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入侵者
老李一夜之間從一個破落戶飛黃騰達,結交了許多豪門顯貴,然而沒有被法律和社會輿論制服的他竟然莫名的失蹤了,這其中的曲折原委是......
(一) 老李又與他的妻子鬧翻了.
也無怪,這本來就是很不理想的結合.當年,老李跟從介紹人去相親,事實上他是先看中了她父親在政府裏的公職身份,然後才附帶著看中這個相貌平平的女人的,他沒有多大的榮耀,但依靠著自己的容貌頗有幾分英俊之氣,他還是攀上了這道高枝.但是不料,這個女人自幼嬌生慣養,養尊處優,僅能做到在新婚之日眾親友前來拜賀那天維持著一副比較完整的賢妻的形象,但蜜月一過,她的紈絝子弟的真面目便展露無遺了,她時常對老李吹胡子瞪眼,揀三挑四的,平日家裏來客,老李在妻子旁邊一點自主權也沒有,時時事事都必須遵從妻子的頤指氣使,,她的妻子料定自己的容貌必然無法確定自己在老李面前的權威,理所當然要用心計把丈夫死死地拴在身邊了,所以當家裏來了一位姿容姣好的婦人作客時,她就指使丈夫用粗野的言辭來酬答這位來客,目的是讓老李自行摧毀其用面容樹起在那位婦人心中的好感,以避免他出現外遇.就是因為出現這件事情,老李終於和妻子鬧翻了.
因為老李沒有聽從妻子的眼色等到那個婦人告別後,妻子立刻把笑曹操的臉譜換作了怒張飛,她瞪起眼睛,摔給丈夫一塊堅硬的搓板.
老李識趣地跪了上去.
妻子兩手叉腰,儼然一副劊子手的形象。她說:“從頭招來吧,你與那個美貌的婦人到底有什麽奸情?!”
老李作出不知就裏的可憐的無辜的模樣,說:“什麽奸情呀,好老婆,你知道我一生是只愛你一個人的。我保證,我晚上睡覺只有一個枕頭,枕頭上只有你一朵花,我保證!”
誰知“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還是打了出來,震得他的好老婆虎口發麻,“你還嘴硬,你先解釋一下今天她來時你為什麽對她那麽溫存,是不是在白天睡覺就抱著她的枕頭?”
“什麽溫存,那只是最起碼的禮儀而已!”老李辯解道。
“最起碼的禮儀?哈!那你對待她的禮儀稍微周到一點就要抱起她親親吻吻的了?!是嗎?”妻子反唇相譏。
“這個潑婦怎麽這麽不可理喻?!”老李咬著牙咕噥道,他一下子站起身來,不再跪搓板。
“給我跪下,詭道也禮儀點鐘!”
“你說什麽?我憑什麽要聽你的?我憑什麽去跪搓板?!”老李大聲叫嚷道,“你算個什麽東西,讓我跪搓板,教訓我,你有這個資格嗎?”
他的話硬是讓他的好老婆楞了半晌,這太意外了。她終於回過神來:“喲喲喲!你這個王八蛋想要造反,是不是?”
“我就要造反,怎麽了?”
“造反,你敢造反嗎?你敢殺了我嗎?你敢嗎?!”
“怎麽不敢!老李吼道,填膺的義憤使他變得十分英勇。他想起前些日子他在一幢年久失修的房子裏看到的一把卡賓槍式樣的槍械,心想應該利用這個機會用槍給這個潑婦一點顏色看看,至少應該唬唬她。於是,他心裏打定主意,立刻轉身摔門而去。
“你這個王八蛋,”他的妻子懷疑他膽怯了,便憤憤地說,“等你想清楚了,回家來我再教訓你,你什麽態度!”
過了不久,她洗刷完畢就先睡下了。
到了半夜時分,怒火中燒的老李持著那把卡賓槍回到臥室,朝著床上的妻子喊道:“餵,你給我起來!”
