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軍飛行員號稱“天之驕子”,而空軍飛行表演隊則是“驕子”中的“驕子”,那些在藍天中駕駛戰鬥機、教練機從人群頭頂呼嘯而過的飛行員們一次次贏得人們的崇拜和敬仰。可是你知道麼?空中表演從來不是戰鬥機飛行員的專利,在世界航空史上曾經有過一支駕駛C-130“力士型”運輸機進行飛行表演的隊伍,他們在藍天中也寫下過屬於自己的一頁傳奇。
“四騎士”飛行表演隊低空通場飛行
其實組建“四騎士”飛行表演隊的初衷很簡單:僅僅是一群運輸機飛行員藉此打發時間而已。
1956 年12 月,C-130A“力士型”戰術運輸機開始進入美國空軍服役,最初部署在俄克拉荷馬州的Ardmore 空軍基地。次年年初,四架力士型“”奉命飛往肯塔基州的坎貝爾堡,配合當地傘兵空降訓練。Jim Akin 就是駕機執行任務的飛行員之一,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仍歷歷在目:“一次預定的空降訓練由於當時風速太大被迫取消了,於是在返航路上,我們商量著,乾脆來一次編隊飛行吧!我們也想體驗一下編隊的感覺,外帶積累點飛行小時數。”
當時在天上駕機的有四位飛行員:Akin、Gil Sanders、Jim Fairbanks 和Gene Chaney,全部是空軍上尉機長、合格的飛行教官,都隸屬於美國空軍第774 運輸機中隊——美軍中首批接收C-130A 運輸機的單位。四位飛行員都已經積累了差不多50 個小時左右飛“力士型”的經驗。
從左至右:Gene Chaney,Bill Hatfield,James Akin,David Moore
有了那次編隊飛行的經歷後,四個小伙子開始嘗試在肯塔基和田納西上空練習編隊飛行,最開始的隊形很鬆散,但後來開始一點點縮小飛機之間間距。按照Akin 的回憶:“我們發現自己真的像是在進行編隊飛行。”有幾次在坎貝爾堡著陸前,這個四機編隊甚至還進行了低空編隊通場。
說來湊巧,不久又發生了一次空降訓練因為天氣原因被迫取消的事情,於是大家又進行了一次編隊飛行。正是這件事情促使大家下決心搞一支由“力士型”組成的飛行表演隊。但把想法變成現實卻耗去小伙子們一年多的時間。
“騎士”上馬!
回到Ardmore 基地後,Chaney、Akin 還有其他幾個飛行員開始迷上編隊飛行了,抓住一切訓練或戰備部署的機會練習編隊飛行技術。
Bill Hatfield 最初是“四騎士”表演隊裡領隊機上的副駕駛,後來成了“四騎士”表演隊中“四號機”駕駛員,他回憶當時的建隊初衷是這麼說的:“我們中的一些運輸機飛行員很喜歡編隊飛行,他們很想出去嘗試一下編隊飛行的感覺,了解如何才能飛好它,努力向大家證明運輸機飛行員也能安全地進行編隊飛行。”
當時,戰術空軍司令部——就是今天空軍戰鬥司令部的前身,負責指揮空軍所有的飛機,包括C-130“力士型”運輸機群。1958 年初,這群“小打小鬧”的“騎士”們終於逮到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那一次,第463 戰術運輸機中隊下屬第774 戰術運輸機中隊——就是“騎士”們的上級單位奉命在Ardmore 基地組織一次空中閱兵式,全部36 架“力士型”運輸機都要進行空中通場飛行。屆時戰術空軍司令部的所有頭腦們都要來參觀。
“我們向聯隊指揮官請示,在通場快結束的時候能不能來點特別表演?”Akin 回憶道,“當我們飛過主席台後,我們的四機編隊便折回原地,排成菱形隊形以300 節的速度低空通過主席台,然後以一個空中開花的造型結束表演。
