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道別
媒體人每天的工作時間是一個無理數。我曾在會上對同事說:“好記者24 小時都是報社的。”因爲媒體的身份好比龐大信息世界的“守門人”,除了每一期從策劃到出版的周而複始,我們要時刻打探外界的風吹草動、前沿成果、新動向、新媒介,辨別立場,有所感觸,再轉化成適合自己讀者的選題和角度。
這樣松散又永動的工作性質讓媒體人的幸福和痛苦並存。與許多職業相比,媒體人有比較充裕的時間和彈性的考勤;另一面,媒體人永遠覺得自己的工作“未完成”,習慣隨時帶著手機,刷刷微博,從身邊小事中尋找新聞價值。如果度了幾天假,錯過了某個勁爆的新聞,心中就會有落伍的焦慮。我不少同事都有不同程度的失眠、頭痛和疲勞感,發稿期加班加點自不必說,雜志進了印廠,也並不一定能安享一段輕松——同事們反倒睡不著了,因爲下一期又要開始了。
法國心理學家齊加尼克曾經做過這樣一個實驗:他把受試者分成兩組,讓他們在一定時間內完成20 項工作。對其中一組受試者做些干擾,讓他們的部分工作不能完成,另一組則可以順利完成全部工作。實驗結果發現,所有受試者在實驗之初都呈現出一種緊張狀態,但任務順利完成后,第二組人的緊張狀態也隨之消失,未完成任務的人,緊張狀態就會持續存在,他們的情緒總是被那些未完成的工作困擾著。
在這個豐富的時代,工作經常疊加出現,大小問題連綿不斷,入口出口的膨脹又呼喚個人的不斷創新。“工作負荷”中的生理疲勞往往源于心理的疲勞,而心理疲勞又並不能從我們通常理解的休息中得到全部補償。
如本期特別策劃的《高效養成》中談到,休息的真正含義是修複疲勞,放松神經,而不是要睡多久的覺。睡眠是有效的休息方式,但主要對睡眠不足和體力勞動者適用,腦力勞動者因爲緊張或者“未完成”工作帶來的大腦疲勞,最好的休息方法其實是“增加不同”。因爲“工作疲勞”歸根到底是出于個人的選擇,你可以選擇重新界定工作與生活的主次,也可以爲自己的大腦找到新的動力。因爲現代人的疲憊中,純粹因爲身體的消耗只是一小部分,更多來自厭倦。要解除神經緊張,不必大睡或者刻意旅行度假,也不妨試試打破慣性,讓自己投入一個新的工作。
如果用這個方法幫助我焦慮的同事們,就是讓他們不要因爲截稿日而被動地思索,走出熟悉的地帶,不妨跨越到陌生的采訪領域中去。媒體自身就是寬廣的范圍,跨界並不是難事。可以學習參與活動,也可以鑽研美編的技巧,用學習帶動熱情。
李安導演的新片《少年Pi 的奇幻漂流》中,當最后Pi 在墨西哥海灘上被營救,看著猛虎理查德·帕克走入叢林時,有句台詞令人回味:“人生到頭來就是不斷地放下。但遺憾的是,我們來不及好好地和它們道別。”電影中,Pi 的“放下”經曆了痛苦的纏斗和涅槃的過程;工作中,能“放下”,並能與過去道別,同樣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