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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西征下騎士悲歌

蒙古西征下騎士悲歌

  1241年4月9日,波蘭聯軍統帥昔烈西亞(Silesia) 公爵亨利率領三萬大軍離開列格尼察城(Legnica)向西前進,準備和蒙古軍隊決戰。當亨利領軍穿過市中心時,聖瑪麗教堂頂上突然掉下一塊石頭,險些擊中亨利。波蘭聯軍將士們都因此憂心忡忡,認為這是一個凶兆。
  亨利領軍走到瓦爾斯塔特平原時,發現兩萬蒙古軍隊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亨利立刻指揮波蘭聯軍列陣,將三萬軍隊排出四條戰線。摩拉維亞公爵博列斯拉夫率領他的騎兵組成第一道陣線;波蘭國王的弟弟蘇裡斯拉夫公爵率領克拉科夫騎兵組成第二道陣線;條頓騎士團大首領(Heermeister)奧施特恩(Poppo von Ostern)率領數千條頓騎士,和歐波蘭公爵梅希科(Meshko)的部隊一道組成第三條陣線;而亨利率領昔烈西亞騎兵和一些法國聖殿騎士在最後壓陣。波蘭聯軍的陣形體現了當時歐洲 軍隊的標準戰術,那就是以鐵甲騎兵為核心,分幾個波次正面衝擊敵陣。
  對面的蒙古軍隊也在緊張地調兵遣將。由於蒙古軍隊的指揮完全依靠旗幟,部隊調動時毫無聲息,讓這邊的歐洲人一頭霧水。蒙古軍隊的陣形非常凌亂鬆散,看起來似乎很缺乏組織和紀律,這多少讓亨利心放寬了一些。雙方部署完畢以後,波蘭聯軍的第一攻擊波在博列斯拉夫公爵的帶領下率先衝向蒙古陣營,波蘭騎士們全身披掛重甲,騎著高頭大馬,長矛平舉,在一片號角聲中以扇形猛撲上來,霎時間就衝到蒙古軍隊跟前。
  很多軍事史學家認為,在戰爭藝術方面歐洲中世紀同古典時代相比有很大的退步。公元451年羅馬和匈奴的沙隆戰役,可以同時被看作是古典時代的最後一戰,和中世紀的第一戰。在這場戰役中身披重甲的西哥特鐵騎為羅馬贏得了勝利,而羅馬軍團的重裝步兵則完全淪為配角。沙隆戰役為以後一千年代歐洲中世紀戰爭定下了基調,古典時代彪炳戰史的步兵戰術,如希臘密集陣、羅馬軍團方陣、馬其頓步兵斜線戰術等等,都未能在中世紀的歐洲戰場上再領風騷。
  古典步兵戰術的沉寂有幾方面原因,最主要的是歐洲中世紀騎兵取代步兵成為戰場的主導力量。歐洲中世紀軍隊的核心是封建領主們豢養的騎士。騎士出身貴族階層,是職業軍人,從小接受近身格鬥的訓練。騎士渾身被鎖子甲包裹,在胸腹、雙肩、後背和大腿等部位還有整塊精鋼打造的鎧甲,頭戴一頂封閉式的頭盔,有金屬面具保護臉部,坐騎也是全身披掛鱗片甲。騎士的整副盔甲重達八十磅,因而騎士的戰馬都是特別挑選的優良品種,能夠承受一個全副武裝的騎士三百餘磅的重量。騎士的武器包括一面盾牌,一支長矛,和一柄寬刃重劍。騎士衝鋒時左手挽盾,右手持矛,矛身夾在腋下,依靠強大的衝擊力突破敵陣,然後拔出重劍砍殺近旁的敵人。