“四騎士”飛行表演隊四機密集編隊
當時公眾普遍覺得“力士型”飛行起來一定很笨拙,但我們要證明給他們看,別的飛機能做的動作,它也能做。”Akin 回憶道。
為了這次表演,小伙子們做了很多準備,其中也不忘給自己起一個有個性的名字——最開始叫“雷鼬鼠”,之所以這麼稱呼自己是為了能和戰術空軍頂級的飛行表演隊“雷鳥”相提並論。隨後大家又用774 中隊的別名——“綠鼬鼠”稱呼自己。“雷鼬鼠”的名字聽起來確實很有個性,或許真能吸引那些高官的眼球,但真正是否能證明自己只取決於那天的表演是否成功。
“雷鼬鼠”和“四騎士”臂章
完美秀
因為之前四個小伙子在Ardmore 基地的精彩表演感染了很多隊友,大家群情高漲,開始全情投入為那場預計持續23分鐘的表演做準備。與此同時大家也開始認認真真地思考給自己的表演隊起一個像樣的名字。他們想了很長時間,最後決定把自己的表演隊命名為“四騎士”,取材於《聖經》中四騎士的典故。小伙子們覺得用“四騎士”來形容自己再恰當不過了,Akin 回憶道。
到1958 年底,“四騎士”的小伙子們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完成他們的“處女秀”。但這時候Ardmore 基地卻關閉了,他們必須隨部隊轉移到田納西州納什維爾市附近Sewart 基地。
此時“四騎士”表演隊已經有四名正式成員:Akin、Hatfield、Chaney 和David Moore 上尉,此外還包括一批不固定的副駕駛——全部由飛機機長、飛行教官和合格的飛行員組成。除此之外,表演的時候通常還會隨機配備一名機械師和機務檢查員——通常由一位飛機技師擔當。至於如何招募新成員,副駕駛Bill Mills 回憶道:“由於應聘者的熱情很高,因此競爭很激烈。凡是有機會能加入到隊裡的人都為此感到無比自豪。”
每次正式表演前,所有飛行員都會佩戴一條圍巾和一個特製的披肩,披肩上繡著一個馬頭的側影,它的脖子上繡著羅馬數字IV。然後四架“力士型”會從機庫裡魚貫而出,在跑道上排成菱形編隊等待起飛。
通常,“領隊機”位置由Moore 負責飛,按照Mills 說法,“他的動作很輕柔”。Akin 負責飛編隊右側位置,就是通常說的“二號機”;Hatfield 飛殿後的“四號機”;而隊長Chaney 則負責飛難度最大的“三號機”——就是編隊左側的那個位置,按照Hatfield的說法:“為保持編隊飛行安全,飛這個位置的飛行員必須隔著副駕駛位置右側的舷窗來時刻觀察友機的情況。”當年就是Chaney 代表空軍接收並駕駛第一架C -130 運輸機從佐治亞州Marietta 的飛機製造廠直接飛到Ardmore 基地的。
每次起飛時,“四騎士”在跑道上滑跑1500英尺距離後幾乎同時離地。實際上由於前方領隊機螺旋槳產生渦流提供的額外升力,四號機是第一個離地,剩下三架飛機緊跟著相繼離地;然後四架飛機邊爬升邊收起落架,等飛到跑道盡頭時編隊已在1,500 英尺高度飛行了;接著“騎士”們保持緊密編隊飛行,並以4,000 英尺/分鐘的速度繼續爬升。
完成爬升後,“騎士”們先是來個左迴轉,排成一個緊密的縱隊隊形進行飛行,前一架飛機機尾與後一架飛機機頭上下重疊;然後開始變換隊形,先是變成一個箭形編隊,接著領隊機和二號機保持前後縱隊不動,三號機跑到二號機左翼位置,四號機跑到二號機右翼位置,整個編隊又從箭形變成了一個箭頭隊形;最後又恢復成菱形編隊完成一次低空通場;通場結束後編隊再次變換成右梯隊來個空中迴轉。 空中迴轉結束後,四架“力士型”排成菱形編隊,保持200英尺高度向觀眾席飛來。這時整場表演將進入高潮:“四騎士”將完成“空中開花”——又名“騎士突擊”動作。“四騎士”飛到觀眾席頭頂時瞬間解散,領隊機拉起並向左作45度滾轉爬升;三號機和二號機也分別拉起並向左向右作90度滾轉爬升;剩下四號機拉起並向右作45度滾轉爬升。各機完成轉彎並改平後,開始轉向表演開始時的航向。重新匯合後,“騎士”們重新組成一個鬆散的空中縱隊準備降落。為安全降落,他們彼此給對方留出足夠的空檔。最後縱隊左轉在跑道另一頭著陸。
