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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叩叩叩

十點四十分,雖然坐在書桌前,但曼娟卻顯得心不在焉的樣子,手上轉著筆,桌上的書至少看了十分鐘,卻連一頁也沒翻,這不禁讓人懷疑……她真的有在看書嗎?

叩……叩……叩……書桌旁的牆壁發出了聲響,曼娟甜甜一笑後,就開始對著牆壁說話。

家教森嚴,即使是同學打電話來,曼娟的父母也會再三盤問,才肯讓曼娟聽電話,而且還會坐在一旁監聽;而使用電腦時,曼娟的父母也會三不五時來巡一下,看曼娟到底在做什麼,也沒有所謂的自由;就連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烈弘也是一樣。

打從進國中後,曼娟的父母就整日逼她唸書,絲毫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時間,幸好,她與烈弘在同一間學校,下課時還能聊天、談心事,但是,畢業前夕的基測,烈弘以黑馬之姿,考上了屏東市男生所夢寐以求的學校──雄中,烈弘的父母自然是欣喜若狂了,也希望兒子前往去唸書,但烈弘卻顯得鬱鬱寡歡,不怎麼想去的樣子,烈弘的父母好說歹說一陣子,烈弘才免強答應,而從此便過著早出晚歸的生活。

曼娟一開始得知這件消息時,神情難掩幾分落寞,因為平時成績向來不錯的她,卻在基測大意失荊州,成績只能留在屏東,不能和烈弘一樣卻高雄唸書,烈弘卻反過來安慰她,到高中是新的開始,要好好努力,將來考上同一間大學之類的話,曼娟才轉悲為喜,接受了這個事實。

但是烈弘的作息時間和她幾乎不一樣,父母又極端保守、固執,即使從小是鄰居,也不准她與烈弘太過接近,而這……到底該怎麼辦?

於是,兩人便達成協定,固定在星期二、四、六、日由烈弘先敲牆壁,之後彼此再對著牆說話,雖然雙方都聽不到聲音,但這舉動對他們來說,心靈彷彿找到了一個慰藉的出口,所以兩人也樂此不疲。

十分鐘過後,曼娟不再對牆壁說話,她拿起桌上擺飾用的石頭,對著牆壁敲了幾聲,就收拾文具,上床睡覺了。

輾轉反側,左眼皮跳個不停,曼娟根本就睡不著覺,她只好走到窗邊吹吹風,奇怪的是……烈弘房間的燈也熄了,平常他應該是十一點之後才去睡覺的吧?怎麼今天卻如此反常?

一陣涼風襲來,雖然只是秋天,但那風卻異常的寒冷,讓曼娟有如身受於冰窖之感,曼娟打了個哆嗦後,連忙將窗戶關小一點,之後又躺回床上,不一會兒,她便進入了夢鄉,但卻有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響起……

早晨,一到溫暖的陽光射進屋內,鬧鐘盡責地在床頭響起,曼娟起身,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卻看見烈弘站在床尾,悲傷地看著她,曼君頓時驚醒過來,定睛一瞧,哪裡有烈弘的身影?剛才的恐怕不過是幻影罷了。

把一切打理好後,曼娟把腳踏車牽出門,準便前往學校,在臨走前,她向烈弘的家望了一眼,但隨後,曼娟又笑自己傻,畢竟讀雄中的他早早就出門了,怎麼可能還會在家呢?於是,她跨上腳踏車,頭也不回地向學校邁進。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曼娟一面騎著腳踏車,一面背誦著今天所教的數學公式,卻不知道一切的人事物……即將發生重大的改變。

金烏西墜,黑暗壟罩大地,悲傷地哭泣聲不能挽回什麼,曼娟一到家門口,看見烈弘家被佈置成靈堂的模樣,,而上頭掛著烈弘的照片,碰地一聲,她從腳踏車上摔了下來,跌坐在地。

烈弘的母親身穿白服,腫脹的眼睛顯示她已經哭了好長的一段時間,曼娟慢慢站起,用著沙啞的聲音,開口問道:「這不是真的……對不對?烈弘、烈弘他怎麼會……」

烈弘的母親搖搖頭,語帶哭音說道:「不……烈弘在昨天跳樓了,面部朝下……模糊了,一片血肉模糊,當初我們、我們不堅持要他去外縣市就好了……嗚嗚──」

宛若一道雷,狠狠地向了曼娟,曼娟緊咬著下唇,直到滲出血絲後,她才道:「阿姨……為什麼烈弘要跳樓?他、他有留下遺書嗎?」

烈弘的母親回答道:「他是從補習班九樓跳下來的……在他的抽屜內有一張紙,上頭寫的『Good-bye』……為什麼他要跳樓呢……我、我……」烈弘的母親說不下去了,她嚎啕大哭,曼娟也不忍再問下去了。