  歐洲中世紀的步兵都是從各封建領地的平民中臨時招募,缺乏訓練,士氣也不高,非常容易潰散,使得古典時代的步兵戰術沒有用武之地。步兵分為輕、重兩種,輕步兵基本上是弓箭手,而重裝步兵裝備盾牌和長矛。重裝步兵的作用通常是防守,進攻時跟隨騎兵掩殺以擴大戰果。弓箭手的質量良莠不齊,完全取決於各個封建領地平民的習慣。英國的長弓部隊聞名於世,就是因為英國平民有使用長弓的文化傳統,而歐洲其他國家就沒有這麼幸運。歐洲騎士文化注重貴族之間堂堂正正的格鬥,非常排斥使用弓箭。1139年歐洲第二屆主教大會(Second Ecumenical Council) 甚至禁止在基督徒之間的戰爭中使用弓箭,因而弓箭手在歐洲中世紀戰爭中都未能得到應有的重視。
  歐洲中世紀和古典時代相比人口銳減,經濟倒退,星羅棋布的大小封建領主組成歐洲基本的政治版圖。這個時期羅馬教廷一統天下,調解封建領主之間的矛盾和鬥爭,干預和規範戰爭行為。歐洲中世紀鮮見古典時代那樣大規模的戰爭,封建領主之間的戰爭大多規模很小,點到為止,兩軍擺開陣式後由各自的騎士上前單挑決鬥,然後就基本能決定勝負。騎士們在戰鬥中追求的是榮譽和名聲,而不是結果。大多數的戰鬥步兵只是去做看客,根本用不著動手。這種畸形戰爭造成的惡果就是注重匹夫之勇而不講戰術,步兵素質差士氣低,幾乎不堪使用,軍隊的整體戰力和古典時代無法相比,幾次十字軍東征就已經體現了歐洲戰力的最高水平。總而言之,歐洲中世紀的軍隊除了騎士們盔甲夠厚,長矛夠長以外,在組織和戰術方面退化到了羅馬帝國時代的蠻族水平。
  歐洲中世紀值得一提的是宗教軍事組織騎士團。騎士團是十字軍東征期間形成的組織,其性質大概相當於武裝修道士,而主要任務是護教。歐洲中世紀比較著名的騎士團有聖殿騎士(Templar Knights) 和條頓騎士(Teutonic Knights) 。騎士團直接隸屬教皇,有徵稅的權力。騎士團住在類似修道院的城堡裡,生活簡單清苦,不近女色,平時的任務就是軍事訓練。由於騎士團訓練有素,軍紀森嚴,是歐洲中世紀戰鬥力最強的部隊。聖殿騎士團在十四世紀初遭到法國國王菲利普打壓而日漸事微,條頓騎士團則逐漸坐大,最終修成正果。1525年,條頓騎士團大首領、 勃蘭登堡選帝侯阿爾伯特在馬丁路德的支持下建立了普魯士公國。
  歐洲歷史上有幾次同草原遊牧民族交手的慘痛經歷。羅馬共和國鼎盛時期,執政官克拉蘇率領四萬大軍征伐波斯,結果在卡萊戰役中全軍覆滅,他的對手就是使用輕騎兵戰術的波斯帕提亞帝國。羅馬帝國末期同樣使用輕騎兵戰術的匈奴帝國幾乎征服了整個歐洲。中世紀一千多年裡東羅馬拜占庭帝國扼守黑海沿岸和小亞細亞,獨自應對中亞遊牧民族的侵襲,成為歐洲東南面的一道屏障。由於大樹底下好乘涼,歐洲各國普遍缺乏對遊牧民族的感性認識,這個弱點使歐洲人同蒙古西征大軍的戰鬥中付出慘重的代價。
  蒙古軍隊將草原遊牧民族的輕騎兵戰術發展到登峰造極的地步。蒙古民族堅韌強悍的素質,弓馬嫻熟的技能,加上成吉思汗無與倫比的組織才能,造就了世界歷史上前所未見的一支雄師。
  蒙古軍隊全部由騎兵組成。軍隊按十進位制組建,即十人隊、百人隊、千人隊、和萬人隊。千人隊以下將領由下屬軍官士兵選舉產生,萬人隊將領由大汗指派,因而蒙古將領都是身經百戰的悍將,這和歐洲軍隊將領由世襲貴族充任形成鮮明對比。一個萬人隊中,輕騎兵大概佔六成,重騎兵佔四成。輕重騎兵裝備幾乎一樣,都是一面皮製盾牌,兩張組合反曲弓和數囊羽箭,一支長矛和一柄戰斧或馬刀,頭帶鐵製頭盔和皮製護頸;所不同的是輕騎兵幾乎不被甲,而重騎兵則身披輕便的鱗片甲。
