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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雅慧／採訪

潘燊昌，荷蘭國際集團亞太區大中華區主管、ING安泰人壽總裁，在不惑之年來台奮鬥，締造外商保險公司在台營業奇蹟。此次訪談，透露了童年的趣事以及奮鬥過程的點點滴滴。青澀少年時期的他也有過張愛玲的天才夢和愛因斯坦的科學細胞，最後卻成為了保險業界裡的風雲人物。

請分享你的童年生活趣事。

我的父母都是廣東人，家裡靠養魚和養蠶為生。當年爺爺到香港討生活，帶著我父親同行。父親先在銀號當學徒，之後就到電車公司上班，負責清點售票員繳回來的銅板。小時候我常到電車公司陪父親工作，回想起來很有意思。父親工作的部門常堆滿銅板，當時沒有數銅板的機器，我們先把錢倒進一個挖洞的木板上搖，然後再把算好的錢打包捆好，放在一個很大的房間裡，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全數存入銀行。父親一生都在數銅板，小時候我常幫父親忙，自然而然就習慣了與數字為伍的生活。另外，電車公司就在電車總站裡，電車軌道的下方是長長的坑道，我常跟一群小玩伴在坑道裡跑來跑去，玩官兵捉強盜，怎麼玩也玩不膩。

小時候我也很喜歡寫文章，夢想要成為作家。我常寫文章投稿到報社。某天，報社通知我去拿稿費，我興匆匆地跑去，卻只領到一包過期的花種子權充稿費。

你的特殊才藝是什麼？

小時候我家住在菜市場裡，除了賣菜之外，小吃攤也不少，整天像夜市一樣熱鬧。我家住在三樓，樓下有個小吃攤，我只要打開窗戶，就可以看到廚師正在炒菜、煮東西的情形，看久了也看出心得。小學的時候我就會做些炒麵、炒河粉之類的簡餐，煮菜煮飯也都難不倒我。以前沒有瓦斯爐的年代，煮飯得燒柴，火候不易控制，掌廚者既不能把飯燒焦，也不能熟中夾生，真懷念那種用柴火煮出來的飯。現在我偶爾還會偷空下廚，最喜歡做的一道菜是」冬菜蒸碎肉」：把牛肉剁成碎末，加入冬菜，拌點鹽巴和蒸肉粉，最後再加入一顆蛋同蒸，吃起來的口感有點類似漢堡排，是我的私房名菜。

請談談你的求學生涯？

學生時代，我的成績表現很兩極化。班上考最多一百分的是我，考最多零分的也是我。每當老師教新公式時，害羞的我聽不懂也不願意發問，所以常抱鴨蛋回家；等弄懂後，成績又會跳躍式地從零回到一百。當時學校有國語課，發音不準的我為了避免出醜，每次輪到我朗誦課文的那天，我就找各種理由請假不到校，所以直到畢業為止，我從來沒有在大家面前講過國語。

小學畢業後，我入學考試成績不錯，有很多學校可選，我糊裡糊塗地選了一間離家最遠的香港英皇中學，每天都得走很長一段路去上學。沿途的風景很美，空氣又好，從山上望下去是香港的海，心曠神怡，一點都不覺得辛苦，甚至覺得走這段路是一種享受。

中學畢業後，準備報考大學預科。當時全香港只有一所大學，競爭很激烈，大約每十個才有一個考上大學。當時理工科比較實用，畢業後就可以馬上投入職場，因此我放棄了喜愛的文科，一心一意朝成為化學家的路邁進。雖然我化學成績不好，沒能成為化學家，回想起來，大學那三年，是我人生中難得的寶貴假期，沒有什麼壓力和煩惱，一群年輕人離家遠遠的，做很多瘋狂的事，恣意揮霍青春。

你最難忘的快樂時光？

我最快樂的時光是剛進入保險公司的那段時期。那時我和初戀女友結婚，生活中處處充滿新鮮感，有個很明確的生涯目標，工作上又受到上司的器重……為了要成為香港第一位精算師，我把時間規畫得很清楚，下班後先睡覺，晚上九點鐘起來吃飯，然後就一直念書到半夜，隔天七點鐘又起床上班……周一到周五的時間表都一樣。周六不上班，就整天念書，周日是我跟太太的假期，放下書本去逛街、看電影。日子過得很窮但卻充實愉快。

