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來世,我願變作海豚」,他淡淡地說著,語氣卻十分堅毅。何其有幸?能訪問到這位一生奉獻在大海的瑞典船長,1971年上船的那位少年郎,如今兩鬢似霜,訪談內容,沒出現《少年PI》劇情的神奇,也少了神蹟救贖的降臨,顯露的,是瑞典人冷靜、謙和中帶務實的個性。
▲海海人生四十年,老船長卻有海豚夢?(記者田欣雲攝影)
經過嚴密檢查後,我們一行人在尼泊爾籍保安帶領下,進入麗星郵輪旗下寶瓶星號的駕駛室,與瑞典籍船長卡爾(Carl Nilermark)一敘。之所以會這麼慎重其事,在於這彷彿大腦中樞的數坪之地,操控著海上宮殿的運行,也關係到全船上千人的安全,實在馬虎不得,好在這短暫的緊張氣氛,隨著與和藹健談的老船長天南地北間,不多久,便煙消雲散了。
▲郵輪駕駛室的數坪之地,操控著整座「海上宮殿」的運行。(記者田欣雲攝影)
夏秋以基隆為母港的寶瓶星號,是台灣人最熟悉的豪華郵輪;而負責指揮寶瓶星號的卡爾船長,因長年往返台灣,對此刻探駕駛艙如逛大觀園的我們,也自然流露出無比的親切,詳細地介紹著這艘郵輪旅行世界的身世:在法國建造的寶瓶星號原名「風之號」,船身長190公尺,隸屬挪威郵輪旗下,主跑歐美航線;因載客量需求增加,1998年進廠將船切成兩半後,增加了40公尺的中段進去,完工後改名為「挪威之風」;2007年轉移至同集團的麗星郵輪旗下,更名「寶瓶星號」。現任寶瓶星號船長的卡爾,自1997年起擔任麗星郵輪船長職務,但17歲就上船的他,可是四十多年前就開始過著「海海人生」了呢!親近卡爾的工作場域與人生觀,也讓我對「郵輪船長」這個陌生職業,有了更進一步的體認。
▲排水量上萬噸的巨型郵輪也能透過後天「手術」來整型擴增,但前提必須得像切蛋糕般,被整整齊齊地剖成兩半。(記者田欣雲攝影)
與飛機的正、副駕駛編制相當,郵輪駕駛亦是一正一副,且即便是正駕駛,下決定亦不可獨斷,必須與副駕駛商討、一致通過後才執行,而不管駕駛做什麼操作,也都會被郵輪上的「黑盒子」記錄下來。硬體方面,排水量5萬多噸的寶瓶星號,備有三台雷達系統,因只航行已知水深的航道,故未配備聲納;考量航行舒適度,船上驅動兩座推進器的四個主引擎,平常只使用兩個,避免船速過快晃動,造成乘客不適。
寶瓶星號船長共由兩人排休輪替,比起郵輪員工每工作8到10個月、休1至2個月的作息,船長工作8周、休息8周的待遇,乍看之下輕鬆不少,但實際情況真是如此嗎?「船長是24小時待命的,每天實際工作可達15小時呢!」卡爾說,因為科技的進步,郵輪航行可利用半自動駕駛,但即使如此,風浪還是會讓船路徑偏移,必須由駕駛隨時注意,而當接到通報電話,寢室就在駕駛艙旁的卡爾就得從立即返回崗位,處理任何可能的狀況。
▲駕駛室內的人員時刻注意海上動態,確保航行安全。(記者田欣雲攝影)
工作航行加上私人旅行,老船長的足跡已踏遍全球百國以上,問起哪段航行最讓他難忘?「實在無法指出哪次經歷非常難忘,因為每天都很不一樣!」卡爾微笑說,站在駕駛窗前,每天都是嶄新的一天,準備迎接不同的天氣、不同的乘客,船長不僅要照顧駕駛艙,也心心念念著每個乘客安全,檢查天氣狀況、做好充分準備,而有趣的事也經常發生。指著牆壁上一張被裱起來的新台幣千元鈔,卡爾介紹道,「之前寶瓶星停靠基隆,上位船長正在船舷巡邏,而鈔票就這麼飛到他的臉上!」那位來自瑞典的船長,還特別用家鄉的一句歌詞「在暴風中抓住它」,紀念這段趣事。我問:「那麼,多年前的基隆港與今日有何不同?」卡爾也老實不客氣地說:There's no changes!唉,聽說東二碼頭正在擴建,台灣想拚郵輪觀光,基礎建設真的該加把勁了!
▲這張隨風而來的千元大鈔,被框裱起來放在寶瓶星號的駕駛艙。(記者田欣雲攝影)
在海上生活了大半輩子,卡爾對暴風、大浪這些我們眼中的「壞天氣」,卻有豁達的看法。「萬物存在,都有它的道理」,就像風浪會帶入氧氣,對水裡的生物有益,卡爾說,海面並非無時無刻都得平靜,大浪、颱風皆是自然法則。問船長是否看過《少年PI》?想滿足我們對大海的幻想,卡爾卻笑著搖搖頭,彷彿告訴我們他不用靠電影認識這片再熟悉不過的海,「從前的確碰過危險的情況,也曾遭遇覺得生機渺茫的暴風,最後還是克服了,但我已試著不去記憶」,不像漁船的高風險,如今管理郵輪的卡爾解釋,客船在出發前,都會確保航線是安全的,所以搭上郵輪,就準備舒舒服服地度假吧!
寶瓶星號往返基隆、沖繩間,雖沒看過鯨魚,但海豚卻不少見。「當我去世後,希望骨灰能撒入汪洋」,卡爾感性地說,他不信教,也不信超自然現象,但若有來世,希望能幻化作一隻海豚,每天開心地躍水,悠游在最愛的大海,喔!But no close to Japan!卡爾開玩笑地補充說。
▲卡爾船長與工作夥伴合影。(記者田欣雲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