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蘭的種族、語言和傳統探源
英格蘭的種族、語言和傳統探源
英倫三島面積僅24萬平方公里,卻曾佔據比其本土大150 倍的殖民地,它是上個世紀的世界中心,從工業革命到足球,英國是現代文明的重要發源地之一;儘管20世紀以來隨著世界格局的變化英國國力相對收縮,但它直接或間接的影響仍然不可忽視。在世界史學界,人們對英格蘭——這個被稱為原生型的現代化國家的歷史研究,抱有經久不衰的熱情。就中關於英格蘭的種族、語言和文化傳統的起源問題,即是英國史中令人感興趣的議題之一,本文試圖在現有資料基礎上,對這一問題作一初步探討。
關於英格蘭的種族來源,很久以來就存在著爭議,這種爭議最早可追溯到羅馬帝國征服高盧、繼而征服不列顛時期。
羅馬人入侵不列顛島後,遭到當地島民的頑強抵抗,島民在戰場上森然可怖的外表,給凱撒軍隊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他們佩帶克爾特人的長劍,並不穿護身的盔甲,凱撒講述到,「所有布立吞人都用一種藍色的大青塗染身體,... ...他們蓄長髮,除了頭和上唇之外,他們把全身上下都剃刮乾淨」。據載,凱撒軍隊還遭遇過當地婦女率領部落軍隊的抵抗,顯然,在公共生活中一些婦女是很傑出的人物,然而在家庭生活中,一夫一妻制似乎還沒有形成,凱撒寫道,妻子們通常由10至12個一群的男人所共有,包括由父輩與子輩所共有。羅馬人所遭遇的不列顛人處於什麼樣的歷史發展階段,究竟是不是該島上的最早的居民?凱撒提出質疑,卻沒有結論。
一個世紀以後出生的羅馬歷史學家塔西佗,對此仍持懷疑態度:「誰是不列顛的最早居民?他們是土著人民還是移民?這始終不清楚。」接著,他又以一種高傲的口吻補充說:「必須記住,我們正在跟野蠻人打交道。」。
後來的人們,主要是近代歷史學家,傾向於認為英國的祖先最早來自歐洲大陸。他們認為,社會歷史的動力要麼來自人群的移動,要麼來自藝術和技術轉移,即不同文化的接觸。由於不列顛是個島,它早期歷史的動力必定是遷徙。遷徙帶來文明,也確定了不列顛最早的主人。例如,戈登·蔡爾德在《不列顛群島的史前社會》一書中認為,新石器時代不列顛地區家畜和莊稼的出現,肯定不是土生土長的,而是曾發生「入侵」的結果。按他的說法,野蠻歐洲的開化是被「東方文明」啟動的,雖然不列顛處於文明開化過程的邊緣地帶,但由於擁有出海口和半島,對於外地人進入是有吸引力的,於是,文明通過歐洲大陸傳入不列顛。
「遷徙說」一度具有廣泛的影響,但隨著考古學家對越來越多來自不列顛材料的系統研究,通過一個一個遺址、一個一個地區的實地勘查,人們對不列顛最早的居民有了新的看法。
1935年,在離倫敦20英里、泰晤士河南岸的斯旺斯孔布村的茅坑中,發現一個20~25歲的女性頭骨化石。這是已知的英國最早的人骨化石,據信屬於25萬年前結束的霍克斯尼安冰河期。斯旺斯孔布人的腦容量為1275~1325c·c,屬於現代人腦容量範圍。其腦壁比北京猿人要薄,從印在頂骨內壁中部腦膜脈管的類型看,比北京猿人複雜,所以比北京猿人的年代要晚,大約屬於直立猿人到早期智人的過渡階段。這次考古發掘中,還發現被火燒過的燧石和一些木炭,以及一根用火燒製成的木矛,這是已知歐洲最早的用火證據。以後,類似的遺址和舊石器晚期以及中石器時期的遺址不斷發掘出來,這些發現,把不列顛居民遠古時期的信史大大提前了。
