛為官者多達五十多人,四千多與他有舊的部曲和熟人皆冒領「奪門」之功而得官,勢振中外。英宗皇帝對他眷顧特異,言無不從。一時之間,冒進小人咸投其門,勢焰熏天。石亨討厭文人外放為巡撫監督武將,盡撤巡撫回京,由此大權悉歸石亨。同時,凡是有言官上章彈奏他,均被他倒打一耙,數起大獄,把不少御史弄得家破人亡。
  石亨武人一個,不知盈滿,成日干預政事,有時向皇帝為手下人要官遭拒,悻悻然見於顏色。特別讓明英宗動疑的是,石亨常常不待宣召而入宮,出來進去前呼後擁,耀武揚威。時間一久,明英宗當然不能容忍,便問閣臣李賢如何應付。李賢答:「聖上應該獨斷!」。
  明英宗頓悟。他馬上下詔給各門,武臣非宣詔不得入見。從此,石亨很少再有面見明英宗的機會。如果此時石亨知趣,急流湧退,知道收斂,交出兵權,興許還能善終於家。但他與侄子石彪各自蓄養軍官猛士數萬,中外將帥半出其門,國人為之側目。石亨更不知自斂,在京城內大建華麗的府第,連明英宗在大內登翔鳳樓都看得見這座耀人眼目的大宅,以為是哪位王爺的王府。
  明英宗忍耐未發。天順三年,石彪本人又想當大同總兵,竄掇人上書保奏他。英宗大怒,派錦衣衛把石彪等人逮入詔獄拷問,並在他家里搜出一些繡蟒龍衣及御床一樣模式的違制之物。於是,明廷對石彪抄家,勒令石亨退休。其間,明英宗還不太忍心對石亨下手,就問閣臣李賢,「石亨有奪門之功,我怎麼處理他呢?」
  李賢回稟:「天位本來就是陛下您的,稱『迎駕』則可,如何稱『奪門』,『奪』則不順,何『奪』之有?彼時,萬一石亨等人謀洩,不知陛下有多麼危險!如果當時石亨等人不為貪功行倉猝之事,郕王(景帝)死後,大臣們仍會奉您平安復位。」。
  一席話,說得明英宗邊連點頭,石亨的命運,也就注定要挨刀了。
  於是,受英守諭指,錦衣衛指揮捕逯杲上奏石亨陰謀不軌,下詔獄拷問。石亨身板再結實,也禁不得錦衣衛內獄卒的大板子和各種刑訊,很快就被活活打死在監獄中,其侄石彪也很快被人以謀反罪處決。
  當然,這叔侄二人,雖與徐有貞、曹吉祥傾害于謙,說他們謀反確實冤枉,所以清人編《明史》,並未把他們放入《逆臣傳》中,實為公允。尤其是石彪,史臣評價說:「(石彪)本以戰功起家,不藉父兄恩蔭,然一門二公侯,勢盛而驕,各行不義,為帝所疑,遂及於禍。」
  石亨一死,「奪門」三功臣只剩曹吉祥一個人了,這位公公不喜反憂,很有岌岌可危之感。
  這位曹公公乃灤州人,一直是王振的親信,在英宗初年數次出外當監軍,畜養了不少壯士在家。明景帝時,他又負責監京營軍,故而與石亨友善,並配合石亨迎英宗復辟。為了感謝這位公公,明英宗把他升為「司禮太監」,即太監第一人,總督三大營,權大勢大,宮內無人可比。其義子曹欽還被進封為伯爵,侄子曹鉉等人皆受封都督官銜,其門下廝養冒官者多至千百人,一時間權勢與石亨相並列,時稱曹、石二大家。
  由於明廷已經定了調子,下令自今起章奏不可用「奪門」二字,從大原則上就否定了「奪門之功」。石亨被逮治,曹吉祥越來越如坐針氈。於是,他漸蓄異謀,想弒掉明英宗。幹這種驚天「大事」,沒有軍人幫助萬萬不行。曹吉祥開始天天在自己大宅院張宴,請在京軍營及錦衣衛等各級中高級軍官飲酒作樂,大散金錢谷帛,任由這些人取用。這些因曹公公保薦而飛黃騰達的軍官們也怕老曹勢敗自己也受牽累,皆願盡力效死。
  曹公公的乾兒子曹欽問門客馮益:「自古有宦官子弟當皇帝的嗎?」
  馮益答:「您老曹家魏武帝曹操就是啊!」
  馮益沒說謊話,曹操他爸就是認太監為乾爹才改姓曹,這位魏武帝原姓「夏侯」。
