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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抑武的宋太祖趙匡胤

崇文抑武的宋太祖趙匡胤

  結束五代戰亂、平定天下的大宋王朝,從一開始便埋下了衰亡的禍根。北方少數民族的軍事威脅和衝擊,迫使王朝內部日漸軟弱、退讓求和;「崇文抑武」的國策帶來文化藝術的空前繁榮與經濟飛速發展,卻造成國民性格中尚武精神的逐漸弱化,最終導致亡國... ...
  公元960年趙匡胤在陳橋驛發動兵變,黃袍加身,建立大宋王朝後,他先是平定了荊、湖,然後又攻滅了後蜀、南漢。南漢被滅之後,南方的割據勢力只剩下了南唐、吳越和偏處一隅的泉、漳。其中南唐是最強大的,但此時宋佔據了長江上中游和下游的江北地區,以及珠江下游地區,對南唐呈現出三面包圍的態勢,因此下一個目標就是南唐。
  南唐國主李煜也不是傻子,他採取了兩手準備:一面主動削去南唐國號,表示臣服,對趙匡胤像父親一樣地恭敬;一面暗中招兵買馬擴充實力,以防宋軍進攻。為了獲取南唐最新情報,趙匡胤一面積極拉攏吳越,對南唐形成夾擊之勢,一面派翰林學士盧多遜出使南唐,去摸摸情況。李煜盛情招待了間諜盧多遜,盧多遜在臨走時說:「朝廷要重修天下圖經,資料都齊全了,就是唯獨缺少江東諸州的,未免美中不足。」提出要這些州的資料。李煜這個書獃子,根本沒有「保密」的概念,感覺編撰圖經是好事,就讓手下人連夜抄寫了一份詳細的「江南十九州之形勢,屯戍遠近,戶口多寡」資料給了盧多遜,把自己的家底全盤送上。
  趙匡胤看了這些難得的寶貴資料,心裡暗暗發笑:「李煜這傢伙,不打你打誰?!」在採石磯附近的長江上,最近總是有一艘小船在遊蕩,船上一名白衣秀士拿著釣竿,悠閒地釣著小魚。這人名叫樊若水,在南唐屢次失意科場,便有了改換門庭的想法。他盯上了大宋,也看出了大宋和南唐必有一戰,南唐依仗的是什麼?長江!樊若水就把詳細的長江水文資料當了換取富貴的敲門磚,跑到趙匡胤面前獻了建浮橋渡江的計策。就是這個浮橋打得南唐出其不意,暈頭轉向。看來小人物照樣也能影響歷史。而且小人物也得罪不起。
  開寶七年(974)九月一切都準備好了,缺少的是開戰的一個借口。於是趙匡胤就開始找茬兒,遣使命李煜入朝,李煜害怕被扣留,就說自己有病,一再推脫。十月趙匡胤任命曹彬為西南都部署,率荊湖水軍順流而下,攻取池州以東長江南岸各要點。潘美為都監率步騎兵由和州與採石磯之間渡江,會合曹彬東下直攻金陵。另以吳越王錢淑為東南面招撫制置使,派丁德裕為先鋒,率吳越兵為偏師由東向西攻南唐,使南唐東西兩面受敵。
  宋軍自荊南東下,水陸並進,佔領了採石磯。十一月宋軍把巨艦、大船連接起來,搭起了浮橋,宋軍主力迅速跨過長江。開寶八年正月形成對金陵的包圍態勢。這時出現了戰爭史上的奇觀,金陵被圍數月,身為南唐後主的李煜竟然一點都不知道!直到五月李煜登城巡視,才看見城下駐紮著宋軍。但南唐的軍隊還是盡職盡責地戰鬥著,宋軍攻了半年多,依然沒有破城。戰局在九月下旬發生了轉變,吳越軍攻下潤州,南唐後主李煜惶恐了,派徐鉉去求和。