需要指出的是,不列顛最早居民的歷史,與歐洲大陸不斷移民並不斷與之融合的歷史很難分開。在第四紀冰期以前,不列顛群島與歐洲大陸本是聯在一塊的,當時就有成群結隊的獵人為了追逐獵物而跨過當時尚未沉入水中的大陸架地帶,來到水草茂盛的如今稱之為英格蘭的地方。遷徙,以及移民與土著的融合,往往以戰爭和征服為先導,所以,遠古時代照樣存在暴力。在威爾特郡索爾茲伯裡西南部一個長長的墳堆裡,發現一具成年人的骷髏,在他的一側,有一枚樹葉形狀的燧石箭頭。在科茨沃爾茲邊境上的維奇伍德森林中,有一座長房子樣子的墳墓,其中一個埋葬者是被箭射死的,箭頭從下方穿透右肋,嵌在脊骨中。可見,石器不僅用於勞動,也用於征服。這種遷徙與征服的過程,延綿不絕,但由於年代久遠,面目模糊,我們所知甚少,一直到新石器時代來臨,人們才獲得更為可靠的線索。
不列顛的新石器時代,始於公元前3000年左右伊比利亞人的遷入。在許多教科書裡,伊比利亞人被認為是不列顛群島的最早居民,其血統是構成該島現有居民的一個重要成分,在愛爾蘭、威爾士和英格蘭西部尤其如此。這批來自地中海的拓荒者,是一種身材短小、皮膚稍黑、頭顱狹長的人種,他們可能來自克里特島。當第一批地中海移民橫渡狹窄的海峽登陸後,立即發現這裡和他們剛剛離開的歐洲大陸並無兩樣。那時,不列顛低地大都長滿了潮濕的橡樹林——橡樹、榛樹和多刺的小樹,到處都是荊棘。卑濕的山谷往往被水浸沒。大部分較為乾燥的地區也都長著高大的橡樹、槐樹、山毛櫸、赤楊和扁柏,這一切都難以用石斧來消除。伊比利亞人所以大多定居在該島南端的丘陵崗地上,並非因為那裡最為富饒,而是因為白堊質丘原上林木比較稀疏,就其運用的開墾工具而言,這是他們所能選擇的最佳之地。
按照經濟史學家的意見,伊比利亞人的開拓業績,「帶來了所謂新石器時代的經濟革命」,除了武器和工具有所變化外, 最直接的證據就是至今屹立在英格蘭南部薩爾斯巴利平原上的巨大石柱群。這種石柱群已發現80處以上,多數建在低地靠近河水的地方,考古學家稱之為「巨石文化」(Big Stone Civilization),他們通過這些大石塊建成的紀念物,追溯這種文化的內涵和傳播情形。例如,G·S·霍金斯的《巨石群謎解》一書,對某個遺址的佈局和方位進行仔細研究,而後提出:它的建造者的實際興趣,顯然在於測量時間和預測季節的轉換。
然而,給古代英國打上更深烙印的是來自歐洲西部的有著高身材、金頭髮的克爾特人。公元前700年以後, 克爾特人各部落分三批先後移入不列顛,其中一支稱「不列吞」部,不列顛這個名稱大約即來源於此。克爾特人開始使用鐵器,並且使用耕牛。雖然不很普遍,卻使他們有能力開始砍伐森林,疏干池沼,經營粗陋的農業。在克爾特時期末葉,出現了由4頭或8頭牛組成的犁隊。雖則潮濕的橡樹林仍未開闢,然而居住區移向河谷的運動卻始於此時。克爾特徵服者在不同的區域,與先來的伊比利亞人有不同程度的混合。西部的主要種族仍是伊比利亞人,不過克爾特人已能強迫不列顛島的大部分地區接受他們的部落組織,其政治和文化影響達於全境。