“騎士開花”機動
人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按照“四騎士”表演隊副駕駛John Dale 的說法:“一種翼展132 英尺、起飛重量達100,000 磅的飛機竟然能也能飛單引擎飛機才能飛的特技動作!C-130A 的操作響應很好,哪怕以超過30 度角橫滾轉彎都沒問題。因為有它,我們才能進行如此復雜的編隊飛行。這是我飛行生涯中最接近駕駛戰鬥機飛行感覺的一次。
更令人敬佩的是,“四騎士”表演隊不是一支專職飛行表演隊,隊員們都是利用訓練和部署間隔的閒暇練習這些高難度特技動作。按照Akin的說法:“大家每個月抽出2-4小時練習編隊飛行。我們沒有專用表演機,哪架C-130能飛就用哪架表演。當時我們的任務很繁重,從從班格爾到曼谷到處都要飛。”至於駕駛“力士型”進行飛行表演的難度有多大?Hatfield答道:“之前我們從沒進行過標準的編隊飛行訓練,因此我們必須從頭練起。駕駛運輸機進行空中表演需要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以菱形編隊飛行時,二、三號機除了必須與領隊機保持相同飛行高度外,主翼翼尖與領隊機的平尾間距只有不到10英尺;至於Hatfield駕駛的四號機,則跟在領隊機後上方保持7-10英尺間距。按照Hatfield的說法:“我必須緊跟在領隊機後面保持反應敏捷,以前我們從沒有飛的那麼近過。不過即便如此整個表演中也沒發生過任何空中險情,連一次擦碰都沒有。” 一時間,各種表演邀請紛至沓來,其中很多來自戰術空軍司令部下轄轟炸機基地。當時空軍中“轟炸機”派和“戰鬥機”派之間鬥得不可開交。所以很多轟炸機基地司令官們都想親眼目睹一下“四騎士”表演隊與駕駛單引擎戰鬥機進行表演的隊伍之間相互PK,畢竟前者的表演與眾不同。有一次編隊飛行中,領隊機的一台引擎意外熄火了,但整個編隊若無其事的繼續飛行,最後平安著陸。
“四騎士”的精湛技藝甚至驚動了“大力神”運輸機的製造廠商洛克希德公司。1959 年底,“力士型”的生產漸入佳境,國內國際的訂單紛至沓來。“四騎士”的精湛表演正好成為洛克希德公司推銷“力士型”運輸機的絕佳廣告。於是洛克希德公司不惜重金消耗了幾千英尺的膠片記錄下“四騎士”在亞利桑那州大峽谷上空和鳳凰城郊外Williams 空軍基地進行表演的全過程,並做成了一部名為《“力士型”和“四騎士”》的記錄片。老實說“騎士”們不喜歡那部粗製濫造的記錄片:首先這部記錄片裡沒有還原飛行員們在空中真實的通話記錄,而是另請演員用嚴厲的鼻音滔滔不絕念了一大堆無聊的對白;其次為了拿白雲襯托背景,拍攝時“四騎士”所有表演都被要求在10,000 英尺高空進行。而按照Akin的說法:“我們所有表演都是在500-1,000 英尺低空進行的,從沒有在那麼高的高度表演過”。但不管怎麼說這部時長15 分鐘的記錄片是“四騎士”保存至今唯一的一段影像記錄。直到今天,這段表演視頻還放在洛克希德公司的網站上。洛克希德印製的一張“四騎士”明信片在拍賣網站上賣到了30 美元。
“四騎士”明信片
錄製《力士型與四騎士》飛行記錄片期間
再見,騎士!