  徐鉉見到趙匡胤,一再申辯南唐「李煜無罪,陛下師出無名」,徐鉉的口才很好,把趙匡胤說得理屈詞窮,最後只好拿出少年時的無賴相,按著寶劍大聲說:「我的床邊能容忍別人呼呼大睡嗎?」開寶八年十月南唐大將朱令率十萬大軍順江東下援救金陵,在皖口被宋軍打敗,金陵的最後一線希望也破滅了。十一月宋軍攻破金陵城,李煜被迫投降,南唐滅亡。至此趙匡胤終於基本上統一了南方。
  與征伐南方同時進行的,還有另一條戰線上的戰爭。這就是趙匡胤削奪手下將領的兵權。趙匡胤登基後不久,和宰相趙普談論起五代時的動亂,趙普一語道破:「過去的動亂就是由於藩鎮太重,君弱臣強。若想改變這種狀況也並不太難,只要削奪其兵權,管制他們的谷錢,收了他們的精兵,天下自然就會安定了。」趙匡胤聯想到自己親身經歷的那次陳橋兵變的場面,想到擁立自己的那些將帥和弟兄,有的是禁軍的高級將領,掌握著全國最精銳的部隊,如慕容延釗、韓令坤、石守信等人;還有的自恃擁立有功,已經出現不服管制的跡象。於是趙匡胤下決心削奪他們的兵權。
  961年秋天的一個晚上,明月當空,趙匡胤準備了一席豐盛的晚宴,把石守信等幾個手握重兵的軍事將領請到一起,飲酒歡歌。酒過三巡,趙匡胤突然屏退左右,對石守信等人說:「諸位愛卿,如果沒有你們的幫助,我哪裡有今天?因此我對你們感恩不盡。不過這天子也並不是怎麼好做的,從登基到現在,我還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石守信等人忙問緣由,趙匡胤說:「這還不明白?我這個天子的位置,誰不想坐?」諸位將領大驚失色,慌忙問:「現在天下已定,誰還敢有異心?」趙匡胤說:「你們雖然沒有異心,怎奈你們部下有些貪圖富貴的人,如有一天他們也把黃袍加在你們身上,難道還容許你說不做嗎?」將領們聽罷,跪倒頓首說:「請陛下給指示一條生路!」趙匡胤說:「人生追求的不過是多積金錢,再替子孫們攢下些基業,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你們何不放棄兵權,選買些好的田宅,替子孫們置備下產業,多置些歌兒舞女,天天飲酒作樂,豈不快哉!我還同你們結成兒女親家,君臣和睦,上下相安,這不是很好嗎?」見趙匡胤交代得如此明白,次日石守信、高懷德、王審琦、張令鐸等都上疏稱病,求解兵權。趙匡胤一概允准他們出鎮地方為節度使。
  趙匡胤將自己的兩個女兒分別許配給石守信和王審琦的兒子,又讓其弟光義做了張令鐸的快婿。趙匡胤通過政治聯姻,讓這些高級將領消除了離心傾向,來共保富貴。趙匡胤是厚道的,歷史上從來沒有過開國皇帝和開國功臣之間以這麼完美的結局收場的。開寶二年(969)十月,趙匡胤再次設下酒宴,招待幾位掌握兵權的節度使,喝到興頭上時,趙匡胤感慨地說:「你們都是咱大宋的功臣啊,在馬背上征戰了大半輩子,都是德高望重,勞苦功高。可到了現在還辛辛苦苦在各地駐守,讓我心裡真是過意不去呀。」
  武行德、郭從義、白重贊等人,不斷表白自己戰功輝煌、經歷艱險,企圖打動趙匡胤,保住兵權。趙匡胤冷冷說了一句:「說的都是你們為前朝幹的事,現在說這些有意思嗎?」結果第二天,參加宴會的五位節度使都被解職,給了個吃糧不管事的虛職回家養老去了。另外那些節度使如向拱、袁彥等,都明白了趙匡胤的心意,主動自覺地趕快交出兵權了事。這樣在不動刀兵的情況下,趙匡胤把各路豪強的兵權、財權、司法權、行政權收了回來,加強了中央政府的權威,從此為害中原的藩鎮割據再也沒有出現過。