在克爾特人統治全島若干世紀後,公元43—407年期間, 發生了羅馬人的入侵和征服。表面上,不列顛被劃為羅馬帝國的一個行省,直接受羅馬總督統治;實際上,由於克爾特人的抵抗,羅馬人始終未能控制全境,特別是北部高地地區。為了阻止不列顛人南下襲擊,羅馬於公元2世紀初年修築了一條從西海岸的卡萊爾到東海岸的泰恩河口的城牆,共118公里。因當時正是羅馬帝國皇帝哈德良統治時代, 故稱這道長城為哈德良長城,又名羅馬長城。為了便於統治和軍事行動,羅馬人在島的南部建築了許多大道,把他們居住的城市和別墅聯結溝通。長城以北,羅馬人的佔領是間或的,偶然的;長城以南情形就不同了,羅馬風俗和拉丁語言對這一地區有相當的影響,特別在羅馬大道上興起的城市裡,尤為明顯。文學、法學以及軍隊和後來教會所用的語言都是拉丁文,市民多能用拉丁文讀或寫,當時留下的金石銘文全都是拉丁文。不列顛的上層社會已近完全羅馬化,從克爾特的部落酋長變為羅馬地主和官吏。當然,羅馬人最大的影響是基督教的輸入,3 世紀時基督教在英國已形成一定力量,其勢力範圍不僅局限於羅馬統治區。總起來看,羅馬對不列顛的影響,從區域上主要在長城以南,尤其在城市地區;從形式上主要表現在文化和語言上,而非血緣上,雖然作為統治者的羅馬軍人也有娶不列顛人為妻的,但那只是局部甚或個別現象。
英國有文字記載的歷史,始於與羅馬人遭遇的那個時代,這個時代的文化後來被概稱為克爾特文化。克爾特文化及克爾特語言對英國有很深的影響。16和17世紀,學者們推斷出:威爾士語源於曾在英格蘭、蘇格蘭、威爾士和愛爾蘭定居的古代克爾特人的語言。 而威爾士語直至20世紀仍在威爾士一些地區流行。實際上, 今天英國的許多河流都是以克爾特語命名的,諸如艾爾河、阿馮河、迪河、德爾文特河、默西河、塞文河和泰晤士河。還有像撒奈特、克拉文和懷特島這些地方,其名稱也都源於克爾特語。利茲是用克爾特語命名的最大的英國城市。不過克爾特語進入英語的詞彙如「ass」(驢子)等,卻寥寥無幾。 一些學者堅持認為,在英國的傳統中具有一種古老的克爾特情調,如20世紀最著名的歷史學家之一A·L·羅斯即指出:「19世紀的史學家們慣於把我們看作盎格魯——撒克遜人,其實我們是地地道道的盎格魯--克爾特人。」
現代英國人的直接祖先,主要是來自西歐大陸的日耳曼人,其中大部分是盎格魯·撒克遜人。時間大概在公元5世紀中葉, 當時羅馬人已撤離不列顛,盎格魯·撒克遜人的入侵,則是當時歐洲民族大遷徙運動的一部分。登上不列顛島的新的入侵者,大部分來自日耳曼最落後、最原始的部落,原住在易北河口臨近海岸的地區和丹麥南部地區。盎格魯人和撒克遜人本是不同的部落,但都使用英吉利文,風俗上也極相似,兩部落之間是否有真正的區別,現在還是疑問。他們遠離羅馬文明,野蠻好鬥,而且裝備不錯,所謂「撒克遜人」通俗的含義大概就是「佩帶長刀的人」;他們攜帶的其他器具和船隻也比較充分。另一支進入不列顛島的日耳曼人,來自萊茵河下游的法蘭克部落,被稱為朱特人。他們在不列顛島南部肯特郡登陸,肯特實為朱特的變音。朱特人以前曾和羅馬文明有過接觸,這是肯特郡在整個中世紀都保持與英國其他地區不同特徵的原因之一。肯特郡與英格蘭其他地區確有不同的社會史,那裡不少社區是由小規模的個體農業直接過渡到資本主義農業的。