1960 年1 月18 日,“四騎士”們上了《航空與空間技術周刊》雜誌的封面,然而之後不久,他們的表演生涯戛然而止。
“四騎士”的解散有很多原因,有些是政治原因:有人問Chaney 想不想去“雷鳥”表演隊作技術支持,飛“雷鳥”專用C-130 運輸機?他很乾脆的拒絕了。接著從國會傳來了壞消息:以參議員William Proxmire 為首的一班議員否決了為“四騎士”訓練撥款的決議,因為在他們看來“四騎士”的表演很“輕浮無聊”(這多半是洛克希德那部糟糕的記錄片惹的禍)。有些是工作原因:每個“騎士”都要完成很多任務,按照Akin 的話說:“我們的任務很繁重,雖然按照最初的計劃有五架“力士型”固定分配給表演隊,實際上根本做不到,很快計劃就擱淺了。”不僅如此,“四騎士”表演隊的解散還有技術層面的原因:1960 年春天,部隊換裝了C-130B 型運輸機。“與A 型相比,B 型做了很多改進,執行長距離飛行任務的能力有了提高。”Hatfield 說,“C-130B 型運輸機裝備了性能更好的引擎和螺旋槳,但操作系統的油壓比A 型低,所以對飛行員操作響應性沒有A 型那麼快,這對編隊飛行很不利。換裝B 型後,我們曾經嘗試過用它進行編隊飛行,但效果沒法和A 型比
“騎士”們就這樣“下馬”了,所有成員也就此各奔東西:Chaney 和Moore 如今都已經去世;Akin——是隊裡資格最老的飛行員,二戰時就駕駛B-24 和P-38飛機馳騁藍天,戰後又加入美國空軍,在為軍隊服務了28 年後光榮退役;Hatfield,當初作為密碼譯電員加入空軍,在與“力士型”相伴28 年後退役,此外他也是第一批飛C-141 運輸機的飛行員之一。
至於那些副駕駛,Millers 當初作為無線電操作員參加過柏林空運,後來以指揮官身份繼續指揮第一支裝備了全天候空投系統的C-130 中隊36年後退役;John Dale 後來以DC-130 無人機母機機長身份參加了越戰中最著名的“後衛”戰役,接著又指揮過一支U-2 偵察機中隊,最後以第15 空軍司令部偵查部門負責人的身份退役。
2010 年3 月“四騎士”表演隊在世的成員重聚首
從第一次練習編隊飛行到最後一次表演,“四騎士”在自己短暫的生涯中共進行了15 次正式表演,此外還包括一些額外的訓練。“四騎士”的所有訓練都是在任務間隔見縫插針的完成的。儘管他們的結局有些令人惋惜,但Akin 並不這麼認為:“我們這麼做是為了證明給其他空軍同行,更重要的是證明給陸軍看,“力士型”的能力有多棒!它在越戰和後來的歷次行動中都證明了這點!”是啊!“四騎士”是消失了,但“力士型”的傳奇故事才剛開始,那些空中勇士們注定要駕駛它冒著越共密集的砲火為溪山基地守軍空投物資;在夜暗中用搭載的火砲向地面目標噴塗火舌;搭載以色列突擊隊萬里奔襲恩德比機場營救人質創造戰爭史奇蹟;在“藍光行動”裡與“三角洲”精英們一同承受失敗之痛……直到2011 年日本海嘯中,滿載營救物資的“超級力士型”冒著失控滑出跑道的危險強行在遭海嘯破壞後的仙台機場上降落。是“力士型”創造了這些奇蹟,但榮譽卻屬於那些駕駛它的小伙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