  曹欽聞言大喜,更堅決了謀反的決心。
  天順五年秋,曹吉祥因對家人施私刑致死,被言官彈劾。明英宗正愁抓不住曹公公把柄,命令錦衣衛指揮逯杲去按察,降敕遍諭群臣。
  曹欽聞訊大驚:「先前降敕,石亨將軍被捕,今天又來這一套,是想滅我們曹家啊!」
  於是,諸人謀議,準備在七月庚子日動手。曹欽提外兵入大內,曹吉祥本人以禁兵接應。定謀後,曹欽召諸位參加起事將校在晚間飲宴。半道,入伙的一個軍官馬亮害怕事敗被誅三族,悄悄溜出,向值宿朝房的懷定侯孫鏜與恭順侯吳謹告發此事。
  吳謹趕緊讓孫鏜從長安右門的門縫內塞進急報帖子,報告曹家謀反一事。
  明英宗大驚,立刻派人在大內逮捕了大太監曹吉祥,並下敕皇城及京城九門皆嚴閉不開。
  曹欽發覺馬覺逃走,知道消息洩露,連夜帶人馳往錦衣衛指揮逯杲家,殺掉逯杲,並把閣臣李賢砍傷於東朝房,拎著逯杲鮮血淋漓的首級對李賢說:「就是這個逯杲要惹我啊!」
  逯杲這個人,確實不是好人,他本來是石亨和曹吉祥推薦才當上錦衣衛大官。但是,逯杲奉命按察曹家不法之事,曹欽繞道殺這個人,其實在當時完全是浪費時間。由於事情敗露,曹欽索性公開造反,率數千精兵強將猛攻東、西長安門。皇宮大門特結實,根本衝不進去。里面守門士兵又搬出準備修御河河堤用的厚磚砌在門後,更使宮門難以攻破。
  曹欽等賊人乘亂縱火燒門,並在宮門外往來馳騁呼叫。
  懷寧侯孫鏜宿於朝房,本來是為了轉天一大早他要帶數千軍馬西征邊境,特意來趁明天早朝向皇帝辭行。見事情危急,他忙派兩個兒子召已經集結待命的西征軍,進攻在東長安門燒門欲闖皇宮的曹欽。
  曹欽從西長安門殺至東長安門,中途正遇向外跑的恭順侯吳謹,一刀就削掉對方的腦袋,奔馳至東長安門。
  由於賊兵縱火燒門,東長安門塌毀。門內守衛禁衛軍忙搬取一大堆柴薪放在門口,風借火勢,大火使得賊兵反而仍舊闖不進來。
  天快亮時,孫鏜手下的西征軍殺至,曹欽手下賊兵漸漸不支,又多心虛,漸漸奔散。孫鏜勒兵追擊,殺掉曹吉祥侄子曹鉉等人。
  曹欽勇猛,率十餘人殺出一條血路想從安定門逸出,但大門緊閉,門卒眾多,他只得掉轉馬頭逃奔家中。
  孫鏜等人率軍追殺,曹欽指揮數百家丁僕從關門拒戰,終於不敵。諸軍大呼殺入。
  曹欽見大勢已去,投井自殺,終未當成「曹操」。
  明廷下令,族滅曹家及其姻家,盡屠參與政變的黨羽,並把大太監曹吉祥當眾碎剮。只有出首告變的馬亮好命,得授都督一職。至此,「奪門之變」三大「功臣」,一貶二死。
  又過三年,明英宗在1464年正月病死,時年三十八。其子朱見深繼位,是為明憲宗,次年改年號為「成化元年」。
  後世歷史學家不少人不辯史實,以土木堡之役為口實,大講此役乃「明朝由盛到衰之始」,其實全然是無稽之談。「英宗承仁(宗)、(宣)宗之業,海內富庶,朝野清晏」,前後在位二十四年,除土木堡被俘之事以王振擅權外,大局面並未壞掉,所以才有後來明憲宗、明孝宗的成化、弘治之治。這父子相承的四十年間,政局基本穩定,是明朝民力財力積累的承平治世。所以,稱「土木堡之役」為明朝由盛到哀轉折點,實為一葉障目之辭。
  最後,提一下「土木堡之變」的另一位主角瓦剌首領也先。也先放歸明英宗後,當年仍舊來貢,忽喇喇還是三千多人,明廷盛陳大宴接待,同時也在席間幕後耀兵亮甲,給對方以心理威懾。當時處於幽禁狀態的「太上皇」明英宗,也派人以自己名義賜也先大筆賞物。明景帝聞之不悅,便決定與瓦剌斷絕關係,不再遣使回報。