由於不列顛人的抵抗,日耳曼人的征服過程大約持續了150年。 英國全境慘遭蹂躪,一切殘餘的羅馬文明都遭受毀滅性打擊(當然,不能說拉丁文化的影響完全突然泯滅,藉以珍藏這種文化的基督教亦是如此)。不列顛人不是被殺戮,就是淪為奴隸,或者被擠到北部、西部山區。但是,大部分不列顛人還是同入侵者融合,形成後來的英格蘭人, England一詞原意就是盎格魯人居住的地方。經過長期爭霸戰爭,到公元7世紀初,入侵者建立起7個王國,史稱「七國時代」。不久,又出現了北歐人的入侵。為了抵禦這種新的進犯,827年, 形成了統一的英格蘭王國。
來自北歐的這種新的入侵活動,大體分為兩個階段,一是8—9世紀丹麥人的入侵,二是11世紀中葉的「諾曼征服」。丹麥的入侵,特別是諾曼人征服,使英格蘭民族發生了一次迄今為止最重要也是最後一次大規模的文化與種族融合。現代英國歷史學家塞拉斯和耶特曼對此持肯定態度,他們說:「諾曼征服是一件好事情,因為從此以後英格蘭不再受到征服,並因此而成為鼎盛國家。」
人們,包括一些西方學者在內,常常對入侵的北歐人不加區分。諾曼(Norman)按其字義就是北方人,所以在英國史上既有特定涵義,又泛指整個北歐人。斯堪的納維亞人之間極相近似,他們的行動又相關聯,所以常常不能確定所敘述的究竟是哪種人。大致說來,8 世紀入侵英格蘭的是丹麥人,入侵愛爾蘭和蘇格蘭的是挪威人,兩種人當時又都被稱為「維金人」(Vikings)。維金人不一定處處都比英格蘭人開化 ,可由於他們發展出某些特殊技能,如丹麥的利劍和快船,因而成為最厲害的敵人。自8世紀始,維金人幾度侵擾英國, 曾長期在英國東北部建立「丹麥區」,並襲擊和佔領了包括倫敦在內的許多重要城鎮和地區。9 世紀下半葉,英王將泰晤士河口到提茲河的大部分盎格利亞地區割讓給丹麥人,才取得了暫時的妥協。進入10世紀以後,逐漸統一和強大起來的英國,開始收復「丹麥區」。結果,這些地區承認了英王的最高權力,不過仍然保持了許多斯堪的納維亞的特性。由於這兩個民族在語言和社會制度上比較接近,所以他們相處起來並不困難,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之間的差別在慢慢地消失。
1066年來自法國諾曼底公爵的「諾曼征服」,則以最後征服而告終。9—10世紀之交,北歐人儘管在英格蘭割地稱雄, 卻已無力進一步擴張,於是10世紀逐漸移師法蘭克北部,尋求新的突破點。最後定居諾曼底,建立起諾曼底公國。當然,來自海峽對岸的威廉公爵入主英格蘭,並不完全憑借武力,而是如他自己所說,也是「捍衛權利」,堅持他是英國王位的合法繼承人(1066年1月,英王愛德華去世,幼子埃德加年幼,而且無人扶助。從王室世繫上說,距離最近的是諾曼公爵威廉,但他是個私生子,被賢人會議拒絕,而推舉愛德華臨終時推薦的哈羅德為國王。這樣就成為威廉入侵英國的借口)。征服的成功,使少數北歐血統的諾曼底人建立了對操撒克遜語的英吉利人的統治。同時,諾曼貴族繼續在海峽另一側擁有地產和領主權,他們甚至以英國為基地來擴充其在法國的領土。從一定觀點來看,這是個有多重民族性的統治階級。
