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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王朝第二任皇帝宋太宗趙光義

北宋王朝第二任皇帝宋太宗趙光義

  宋太宗(939~997)趙炅,漢族,本名趙匡義,後因避其兄宋太祖諱改名趙光義,即位後改名炅。父親趙弘殷,追贈宣祖,母親杜太后。在其兄弟中,除去早夭者,太宗排行居中,比太祖小12歲,比秦王趙廷美大8歲。太祖駕崩後,38歲的趙光義登基為帝,在位共21年(976~997),至道三年,59歲去世,廟號太宗,謚號至仁應道神功聖德文武睿烈大明廣孝皇帝,葬永熙陵。是宋朝的第二個皇帝。
  趙光義22歲時,參與陳橋兵變,擁立其兄趙匡胤為帝,曾參與太祖統一四方的大業。宋太宗治政有為,不善武功。太宗即位後,繼續進行始於後周周世宗時的統一事業,鼓勵墾荒,發展農業生產,擴大科舉取士規模,編纂大型類書,設考課院、審官院,加強對官員的考察與選拔,進一步限制節度使權力,力圖改變武人當政的局面,確立文官政治。這些措施順應了歷史潮流,為宋朝的穩定做出了重要貢獻。但是因為急功好利,幾次北伐攻遼都受挫,太平興國四年(979)宋太宗趙光義移師幽州,試圖一舉收復燕雲十六州,在高粱河(今北京西直門外)展開激戰,宋軍大敗,耶律休哥射傷宋太宗,乘驢車逃走。他兩度伐遼失敗,導致四川王小波、李順農民起義。因此太宗轉而執行守內虛外的政策。晚年政治大計循規蹈矩,使宋朝漸漸形成了積貧積弱的局面,給宋代社會的發展也帶來了不利的影響。
  要想全面瞭解太宗一朝的施政措施,還得從他的繼位說起。按照封建王朝的嫡長子繼承製度,趙光義根本是與大宋皇位無緣的,但最後卻是他繼承了他哥哥的遺產。這一特殊的繼承結果對太宗朝的政治有著非常重要的影響,此點甚至在太宗個人的性格、生活上都有所反映。汴京午門石獅開寶九年(976)十月十九日夜,宋朝的締造者太祖忽然駕崩,年僅50歲。二十一日,晉王趙匡義即位,這就是太宗。太祖英年而逝,太宗繼位又不合情理,於是引出一段千古之謎。
  十九日夜,大雪飛揚,太祖命人召時任開封府尹的晉王匡義入宮。光義入宮後,太祖屏退左右,與匡義酌酒對飲,商議國家大事。室外的宮女和宦官在燭影搖晃中,遠遠地看到匡義時而離席,擺手後退,似在躲避和謝絕什麼,又見太祖手持玉斧戳地,「嚓嚓」斧聲清晰可聞。與此同時,這些宮女和宦官還聽到太祖大聲喊:「好為之,好為之。」兩人飲酒至深夜,匡義便告辭出來,太祖解衣就寢。然而,到了凌晨,太祖就駕崩了。得知太祖去世,宋皇后立即命宦官王繼恩去召皇子德芳入宮。然而,王繼恩卻去開封府請光義,而匡義也早已安排精於醫術的心腹程德玄在開封府門外等候。程德玄宣稱前夜二鼓時分,有人喚他出來,說是晉王召見,然他出門一看並無人,因擔心晉王有病,便前來探視。二人叩門入府去見匡義,匡義得知召見,卻滿臉訝異,猶豫不肯前往,還說他應當與家人商議一下。王繼恩催促說:「時間久了,恐怕被別人搶先了。」三人便冒著風雪趕往宮中。到皇宮殿外時,王繼恩請匡義在外稍候,自己去通報,程德玄卻主張直接進去,不用等候,便與匡義闖入殿內。
