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權監安德海之死
清同治八年(1869),山東巡撫丁寶楨利用慈禧太后與慈安太后、同治皇帝的複雜關係,力斬以「欽差」身份出宮南下、遊玩斂財的權監安德海,這一次舉動震驚朝野。
有鑒於明朝太監專權禍國的歷史教訓,清朝對內廷太監的管理異常嚴格。開國之初,順治帝就於順治十年(1653)頒佈上諭,對太監管理做出規定:一、非經差遣,不許擅出皇城;二、職司之外,不許干涉一事;三、不許招引外人;四、不許交接外官;五、不許使弟侄親戚暗相交接;六、不許假弟侄名色置買田產,從而把持官府,擾害民眾。兩年後,順治帝又命工部將嚴禁太監干政的上諭鑄成鐵牌立於宮內交泰殿門前,以示警戒。這道上諭成為此後清朝皇室的祖宗家法,但凡有太監觸犯,多會被處以極刑。乾隆時期編纂的《欽定宮中現行則例》還規定:「太監級不過四品,非奉差遣,不許擅自出皇城,違者殺無赦。」安德海當時只是六品藍翎太監,仗著慈禧的寵愛,在未知會任何官方衙門的情況下,違反祖制、擅出宮禁,最終招致殺身之禍。
安德海祖籍直隸(今河北)青縣,10歲入宮,充內廷太監,因辦事機敏,善於察言觀色,深得慈禧太后歡心,成為慈禧太后身邊的大紅人。之後,安德海恃寵而驕,雖然只是六品的藍翎太監,卻連小皇帝載淳(同治帝)、恭親王奕訢等朝中大臣亦不放在眼裏。安德海還經常搬弄是非,挑撥同治和慈禧太后的母子關係,使得同治常被慈禧太后訓斥。他目無皇帝,越權胡為,已經到了令同治帝忍無可忍的地步。
同治八年(1869),久在宮闈的安德海想出宮遊玩並藉機斂財,遂藉口預備同治帝大婚典禮,再三請求慈禧太后派他到江南置辦龍袍、預備宮中婚禮所用之物,獲得慈禧太后許可。有了太后的支持,安德海置清朝不許太監擅出宮禁的祖制於不顧,帶領一班隨從,前呼後擁地出京了。安德海率兩隻太平樓船沿京杭大運河順流南下,樓船上懸著兩面大旗,寫著「奉旨欽差,採辦龍袍」八個大字。大旗上又有一面小旗,中繪一個太陽,內有一隻三足烏(古代神話傳說中的神鳥),這無異於公然宣告:為慈禧太后辦差。樓船的兩旁插有若干龍鳳旗幟,隨風飄揚;樓船上儀衛煊赫,且有女樂成隊,品竹調絲,所經之處,兩岸觀者如堵。安德海以欽差大臣身份出現,沿途一些趨炎附勢的地方官不但不敢告發,還爭先恐後地逢迎巴結,使得他更加忘乎所以、為所欲為。
同年七月二十日(中國農曆,下文時間均為農曆),樓船進入山東德州境內。次日,安德海竟在船上為自己做壽,帶領眾人向所帶龍衣羅拜,一時間轟動德州城。安德海號稱欽差,卻並未攜帶任何公文,一路又過於張揚,德州知州趙新聞訊對此頗感費解,既是欽差過境卻為何未接到「明降諭旨?並部文傳知(按例清朝派遣大臣出京,軍機處外發公文,沿途地方官員按禮迎送)?僕役下船購買物品也未出示「傳牌勘合」(清朝奉命出京兵員由兵部簽發身份證件,途經各地,不需花錢買東西,可憑證取得地方官府供應的物資)。為謹慎起見,趙新立即將此事上報山東巡撫丁寶楨。
丁寶楨早就對安德海的仗勢驕橫非常憤慨,接報後立擬密折,以400里奏摺火速上呈兩宮皇太后和同治皇帝,在密折中痛陳安德海種種震駭地方的不法行徑,並申訴了自己職守地方,不得不截拿審辦,以昭慎重的理由。 丁寶楨還命東昌府知府與濟寧州知州等沿途府州縣將安德海等一體截拿在案,解省由其親審。八月二日,安德海在山東泰安縣被知縣何毓福抓獲,與其隨從三人被押往濟南,由丁寶楨親自審訊。八月六日,丁寶楨接到由軍機處寄發的密諭:「該太監擅離遠出,並有種種不法情事,若不從嚴懲辦,何以肅宮禁而儆傚尤。著(著)丁寶楨迅速派委幹員於所屬地方將六品藍翎安姓太監嚴密查拿,令隨從人等指證確實,毋庸審訊即行就地正法,不准任其狡飾。如該太監聞風折回直境,即著(著)曾國藩飭屬一體嚴拿正法。倘有疏縱,惟該督撫是問,其隨從人等有跡近匪類者,並著(著)嚴拿分別懲辦,毋庸再行請旨。」八月七日,丁寶楨親自查驗確實後,遵旨將安德海就地正法於濟南,此日距安德海被抓不過5天。
以身試法固然是安德海落得身首異處下場的最直接原因,但政治鬥爭恐怕才是其喪命的根源。同治時,兩宮皇太后一直貌合神離。同治帝雖為慈禧親生,卻與慈安的關係更密切,慈禧對此深為不滿。同時,隨著慈禧羽翼漸豐,她開始不能容忍任何人分享權力,慈安太后越來越成為她權力道路上的絆腳石。慈安雖懦弱,但也在意她中宮皇后的尊嚴和地位。安德海私出宮牆,慈安果斷地站在同治、奕訢的一邊,力主處決安德海,給慈禧以一定的震懾和打擊。另外,安德海得寵於慈禧太后後,目中無人,甚至對同治都十分傲慢,時時事事掣肘,以致後者必欲除之而後快。接到丁寶楨的密折後,同治帝立即表示:「此曹如此,該殺之至!」同時,藉口母后養病,不宜打擾,未將奏摺呈遞慈禧太后閱視,只與慈安、奕訢緊急密商,得到他們的堅決支持。此後,同治帝迅速密諭丁寶楨:「毋庸審訊即行就地正法。」
此外,也有慈禧借刀殺人的說法。慈禧太后與同治帝關係緊張,她對這種隔膜的母子關係一生都耿耿於懷,而安德海則對此難辭其咎。隨著安德海在宮中的勢力越來越大,在朝廷中樹敵太多,對慈禧也造成壓力。為避免安德海對自己形成更大威脅,慈禧逐步產生除掉他的想法。因此,當安德海要求出宮時,慈禧太后明知不妥,也未加以阻攔。當丁寶楨奏摺呈上時,慈禧太后藉口生病,將此事交給同治帝和慈安處理,使安德海淪為宮廷政治鬥爭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