一直到13世紀末,雖然諾曼統治者將法語以及拉丁語都規定為法律用語、宮廷用語和學校用語,但是英語方言始終很流行。學徒拜師宣誓時,法語和英語兩種語言通用,因為第3代或第4代諾曼移民通常能說兩種語言。理查德·菲茨尼在寫於12世紀的一部著作中指出:「隨著英格蘭和諾曼人之間的雜居和通婚,這兩部分居民已經融合在一起,以至於我們在今天幾乎區分不出誰是英格蘭血統,誰是諾曼血統,這當然僅就自由人而言。」亨利三世1258年關於《牛津條例》的文告是以英文發佈的。但標誌英格蘭民族語言的最後形成,則是喬叟在1380年用英文寫成的頭一部偉大的現實主義名著《坎特伯雷故事集》,自此英語終於躋身為上流社會的語言。15世紀中葉,英格蘭中部偏東的地方方言作為標準的書面語被政府文件的起草者所採用。讚頌西門德·孟福特的《劉易斯戰歌》,宣稱「為求得自由,英格蘭再次呼號」,大概還是用拉丁文寫成的;但是,英格蘭人已經用英文唱起了:「夏天正在到來。」
諾曼人的成功統治被接受,諾曼人和英吉利人也逐漸由對立走向融合。不過,對諾曼統治者的譴責之聲,幾乎從未停止過。其中最嚴厲的批評者認為,諾曼征服是外國人將專制暴政強加給英吉利民族,並以後者失去自由為代價。關於在諾曼人到來之前存在過一段黃金時期的神話一直在流傳。馬卡姆夫人於1823年出版的暢銷書《英格蘭歷史》中,甚至有這樣的描述:一位母親提醒她的兩個正在閱讀撒克遜時代英格蘭人歷史的孩子,「由於諾曼征服以後撒克遜人仍然繁衍在這片國土之上,而且在人數上大大超過諾曼人移民,所以幾乎每一人基本上都是薩克遜人的後裔,我們的語言,我們的許多習慣和風俗都足以表明我們的血統。
不論5世紀遷徙至不列顛的盎格魯·撒克遜人、朱特人, 還是後來的諾曼人,都曾是日耳曼人的一支。他們和其他日耳曼部落使用極為相近的語言,有著相同的傳統、宗教信仰和社會制度,其中最典型的是日耳曼人通行的馬爾克公社制度。馬爾克制度,在古代日耳曼部落裡,幾乎是唯一的制度。這種制度,在日耳曼人的全部生活裡已經紮下了深根,今天雖然只剩下了很少的殘跡,「但在整個中世紀裡,它是一切社會制度的基礎和典範。它浸透了全部的公共生活,不僅在德意志,而且在法蘭西北部,在英格蘭和斯堪的那維亞」。馬爾克制度應當引起我們的注意,因為它注定成為不列顛和西歐大陸新興社會生活的重要因素。
按公元前後的凱撒和塔西佗的記載看,土地公有和以家庭為單位個體耕作制度是馬爾克的重要特徵。當時馬爾克和公地相互可以通稱,部落的、村鎮的或村莊的共同財產,不僅包括荒地、沼澤、牧場和森林,同時還包括草地和耕地。馬爾克村民有使用和管理土地的平等權利,並且通過協商的辦法共同決定土地的處理。在森林、荒地、沼澤和牧場,人們都可以砍柴、打獵、取蜜和在公共牧人的照顧下放牧自己的牲畜。每個人都可以讓他的母牛或雌馬與公共的公牛或雄馬交配。耕地統一分割成價值相等的條田(gewanne),村民家庭用抽籤方法分得份地, 每年更換,而公共的土地,則保留不動。在凱撒時代,他們的田地還是共同耕作的,但至少到塔西佗時(凱撒之後150 年)已知道由各個家庭獨立耕種土地。他們沒有種植果園的技術,也不懂得灌溉,對於土地只要求生產穀物。他們對於冬、春、夏三季有具體的觀念,並且在他們的語言中分別有特別名稱,但無秋的名稱,也不知秋的恩賜。從塔西佗的描寫看,他們主要還是一個畜牧民族,他們常常以牲口的數量來估計財富。
