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史上傑出的西域雙星
說起遠嫁異域的和親公主,漢代的王昭君和唐代的文成公主可謂家喻戶曉,歷史上的文人、藝術家對她們的歷史功績都極盡渲染,從而成為中國普通老百姓十分熟悉的舞臺形象。而細君公主劉細君和解憂公主出塞和親的故事,就鮮為人知。漢代是一個英雄與美人,鐵血與柔情倍出的時代,解憂和馮嫽可謂中國古代史上傑出女性的西域雙星。
細君公主是絲綢之路上第一個遠嫁西域的公主。她先後嫁給爺孫兩輩烏孫王,語言不通,胡俗難耐,思鄉不已,劉細君的一曲《黃鵠歌》唱的連漢武帝都「聞而憐之」,因隔年遣使厚贈慰問。後人創作的漢曲大都以細君公主的琵琶曲為哀怨基調,可謂和親公主的千古絕唱。作為漢朝與烏孫的第一個友好使者,細君公主積極聯絡烏孫上層貴族,使烏孫與漢朝建立鞏固的軍事聯盟,初步實現聯合烏孫,遏制匈奴的戰略目標。細君公主在烏孫只生活五年便去世。細君公主去世後,公元前102年漢朝又把第三代楚王劉戊的孫女解憂公主嫁給烏孫王軍須靡。
解憂公主從十八九歲和親出嫁到烏孫,先後嫁給三個烏孫王,生有四子兩女,長子元貴靡為烏孫大昆彌,次子萬年做莎車王,三子大樂為烏孫左大將,長女弟史嫁給龜茲王,小女素光嫁給烏孫翮侯。她把自己的青春和一生的心血都貢獻給烏孫和漢族人民的友好事業。直到七十餘歲才回到京都長安,居住在上林苑中的蒲陶宮,朝見禮儀與皇親公主待遇相等,只是一種過得去的獎賞。兩年後(前49年)解憂公主和漢宣帝同年歸天,溘然長逝。十六年後才有王昭君出塞和親的盛事。
解憂公主去世四十八年後,即漢哀帝時期的公元前一年,烏孫國大昆彌伊秩靡和匈奴單于烏珠留若鞮一併入朝,伊秩靡是解憂公主三兒子大樂將軍的孫子,烏珠留若鞮是呼韓邪單于的兒子囊知牙斯。漢朝以此為榮,將解憂公主的後裔以及王昭君的後裔們一併安置在上林苑蒲陶宮,可謂漢代和親史上的一件盛事。
解憂公主在烏孫生活半個多世紀,她在西域的活躍年代正是西漢政府統一西域的時期,她以卓越的政治才能活躍在西域的政治舞臺上,積極配合漢朝,遏制匈奴,為加強、鞏固漢室與烏孫的關係作出貢獻。這對實現西域各族與漢族的聯合,對民族團結,祖國統一,對絲綢之路的暢通,都起到重大的作用。
解憂公主與烏孫王翁歸靡的結合時期是烏孫最為強盛的時期,解憂公主的時代,漢文化以及先進生產技術在烏孫及西域的傳播是全方位的。在解憂公主與烏孫名王翁歸靡執政時期,她積極協助翁歸靡處理政治、經濟、軍事等事務,使烏孫走上國富民強的康莊大道。漢朝的西北邊疆安然無事,與西域各國的交往日益頻繁密切,絲綢之路繁榮鼎盛,漢朝的威儀和影響進一步遠播天山南北,西域諸國都爭相與漢交好。
漢昭帝末年到漢宣帝初年的三四年間,匈奴聯合車師向烏孫大舉進攻,長驅直入烏孫腹地,先後吞併烏孫東部大片國土,威逼烏孫交出解憂公主,斷絕和漢朝來往,方肯罷兵。王廷內部人心惶惶,有人主戰,有人主降。大軍壓境謠言四起的情勢下,解憂公主臨危不懼,憑著堅定的信念和政治膽識,說服翁歸靡堅決維護烏漢聯盟,抗擊匈奴。
