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鍔與小鳳仙無戀情關係平淡
蔡鍔13歲中秀才,被譽為神童。17歲考入長沙時務學堂,從此成為思想文化巨匠梁啟超的得意門生。18歲留學日本時投筆從戎,立志軍事救國。1911年領導雲南新軍成功舉行起義,宣佈雲南獨立,出任雲南都督,兩年後奉調進京。1915年袁世凱竊國稱帝,蔡鍔巧計出京,回到雲南發動護國起義,推翻了洪憲帝制。1916年蔡鍔病逝於日本,被國葬於長沙岳麓山,成為民國歷史上的國葬第一人,以短短34年的青春,譜寫了一段輝煌的傳奇。
提起蔡鍔,人們通常會想到小鳳仙,蔡將軍和小鳳仙的故事紅遍大江南北。其實蔡鍔將軍有兩位夫人。大夫人叫劉森英,寶慶府(今湖南省邵陽市)武岡州人。小時候因不受繼母喜愛,所以被寄養在伯父劉輝閣家中。蔡鍔不滿週歲時隨父母和姐姐從邵陽縣遷居武岡,六歲開始到劉家上私塾。劉輝閣是當地秀才,他見小松坡(蔡鍔,原名艮寅,字松坡)聰穎過人,便將侄女劉森英許配給他,算是給兩個孩子訂下了娃娃親。訂親那年,蔡鍔七歲,劉森英才四歲。直到1902年冬,留學日本的蔡鍔回國省親,才正式成親。因為蔡鍔在1900年改名為「鍔」,所以成親後劉森英也有了新名字劉俠貞。
1904年,蔡鍔畢業回國後,只在湖南逗留了半年即赴廣西履職。半年後,他把母親和妻子也接到了廣西,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了五年。在這期間,劉夫人給蔡鍔生下鑄蓮和福蓮兩個女兒。
1911年春,蔡鍔轉到雲南任職。此時雲南軍界成分十分複雜,中高級軍官裏北洋係人多勢眾,中下級軍官裏留日士官生也頗有聲勢,兩撥人中都混雜著革命派和守舊分子。早已習慣韜光養晦的蔡鍔深藏不露,在工作之外,過著與人隔絕的生活。這年10月,武昌首義震動全國。雲貴總督李經羲萬萬沒想到,他一向欣賞、器重的協統(相當於旅長)蔡鍔竟然率領新軍起義,僅一夜時間就光復昆明,宣佈雲南獨立。
雲南獨立後,蔡鍔擔任雲南都督。臨時成立的軍政府此時財政支絀,百廢待興,蔡鍔便把自己的月薪降到與營長同級(從600元降到60元)。每天伙食費只有兩毛錢的蔡鍔根本無暇顧及家人,沒有把母親和妻女接到身邊。他的弟弟從湖南來投奔他,他說這裡沒有你的位置,給弟弟20塊錢,讓他徒步返鄉。蔡鍔的僚屬和朋友們看不過去,覺得應該找個賢內助照顧他。經過牽線和撮合,蔡鍔迎娶了前清貢生潘廷權之女19歲的潘蕙英。蔡鍔一向節儉,他的婚事一切從簡,除了親近的僚友和都督府內的相關工作人員,外界全不知情。從雲南到北京,從出京赴滇,再到最後赴日就醫,無論安逸還是危險,無論健康還是臨亡,四年多的光陰一直都是潘夫人陪在蔡鍔身邊。這四年間,潘夫人育有兩子一女。
蔡鍔調任進京後,曾將母親王氏和劉夫人及兩個女兒接到北京。其時,潘夫人所生的女兒淑蓮已經兩歲,長子端生剛剛出世,一家八口人就團聚在棉花衚同66號。不過只住了一年,蔡母就因不習慣迎來送往的城裏生活,吵著要回老家。當時劉夫人剛生下第三個女兒,但此女未滿週歲就夭折了。蔡鍔就讓劉夫人帶著她的兩個女兒和端生回老家侍奉母親去了。
長子端生被過繼給劉夫人,蔡鍔的這種安排,想來有多重含義:一來,把端生過繼給劉夫人,對剛剛喪女的她是一種安慰;二來,蔡鍔因無法親自侍奉母親而心懷愧疚,兩位夫人連年生育,終於有了一個兒子,讓長孫陪在祖母膝下,對老人也是一種安慰;三來,這是1915年6月的事,雖然此時鼓吹復辟帝制的籌安會尚未成立,但政界高層已經感到風向。早在1913年進京之前,蔡鍔就曾說過,如若袁世凱稱帝,自己會第一個反對他。眼看袁世凱為帝制蠢蠢欲動,蔡鍔必有一番深思熟慮,把家眷遣散出京勢在必行。儘管蔡鍔在給友人的信中寫道:「內子看視兒女不甚經心,以端生付之,甚不放心。」然大勢如此,不可不為。