  宋皇后得知王繼恩回來,便問:「德芳來了嗎?」王繼恩卻說:「晉王到了。」宋皇后一見光義,滿臉愕然,但她位主中宮,亦曉政事,心知不妙,便哭喊道:「我們母子性命都托付於官家了。」官家是對皇帝的稱呼,她這樣喊匡義,就是承認匡義做皇帝了,趙匡義也傷心流淚說:「共保富貴,不用擔心。」於是,趙匡義便登極為帝。太祖之死,蹊蹺離奇,但太宗搶在德芳之前登基卻是事實。太宗的繼位也就留下了許多令人不解的疑團,因此,歷來便有太宗毒死太祖之說。太祖本人身體健康,從他生病到死亡,只有短短兩三天,可知太祖是猝死的,而光義似乎知道太祖的死期,不然他不會讓親信程德玄在府外等候。
  太祖不明不白地死後,太宗為了顯示其即位的合法性,便拋出了其母杜太后遺命的說法,即所謂的「金匱之盟」。杜太后臨終之際,召趙普入宮記錄遺命,據說當時太祖也在場。杜太后問太祖何以能得天下,太祖說是祖宗和太后的恩德與福蔭,太后卻說:「你想錯了,若非周世宗傳位幼子,使得主少國疑,你怎能取得天下?你當吸取教訓,他日帝位先傳光義,光義再傳光美,光美傳於德昭,如此,則國有長君,乃是社稷之幸。」太祖泣拜接受教訓。杜太后便讓趙普將遺命寫為誓書,藏於金匱之中。
  然而,由於年代久遠,「金匱之盟」的重重迷霧也未能揭開,後人推測是太宗和趙普杜撰出來以掩人耳目的。那麼,到底太祖是否有傳位光義之意呢?據說太祖每次出征或外出,都讓光義留守都城,而對於軍國大事光義都參與預謀和決策。太祖曾一度想建都洛陽,群臣相諫,太祖不聽,光義親自陳說其中利害,才使得太祖改變主意。光義曾患病,太祖親自去探望,還親手為其燒艾草治病,光義若覺疼痛,太祖便在自己身上試驗以觀藥效,手足情深,頗令人感動。太祖還對人說:「光義龍行虎步,出生時有異象,將來必定是太平天子,福德所至,就連我也比不上。」有人便以此推測太祖是準備將皇位傳給弟弟光義的。但是,這樣的說法難以經得住推敲,無非是後人的臆測而已。
  姑且不論太宗是否毒殺太祖,是否編造「金匱之盟」,這種兄終弟及的皇位繼承方式與傳統的父子相傳相比,可謂名不正,言不順。因此,太宗繼位後首先要採取系列措施來安撫人心,鞏固帝位。太宗一即位,就改年號為太平興國,表示要成就一番新的事業。對於此次皇位更替中涉及的關鍵人物,都做了一番安排。他任命其弟趙廷美為開封尹兼中書令,封齊王,德昭為節度使和郡王,德芳也封為節度使。太祖和廷美的子女均稱為皇子皇女,太祖的三個女兒還封為國公主。太祖的舊部薛居正、沈倫、盧多遜、曹彬和楚昭輔等人都加官晉爵,他們的兒孫也因此獲得官位。而一些太祖在世時曾加以處罰或想要處罰的人,太宗都予以赦免。
  除此之外,太宗更注重培養和提拔自己的親信。其實,太宗早在繼位前就已經緊鑼密鼓地進行佈局了。太宗任開封府尹長達15年之久,正是韜光養晦之時,他在此期間組織了一股舉足輕重的政治勢力。據統計,光晉王的幕府成員便有60人之多。與此同時,趙光義還有意結交不少文官武將。即便是太祖的舊部,諸如楚昭輔和盧多遜等掌握實權的朝中要員,太宗都著意加以結納。這兩人都與太宗關係密切,在太宗繼位後都升了官。太宗繼位後,其幕府成員如程羽、賈琰、陳從信、張平等人都陸續進入朝廷擔任要職,慢慢替換太祖朝的大臣。此外,太宗還罷黜了一批元老宿將如趙普、向拱、高懷德、馮繼業和張美等,將他們調到京師附近做官,便於控制。
