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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鞅為強秦奠基為自己掘墓

商鞅為強秦奠基為自己掘墓

  公元前361年,商鞅入秦。這是一個僅僅29歲的年輕人。然而發佈「求賢令」的秦孝公比他還年輕,22歲,剛剛登基為王。此時,七國爭雄,秦國只能算二流國家。但23年後,當秦孝公和商鞅去世時,秦國已一躍成為超級大國。這對君臣的相遇,開啟了轟轟烈烈的變法時代。如果沒有他們,140年後中國歷史上的第一次統一也許難以實現。
  商鞅是衛國公族的後裔。他所置身的戰國時代,是一個飽學之士周遊列國、到處兜售自己的時代,他們不需要祖國,朝思暮想的都是知遇之恩。商鞅也不例外。他從小研讀刑名之學,摸索出一套變法理論。儘管對法律、軍事的研究已超出前輩吳起、李悝,但他的這套辦法,在本國毫無兜售希望。
  第一個機會來自魏國。魏國國相公叔痤,對商鞅的奇謀十分欣賞。不知道是商鞅的不幸,還是魏國的不幸,就在公叔痤決定向魏惠王推薦商鞅時,公叔痤已被病魔奪走了大半條命。他只能竭盡餘力,告訴前來探病的魏惠王:「我死之後,希望您能以舉國之事,聽候商鞅的調遣。」魏惠王估計被公叔痤這句話嚇到了:商鞅他才20出頭,乳臭未乾!當然,他尊敬老臣,沒有當面說國相老糊塗。公叔痤非但沒有老糊塗,反而薑是老的辣。他看懂了魏惠王的表情,無奈,狠了狠心說:「既然您不用商鞅,那一定要殺了商鞅。」人才如戰略物資,自己不用也不能資敵。
  等魏惠王走後,公叔痤越想越不是滋味,一個青年才俊將因自己而死?不知是不是人之將死,其心也善,他派人叫來了商鞅,告訴他事情的經過:「你趕快逃走吧。」公叔痤的急切溢於言表。看來,他一生最後的努力就是保全商鞅的性命了。然而,面對一個垂垂老者,商鞅的表現告訴大家,姜不一定老的辣:「國王既然不能聽您的話而信任臣下,又怎麼會聽您的話殺臣下呢?」果然,魏惠王沒有殺商鞅。既然公叔痤死了,商鞅在魏國的前景也就等於零。下一步去哪裡?他把戰國七雄一字兒排開,思索哪個國家會成為自己的買家。
  恰在此時,秦孝公的「求賢令」發佈了。商鞅的目光越過了函谷關,他決定入秦。商鞅見到秦孝公,是寵臣景監引薦的。第一次見面,商鞅還弄不清秦孝公的想法。他試探性地從三皇五帝講起,還沒說完,秦孝公已經打起了瞌睡。事後,秦孝公怒斥景監:「你推薦的什麼朋友,就知道誇誇其談。」見到秦孝公的這個反應,商鞅反而高興了:「原來秦公的志向不在帝道。」第二次見面,他又從王道仁義講起,秦孝公的興致比前一次好點了,但還是覺得不著邊際,哈欠連天。商鞅更高興了:「秦公志不在王道。」於是,第三次見面,商鞅劈頭就問:「當今天下四分五裂,您難道不想開疆拓土,成就霸業麼?」
  秦孝公立刻精神了,他要的就是霸道!聽著聽著,他不由自主地向商鞅靠攏。最後,秦孝公不再矜持,激動地握住商鞅的手:「請先生教我。」說服了秦孝公,商鞅的強國大計只是銷售了一大半。秦國的重臣還對變法有所保留,甘龍、杜摯等人,就對商鞅的一套毫不買賬:「商鞅來自外國,他根本不瞭解秦國的實際情況,國君不過是被他的花言巧語迷惑而已。」聰明的秦孝公並不急於表態,他要看看商鞅如何應付。如果你的變法政策連大臣都說服不了,還如何推行全國?商鞅站了出來,和群臣展開了一場著名的「答辯會」。甘龍說,要效仿先聖。商鞅就歷數那些成敗君主,凡是有作為的必有所創造,有所超越,陳陳相因導致衰亡,順應時勢才能大展宏圖。一番滔滔雄辯,把對方駁斥得啞口無言。
  說服了大臣,商鞅的變法政策還只在朝廷站穩了腳跟。但是,老百姓會相信你的新政策嗎?商鞅想到了一個辦法。一天,商鞅親自來到國都的南門,令人豎起一根三丈高的木頭,百姓不知所以,紛紛前來圍觀。商鞅宣佈,能把這個木頭扛到北門,即賞十金。「這可是重賞啊!」人群中一陣驚叫,卻沒有人相信這是真的。商鞅果斷地把賞金提高到五十金。終於,有個年輕人出來試試運氣了,他輕鬆地把木頭搬到北門。眾目睽睽之下,商鞅當場付款。舉國轟動,商鞅是信守承諾的!