  蒙古士兵習慣穿絲綢內衣,其目的絕不是為了舒適。數層絲綢製成的內衣質地相當堅韌,遠距離射來的弓箭穿透蒙古兵的皮製戰袍以後,往往無法繼續穿透內衣。近距離發射的弓箭透至絲綢內衣時,箭簇會被絲綢包裹著進入人體,這樣有效地防止了箭簇可能攜帶的毒素擴散,而絲綢包裹的箭簇可以輕易地取出來,上面的倒鉤也無法發揮作用。絲綢內衣使蒙古士兵在戰場上的傷亡率大大低於其他軍隊。
  蒙古軍隊的野戰充分體現輕騎兵戰術的特點。蒙古軍隊佈陣時通常將部隊分為五個分隊,前二後三排列,前排部隊是重騎兵,後排是輕騎兵。進攻時後排的輕騎兵越過前排首先出擊,衝鋒時以千人隊為單位逐次衝到敵陣近旁發射弓箭,然後折返,這樣迴圈往復,連續不斷地將敵軍籠罩在蒙古人的箭雨之下。等到敵軍承受不住弓箭的攢射,陣線散亂時,輕騎兵向兩側撤退,讓出空間給重騎兵完成致命一擊,同時向敵人兩翼迂迴包抄。蒙古軍隊另一個慣用戰術是佯裝退卻。當遇到強敵時,蒙古軍隊會故意亂糟糟地撤退,顯得喪失鬥志,引誘敵軍緊追不捨,然後趁敵人隊形散亂時,突然回頭痛擊。實施這個戰術需要部隊具有非常強的紀律性和戰術素養,歐洲軍隊就根本做不到,因為他們一旦後退,步兵就會立刻潰散,一發不可收拾。蒙古軍隊的指揮通常用旗幟,偶爾用鼓點和響箭,部隊調動迅捷無聲,讓對陣的歐洲軍隊摸不著頭腦。
  蒙古軍隊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戰術,就是在寡不敵眾、戰況危急之時會全部下馬,以皮製盾牌佈陣,蒙古士兵們在盾牌後面的用重弓極其精準地射殺敵人,這時蒙古士兵往往會戰鬥到最後一人。因為蒙古軍隊在波斯和敘利亞吃了幾次敗仗,蒙古人的這個戰術才被阿拉伯人載入史冊。
  蒙古人以弓馬嫻熟聞名天下。蒙古馬雖然體型矮小,但耐力驚人。蒙古騎兵通常每人配備三、四匹馬,可以一天行軍一百公里,因而蒙古軍隊經常演出長途奔襲的好戲。蒙古騎兵配備的兩張弓,一張是輕型弓,用於策馬飛馳時快速發射,箭身短,射程近;另外一張是強弓,弓重箭長,用於射擊遠程目標,蒙古騎兵通常下馬以站立或蹲踞姿勢發射。蒙古強弓遠遠優於歐洲弓箭。這裡不妨用歐洲弓箭的最高水平英國長弓做個比較,英國長弓的拉力通常在80磅左右,射程約250碼;而蒙古重弓的拉力可達166磅,射程達350碼。蒙古優秀射手甚至可以達到更遠的射程。根據蒙古文獻記載,成吉思汗攻滅花喇子模以後大擺慶功宴,宴席上一個叫額桑傑(Essungge)的蒙古貴族,射中了600碼以外的目標。
  蒙古士兵的全部家當都在他的馬背上,並不依賴後勤支援,從而保證了蒙古軍隊高度的機動性。蒙古士兵都是武士,能夠熟練使用多種武器,充分體現了遊牧民族獨力作戰能力強的優點。蒙古軍隊的戰役指揮非常靈活,蒙古將領經常自作主張,獨力尋機殲敵。1224年蒙古名將哲別和速不台領軍兩萬前往南俄草原執行偵察任務,就主動捕捉戰機,在哈爾卡河(Khalka)全殲基輔大公米基斯拉夫的八萬大軍。
  俄羅斯傳來的壞消息並沒有引起歐洲各國足夠的重視。畢竟俄羅斯在十三世紀仍然屬於蠻荒之地,經常和草原民族發生衝突。1241年,蒙古王子拔都率領七萬大軍西征,目標直指歐洲腹地匈牙利。這樣在匈奴入侵歐洲八百年以後,東、西方兩個世界將再次碰撞。