  不過,太宗改變太祖朝政局的最重要的措施當是擴大科舉的取士人數,他在位時期,第一次科舉就比太祖時代最多的數字猛增了兩倍多。科舉使不少有才華之人都有機會入仕,況且太宗朝取士多,而一旦被錄取,士子們便青雲直上,這些「天子門生」出任各種職務,無疑對太宗心存感激,心甘情願地為新皇帝效力。這樣,即使當時朝野內外對太宗的繼位有諸多非議,太宗也能夠把權力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將整個朝廷逐漸變成服從自己的機構,而「斧聲燭影」和「金匱之盟」則成為了後人永遠猜不透解不開的謎團。
  不管太宗如何在文治武功上謀求超越太祖的地位,但終太宗一朝,卻始終無法擺脫太祖的陰影。太宗繼位之後,面對的一個頭疼問題就是如何對待此後的皇位繼承。按照「金匱之盟」的約定,廷美是皇位第一繼承人,並由廷美傳回太祖之子德昭。這是太宗所不願意看到的。自古帝王傳承多為父死子繼,太宗也不例外。為此,太宗絞盡腦汁,力圖一一排除傳子過程中的障礙,走過了一段充滿風波曲折的歷程。所謂的金匱之盟可能是太宗、趙普捏造出來的,雖然一時能掩人耳目,但最終限制了太宗傳子的願望。這還得靠太宗和趙普自己解開這道難題。在此過程中,太宗逼死弟弟和侄兒,逼瘋長子,其間的無奈、痛苦也許他再也不願重受一遍。
  趙普在太宗定儲一事中扮演了極為特殊的角色。太宗曾以傳國之事詢問趙普的意見。趙普一生讀書不多,但好讀《論語》,並從中學到一些治國之道。他曾對太宗說:「臣平生所知,誠不出此(指《論語》)。昔以其半輔太祖定天下,今欲以其半輔陛下致太平。」因此以「以半部《論語》治天下」而聞名於世。趙普在太祖時代以佐命元臣之身份在中樞機構執政達10年之久,與太祖私交甚好,被其視為左右手。太祖時代的一系列重大事件如陳橋兵變、杯酒釋兵權、制定統一戰略等事上,趙普都發揮了相當重要的作用。趙普的權勢甚至一度在晉王光義之上。他還反對過太祖傳位晉王光義的意圖。因此,他與太宗的關係極為微妙。
  太宗繼位後,趙普的地位已遠遠不及太祖時代,頗受壓抑和冷漠。太宗要維護自己的權力,對趙普這樣的太祖舊臣自然心存猜忌,何況兩人還曾是政敵呢。然而,趙普是開國元勳,太宗要安撫人心,自然需要利用這樣的元老重臣裝點門面,所以對趙普在表面上還是客客氣氣。趙普沉浮宦海幾十年,深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在身家性命隨時有危險的情況下,政治態度自然會發生一些變化。於是,當太宗向他詢問傳位廷美之事時,趙普心知太宗心意,便說:「自古帝王傳位乃是父傳子,當年太祖已誤,陛下今日還要再錯嗎?」這句話大獲太宗賞識,堅定了太宗傳子的信心。此後,趙普在太宗傳位的過程中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