先由解憂公主上書,奏明烏孫國的危難情勢,向漢朝請求支援。真是無奈的很啊!從漢昭帝病危到駕崩,救援烏孫的奏議拖又拖,出兵之事乾打雷不下雨,漢朝的大臣們為立誰為國君都愁的要死,忙得要命,哪還顧得上解救遠在西域的烏孫國的危難呢?漢宣帝即位後,翁歸靡與解憂公主再次聯名上書漢朝,請求漢廷聯合夾擊匈奴,並表示烏孫「願發國半精兵,自給人馬五千騎,盡力擊匈奴。」又因宣帝初即位,百事待舉,無暇顧及。在這內憂外患的三四年中,解憂公主費盡心力,團結烏孫貴族,調動一切積極力量,奮力抗擊匈奴的侵略的顛覆,使匈奴大軍始終不能進入伊犁河谷,從而穩定民心。
直到漢宣帝即位三年後,才決定出兵救援烏孫。公元前71年春,漢、烏聯軍20萬,東西夾擊匈奴。烏孫王翁歸靡親率五萬精兵,千里奔襲,直搗匈奴右谷蠡王的王廷,俘獲匈奴單于的叔叔、嫂嫂、公主、名王、騎將以下官兵三萬九千人,奪得馬、牛、驢、騾、駱駝、羊等牲畜70餘萬頭,大獲全勝。此後三年中,烏孫、丁零、烏桓從東、西、北三個方向不斷出擊匈奴,使匈奴大傷元氣,從此一蹶不振。
公元前71年這一場烏、漢聯合對匈奴的反侵略的戰爭,不僅徹底解除烏孫來自匈奴的威脅,還大大加快漢朝統一西域的步伐。神爵二年(前60年),漢王朝正式派出統管西域地區軍政事務的西域都護。這標誌著西域地區,包括烏孫所居的巴爾喀什湖以東以南廣大地區,至此正式列入漢朝版圖。長期威脅漢政權的匈奴勢力在漢與烏孫等西域諸國的共同打擊下日漸衰落。公元前52年,呼韓邪單于歸漢,實現匈漢和解。
法國現代著名歷史學家魯保羅教授在他的名著《西域的歷史和文化》一書中說:「漢朝對該地區[指西域]的真正佔領應斷代為公元前70–前60年之間,而且於100年左右之後又重新開始。」由此更值得我們反思解憂公主對西域歷史的巨大貢獻。解憂公主在烏孫國的地位如日中天,被烏孫國人譽為「烏孫國母」,史書中也稱「烏孫公主」。
解憂公主和她的子女以及隨從們為漢王朝統一西域、締造多民族的統一國家,起到積極的作用。對於漢朝在西域都護府的建立和西域三十六國正式成為中國的一部分,都是功不可沒的。近年才有史學家論證,細君公主和解憂公主是西域民族史、新疆歷史上產生深遠影響的十大人物;解憂公主和馮嫽的美德和貢獻足以與張騫、班超、玄奘、林則徐並駕齊驅、彪炳千秋。由此可見解憂公主的歷史貢獻遠勝王昭君。
解憂公主的侍女馮嫽是個多才多藝、精明幹練的女子,她不僅通曉歷史,而且善於處理各種事務。她不僅是解憂公主相伴一生的金蘭姐妹,而且是解憂公主從政烏孫的得力助手,具有政治顧問的特殊角色。她作為解憂公主的全權代表,持漢節、行賞賜,遍訪天山南北城墎諸國,以她自身的犧牲精神和文化修養,廣泛聯繫諸國,幫助他們調停糾紛,平息干戈,大力發展經濟協作,使漢朝的治國方略、先進技術和文化觀念無形中浸潤於西域大地。她的外交活動深受西域各國臣民的愛戴,城郭諸國都尊稱她為「馮夫人」。她的出訪,對於增進城郭諸國對漢朝的解,促進西域都護府的建立都起到良好地推動作用。
宣帝甘露三年(前51年),因解憂公主年老,思歸故土,加上長子元貴靡和幼子鴟靡都死於流行病災,解憂公主上書漢宣帝請求回漢,以求落葉歸根,漢宣帝悲憫解憂一生的苦難和突出貢獻,因予準奏。馮嫽隨同她一起返回都城長安。解憂公主歸漢後,烏孫大昆彌元貴靡的兒子星靡代行大昆彌事,由於星靡性情怯弱,國內又不穩定。匈奴郅支單于向西域擴張,對烏孫形成巨大壓力。