  蒙古人佔據南俄草原以後,這裡的原住民欽察突厥人被趕出家園,不得不向西遷徙。欽察汗忽灘(Khotyan) 率領二十萬突厥人來到匈牙利邊境,請求匈牙利國王貝拉四世(Bela IV) 提供庇護,交換條件是集體皈依基督教,四萬欽察軍隊聽從貝拉調遣。欽察人提出的條件相當誘人,貝拉很爽快地答應下來。這一舉動給蒙古人入侵匈牙利提供了借口。拔都立刻致信貝拉,要求他不得接納欽察人,否則兵戎相見,被貝拉斷然拒絕。貝拉明白戰爭迫在眉睫,派遣使者持血劍前往中歐各國,懇請王公貴族們前來支援。匈牙利周邊國家,包括波蘭、波西米亞、奧地利等國,以及聖殿騎士團和條頓騎士團,都紛紛相應號召。匈牙利將成為東、西方一次大對決的戰場。
  1241年2月,拔都率領七萬大軍離開南俄草原,向匈牙利殺來。雖然拔都以王子身份統帥大軍,實際上指揮權握在蒙古名將速不台手裡。速不台是成吉思汗麾下的頭號悍將,此時已經年過六十。他成名於蒙古征花喇子模之戰,一生指揮六十餘場戰役,沒有一次失手。速不台的戰役策劃非常嚴謹縝密,蒙古征伐匈牙利是體現其風格的一個典型戰例。速不台事先派遣許多間諜到東歐各國打探消息,得知歐洲各國王室貴族通過聯姻結成一張密切的關係網,可謂牽一髮而動全身。於是速不台將蒙古大軍分為三路,由察合台之子拜答兒和窩闊台之孫海都領兵兩萬組成右翼,快速北上,掠過東普魯士,兵鋒直指波蘭,目的是阻止貝拉的姻親波蘭國王博列斯拉夫四世(Boleslav IV) 出兵救援;他和拔都親率四萬大軍為中路,朝匈牙利緩慢前進;而窩闊台之子合丹領軍一萬在左翼策應。
  蒙古入侵匈牙利選擇的時機相當不錯。此時的匈牙利正處於無政府狀態,各地封建領主武裝割據,王權旁落已經有二十年。貝拉僅僅即位六年,正殫精竭慮鞏固權力。此時貝拉能夠調動的軍隊有兩部分,首先是效忠國王的禁軍,由國王出資供養,大約包括四萬歐洲風格的重騎兵,和一些歸附的突厥部隊;其次是各個封建領主的部隊,根據協議封建領主們在大敵當前之時有義務率兵勤王,但是這些部隊通常得不到保證,質量也參差不齊。本來新近歸附的欽察汗忽灘有四萬突厥勁旅可供貝拉調遣,但不幸的是開戰前欽察人和匈牙利人在首都布達城發生衝突,結果欽察汗忽灘被殺。欽察人憤然離開布達城南去,一路上燒殺劫掠,和北上馳援的匈牙利地方部隊大打出手,搞得貝拉焦頭爛額。貝拉此時唯一的指望,就是他的女婿波蘭國王博列斯拉夫。
  這個時候的波蘭,被分為四個公國,分別封給了四個王族,國王博列斯拉夫只是名義上的首腦。四個公國裡,當屬國王的堂弟昔烈西亞(Silesia)公爵亨利二世實力最強,他將統帥波蘭聯軍在列格尼察城附近的瓦爾斯塔特(Wahlstadt)同蒙古的右翼軍團決戰。其實在瓦爾斯塔特戰役前不久,波蘭國王博列斯拉夫統帥的一直軍隊在克拉科夫(Krakov)被蒙古軍隊擊潰,亨利的軍隊此時是波蘭境內唯一的抵抗力量。亨利知道他的姐夫波希米亞國王溫塞斯拉(Wenceslas)正率領五萬大軍來援,所以他一直躲在列格尼察城裡消極避戰。但是溫塞斯拉大軍遲遲未到,讓亨利心急如焚。由於害怕蒙古軍隊得到增援,亨利決定率領三萬大軍出城西向,尋找蒙古主力決戰,同時希望能和溫塞斯拉半路會合。
  其實溫塞斯拉大軍此時距離列格尼察城僅僅兩天的路程。蒙古軍隊對溫塞斯拉大軍的動向瞭如指掌,統帥拜答爾深知自己兵力不足,必須將兩路歐洲軍隊各個擊破,於是蒙古軍隊在亨利行軍的必經之地瓦爾斯塔特嚴陣以待。和歐洲人不同,蒙古軍隊的戰術思想是以最小的代價最大程度地殺傷敵人,為了取勝不擇手段。拜答爾打算在瓦爾斯塔特戰役中使用遊牧民族的典型的佯裝敗退戰術,伺機反擊。