  太祖去世後,還留有兩個兒子德昭和德芳。太宗繼位之初,德昭封為節度使和郡王。太宗征遼時,德昭從征幽州。高梁河之戰,宋軍慘敗,太宗隻身逃脫,不知所蹤。這時有人商議立德昭為帝。後來,太宗生還,此事便作罷。班師回京後,太宗以此次北伐不利,便很久不行此前平定北漢之賞,將士們不免議論紛紛。德昭便為將士們請賞,認為即使與遼作戰失敗了,還是應該賞賜平北漢有功的將領。太宗聽後很不高興,就說:「待你做了皇帝再賞賜也不遲。」此言一出,德昭惶恐萬分,低頭垂淚,默然而出。德昭所處地位本就微妙,而叔父那番話分明又是懷疑他有奪位之心,日後難全其身,又思及父母早亡,兄弟二人不得保,滿腹心事竟無處訴說,頓生短念,回來後便自刎身亡。據記載,太宗得知此事後又驚又悔,趕過來抱屍痛哭:「癡兒何至此邪!」下令厚葬,追封魏王。德昭死時年僅29歲。兩年以後,德芳又不明不白地死去,年僅23歲。於是,太宗皇位繼承的兩大隱患被消除了。
  德昭兄弟死後,對皇位能構成威脅的就只剩下秦王廷美了。太宗雖然不敢明目張膽地對廷美下手,但只有除掉其弟,才能保證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子孫。太宗此次又想到了趙普。趙普曾提醒太宗不可「一誤再誤」而深受太宗信任,自然知道在這種情形下該怎麼做。這裡需要提一下趙普的政敵盧多遜。盧多遜為人機警,知道太祖喜歡讀書,經常到史館來取書,就讓小吏每次都查看太祖所取何書,於是通宵閱讀此書。等到第二天召對時,太祖問起大臣們書中的事情,只有盧多遜一個人應答如流,以此獲得太祖賞識,拜為宰相。他跟趙普一直不和,好幾次在太祖面前說趙普壞話,而趙普本人也因專權、貪財為很多大臣所忌,並被人抓住把柄,結果趙普被罷相。當時有人跟太祖反映趙普非議皇弟光義,估計這也是盧多遜干的。趙普上表自訴說:「皇弟忠孝,我怎麼能夠輕議。這是外人的離間之詞,何況當初太后臨終前的遺命我親目所見,並作了記錄呢。希望陛下明察。」太祖將趙普的上表一併藏在金匱裡。太宗初年,趙普受到冷落,盧多遜怕他復起,就跟太宗說趙普當初反對太祖傳位給他。
  過了幾年,太宗為晉王時的舊僚揭發秦王廷美陰謀造反。太宗將信將疑,就問趙普的看法。這給了趙普表白的機會。關於秦王廷美,趙普說了些什麼,不得而知。但這次趙普趁機說自己為權奸(當然是指盧多遜了)所害,並詳細說起杜太后的金匱之盟以及自己的上表等事。這下,太宗感覺到趙普原來是自己的大忠臣,於是對趙普加官晉爵。但不多久,太宗君臣都意識到了金匱之盟所存在的隱患。趙普提醒太宗不可一誤再誤的話一出口,就已經決定了廷美的結局。沒多久,趙普就查到了盧多遜私遣堂吏交通廷美之事。趙普毫不客氣地捅給皇帝,說盧多遜盼太宗早日晏駕,就好盡力侍奉廷美,廷美表示滿意,還送盧多遜弓箭等物。
  太宗大怒,借題發揮,嚴懲盧多遜及其同黨。大臣王溥等74人聯名上奏盧多遜及廷美怨望詛咒,大逆不道,宜正刑章。盧多遜被削奪官爵,其同黨不少被處死;廷美勒歸私第,其兒女不再稱皇子皇女。趙普借盧多遜交通秦王案,既打擊了政敵盧多遜,又討好了太宗,一箭雙鵰。但廷美的悲慘命運還沒到頭。趙普更進一步,他挑唆開封知府李符落井下石,上言說廷美不思改過,反多怨望。於是,廷美被降為涪陵縣公,安置到房州。太宗命人嚴加監管。廷美氣憤難平,兩年後便死在房州,年僅38歲。順便提及的是,李符並沒有得到什麼好處。趙普怕他洩漏秘密,後來找了一個別的茬兒,將他貶到地方做了一個小官。
