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逃不了了
我蜷縮在一間木屋里。黑暗像女人抱嬰兒似的把我裹的嚴實。
屋外,依然有月。月光穿過窗口傾瀉在我面上,勾勒出干枯\的臉,像蒙了鐵面具一般的臉。
我忽然覺得自己想哭,卻不知為什么\笑的喉嚨作痛。
以前,我曾炫耀自己的命好。現在,我似乎洞徹了:命運其實很陰險,它開始給你一個巢,最后,連樹都給把了去……可,這怨得了命運嗎?
人是奇怪的動物。雖然受到傷痛,卻喜歡回味舔舐傷口,好象能從過程中得到安慰。我也一樣────
我絕對算上一個成功\人士:有了事業,娶了嬌妻,買了跑車,最后,情人也弄到手,可以說是樣樣具全了。
可是,我卻越發覺得自己很累。以前,我曾竊喜自己擁有兩個愛自己的女人﹔
但,現在我終于明白倒是自己虧了:整日偷東西怕狗咬,象一個演話劇的小丑在兩個女人間來回竄。我很累!
我只有放棄一個了,當然是情人了。盡管她無名分地整整跟了我八年,我知道她愛我快瘋了。
但是,我絕對不能為了她拋棄我擁有的一切。
情人永遠是情人,只能算是無聊生活的調味品,卻不能主宰我的一切。
一天夜里,我選擇合適的時候對她說:“我好累啊,不想耽誤了你一生。分了吧,我已經決定了。
”我原料想她像五雷轟頂似的,暈倒在地。誰知,她怔了一下,異常冷靜地盯著我說:“明天夜里,雨亭,最后一面,好嗎?”我還怎么\說呢?我已深深傷害了她。這可憐的女人竟這樣,是堅強,還是脆弱?
夜,雨亭。我倆相對站著,誰也沒有說話。空氣几乎凝固了。半晌,她看著我說:“能再吻我一次嗎?”我楞了一下,走過去緩緩向她嘴唇吻去。就在一剎那,她猛然咬我一口,我卒不提防嘴唇被咬出血來。
接著,她竟把血舔舐著咽了下去。我立刻有一種受欺騙的感覺,對她狠狠地說:“我算看透了,你這瘋女人……”說完,我扭頭便走。身后響起她尖銳的聲音:“你再也逃不了了,一生一世……”我突然渾身打了個寒戰。真的嗎?一生一世,永遠逃不了的結……
第二天,就傳來她死的消息:她是跳水自殺的。據說,她身上有許\多刀痕,由于肚子被水漲的象球看不清楚。警察以為是他殺,折騰了半天,在她屋里找到一份遺書才斷定是自殺。遺書上卻只有五個字:一定要土葬。
我只覺得腦子嗡嗡響,眼前一切都在下墜。這火一樣烈的女人啊!為了我這樣的男人去死值得嗎?我突然感到自己很卑鄙、下賤:為了自己的快活,竟毀了一個女人的一生!我木立良久,又有一股寒氣在心間撩起:一生一世,永遠逃不了的……
她被草草安葬了。她父母哭的几乎昏死過去。墳墓的不遠處,還有一個偷窺的我,淚\順著面旁簌簌落下……
不久,我心傷漸平,回到了自己的生活圈子里。我逐漸覺悟家庭的重要。兒子的笑聲環繞身邊,妻子的細語細縈耳畔……我還想什么\?我發現自己最愛的女人仍然的妻子。無知的放任是自己在世俗中虛偽的追求。可我卻害了兩個女人。
我淡忘了往事,沉澱在莫大的幸福之中。事業依然蒸蒸日上。有時,我甚至懷疑命運為何這樣偏愛自己?