請談談你如何走入保險業？

念大學時家境不夠富裕，我得靠打工和獎學金才能完成學業。畢業後第一件事當然就是拚命找工作。那時有兩個工作機會，一個是保險公司的練習生，一個是到政府機關服公職。當時我不知該選哪個好，於是母親幫我去香港最有名的黃大仙廟求籤。母親回來後告訴我，黃大仙要我去公家機關上班。儘管我內心存疑，但仍乖乖聽話。

在政府體系裡工作，日子過得平穩但無趣，每天重複著一樣的生活。這樣的日子過了將近兩年，我開始」不安於室」，打了通電話給先前的那間保險公司的主考官，接受了一千兩百元的起薪，一腳踏入了保險這個行業。當年我在政府機關的薪水是兩千一百元，保險公司的薪水等於是打了六折，但我甘之如飴，因為自己的生涯目標很清楚，頓時覺得人生再度充滿意義。

你為什麼要去做像」變裝」等驚人之舉？

這跟我大一的一場演出有關。當年香港大學的新生都要上台表演節目，之前我從來沒有上台表演過，不過我說服自己，扮了一個極醜的丑角，下台後，我驚訝地發現，原來自己是可以」硬著頭皮去幹」的」。後來，成為一位手下有上千名員工的主管，我發現要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去做某些改變，自己就要先做出改變。在安泰，我一心想建立起一個」不官僚、沒架子」的環境，這時，我精算師的頭腦就發揮了作用。我把害羞、丟臉的想法放在天平的一端，另一端放的是人心、管理，權衡之下，我知道」變裝」的效益實在太大了，這麼丟臉的事，總經理都願意做了，公司裡面就不再有」面子」或」架子」的問題，也沒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嘗試的。每年尾牙，大家最期待的，不是公司要送出什麼大獎，而是總裁今年有什麼新扮相。

請談談來台灣工作的心情？

一眨眼，來台已十七年了。當年我離開了工作十五年的 A I G 隻身來台，一句國語也不會講，但憑著衝勁和信心，我決定留在這裡打拚。台灣人講義氣、重感情的文化跟我很投緣。剛開始我都講英文或廣東國語，為能直接和員工溝通，我特地請了中文老師。當我以為自己中文程度夠了，就開始巡迴全台各營業處用國語演講。業務員可能有聽沒有懂，但仍然被我的誠意打動，願意坐在台下耐心聽。很幸運，我在台灣的朋友最多，事業也最成功，這裡是我的幸運地。

你為什麼喜歡保險業？

很少有工作可以像這行一樣，每天充滿新鮮感，面對不同的人、事、物和挑戰。一般人工作的目的通常是為了賺錢，但這個行業不同，我們工作的目的是為了幫助人，讓生活更有品質、更安心。這麼多年來，我的工作帶給我無窮的活力，我非常熱愛這個工作。

你小時候的志願為何？

中學畢業前，同學們在填寫志願時，大家都是想當科學家、工程師、國父等，唯獨我填的志願是」當爸爸」。全班同學都笑我，但我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當爸爸很不容易，因為先要有人願意跟你結婚，結婚之後還要生孩子，生孩子之後還要養孩子，仔細想來，當爸爸比當一個科學家還難。我有一群很要好的同學，我是這群人裡頭第三個結婚的，卻是第一個生孩子的。為了慶祝我終於實現了當爸爸的志願，他們送給我一面獎牌。今年八月，我大兒子結婚，他們全員到齊，又送我一面獎牌，慶賀我拿到第二個第一，他們告訴我，當我有孫子時，還要再送我一面獎牌。我很有信心，一定可以拿到三連冠。

你幸福嗎？

我覺得自己很幸福，能夠每天接觸不同的事情，也有不錯的學習頭腦。每天醒來，看到世界如常，看到今天比昨天好，就覺得自己是很幸福的。這個世界有很多東西可以學，很多東西可以看，我覺得每一個人都應當珍惜自己既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