  廷美死後,太宗對外稱廷美乃是乳母陳國夫人耿氏的兒子,並非杜太后所生,這樣就徹底地將廷美排除在皇位繼承系統之外。當時,杜太后早已去世,太宗兄弟也只剩下他一人,太宗所言無人能夠反駁。因此,廷美到底是誰的兒子,恐怕也只有太宗自己最清楚了。經過上述種種手段,太宗終於清除了將皇位傳給兒子的障礙。不過,太宗對皇位繼承人的挑選卻並非一帆風順,也頗多曲折。
  太宗長子元佐自幼聰明機警,長得又像太宗,頗為太宗喜歡。元佐有武藝,善騎射,還曾經隨太宗出征過太原、幽薊。太宗迫害廷美時,元佐頗為不滿,力加營救,請免其罪,但未能成功。後廷美死於房州,元佐得知此事,悲憤成疾,竟然發狂。左右僕從若有小錯,元佐即以刀棒傷人。太宗命太醫治理,才稍有好轉。然而,雍熙二年(985)重陽節,太宗召集幾個兒子在宮苑中設宴飲酒作樂,因元佐病未痊癒,就沒有派人請他。散宴後,陳王元佑去看望元佐。元佐得知設宴一事,說:「汝等與至尊宴射,而我不預焉,是為君父所棄也。」忿氣難平,一個勁喝酒。到了半夜,索性放了一把火焚燒宮院。一時間,殿閣亭台,煙霧滾滾,火光沖天。太宗得知後,猜想可能是元佐所為,便命人查問,元佐具實以對。太宗怒不可遏,欲絕父子之情。眾人營救不得,元佐被廢為庶人。有人說元佐是在裝狂,以表示對父親的不滿和對皇位的拒絕。
  太宗去世後,其妻李皇后曾打算立元佐為帝,但元佐並不知情,所以未受牽連。元佐的同母弟真宗即位後對元佐很好,努力幫他治病,只是元佐在其弟做了皇帝後,終身未見他。元佐死於仁宗天聖五年(1027),享年62歲。在真宗即位後,元佐竟能安享富貴達30年之久,真是幸運。在元佐焚宮這件事中,有一特殊人物,即陳王元佑。宴會後,元佑去元佐府中,不知說了什麼竟惹得元佐縱火焚宮,而後太宗認為元佐宮中起火並非偶然,決意廢元佐為庶人,元佑是否對太宗說過什麼,也難以查明。雍熙三年七月,元佑改名元僖,並封開封尹兼侍中,成了准皇儲。
  同年,雍熙北伐失利。趙普上《諫雍熙北伐》奏疏,頗得太宗嘉賞。後來,元僖也上疏論及伐遼之事,為太宗採納。太宗、元僖和趙普在處理對遼事宜方面有了很多的共識。元僖見太宗優待趙普,便與趙普交好,更是上疏建議太宗重新任用趙普為相。端拱元年(988),趙普第三次為相,威權一時又振。竭力支持和拉攏趙普的陳王元僖也晉封許王,更加鞏固了皇儲地位。趙普罷相後,元僖又與另一位宰相呂蒙正關係密切。然而,事不如人願。淳化三年(992)十一月,元僖早朝回府,便覺得身體不適,不久便去世了。太宗極為悲傷,罷朝五日,贈皇太子,並寫下《思亡子詩》。元僖之死,據傳是其侍妾張氏下毒所致。元僖不喜正妻李氏,寵愛張氏。張氏欲下毒毒殺李夫人,但誤毒死元僖。張氏恃寵驕橫,對奴婢稍不如意即予以重罰,甚至有棰死者,但元僖並不知情。張氏又逾越制度葬其父母。太宗後來探知其事,大怒,遣使按問。張氏自縊身亡,左右親吏都被處罰,其父母墳墓亦被毀去。太宗又下詔停止元僖的追贈儀式,降低其葬禮的規格。元僖本得太宗喜愛,又與宰相交好,朝中還有不少大臣建議立他為太子,本是春風得意之時,卻死於非命,而死後又被太宗所厭,實是可歎。