劉夫人離京前,一家人去照相館拍了一張全家福。或許這時蔡鍔已經做好了拋妻別子、為國血戰的準備,故而留影作個紀念吧!1915年11月,蔡鍔出走京津,潛赴雲南武裝討袁。臨行前把自己的將軍服、勳章、軍刀等物寄給母親,以示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當時袁世凱權勢遮天,國內已經沒有任何政治力量能夠反對他,蔡鍔是抱著以身許國之心隻身赴義的。經過數月征戰旨在推翻洪憲帝制的護國起義以勝利告終。前線苦戰中,蔡鍔在指揮作戰、悉心布政之餘,還給潘夫人寫下許多信,訴說對妻兒的思念。有時甚至一日連寫數封。這些珍貴的烽火家書保存在一隻小箱子裏,潘夫人一直帶在身邊。可惜絕大部分在抗日戰爭的遷徙中遺失了,只留下九封。
1916年1月31日,蔡鍔率護國軍攻佔四川永寧後得知潘夫人產下一子的喜訊,他在信中寫道:「蕙英賢妹如見:... ...吾妹于歸後,連年生育,因之氣血大虧,宜善加調攝。如有良好之乳母,總以早為僱請為要。兒名可命名為永寧,以志紀念。」
5月16日:「蕙英如見:... ...與君別久,相憶殊深。月來養痾來永,公務較簡,而回溯遠道之思,時潮湧於胸臆。假使能仗飛機,駛赴五華,圖片時之良晤,予病當不藥而瘳矣。月前有自湘來者,謂闔宅無恙,端生甚健適,屈指計之,將周兩歲。時日不居,歲月如流,追懷舊事,殊不勝今昔之感。前函謂永寧貌與端生相若,近來如何?有無不同之點?永兒之眼光如何?能如端兒之眼奕奕有神否?端兒初生一二月間,因無良乳,頗覺羸弱,迨得麻奶媽後,始漸壯健。後又稍瘦瘠,然精神則甚旺也。今永兒則如何,較其兄好帶否?老三自返滇後,似不甚舒適,近來何如?」
5月20日:「昨接來書,慰我良多,借諗玉體清吉,永兒已能嬉笑,甚盛,甚盛。所雇乳母,務擇身體強健無病,性質和厚者為宜;且乳之稀濃,亦須合度乃可... ...戎馬倥傯中苦憶汝母子,望攝一相片寄來為幸。」
1915年11月11日,蔡鍔離京,在天津逗留了一週。當時已有七八個月身孕的潘夫人也跟著到了天津,隨侍在側。18日蔡鍔登船赴日,開啟了一段驚險之旅;潘夫人和女兒淑蓮則由蔡鍔的副官長何鵬翔護送南下,後來在香港與蔡鍔會合,一同經越南入滇。在雲南碧色寨,他們還躲過了袁世凱爪牙的暗殺。
1916年8月,已被中央政府任命為四川督軍兼省長的蔡鍔扶病離開成都,赴日就醫,潘夫人帶著女兒淑蓮和僅半歲的幼子永寧陪同前往。11月8日淩晨,蔡鍔在福岡醫院長逝,年僅34歲。潘夫人剪下蔡鍔一綹頭髮綰在自己的髮髻裏,以這種方式與曾共同經歷萬里間關和生離死別的夫君為伴,直到終老。
小鳳仙晚年的回憶說,她認識蔡將軍時還什麼都不懂,只是覺得蔡將軍是個正派人,教她識字,給她講三國、水滸故事和做人的道理。她說蔡將軍離開北京後也沒有給她寫過信。蔡鍔帶兵跟袁世凱的軍隊打仗的消息傳回老家後,蔡母王太夫人每天天不亮就帶著兒媳和孫子孫女藏到深山裏去,天黑以後才下山回家。天天如此,躲了幾個月。
蔡鍔在給潘夫人的信中也曾說起:「堂上以下,聞余此次舉動,初當駭怪,繼必坦然。蓋母親素明大義而有膽識,必不以予為不肖,從而憂慮之也。」他相信深明大義的母親一定會支援自己的行動。但俗話說,兒行千里母擔憂,更何況兒子是征戰沙場,母親怎不牽腸掛肚?王太夫人託人詢問蔡鍔的老師梁啟超和其他親友,但梁先生早已離津南下,故而杳無音訊。王太夫人寢食難安。後來終於收到蔡鍔從前線發回的家信,才稍稍心安。
蔡鍔雖未戰死疆場,但也沒能再見上母親一面。1915年蔡母離京返鄉,就成了母子二人的永訣。護國勝利後,不僅蔡鍔被譽為再造共和第一人,蔡母王太夫人也被奉為英雄母親,居住在長沙新建的蔡公館裏,受到極高的禮遇。