在此時,曼娟的父親將門打開,氣沖沖地罵道:「還不趕快進來?今天是不用寫功課啊?」曼娟只好把腳踏車牽入屋內,連忙走進家裡了。

晚餐隨便扒幾口飯,曼娟便說吃飽了,她走回房間,想著從小到大,在學校和烈弘相處的時光,不由地悲從中來,為什麼……為什麼烈弘你要死呢?不是說好要一起考上同一間大學嗎?不是說好將來要一起出去玩嗎?

坐在書桌前,曼娟撫著牆壁,今後也不會有人再陪她敲牆壁後說話了,烈弘……到底為什麼……要跳樓呢?

然而,就在此時,牆壁卻發出了叩叩叩的聲音,曼娟看著牆壁,嘴裡喃喃地唸著:「烈弘?是你嗎?」

一到詭異的綠光亮起,彷彿有東西從牆壁滲出,半透明的影像緩緩出現,烈弘的魂魄在牆壁前飄動著,面色憂傷地看著曼娟。

「烈弘……」曼娟將手伸向列弘的右手,但卻穿了過去,曼娟忍不住哭了起來:「大笨蛋烈弘!為什麼要跳樓?你這笨蛋,大笨蛋!」

烈弘也留下了血淚,不捨地看著曼娟,半張著嘴,卻又沒說出話,但他指著曼娟的書桌抽屜。

曼娟停止哭泣,不解地望著烈弘:「書桌抽屜?烈弘,你為什麼不說話……」

烈弘為難似的指著自己的嘴,又搖搖手,曼娟問道:「你不能說話?」烈弘點點頭,然後,他指著自己,又指著曼娟的書桌抽屜。

曼娟想了一會兒,才說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去你看你的書桌抽屜?」

烈弘笑了,然後他的身形逐漸淡化,最後溶於空氣之中。

隔天一早,曼娟比平常還早起,正當她準備出門時,卻被父親攔了下來:「曼娟,現在上學還太早了吧?妳要去哪?」

曼娟沒想到父親竟會如此早起,她向後退了一步,說道:「去烈弘家。」

曼娟的父親扳起臉孔:「那麼早起來,這些時間來讀書正好,人都死了還看什麼?自己的前途才要緊!」

從以前開始累積的怒氣,頓時爆發了:「我難道只是讀書機器嗎?朋友死了,我不能去關心嗎?你們一直壓抑我,不怕我也像烈弘一樣嗎?」

曼娟的父親沉默許久,才答應道:「好吧……不過別太久,今天還要上課。」

等父親說完,曼娟連忙出門,一走到隔壁的靈堂,曼娟便看到烈弘的母親呆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

「阿姨?」曼娟輕聲呼喊著,烈弘的母親這時才緩緩地抬起頭,雙眼望向曼娟,那是一張憔悴的臉,眼眶內佈滿了血絲,眼睛紅腫,兩眼無神,但牙齒卻白森森地露出,讓人看了不禁不寒而慄。

曼娟疑惑地看著烈弘的母親,然而,不等曼娟開口,烈弘的母親卻開始攻擊曼娟!

烈弘的母親將身體伏下,四肢著地,有如動物一樣,接著,她迅速衝向曼娟,曼娟見狀連忙向旁邊一躲,但指甲還是抓到了曼娟的手臂,留下了紅印……

烈弘的母親用著低沉的嗓音道:「血……我要血!」隨後又咯咯地笑了起來,這副模樣,跟平日溫柔婉約的烈弘母親簡直是判若兩人。

許多念頭在曼娟的腦袋裡流轉,她猛然想到,難道……是有人要阻止她去接近烈弘的書桌?

就在曼娟思考的同時,烈弘的母親又再次攻擊她,將曼娟整個人撞倒在地,然後將她壓制住,而雪白的牙齒,也緩緩靠近曼娟的頸子!

