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業的智慧
我們從無知中創造機會,也從無知中創造事業
創業是由無知開始的。
一般事先便可以計畫好的生意,哪還會有發展空間?
故此一早便計畫得到的生意,是最容易失敗的生意。
到底什麼叫做生意?
在我來說,那是尋找機會,創造出有人需要的資源來換錢。
事先沒有人知道這樣機會藏在哪裡,故此在我來說無知是個充滿機會的寶藏。
我創業的本錢是靠炒股票賺回來的。
如果當時我已知道我今日才知道的東西——炒股票不單只有風險,還有凶險——我
是萬萬不會炒股票的。
那個時候,幾千元月薪已經是很高的工資了。
以我當時的工資,要儲本錢創業是非常困難的。
不管如何節衣縮食,還是不易成事的。
我是個急性子的莽夫,時常覺得昨天便該輪到我發達了,我怎會甘心呆等?
沒有耐性等,惟有到股市搏搏,碰運氣賺本錢創業。
一九七三、七四年香港的股市幾近癲狂。
我在七三年入市時已接近摸頂,七四年股市便崩潰了,但我卻靠賣空賺了許多錢。
我賺得最多和最有印象的一役,是在四十二元左右的水平賣出和記,
到二元左右才買回來。
當時我在德安織造廠當經理。
公司賺到錢,老闆陳三叔年尾徹夜不眠,思量怎樣利用這筆錢去賺夠創業的本錢。
有了這個想法,我馬上找炒股的書來看。
幾個月間我不知去了尖沙咀的辰衝多少趟,
看了不下二、三十本投資、炒股票的書。
當我把《The Reminisciences Of A Stock Operator》看得滾瓜爛熟後,
我知道已找到了炒股的竅門。
跟著我便到新鴻基開了個融資戶頭,炒起股票來。
當時我手頭只有七千元,新鴻基最少卻要一萬元才可以開戶口。
我於是打算跟當時的工作拍檔梁鉅榮借三千元湊夠數開戶口。
可是我想起書中的股神的下場——在酒店更衣室中吞槍自殺,我便改變初衷,
改為叫他入股三成,做我的炒股partner好幫我分擔風險。
結果那個炒股「基金」由我占七成、他占三成。
因為是由我落盤炒,故此我們協議,賺到錢,先扣掉一成利潤給我做花紅。
我們很好運,很快便賺到錢了;
單是我的一份便有二十五萬之多,足夠本錢讓我創業。
不過,這筆錢也不是炒股給我帶來的最大好處;
令我終生受用的,是我從這次經驗中得到的領悟。
開始炒股沒有多久,我便知道那樣賺到的錢是全憑運氣,
毫無竅門、技巧可言(投資另做別論)。
每天賣出、買入,只要買中,便有錢贏。要不是有神仙般的精靈,
誰可以靠玩這種遊戲發達?我只是凡人一個,不是神仙;
每天這樣炒作又怎能不遲早清袋?一想到這裡,我又怎敢不急急離場?
炒股票時我實在睡得很差。
賺了錢,我便興奮到睡不著;蝕了,我同樣緊張睡不著。
那麼什麼時候我才有得睡?答不出這個問題那我怎能炒作下去?
為了堅定決定,我跪在祖先的神主牌前面燒元寶蠟燭香,
再用剪刀拮穿手發誓,以後絕不再炒作。
我知道沈迷下去,最終是會輸精光的。可是炒股又實在太過癮了。
不下毒咒是擺脫不了那誘惑的。
炒股票凶險,因為那是會令人上癮的。
那時我一天贏的錢往往比一年的工資還要多。
記得有一天,我賺了四萬多元。
晚上到彌敦道一間酒店的餐廳吃飯,出來的時候,
門口有一藍一紅兩部新的賓士房車,每部車的前座都坐了個稀世美女。
我問身邊的朋友,這種車要多少錢一部?
他說,約二萬二元吧。我愣住了,呆望那千嬌百媚的美女和賓士房車,
心中對自己說,我一天便可以賺到眼前的名車美女了。
想到這裡,我真的high到以為自己是神仙了。
這樣過癮的事情是不可能沒有危險的。這樣的世界更不可能長久。
我天生好勝,墮入股市這個英雄塚,從炒作賺蝕中high得實在過癮。
好在我及時領悟,拮手指發誓不再炒股,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那番領悟真是天公搭救我也。
馮景禧先生是叱吒風雲的金融大亨。
一天,畫家黃永玉老師問他:「錢財是什麼?」
馮先生答:
「錢財是手中抓住的風。順風時,呼風喚雨;逆風時,樹倒猢猻散;
那時才知道手中抓住的只是一陣輕風。」
每天在輸贏起落的風浪中折騰,而又知道最終會大大輸一鑊,甚至要走人;
哪怕給我贏到了全世界,我也絕對不會考慮在這樣的世界過活。
人不能選擇快樂,但卻可以選擇避免痛苦;
自討苦吃,活在痛苦中,那又何來快樂?
可是世間上卻偏偏有不少人為了眼前的快錢,而選擇痛苦。
要發展事業、過好的生活,便要先知道自己的弱點是什麼。
避開這些弱點,優點便自然在工作和生活的關節上呈現出來。
故此我以為做人不必總是去想自己的優點是什麼,只顧提防自己的弱點便好了。
做人、做事最基本,而也是最重要的原則是知道什麼是千萬做不得的。
事業是從無知中創造出來。
我們從無知中發現機會,領悟做人、做事的真諦。
面對無窮、無盡的無知世界我們又怎能不謙卑?
謙卑不一定帶來成功——那會像是騎著駱駝穿針孔上天堂那麼困難——
但知道自己如何渺小卻可以讓我們透過針孔看破大千世界的誘惑。
講義堂讓你幸福報 作者:黎智英 (壹傳媒創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