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走進《水滸》之謎
《水滸傳》第一回(有的版本稱為楔子)中,北宋仁宗嘉佑三年,京都汴梁瘟疫盛行,民不聊生,宰相趙哲、參政文彥博建議大赦天下,免除稅賦,仁宗準奏,可惜並未奏效,相反瘟疫卻越來越厲害。這時,參知政事范仲淹出班啟奏:“目今天災盛行,軍民塗炭,日夕不能聊生。以臣愚意,要禳此災,可宣嗣漢天師星夜臨朝,就京師禁院,修設三千六百分羅天大醮,奏聞上帝,可以禳保民間瘟疫。”仁宗便立即派人奔赴江西信州龍虎山去請張天師。張天師“在東京禁院做了七晝夜好事,普施符策,攘救災病”,於是,“瘟疫盡消,軍民安泰”,天下又是一片繁榮昌盛景象。
實際上,范仲淹是不可能出現在嘉佑三年的朝堂上的,因為這一年是1058年,而范仲淹早在1052年就已經逝世了。那麼,為什麼施耐庵要這樣寫呢?因為他對范仲淹有着特殊的感情。
施耐庵是江蘇興化人,比他早三百年的范仲淹曾在興化為官,並且做了很多造福百姓、澤被後世的好事。
宋仁宗天聖年間,范仲淹任泰州西溪鹽稅官,他發現興化(當時屬於泰州管轄)地勢低窪,常遭海水倒灌,海水退後,一片鹽鹼,難以耕種,就提請發運使張綸上奏朝廷建議在興化築堤擋海。宋仁宗準奏,而且任命范仲淹為興化知縣直接負責此項工程。
范仲淹到任後,領導興化人民在東部沿海經白駒場(施耐庵的家鄉就在此地)築起一條長達一百四十三里的捍海堤(後向南延至通州,向北延至海州,共計七百餘里,堪稱一偉大工程),從此,興化、鹽城一帶人民再也不受千百年來的海水倒灌之苦了,土地日益肥沃,生活大有改善。為了紀念范仲淹的功績,人們將這條海堤稱為“范公堤”(今為“通泰公路”)。
僅此一項業績,范仲淹就足以在興化名垂青史,萬古流芳,但他為興化人民做的大事可不止這一件。
在范仲淹任職興化之前,興化的經濟和文化都還處在待開髮狀態,沒有出過一個名人,甚至連有名有姓的文化人也沒出現過。范仲淹到任後,在為民興利的同時大興教化,于興化南城外,建立縣學培養人才。縣學位於三閭(即三閭大夫屈原)遺廟之側,山子廟(紀念興化創始人昭陽將軍的廟宇)相對,共同構成興化城內的一處優美精緻。縣學內築有文會堂,范仲淹不但自己誨人不倦,還經常聘請有學之士到此講學。在范仲淹的倡導推進之下,興化境內讀書求學蔚然成風。
范仲淹培育了興化百代文風,宋朝時就有時夢琪首中進士,稱為“開科第一”。自南宋咸淳至清末光緒,興化有二百六十二人中舉,九十三人中進士,在蘇北實屬罕見。文化名人也隨之層出不窮,大家非常熟悉的就有小說家施耐庵、文藝理論家劉熙載、“揚州八怪”之中的鄭板橋和李鱓等。
後來,興化發生蝗災,旱災,上報朝廷後,皇帝沒有當成一回事,當時已在中央任職的范仲淹又一次為興化百姓請命,犯顏直諫:“宮中半日不食,當如何?”仁宗“惻然,即命仲淹安撫,開倉賑恤”。興化人民深感范仲淹之恩德,他健在時就已建生祠供奉,死後建成范公祠,一直保留至今。
作為興化人的施耐庵,和所有的父老鄉親一樣崇敬仰慕先賢范仲淹,所以,他在創作《水滸傳》的時候,將范公寫入了書中,以表達自己的愛戴懷念之情。
《岳陽樓記》是這樣寫成的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是几乎每個中國人都熟悉的名言警句,而且很多人都知道它出自范仲淹的《岳陽樓記》,卻很少有人知道《岳陽樓記》這篇文辭奇美、立意深遠的散文佳作實際上是一篇看圖作文。