  與抑制驕兵悍將相呼應的是,趙匡胤將文人擺到了國家統治這個金字塔的頂尖。有宋一代,文士地位的顯赫尊崇是歷代都不曾有過的。黃袍加身後,趙匡胤很尊重文人,文人也很爭氣。平蜀之後,他曾因年號問題產生疑問,便去問自己的智囊趙普,誰知道趙普卻支支吾吾說不出來,最後還是學士陶轂、竇儀給出了答案,趙匡胤感慨地說了句:「宰相須用讀書人!」
  提倡讀書,重用文人,這裡既有「不能馬上治天下」的客觀需要,更重要的是以此來抑制武將權勢。因此歷宋一朝,高級官員都使用文人,就連專門掌管全國軍事的樞密院長官樞密副使都是由文官擔任的。除去南宋建炎,紹興年間岳飛、韓世忠、劉琦這幾個名將做到樞密副使,北宋在穩定以後,只有一個狄青當過樞密副使,這已是武將能做的最高官職了。像唐朝那樣出將入相的事,在宋朝是不可想像的。
  大宋的基層政權都是文人出身的官員,那時哪怕做個小小的縣令,皇上都要親自和他面談一次,這不僅是對官員的考察,對官員來說,榮寵的意味就更重了。綜觀宋代,文官地位不僅很高,而且生活待遇之好更是現代人不敢想像的。除了工資薪水,還有茶酒錢、職錢、給券(差旅費)、廚料乃至僕人的衣食等各種各樣的雜費,另外還有「職田」,依官階高下可得田四十頃至一二百頃不等。哪怕退休了也會給一個管理道教宮觀的名義,借此還能領取俸祿。總之宋代文官就算吃定朝廷了,是真正的「鐵飯碗」。
  相比較起來,文人在宋朝是最安全的,起碼是沒有生命之憂。有人說宋朝沒有文字獄,那是不確切的,最著名的就是蘇東坡的「烏台詩案」;黨爭也是有的,有新黨、舊黨等等,不一而足,但從來沒有人因此被殺。不殺文人是宋太祖趙匡胤留下的「祖宗家法」,北宋的每一位新君即位之前,都要在他留下的「誓碑」前發誓,其中的一條就是凡上奏章的士大夫絕對不殺,不管他寫的奏章多麼激烈也不能殺。文人即使犯了罪,通常都是被流放了事。享受到此等待遇的就有鼎鼎大名的蘇東坡。
  文人跨馬掄刀不行,種地不行,可他們會算計,搞經濟建設是強項,短短幾十年間,全國耕地擴大了將近一倍,農作物種類和產量也成倍增長,人口也有所增加。宋朝還是中國歷史上少數幾個不抑制商業的朝代之一,商業十分興旺繁榮,十萬戶以上的城市達四十多個。在文學方面,唐宋八大家中宋就佔了六位,宋詞和唐詩成為中國文學史上比肩而立的兩座高峰,《新唐書》、《資治通鑒》對史學和文學的影響力至今不衰。宋代的造船、礦冶、紡織、染色、造紙、制瓷業在生產規模和技術上,比唐代要大得多和高超得多。四大發明中的指南針、印刷術和火藥三樣,開發和應用主要是在這個階段。
  宋朝的官多,待遇豐厚,責任卻很小,只要不出大錯,會通過政績考核「磨勘」,一路綠燈地上升,真是文人的理想時代。可惜,這樣的制度雖然保證了大宋沒有短命夭折,卻造就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因循守舊、重文輕武、喪失血性的官場習氣。濫觴於宋太祖,又經宋太宗放大強化的這種官制,最後葬送了繁榮一時的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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