  亨利的三萬軍隊以波蘭各封建領主的重騎兵為主,同時還有從德意志的戈德堡金礦區招募的礦工組成的步兵。波蘭聯軍列陣完備以後,博列斯拉夫公爵就率領第一道陣線發起攻擊。數千波蘭鐵騎以泰山壓頂之勢猛撲上來,毫不費力地衝進蒙古陣營。蒙古騎兵動如脫兔,迅速分散以避開歐洲人的正面衝擊,同時以密集的弓箭齊射攻擊敵人。波蘭騎兵在蒙古陣營裡左衝右突,所到之處蒙古騎兵盡皆閃避,只圍繞著他們不停地放箭,就是不和波蘭騎士們近距離廝殺,讓波蘭人的長矛重劍毫無用武之地。博列斯拉夫公爵發現自己勢單力薄,傷亡漸增,於是撤回本陣。
  亨利以為蒙古人膽怯,不敢和波蘭鐵騎交戰,他於是將波蘭聯軍重新排列,形成一個異常寬廣的正面,然後一起衝鋒,逼迫蒙古人接戰。亨利的戰術似乎發揮效用,輕裝的蒙古騎兵抵擋不住波蘭聯軍強勁的衝擊,開始敗退。亨利看到蒙古統帥拜答爾的大旗也開始退卻,認定蒙古軍隊已經戰敗,於是下令全力追擊。波蘭將士爭先恐後,窮追不捨,原先整齊的陣形變得散亂不堪,步兵遠遠地落在後面。
  波蘭聯軍並不知道他們已經鑽進了蒙古人的圈套之中。退卻的蒙古輕騎兵很快迂迴到波蘭聯軍騎兵的兩側和後面,將其團團圍住,而事先部署好的數千重騎兵此時突然出現,攔住歐洲人的去路,真正的戰鬥這才開始。蒙古重騎兵們排成一道人牆,用重弓發射一波又一波的長箭,而輕騎兵們在波蘭聯軍側後來回奔馳,在三十米的距離上用輕弓飛快放箭,波蘭聯軍象牛群一樣漸漸被驅趕到一起。蒙古騎兵發現他們的弓箭無法穿透歐洲騎士的盔甲,乾脆專門射殺他們的座騎。跌落馬下的歐洲騎士由於盔甲笨重,行動不便,往往只能束手待斃。蒙古重騎兵這時開始衝鋒,用長矛和馬刀一個一個地結果了這些歐洲騎士。
  蒙古軍隊圍殲波蘭騎兵時,在戰場中間釋放一道煙幕,阻擋了波蘭步兵的視線。波蘭步兵對戰況毫不知曉,逕直衝進蒙古人的陷阱,結果被全殲。波蘭聯軍統帥亨利以及其他數名波蘭貴族都力戰而死,聖殿騎士團參戰部隊全部陣亡,條頓騎士團大首領奧施特恩身負重傷,苟延殘喘兩個月後死去。瓦爾斯塔特一戰,波蘭聯軍陣亡兩萬五千人,蒙古人從陣亡的歐洲人頭上割下的耳朵足足裝了九大麻袋。
  波希米亞國王溫塞斯拉得知瓦爾斯塔特戰役的結局,立刻領軍回國,躲進城堡裡據守。掃清波蘭以後,拜答爾率蒙古右翼兵團南下,去和拔都大軍會師。
  就在波蘭聯軍和蒙古右翼軍團決戰的同一天,匈牙利國王貝拉率領七萬大軍離開布達城北上,迎擊入侵的蒙古大軍。蒙古大軍似乎並不願意同匈牙利大軍決戰,一直後撤到紹約河畔的莫希平原,通過一座橋退到紹約河東岸,消失在樹林裡。貝拉率大軍在紹約河西岸築營,匈牙利人將他們的輜重馬車首尾相連,組成一道環形防線,仍然保持著匈奴王阿提拉時代遺留下來的傳統。
  第二天,匈牙利軍隊向蒙古人據守的木橋發動進攻,將蒙古守軍擊退,在紹約河東岸又紮營一座。戰局發展如此順利出乎貝拉的意料,他並不知道蒙古人是有意退卻,將匈牙利大軍引誘到莫希平原這個理想的戰場。決戰之前,拔都效仿成吉思汗登上高台,企求蒙古人信仰的「長生天」騰格裡的保佑,禱告了一天一夜。