他的妻子正睡得死死的。
“我叫你狂妄!”老李氣勢洶洶地說。他知道這把古舊的卡賓槍裏沒有子彈,但為了出口惡氣,他走到床邊裝模作樣地舉起槍對準妻子的眉心開了一槍。
這時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只見火光一閃,隨後又出現了滾滾青煙,在滾滾的青煙裏,他的妻子頭一歪,似乎睡得更沈了。老李感到驚駭極了,因為他最多只是想嚇唬一下她,並沒有起殺她的心機。這時那股青煙舐舔到了老李的臉,老李在恍惚之中似乎到了另一個世界。
他的妻子端坐在旁邊,問道:“你回來啦!”
“哦,回來了。”他誠惶誠恐的順著妻子的話回答道,但立刻,他遺失在剛才的驚愕裏的英勇又在這幾秒鐘的時間中被“嘗試一下”的念頭給撿回來了,他用嚴厲的口氣說:“你給我站起來!”
他的妻子顫抖了一下,但最終還是站了起來。
老李心裏喜不自禁,他便找到一塊搓板,像幾小時前他妻子所做的那樣把它重重地摔到地上,命令說:“你跪到搓板上。”
他的妻子照著他的話做了,她淚水漣漣的,一直跪到早晨六點。在這期間老李不斷地教訓著她,把在自己的心裏沈積了多年的埋怨都噴發了出來,把她所有的毛病都數落了個遍。他的妻子始終都馴服地唯唯著。接著,老李又向她指出一個賢惠的妻子應該如何如何,教導她應該具體到每一個細節都要體現出一個賢惠的妻子的本分。
“我剛才說的一番話你聽明白了嗎?”老李問道。
他的妻子點了點頭。
“那好,那你就不用跪了,你睡覺去吧。”將近六點鐘的時候老李說,他看著她乖巧聽話的站起來,向床邊走去,他心裏雖然對這反常的現象感到奇怪卻又理不出什麽思緒。
不多工夫後,他們便一起睡下了。
(二)
第二天一大早,老李惺忪著眼睛,又突然想起昨夜發生的奇怪的事,看了一眼妻子,她還是睡在旁邊,伸手一摸,那把卡賓槍也還在枕頭下。他拿出卡賓槍觀察了一下,只見槍把上刻有“塑夢”二字,他想這也許是這把槍的品牌名。
正胡思亂想間,他的妻子醒過來了。他想到自己還沒有起床穿衣準備早餐,趕緊縮起脖子聳起肩膀咧嘴咬牙等候著。可是出乎意料,他的妻子柔聲細語的說:“老公,這麽早你就醒啦。”
“噢。”老李像打量一個陌生人似的打量著她,準備要穿衣服。
“你還是在睡一會兒吧,我去弄點兒早餐。”她溫柔的說,自己穿好衣服,又給老李蓋好被子,“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夢,好像夢見你罵我,似乎還讓我跪搓板呢。好可怕!”
隨後,她真的去做早餐了,並因為老李顯得很疲倦而把早餐送到老李的床前。
那天,老李一覺一直睡到將近中午,這在他結婚後還是第一次。
自此之後,他的妻子算是徹底改變了性情,她對老李極其包容,溫存有加。老李感到自己終於翻身了,終於從“妻管嚴”患者解放成為一家之主了。
當然,他最後也想明白這功勞應歸於那把奇怪的卡賓槍。
然而,他這次也只是確立了自己在自己的那個小家庭裏的尊嚴,他的老丈人依然如故的奚落他“坐吃山空”,因為他是一名賦閑人員,裏裏外外花銷的都是老丈人利用職務上的便利辛苦搜刮來的錢財。
於是老李就想利用他的卡賓槍做一番大事業。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決定事前先試驗一番。他來到一條偏僻的街上,等了半天才看到有一個拄拐的老頭兒獨自一人蹣跚著從他面前走過,就躡手躡腳的溜到他身後,從隨身攜帶的提包裏掏出卡賓槍在他背後打了他一槍,彈指之間,那個老頭就一下子趴在了地上,鼾聲大作。在彌漫的煙霧中,老李又來到了他教導妻子時所呆過的那種式樣的房間裏。
老人在一旁驚惶的望著他:“你是誰?”
“你不用管我是誰,也不用問為什麽,你叫我一聲‘爹’。”老李說。
“我為什麽要叫你爹?”
“我說了,你不要問。”
“我不叫。”老人堅決地說。
“你叫不叫?”