范仲淹是北宋時期傑出的文學家、政治家、軍事家,他的詩詞散文都享有盛名,特別是詞作《漁家傲》、《蘇幕遮》和散文《岳陽樓記》,最為人們所熟知的當然還是這篇觀圖而作的千古奇文。
談到《岳陽樓記》的寫作,還得從范仲淹抵禦西夏保家衛國說起。
宋仁宗慶歷二年(公元1042年),西夏國王李元昊入侵大宋西部邊境,在定川寨大勝宋軍,而後直取渭州(今甘肅省平涼市)和涇州(今甘肅涇川),涇州知州滕子京(與范仲淹同年得中進士,並且同屬改革派)在招討使范仲淹的支援下擊退了西夏軍,取得了涇州保衛戰的勝利。戰爭結束之後,滕子京大擺牛酒宴犒賞三軍,特別是羌族首領和兵士,並安撫死者親屬,按當時邊疆風俗在佛寺裡為死難將士祭神祈禱。
後來,有人彈劾滕子京在涇州時濫用官府錢財,雖有當時任參知政事(相當於副總理)的范仲淹和諫官歐陽修為之辯白申冤,但還是被從京城貶到了鳳翔府(今陝西省寶鷄市),後又貶往虢州(今河南靈寶)。御史中丞王拱辰認為滕子京“盜用公使錢止消一官,所坐太輕”,於是,滕子京在慶歷四年春又被貶到了遠離京城的岳州巴陵郡(今湖南省岳陽市)。
仕途受挫的滕子京來到巴陵郡後,並沒有一味地漫嗟榮辱、低沉消極,而是儘力為當地百姓辦事造福,如擴建學校、修築防洪長堤和重修岳陽樓等。
重修岳陽樓之後,滕子京給好友范仲淹寫信請他作記,他在信中說“山水非有樓觀登覽者不為顯,樓觀非有文字稱記者不為久”,並隨信附送了一幅《洞庭秋晚圖》,供范仲淹參考。
此時的范仲淹已被反對“慶歷新政”的保守派們排擠出京城,由參知政事貶為鄧州(今河南省鄧州市)知州。他深知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滕子京之心境,收到老朋友的信後,就開始了《岳陽樓記》的醞釀。
慶歷六年(1046年)九月十四日的晚上,鄧州花洲書院內,夜風送爽,月光明媚。范仲淹把《洞庭秋晚圖》張掛起來,開始凝神構思。他生於蘇州吳縣,幼時去太湖玩過,母親改嫁後,又隨繼父到洞庭湖畔的澧州安鄉(今湖南安鄉)讀書,所以對太湖、洞庭湖的風雨晴晦種種風情非常熟悉。如今懷想起來,岳陽景色之妙,全妙在那一望無涯的洞庭湖,你看她“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若夫霪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日星隱曜,山嶽潛形;商旅不行,檣傾楫摧;薄暮冥冥,虎嘯猿啼……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鬱鬱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
在《岳陽樓記》中,范仲淹借樓寫湖,憑湖抒懷,抒發了自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愛國愛民之情懷,表現了雖遭迫害仍不放棄理想的頑強意志,同時也鼓勵和安慰了一樣遭貶的戰友。
不久,范仲淹的看圖作文《岳陽樓記》送到了岳州巴陵郡,滕子京讀罷大為感動,立即命人勒石刻碑以傳之後世。文章最後那句格言——“先天下之憂而優,後天下之樂而樂”更是不脛而走,風也似的傳誦開來,並且穿透幾十萬個日日夜夜,一直傳到千年後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