  尚書王直等人相繼進言,諫說如果斷絕關係,也先會重新挑起邊釁。明景帝回言:「正是使來使往,才有磨擦生過節。昔日瓦剌入寇前後,不都是禮尚往來嗎,還不是照樣開戰。」於是,明景帝親筆寫敕書給也先:「先前使節往來,難免因小人言語短長而使雙方生隙。朕今不再遣使,太師(指也先)也不必再請,以免日後生事!」
  這樣一來,瓦剌人再不能從明朝政府方面得到好處。此後,也先數次犯邊,但沒有什麼特別大規模的行動,小劫小搶,騷擾而已。
  瓦剌對外無大戰事,開始內哄。名義上的「可汗」脫脫不花之妻,是也先的姐姐,所以,也先就想讓脫脫不花立自己親外甥為太子,脫脫不花不答應。也先生氣,本來以前他就恨脫脫不花與阿剌知院先於自己和明朝講和,又怕這位汗爺日後勢大於已不利,就先下手為強,突然出擊,在1451年殺掉了脫脫不花,把他的部眾分給瓦剌諸酋長。脫脫不花的弟弟阿噶巴爾濟本來事先依附也先,想也先殺掉哥哥後立自己為汗,結果,哥哥剛被殺,也先就找上門。阿噶巴爾濟狂喜,以為是擁自己為可汗,但剛出帳門就被也先當頭一刀砍死,其子哈爾固楚克想逃,也被抓住砍頭。
  「可汗」兄弟子侄皆被弄死,也先便在1452年自立為可汗,以其次子為「太師」,自稱大元田盛大可汗,改元「添元」。「田盛」,即「天聖」之意。明廷當然不會稱他為「天聖」可汗,回報書中只稱他為「瓦剌可汗」。
  也先當了可汗後感覺特別好,常常強迫蒙古諸部徙遷,日益驕橫,荒於酒色。
  自元順帝逃出大都以來,蒙古雖然一直處於內亂之中,但蒙古大汗向來是由「黃金家族」後裔繼承,正基於此,瓦剌部的也先勢如中天之時,仍舊推脫脫不花為「幌子」可汗,這樣才能以理服眾,挾可汗而令諸部。如今,他自立為可汗,以非「黃金家族」成員身份登汗位,又依漢法建「年號」,自然引起蒙古諸部的公憤。
  於是,與也先一直鼎足而立的蒙古頭領阿剌知院率先發難,在1454年進攻也先。不可一世的也先,外戰內行,內戰卻是大外行,加之內部離心離德,一戰即潰,本人也在混戰中被亂刀砍死,死得非常不堪。
  阿剌知院沒高興多久,他自己又被韃靼部的索來殺掉。從此以後,瓦剌部群龍無首,東蒙古諸部(即韃靼)死灰復燃,登上草原大舞台開始唱主角。「自也先死,瓦剌衰,部屬分散,其承襲代次不可考」。
  索來殺阿剌知院後,立王子馬可古兒吉思為可汗。另一位韃靼首領毛里孩也不示弱,立脫脫不花的幼子脫古思為可汗(即摩倫汗)。這兩部在向明朝進貢的同時,也相互在寧夏與兀良哈一帶相互攻殺。明廷樂得其成,封索來為「太師淮王」(與也先一樣),稱他擁立的馬可古兒吉思為「迤北可汗」。明憲宗成化年間,索來數次來明朝入貢,趁送駿馬貂皮之機,大打秋風,獲賜甚多。與也先一樣,索來與馬可古兒吉思相處一久生出矛盾,便殺掉後者,自立為汗(又有說是多郭朗台吉殺馬可古兒吉思)。如此,自然失道寡助,毛里孩乘機攻擊索來,殺掉了這位汗位未坐穩的老鄉親。
  毛里孩殺索來後,一時稱尊,便又與他所擁立的摩倫汗發生磨擦,雙方大打出手,摩倫汗被殺,其部將斡羅出逃走。而後,韃靼諸部相繼攻略仇殺,你死我活,恰因如此,明憲宗邊境才稍得休息,除因爭奪哈密頻發戰事外,沒有特別大規模耗財損兵的對外戰爭。明朝大將王越和余文俊二人都是非常有才幹之人,韃靼雖然有時能夠進入河套地區騷擾,但很快就被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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