“不叫。”
“你敢不叫?”老李晃晃拳頭,威脅他說。
“不叫。”
“不叫我打你!”老李咬牙切齒的吼道,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上。
“不叫嗎?”
“不叫。”
老李又拳腳相加,終於打得老人屈服了。
“我叫,我叫……”
“快叫!”
“我叫……爹……”
“再叫給我聽聽!”
“爹.。”
老李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老李睜開眼睛,看到煙霧已散,趕忙催醒那個孱弱的老人。老人一看見老李,吃驚地大喊道:“爹,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我叫什麽名字?”老李試探地問。
“不知道。”
“那你怎麽稱我為爹?”
“你本來就是我爹嘛!”
“那你把你的拐杖給我用吧。”
“好,好。”老人恭恭敬敬地把拐杖遞給他。
“好了,你回去吧。”老李說。
老人這才三步二回頭,一回頭喊三聲爹的向家裏趕去。
這個年紀太高,精神狀態太低落的老人回到家裏後因連續不斷地喊“爹”而被關進了精神病醫院,醫生確診其病情為“精神錯亂”。
(三)
且說老李見效果不錯,就高高興興的在市區最豪華的大酒店裏擺了一桌幾乎令他傾家蕩產的酒席,又以一位政府官員的女婿的身份發出請柬,最終到底把銀行行長給請來了。在總統套間裏,老李就倚仗著“塑夢”牌卡賓槍和行長拜成了幹兄弟。後來他又通過這個幹兄弟結識了一大批的社會名流。這些社會名流年輕的就成了他的外甥或表弟,和他年齡相差無幾的便與他成了親兄弟,年長於他的便做了他的叔叔表哥。就這樣,老李利用那把卡賓槍籠絡了這些社會關系,又依靠著這些社會關系在一夜間興旺發達起來,每日都過著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生活。他的老丈人也不得不對他誇目相看了。
然而,這種現象卻引起了幾個秉直的輿論報刊記者的註意,他們紛紛撰稿,猛烈抨擊這種現象,抨擊這種他們稱之為“社會名流通過某某相互勾結、黨同伐異”的不良社會風氣。於是老李就先後請那幾個評論記者吃飯,這些年輕人英勇不懼、視死如歸,個個赴鴻門宴時都大義凜然。但是不料他們在進老李的酒樓之前還叫他為“龜孫子”,從酒樓裏出來之後卻改成他為“幹爹”了。
這樣,他們的同行也都明哲保身,在報刊上承認自己“以前在報刊上發表的評論都是虛假現象將思維導入迷津後的重大失誤”,不久他們又將功贖罪,為老李唱起贊歌來了。從此,老李譽滿天下。
老李名利雙收後,很偶然的,他在一次舞會上看中了色藝雙全的王夫人。
從看到王夫人的第一眼起,老李就感到自己的心早已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雖然老李知道她是有夫之婦,但他還是十分自信自己或者直接一點說那把卡賓槍能夠幫助自己得到她。
他邀請他們一家兩口到自己的豪華別墅裏做客。赴會的還有幾個社會名流,這讓王先生受寵若驚。晚宴分兩桌,分設在兩個房間,男士一桌,女士一桌。宴會進行了一盞茶的工夫,老李就安排那些社會名流好好陪著王先生,自己則借故離開到了王夫人那一席上。見老李終於來到,其他人包括他妻子都借口離席了。現在席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相對而坐。
老李因有“塑夢”牌卡賓槍作後盾,所以開門見山的話也說得理直氣壯:“我問你件事情,難道你不覺得自己嫁與那個沒有成就的男人很委屈嗎?”
“是啊,他的成就是不如李先生的,”王夫人承認道,“但是到如今,我身已許配於他,這樣又有什麽辦法呢?”
“不如你就把自己交給我吧,”老李見王夫人話說得爽快,便高高興興地為她出謀劃策道,“我保證不會虧待你的。”
“可是……”王夫人還在猶豫。
“還可是什麽呀!”老李一把抱住她,“別可是了,你就下定決心跟他離婚吧,難道你認為我所能給予你的會比他所能給你的少嗎?”