不過,當烈弘的母親靠近曼娟的脖子時,她卻發出了慘叫聲:「啊──」烈弘母親的重量頓時消失,曼娟這時才張開眼,想不到……居然在身上看見一張剪成人型的白紙。

驚魂未定的曼娟,匆匆地奔向二樓,一面自言自語地道:「為什麼會變成白紙呢?」她下意識地往自己的脖子摸去,卻碰到了之前烈弘所送的玉鍊,曼娟苦笑幾聲,喃喃地道:「原來是你救了我……」

到了烈弘的房間後,曼娟打開門,裡頭的擺設,跟曼娟小時候來的時候,大致上沒變,只可惜景物依舊人不在……曼娟癡癡地忘了房間許久,才走向書桌,打開了烈弘所交待的抽屜。

裡頭擺了許多簿子,曼娟知道烈弘一向有寫日記的習慣,曼娟打開離現在日子最近的那一本,開始閱讀起來:

民國九十五年九月二十七日
天氣:晴

今天是迎新的日子,全班和學們的互動都很好,我的學長看起來人很好,不過,他的朋友卻不是很友善地看著我……他的朋友……怪?

民國九十五年九月二十九日
天氣:陰

學長很照顧我,常常來班上找我,也會很細心地告訴我哪些該注意的事情,他不會因為我不是高雄人就不管我。

民國九十五年十月三日
天氣:細雨

最近在準備段考,整天唸書,讓我讀得好累,看書看到我頭昏腦脹,不知道曼娟她過得怎麼樣?

民國九十五年十月十一日
天氣:艷陽天

段考的成績很不理想,讓我感覺十分受挫……在雄中的日子很辛苦,不過我要更努力才行,學長也安慰我。

民國九十五年十月十七日
天氣:陰天

看到了一些怪怪的事情,為什麼學長和學長的朋友在吵架?他們不是好朋友嗎?不知道他們爭吵的原因……算了,不要介入比較好。

日記到這裡便結束了,曼娟隨手亂翻,卻有張白紙掉了出來,曼娟想到以前在自然課時,所做的隱形字實驗……這張白紙這麼突兀地出現在這裡,會不會因為就是這個原因呢?

曼娟把紙收好,放進了口袋,也把日記本闔上收進抽屜內,便往樓下走去,而烈紅的母親正好在點香,她看到曼娟後,問道:「要來點香嗎?」

曼娟接過線香,對著烈弘拜了拜,烈弘的母親接過線香插好,曼娟開口道:「阿姨,妳剛剛有覺得恍神之類的感覺嗎?」

烈弘的母親搖頭道:「其實我現在才起來,是烈弘的爸爸比較早起來,才把門打開的……對了,妳剛剛去烈弘的房間嗎?」

曼娟低下頭,有些許歉意地道:「對不起,沒經過你們同意我就私自進去……」

烈弘的母親不在意道:「沒關係……烈弘發生這種事,妳應該也很難過吧?唉!可憐的孩子……」說著說著,烈弘的母親又流下淚來,曼娟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過了一會,曼娟才開口道:「阿姨,烈弘寫『Good-bye』那張紙可以給我嗎?」

烈弘的母親從桌上拿起一張白紙,遞給了曼娟:「妳要便拿去吧!人走了,留下一張紙,對我們只是徒增傷感罷了……」

曼娟將紙收好,便向烈弘的母親告辭了,一回到家,曼娟便立刻走到自己的房間,拿出放在抽屜的打火機,開始分別烤著那兩張紙。

到最後曼娟乾脆先烤日記裡的那張紙,而字跡也慢慢浮現:

身為學生本來很幸福,但我
們生長在台灣,甭想!在學
校的朋友彼此競爭激烈,所
謂的友誼有存在過?教育部
的思想,再加上奇怪的體制
,扼殺了學生的快樂,所以
……我想自殺。

看到這段文字,曼娟立刻便覺得奇怪,烈弘平常不會這樣寫文字的……她便直行地看,結果從第三行看下來……居然是:學長的朋友想殺我。

曼娟錯愕了一會兒,便決定要繼續烤第二張紙,這時樓下傳來曼娟媽媽的叫聲:「曼娟!六點五十分了,還不趕快下來吃早餐,準備上學啊!」

曼娟一時緊張,不小心讓第二張紙燒了起來,結果只看到:我錯了……這幾個字,那張紙就被燒光了。

看著眼前的灰燼,曼娟知道自己因為一時的大意,失去了知道真相的機會,但也無可奈何……她把東西收拾好,便背著書包去上學了。

烈弘的頭七很快就到了,雖然烈弘死時才十六歲,但人緣極佳的他,也不少朋友到來,其中,也包含了他的學長以及學長的朋友。

當儀式進行到一半時,曼娟卻瞄到烈弘的學長以及學長的朋友悄悄離開,基於好奇心,曼娟便躡手躡腳地跟了上去,而爭執聲也傳了過來:

「哲,你拉著我幹什麼?」

「你應該去道歉,然後退在學弟堂前懺悔!」

「懺悔什麼?呿!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做了什麼嗎?」

接著,兩人把扭打了起來,曼娟卻在此時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汽水罐,因而發出了聲響,兩人同時回頭看到了曼娟,而曼娟嚇得拔腿就跑。

但這幾日的壓力以及打擊,讓曼娟的腿軟了下來,頭一昏,身體便倒了下去,然而,卻有人早先一步接住了她:「她就是學弟喜歡的人吧?」

而另一人卻緊張了起來:「你想做什麼?你不能再繼續錯下去了!」

而抱住曼娟的人,卻笑了起來:「把她帶回去她家啊!不然的話,你要讓她躺在馬路上啊?」他把曼娟橫抱起來,帶去曼娟的家,按了門鈴,讓曼娟的父母給接了過去。

「也許我們對她真的太嚴苛了……不然怎麼會暈倒?」

「嗯……我看烈弘那學長人還不錯。」

曼娟醒來,就聽見父母的談論,但,自己卻忘記為什麼會暈倒在家了,隱隱約約好像忘了什麼,但曼娟在怎麼努力想,也想不起來她為什麼會暈倒的事情了。

而之後,雖然曼娟想朝烈弘的學長朋友追查真相,但是忙碌緊湊的日子,卻不允許她這麼做,段考、班服設計、運動會……一連串的事情,讓曼娟忙得昏天暗地,不過,在烈弘的葬禮過後,曼娟的父母不再一直對她壓迫,或許,這也算是件好事吧?

在這段期間,烈弘的學長──高恩明,卻一直來找曼娟,讓曼娟更驚訝的是,自己的父母居然沒有反對,甚至還默許這件事情。

原本曼娟不想答應高恩明的追求,因為她還是很喜歡烈弘,但是高恩明卻很有耐性地追求著她,在高恩明細水長流著追求下,曼娟最後總算是答應了高恩明的追求,在升上大一時,接受了高恩明的等待。

而在當晚,曼娟則夢見了烈弘,也許是烈弘的祝福吧?醒來之後的曼娟,如此想著。

十年後,曼娟和高恩明結婚了,也生有兩個聰明伶俐的孩子,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然而,就在有天……

「咦?這是……」曼娟在整理高恩明的書房時,翻開抽屜,卻發現原來高恩明也有寫日記的習慣,她笑了笑,隨手翻開了高恩明高二時的日記:

95.9.23
我的直屬學弟長得真可愛,好想親親他、抱抱他,不過好像被哲發現了我的想法……

95.9.27
學弟活潑開朗,好喜歡他!但是哲卻對著學弟擺臭臉,真是的,我又不會對學弟怎麼樣……

95.9.29
這傻學弟……要是能讓我一直照顧他的話,該有多好?

95.10.9
安慰學弟……卻發現他有女朋友了,心裡好難過……

95.10.15
鬱悶地跟哲說了這件事,哲卻轉頭離開,不理我了。

95.10.17
和哲大吵一架,我喜歡學弟有什麼不對?同性戀又怎麼樣?從我開始關心學弟,哲就一直煩我……難怪學弟會說他怪!

95.10.18
跟學弟表白,他卻一臉錯愕……我也是真心的啊!為什麼不接受我?

95.10.20
既然學弟不答應我,那麼我就使用祖傳的祕術吧……哈哈哈!

95.10.22
第一次操控幻術,想不到卻被學弟喜歡的女生給破了,真氣人……不過也很好奇那女生是怎麼樣人。

95.10.27
和哲參加學弟的婚禮,看到了那女孩……如果我去追求她,應該很有趣吧?

曼娟翻完日記本,內心一片茫然,原來兇手是學長……那她現在要怎麼辦?說出來?不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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