  1241年4月11日清晨,蒙古大軍在匈牙利大營南面幾公里的地方涉渡紹約河,向匈牙利軍隊發動突然襲擊。貝拉率七萬大軍在莫希平原面向南方倉促列陣。由於拜答爾軍團尚未趕到,此時參戰的蒙古軍隊只有五萬人。拔都率領兩萬騎兵迂迴到西面攻擊匈牙利陣營的右側,而速不台率領三萬騎兵繞了一個更大的圈子,迂迴到匈牙利大軍的北面。貝拉看到右側受到攻擊,就命令匈牙利陣營以右翼為軸心,整體向右旋轉,企圖包抄拔都的兩萬騎兵。貝拉這一戰術機動想法很好,儼然有亞力山大的遺風,只可惜匈牙利軍隊不是馬其頓軍隊。匈牙利軍隊從來沒有接受過高速運動中保持隊形的訓練,在移動過程中相互擁擠,亂成一團。正在這時,速不台率領三萬騎兵突然從後面發起攻擊,匈牙利陣營頓時土崩瓦解,四散奔逃。貝拉率領殘軍撤退到紹約河畔的營壘裡負隅頑抗。
  蒙古大軍將匈牙利人的大營團團圍住,開始向歐洲人展示其精良的攻城器械。蒙古攻滅金國以後,招募了大量中國工匠,製造了許多相當精巧的床弩和投石器,可以拆卸分裝在馬背上運輸。蒙古人用床弩向匈牙利人的大營發射火箭,而投石器將大量石頭、盛滿滾油的瓦罐、煙花爆竹等等拋擲到匈牙利人的頭上,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的匈牙利人驚恐萬狀。
  絕望的匈牙利人突然發現蒙古軍隊的包圍圈在西面有一個缺口,一些膽大的匈牙利騎兵率先從缺口突圍,居然毫髮無損地逃脫了。失去理智的匈牙利人於是爭先恐後從缺口奪路而逃。不用說這又是速不台設下的圈套。突圍的匈牙利人沒跑出多遠,就發現大批蒙古騎兵從兩側跟了上來,將匈牙利潰兵夾在中間,密集的箭雨將這些可憐的歐洲人籠罩,中箭落馬的匈牙利士兵被蒙古人用長矛和馬刀一一了結。莫希平原之戰,七萬匈牙利大軍只有不足一萬人生還。匈牙利國王貝拉在衛隊拚死保護下逃脫,由於蒙古人緊緊追趕,貝拉一直逃到克羅地亞,躲到一個海島上方才保住性命。
  波蘭和匈牙利的陷落震驚了整個歐洲。聖殿騎士團大首領阿爾芒(Armond de Perigord)寫信給法國國王路易,認為中歐已經沒有任何軍事力量可以阻擋蒙古鐵騎直抵法國。路易做好準備領兵前往奧地利迎擊蒙古大軍,他對王太后說,此次東征不是他們將蒙古人送進地獄,就是蒙古人把他們送進天堂。
  蒙古大軍在匈牙利滯留了整整一年,忙於撲滅各地星星點點的抵抗力量。法國國王路易和奧地利大公腓得烈忐忑不安地在多瑙河西岸嚴陣以待,但蒙古人始終沒有來。事實上,蒙古大軍在1242年春天就撤回了南俄草原。因為在1241年12月,蒙古大汗窩闊台去世,按照規矩蒙古所有的王子們都要出席庫裡台大會,選出新的大汗。拔都是否有征服整個歐洲的計劃後人已經不得而知,但波蘭和匈牙利的英勇抵抗,的確遲滯了蒙古人征伐的腳步。歐洲各國能夠免遭蒙古鐵蹄的踐踏,實在應該感謝那些在瓦爾斯塔特和莫希平原獻身的勇士們。
  雖然蒙古對歐洲的征伐到此落下帷幕,這只是蒙古西征史詩的一個篇章而已。1255年,蒙古大汗蒙哥派遣他的弟弟旭烈兀領軍西征。蒙哥交給旭烈兀三個任務,一是征服波斯;二是消滅伊斯蘭「刺客」教派;最後是攻滅盤踞巴格達的阿巴斯哈里發帝國(中國史書稱「黑衣大食」)。旭烈兀將在短短三年之內圓滿完成這三個任務,而從伊朗高原到地中海的各族人民都將在蒙古鐵蹄之下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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