正在這時,王先生闖了進來。其實王先生早已暗起疑心了。因為他們一家與老李非親非故,而老李卻大擺宴席主動向他們發出邀請,並不可思議地請來許多社會名流作陪,而按照禮儀慣例,賓客夫婦是應該同席進餐的,而老李卻有意將他們夫婦分成兩桌,而老李自己又離席那麽長時間,這些都加重了他疑慮的陰影。於是他匆忙趕到這兒,而面前的這幕景象便證實了他的猜測。
王先生怒不可遏,血氣敗壞的急忙將妻子從老李身旁扯了回來。王夫人抽泣著跑了出去。王先生朝老李大罵道:“李先生,你身為有妻之人,卻不安分地要打別人家妻子的主意,你不感到羞恥嗎?我本以為你是個正派的人,但事實卻向我說明你是個無恥的畜牲!畜牲!呸!”老李面對這種意外情況開始時有些慌張,但很快就鎮定下來:“王先生,請你語言文雅一點,沒有必要說那麽臟的話。我坦白:我愛上你的妻子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王先生,我敬重你,就給你個面子,你開個補償的價吧!”
“不要用金錢來侮辱我!”王先生怒不可遏了。
“好,但我說明白,我決心已定,我不得到她是絕不罷休的!”老李說。
“那你想怎麽辦吧?”穩重而老成的王先生妥協了,但最後又補充一句,“但我絕不會做你剛才提的那種骯臟的交易的。”
老李早已想好了主意:“不如這樣,過幾天我到你家裏去一趟,到那時咱們再仔細談談.。”
“就你一個人嗎?”王先生猜出了他的“決鬥”的真意,謹慎的問。
“當然,就像現在這樣,決定兩個男人的事情,就只有兩個男人在場。”
“那好,我在家裏恭候著你來。”說完,王先生氣哼哼地離開了。
老李極為輕蔑地笑了笑:“嘿,又要收一個王姓的幹兒子了,這個不孝子,我不讓你叫爹,你倒爭著叫起爹來了。’’
過了幾日,老李果然如約獨自一人來到王先生的家裏。他們面對面地坐著。老李坦然地笑著,而王先生則面色鐵青。他們談論起來,王先生爭得面紅耳赤,老李則不緊不慢。在這過程中,老李的“就你這樣的住宅匹配得起她的芳容嗎?”這類句子時常使王先生一時語塞。但最後老李見王先生還是死不讓步,就咕噥道:“那你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於是他熟練的重復了一遍當初與銀行行長拜作幹兄弟前的那一系列動作,不一會兒,老李便來到了王先生的思維裏。
只見王先生站在那兒,朝老李擺出一個奇特的姿勢,眼睛仇恨地看著面前的這個突然闖入自己的心魂的第三者。老李不知道王先生學過武術。
王先生感到既可氣又好笑,但他不理會,只是說了一句:“你放棄她吧。”
“不行!”王先生回答得很堅決,那表情也表示這沒有絲毫的商量的余地。
老李不得已只得飛起一腳踢向王先生的身體,但身強力壯的王先生眼疾手快,向後騰躍一步,老李一腳踢空了。正待飛起第二腳,老李感到腳下一空,他被一道繩索拌了一跤,重重地跌在地上,不斷地呻吟著。王先生瞄準時機,從腰間亮出那把早已準備好的尖刀,一刀刺向老李偏左側的胸膛……
當王先生醒來的時候,他因發高燒已昏迷六天了。在這六天裏,他的妻子終於因他的病而深感到了那份因多年的相依相伴而產生的深深的愛,又因為這愛而深感慚愧,這六天來,她無微不至地照料著自己的丈夫,見他終於醒來,心裏感到十分欣喜,便關切地問這問那,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王先生別無大礙,只是感覺很累,依稀只記得自己在昏死前似乎看到老李用一把卡賓槍瞄準了他,其他便什麽也不記得了,而這也許也只是他高燒時的幻覺。
而後來,他們又聽說老李失蹤了,他失蹤前什麽可以表示他的行蹤的線索也沒有留下。
至今,老李的失蹤竟成為了一樁懸案,從此不了了之。而與他少有交往的王先生一家也不再記得他,不再記得他的音容笑貌,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王先生偶爾做噩夢的時候,才會聽見幾聲隱隱約約的像是來自幽冥的嗟嘆,但夢境一過,他們還是什麽也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