蔡母教育孫子、孫女要保持勤儉的家風,寫過大字的紙上,還要在字裏行間寫上小字。一般人家裏,晚上壺裏的剩茶第二天就倒掉了,但在蔡家,剩茶一定要喝掉,不能浪費。1935年蔡母去世後,湖南省政府還成立了治喪委員會,訃告中外。蔣介石、汪精衛、胡漢民、於右任、李宗仁、何應欽等均致辭悼念。
蔡鍔一直強調,國人要團結自強,抵禦外侮,使國家和民族重獲獨立自由,方有振興之望。他最大的願望就是督率軍隊為保衛國家而戰,戰勝至少一個帝國主義國家,使中國重拾大國尊嚴。可惜袁世凱倒行逆施,偏要改變國體復辟帝制,蔡鍔不得不起兵保衛新生的民國,而對手不是外國卻是同胞。所以,對蔡鍔來說,護國之戰不是殊榮,而是內耗。使無數本該為抵抗外敵而戰的官兵死於內耗,這是令蔡鍔尤為痛心的。而他自己也為此付出了年輕的生命。
關於所謂的「鍔鳳戀」,那都是文藝家的創作。潘夫人有言,其實將軍與小鳳仙關係很平淡,他去雲吉班完全是逢場作戲。當時蔡鍔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與老謀深算的袁世凱週旋,如何不洩露機密,使出京反袁的計劃得以順利進行。他既要與西南方面保持聯絡,互通消息,又要在北京走訪要員,瞭解他們對帝制的真實想法,以便對局勢作出清晰的判斷。表面一切平靜,實則危機四伏,一著不慎就可能引來殺身之禍。如此緊要關頭,哪有心思和一個十五六歲的風塵女子談情說愛?何況蔡鍔身為軍人,律己甚嚴,從不貪戀錢財美色。
小鳳仙晚年的回憶說,她認識蔡將軍時還什麼都不懂,連革命黨是怎麼回事都不知道。只是覺得蔡將軍是個正派人,教她識字,給她講三國、水滸故事和做人的道理。她說蔡將軍離開北京後也沒有給她寫過信。
至於蔡鍔是如何出京的,說法不下十種之中,其中不乏驚險離奇者。坊間流傳最廣的,當屬小鳳仙掩護出京說,此說又有好幾個不同的版本。其實蔡鍔往返於京津間是很平常的事,早在1914年長子出生時,蔡鍔就在天津養過病。他要去天津的日本醫院看病,袁世凱是知道的,也沒有理由阻攔。要說這裡面有什麼驚險,那就是1915年10月14日,也就是在蔡鍔最後一次離京前一個月,袁世凱派密探突擊搜查蔡府。因為此前得到雲南密報,說北京的全國經界局內有人密電雲南,要求他們反對帝制。蔡鍔時任全國經界局督辦,自然嫌疑最大。但密探搜查一無所獲,沒有找到口令本。袁世凱只好連稱誤會,說是探子們認錯了門。
經此較量,袁蔡二人已是心照不宣。然而明知袁世凱加緊了盯防,蔡鍔還是不慌不忙,仍然按部就班地推進著秘密計劃。他以得肺病為藉口請假去天津就醫,而且事實上他確實得了肺病,不由袁世凱不信,就這樣去天津幾天再回來,回來幾天請假再去,去了又回。如此反覆,讓袁世凱漸漸習慣了這種狀態,從而放鬆了警惕。11月11日,蔡鍔又去了天津,住了一個星期,這期間密探依舊把他的行蹤報告給袁世凱,似乎一切如常。但這一次,蔡鍔沒有再回北京,18日悄無聲息地上船去了日本。直到這時,他仍托秘書向袁世凱請假,說醫生建議我去日本休養三個月,等我把病養好了再回來報效大總統。而袁世凱也批了三個月的假。
蔡鍔的走脫,看似輕鬆,實則因為他足夠沉著,掩飾得足夠好,戲做得足夠充分及至去了日本,袁世凱仍被蒙在鼓裏。而文學作品總需要有高潮,所以少不了你追我跑的驚險場面。這固然緊張刺激,卻不符合現實邏輯。如果真是在緹騎追擊下、在槍林彈雨中逃出京畿,從北京到雲南遠隔萬里,這麼長的路若沒有孫悟空護駕,怎能到得了?即便僥倖逃到雲南,反袁起義的計劃也早就敗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