一天下午,我親自帶領下屬去義務獻血。我抽完血后,醫生驚訝地看著我,又看看血樣。我覺得一定出現什么\問題。忙問道:“怎么\了。”醫生支吾著說:“李先生今天是不是喝了許\多水,血漿很稀……”“我今天一點水也沒有喝。”我說道。醫生說:“你要注意營養啊!”我沒有再問,但心里感到出奇的難受。最后,我還是回家了。
從此,我成了營養實驗品。妻子只要聽說什么\有營養必定會送到我嘴邊。我嘲笑她有點神經質,她倒不在乎,只是使勁我嘴里塞。可是,我自己感到身子每況愈下。但,免得她擔心,我沒有說。
終于,一天夜里,我看見了她──我死去的情人,盡管十分模糊,我卻辯的出。她一直在對我笑,嘴角好象還挂著我的血。我不知道這是現實還是夢,我的心隱隱作痛: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她一定回來找我了,為了那一個一生一世的誓言……
我什么\也不和妻子說,我愧\對她!伴隨著妻子的補品,我日漸消瘦。我總感到十分疲倦,有時不知不覺竟睡著了。而且,我每夜都能看見她,她的身子漸漸清晰……
一天上午,我趁妻子出去,懷著好奇用刀子划破皮膚。一看,我差點倒了下去:那枯\黃色的東西正從皮膚里慢慢流出……我想嘔吐,卻吐不出﹔用手一摸,一臉冷汗!我知道,自己快死了,快被情人套走了……我不想讓妻兒看到我這個樣子,便想出走。我給公司打了電話,交代任務﹔然后托他們轉告妻子,我出去考察得一個月。這個謊話編的很拙劣,我顧不得了。
我收拾好衣服,准備離家。不覺得淚\已滑腮,我才知道家原來對我是多么\重要。我知道,一旦踏出這個門,也許\永遠不會再踏進……可我必須得走!
在一個小鎮,我租了間靠水的木屋。我准備在此了卻殘生。我焦急地等待死亡的到來,不,她的到來────
夜,依然黑的俊俏。我再也耐不住這非人的折磨,准備明天上街買安眠藥選擇自由死亡。
我躺在床上竟睡著了。夢里仍有她的笑……
第二天,我蹣跚\地走到鎮上。徜徉間,卻走到一個算命的攤前。那算命的老女人瞥見了我,差點跳起來。她說我活不到明天。我微笑著點了頭,沒有作答。她又道,你是中了邪術,只要來得急還有救。
我一聽,慌忙跪倒再她面前。她連忙扶起我說:“你肯定有孽情,那痴情的女人做鬼也不放你……你看,你的血都快變成水了,這都是她吸去了……她一定是淹死鬼是嗎?”我驚奇地問:“你怎么\知道?”她說:“這很簡單,只有淹死鬼腹中才有水和你的血教換。但,她臨死前,腹上還必須刻上咒你的符方有效。”
我的心猛一緊:阿亭身上刻的東西是咒我的符!她是准備好一切才死的,只為了我。值得嗎?阿亭!你得到我又怎樣呢?老女人的話打斷我的沉思:“你快回去准備些茶葉、黍粒和桐油到我這來,我和你一起去墓地。快些!”
准備好一切,我和老巫婆來到阿亭的墓地。四周竟是荒草、敗葉,一片寂然。我的淚\又流了下來:阿亭,你后悔嗎,寂寞嗎?老巫婆用火紙包著茶葉、黍粒然后用桐油浸過,點著。煙,裊裊而起,巫婆口里嘟嚕著,又用桃枝沾水將其熄滅。最后,她猛地將桃水洒在墓上叫道:“人鬼殊途,塵緣已盡,你就死了心去了吧!”巫婆笑著對我說:“行了,我把你的血給討回了,七天后,你就能恢復了……”我感激地說不出話了。
我們走時,忽然來了一陣旋風把灰屑吹了個干淨。巫婆嘆了口氣說:“這女子烈的很啊!舍不得走!”我的心不禁發痛:阿亭,你就走了吧,我們的緣真的盡了……
我又回到木屋。不過,我舒服了許\多,想著能夠回家見妻兒,止不住一陣激動。我一定要拿出最好的形象讓妻子看。我逼著自己拼命地吃,拼命地喝。我覺得全身又恢復了生命的活力。
再也抑制不了內心的喜悅,我准備回家。臨走前,我梳好頭發,扎好領帶……
到了家,已經是夜晚,家里出奇地靜。我看見兒子在低著頭做作業。我喊了一聲:“小剛,爸爸回來了。”他抬頭望了我眼,嘻嘻地沖我笑,又低下頭寫。我挺納悶:這孩子,以前活潑的象猴子,現在怎么\這樣愛學習,是不是把腦子學懵了?這時,妻子下樓看見了我也是笑,笑的很怪異。
她走到我跟前冷森森地說了一句我十分熟悉的話:
你永遠也逃不了,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