  公元前356年,商鞅在秦國開始了徹底而系統的改革。土地制度變化了,開阡陌,除井田;治安管理加強了,什伍連坐,互相監督;貴族特權取消了,獎勵農耕,生產的糧食多也可以立功,優秀的農民可以揚眉吐氣;爵位等級秩序建立了,不分平民貴族,以戰功授獎,只要立功多,就可以富甲一方。秦國的軍隊從此變成虎狼之師。既然殺敵取勝可以帶來財富和地位,何樂而不為呢?
  十幾年裡,秦民大悅,道不拾遺;山無盜賊,家給人足;民勇於公戰,怯於私鬥,鄉邑大治。公元前350年,在商鞅的主持下,秦國遷都咸陽,以郡縣制劃分行政區域。接著,秦國奪取魏國河西之地,迫使魏國遷都大梁。甚至,那個名義上的皇帝周天子,也要如同諸侯一樣向秦國祝賀。普天之下,秦國之外,已無強國。秦孝公兌現了他在「求賢令」中的諾言:「與之分土」。商鞅被封為大良造,因戰功封於商十五邑,號商君。巨大的榮譽與權力傾覆朝野,商鞅達到了人生的巔峰。
  但是,秦國的強大並不符合所有秦國人的利益,首當其衝的是舊貴族。在特權被取消之後,他們變成了商鞅的死敵。早在變法之初,太子就指責過商鞅:「新法嚴峻。」按照商鞅的政策,敢說新法的壞話,這還了得?罰不了太子,也要罰教導太子的兩位師傅公子虔被割了鼻子,公孫賈臉上被刺了字。法律的權威雖然得以保障,但未來的國君卻得罪了。有人勸商鞅急流勇退。但是身在權力的頂峰,又有幾個人懂得退?大概商鞅以為自己仍可以逢凶化吉。他對政治的瞬息萬變,對君主的自私一面,估計不足。他對平民生活,毫無興趣。於是,在秦孝公後期,商鞅有太多的機會為自己留退路,但都被他放棄了。
  公元前338年,秦孝公去世。這是很多人潛心等待的一個時刻,時勢會因為一個人的存在與否而發生巨變。太子駟繼位,為惠文王。公子虔等人終於有了報復的機會,他們告發商君謀反,發吏追捕。商鞅有口難辯,唯有逃亡。在一個月色初上的黃昏,商鞅逃到了函谷關,關守尚不知咸陽城中的變故。但商鞅萬萬料想不到的是,他出逃太急,忘了帶驗證身份的憑證,而每一家店主都告訴他:「我們商鞅大人制定的法律,留宿沒有證件的旅客,店主要受連坐之罪!」
  商鞅喟然歎曰:「嗟乎,為法之弊,一至此哉!」自己當日頒布連坐令時,又何曾想到以親身陷此令?商鞅走投無路,只好回到封地,倉促地組織了一支人馬,起兵造反,戰敗。秦惠文王對他實行了嚴酷的車裂之刑,告誡世人「莫如商君反者」。商鞅的悲劇充滿了歷史的濃重感和宿命感。他執掌秦國朝政19年,這才有了繁華富庶、氣勢如虹的強秦;才有了始皇帝「續六世之餘烈,振長策而御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的統一大業;才有了歷代王朝沿用的秦漢制度、霸道王道並存的治國傳統。而他死於自己制定的法律下,也是以生命維護了變法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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