馮嫽為此上書皇帝,請求再次出使烏孫。漢元帝初年,年逾古稀的馮嫽,為鞏固漢與烏孫的聯盟,又一次以漢朝使節的身份,不辭辛苦,踏上萬里西行的征程。前往烏孫輔佐星靡治國,直到老死在烏孫。馮嫽作為一個女子,幾次被朝廷任命為正式使節,出使異邦,這種情況在幾千年的封建社會中是絕無僅有的。
《漢書》雖然未能為馮嫽單獨開篇立傳,但從《西域傳》中有關她的描寫來看也足以透視出她在西域的作為。據《漢書》史料推斷馮嫽公元前60年之後,極有可能在西域都護府任職。公元前54~前53年左右,在烏孫內亂期間,馮嫽受西域都護鄭吉委派,出面調解烏孫王位之爭的激烈對峙,在鄭吉舉薦下,受到漢宣帝接見並以欽差大臣的特殊身份前往烏孫冊立大小昆彌,平息烏孫內亂。史稱「馮嫽定局」。西漢時期漢廷共派出十八任西域都護,從他們的政績和功業來論,也只有鄭吉和段會宗可同馮嫽相媲美。她為加強漢族與西域少數民族的團結,可以說貢獻畢生精力,在民族團結史上,寫下光輝的一頁。她是我國歷史上第一位女外交家,也是一位傑出的漢文化的女使者。白壽彝總主編的《中國通史》第四卷 中古時代·秦漢時期第四節有馮嫽專節介紹。
解憂公主的長女弟史在解憂公主的支持下,嫁給龜茲國王絳賓,使龜茲與漢朝的關係更加密切。公元前65年,絳賓王攜夫人弟史帶著許多龜茲樂器一起去長安朝賀,漢宣帝封弟史為漢家公主,這完全是漢天於對解憂和弟史的偏愛。漢宣帝留他們在長安住一年。回國時還賜給公主車騎旗鼓,並贈給一個數十人的歌舞團。
據《漢書。烏孫傳》記載解憂公主的孫子星靡、重孫雌粟靡、曾孫伊秩靡相繼為烏孫大昆彌。解憂公主的後代都秉承解憂公主的教導,始終維護漢朝和烏孫的親情關係。解憂公主的重孫烏孫大昆彌雌粟靡在位時期(前33~前16)烏孫的強盛恢復到翁歸靡時期的興盛局面。另據史料記載自絳賓王娶解憂公主的長女弟史以後,龜茲國與漢朝親密無間,長達一個多世紀。公元16年西漢派往西域的五威將軍王駿率領莎車、龜茲等國兵七千餘人前往焉耆平叛失利。
西域最後一任都護李崇在漢朝五威將軍王駿等官兵被殺後,仍以龜茲國為根據地堅守。直到王莽死後才隱匿起來。據《後漢書。西域傳》記載直到公元41年,莎車王賢到洛陽朝貢,請求東漢政府在向西域派遣都護。光武帝劉秀因為全國剛統一不久,無力顧及西域,沒有答應。隨後莎車王賢對此忌恨,自封單于,多次進攻龜茲國。公元45年,車師前部、鄯善、焉耆、龜茲等國都派遣王子到洛陽朝貢,請求漢廷派遣西域都護,保護西域各國。劉秀拒絕。西域各國無所依靠,此後才被匈奴所征服。可見龜茲國與漢朝的友好關係保持110年之多。
烏孫與中原王朝的友好關係保持更為久遠。直到公元四世紀末的南北朝時期,柔然的勢力發展到西域,實際控制車師、焉耆、龜茲、姑墨等國,烏孫才在柔然的擠壓下南遷蔥嶺一帶。北魏興起後,烏孫與北魏保持友好關係,並且為北魏恢復對西域諸國的管轄及中亞粟特等國的友好關係做出很大貢獻。在烏孫與中原王朝長達五百年之久的友好關係中,解憂公主及其後代對烏孫的深遠影響是源遠流長的。由此不難看出解憂公主對西域的影響是很大的。
作為和親公主,解憂公主是中國古代歷史上最為成功、貢獻最大的一個和親公主。解憂公主的影響範圍和歷史作用是王昭君、文成公主等和親公主都無法相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