部落的主要權力來自於自由民大會。一切重大事情,包括罪犯的審判,都由自由民大會集體決定。如果有「王」的話,「王」也由民眾大會選舉產生。指揮作戰的軍事首領的產生亦是如此。塔西佗指出,他們選舉「王」或酋長時,要考慮宗族,通常根據繼承權選舉「王」,但選擇將領時,則依據他們在戰場上的英勇和能力。青年人總是喜歡追隨著那些雄武有力,富有戰鬥經驗的人。假若他精力充沛,勇敢善戰,身先士卒,他便受到尊敬,受到服從。日耳曼人的主要武器,是一種又長又直的寬尖雙刃劍,多用於砍殺,而不是刺殺。青年人經過正式儀式,獲得佩劍的權利,這是一個青年接受的第一次榮譽;中世紀由扈從晉陞為騎士的儀式就起源於此。被一大群出類拔萃的青年衛護著,不僅是一種光榮,也是一種力量。這些青年平時擁護首領的地位,戰時保衛首領的安全;首領則向他們提供武器、給養以及一份戰利品。這種制度有助於後來西歐封建制的形成,因為這種封建制正是建立在附庸對封建領主的忠誠和後者提供土地和保護的基礎之上的。國王並沒有無限的或專制的權力,如同將領的領導多是靠著自身的魅力,而非專靠權威一樣。
只有巫師才能申斥人,監禁人,甚至鞭打人。這種責罰並非受到將領的指使,而是被認為出於神的命令,因為神是被相信能夠鼓舞士氣的。這表明日耳曼人的行政權和教化權很早就是相分離的。從記載上看,凱撒也特別注意到了不列顛島上類似於巫師或占星術士的「僧侶」,被稱為督伊德教徒,他們除了教導年輕人外,還應召對成年人之間的糾紛作出仲裁,因此充當一種為公眾服務的角色,並接受金錢與實物的饋贈作為報酬。凱撒認為督伊德起源於不列顛,月亮與樹是他們的崇拜物,而荒野中的「橡樹林」則是他們的神殿。他們根據月亮的盈虧計算日期,他們的計時單位——兩星期——一直流傳到今天。
塔西佗一方面把日耳曼人描寫成貪婪的食客、粗暴的酒鬼和玩命的賭棍,另一方面又盛讚他們高尚的道德標準,並將這些道德標準奉為羅馬人的典範。例如,他們認為婚姻是一種嚴肅、神聖的事情,除少數酋長外,大多數男人都實行並滿足於只有一個妻子。新郎送給新娘的全部禮物只是幾頭牛、一匹裝備齊全的馬、一個盾牌、一把利劍。新娘也給新郎一些武器。交換禮物之後,婚姻便締結了。塔西佗說:「這樣的婚禮意在告誡新娘,她的責任是作為丈夫在勞動中和危險時的伴侶,戰時同冒危險,平時同甘共苦;使她知道在嚴格的道德的制裁下,在勞苦的工作中,女性並不能自居例外。」
此外,在日耳曼人的道德風俗方面,還值得一提的是對待婦女的態度。他們認為,婦女具有神秘的意義,能預見未來。他們很重視婦女的意見,遇事就和她們商量。他們作戰的時候,親屬緊緊站在旁邊,成為其勇往無前的最熱烈的鼓舞者。歸來後,戰士將自己的劍傷顯示給自己的母親或妻子,她們親自歷數傷痕。據說,有些瀕於潰敗的戰局,經婦女們的鼓勵,常常轉危為安,轉敗為勝。她們不斷地祈禱,並將胸部敞開,大聲喊泣,使男人們明瞭被奴役的危險就在眼前。在日耳曼人看來,使自己的婦女受到奴役,是不可忍受的恥辱。他們這種對待婦女的態度,使人聯想到流行於中世紀上層社會中崇拜高貴女性的「騎士愛情」。日耳曼人嚴冬時節喜歡成群結隊地挨家逗留,直到吃光主人家所有食物為止,此種習俗,也使人聯想到中世紀的情景:作為封建權益的一部分,國王或貴族連續許多天應邀參加為他及其隨從舉行的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