  元佐被廢,元僖暴死,儲位空缺,馮拯等人上疏請早立太子。這是個敏感問題,太宗正為此心煩,便將馮拯等人貶到嶺南。自此以後沒有人敢議論繼承問題。不過,太宗本人被箭傷所擾,也知該早立儲君,便就此私下詢問寇准。在寇准的支持下,襄王元侃被立為太子,改名恆。太宗冊立太子,大赦天下,京師之人見到太子都歡呼道:「真社稷之主也!」太宗得知後很不高興,馬上召寇准說:「四海心屬太子,欲置我何地也?」皇帝尚在世,太子如此深得人心,自然為皇帝所忌,有哪個皇帝不想權力為自己所操控呢?況且早在安史之亂中,太子李亨遙拜唐玄宗為太上皇而自立為帝,尤其是五代以來,子侄逼宮之事更是史不絕書,因此,太宗心中自然不痛快。幸得寇准說:「陛下擇所以付神器者,顧得社稷之主,乃萬世之福也。」太宗聽後才消氣,請寇准喝酒,大醉方罷。
  隨著病情加重,太宗又開始設法保住太子皇位。在此情況下,大臣呂端被推到了風浪之顛。呂端為相時已61歲,擔任宰相前,他在地方和中央都做過官。呂端為人穩重、鎮靜,又信奉黃老思想,這與太宗晚年所持清靜無為的政治信仰相符合,因此,呂端頗得太宗賞識。據說在重用呂端之前,太宗曾寫過《釣魚詩》,詩云:「欲餌金鉤深未達,磻溪須問釣魚人。」這是太宗以周文王自詡,而將呂端比做姜太公。當時,曾有人反對用呂端為相,說他為人糊塗,太宗說:「呂端小事糊塗,大事不糊塗。」呂端果然不負所托。至道三年(997)三月,太宗駕崩,李皇后與宦官王繼恩等人企圖撇開太子趙恆,另立元佐為帝,幸得呂端處置得當,才得以保證趙恆登基為帝,便是後來的宋真宗。太宗的去世,標誌著宋朝開創局面的結束,守成時代的到來。
  宋太宗趙光義得位不正,很想建立不世之功以立根本。此情此想,與唐太宗弒兄殺弟後的境遇極其相似。南方割據諸國均已拔掉,北漢自然是宋太宗第一個下刀的目標。當然,這塊肉非常不好切,北漢雖彈丸小國,其身後卻是強大的契丹。宋太宗伐北漢,經濟上已經不用發愁。趙匡胤時代,「太祖別置封樁庫,嘗密謂近臣曰:『石晉割幽燕以賂契丹,使一方之人獨限外境,朕甚憫之。欲俟斯庫所蓄滿三五十萬,即遣使與契丹約,苟能歸我土地民庶,則當盡此金帛充其贖值。如曰不可,朕將散滯財,募勇士,俾圖攻取耳。』」這麼一大筆財富,宋太宗一上台就剛好用上。他把兄皇所置的封樁庫改為內藏庫,表示說此舉非為「自供嗜好」,而是要儲積以待時缺。當然,宋太宗看見封樁庫內「金帛如山」,對兄皇「儲積太過」很有微詞,「先帝每焦心勞慮,以經費為念,何其過也!」宋老三嘖嘖之餘,慨歎這麼多的財帛「何能用盡」,顯然是剛當家不知柴米貴,只要一打仗,金銀糧帛就會水一般嘩嘩淌出去。
  趙光義征北漢之前,頗有疑慮,他問大臣曹彬:「周世宗與本朝太祖皇帝,皆親征太原而不克,難道是因為其城池太過堅牢而不能接近嗎?」曹彬老將,經驗豐富,回答:「周世宗時,大將史超在石嶺關一戰即敗,人情震恐,不得不還軍;太祖紮營於甘草地中,軍人因水土原因多得腹疾下洩,也只得提軍而返。太原城池雖堅完,但並非想像中那樣不可攻克。」由此,宋太宗北伐之意遂決。宰相薛居正等人勸諫,不聽。於是,宋朝遣潘美、崔彥進、李漢瓊、曹翰、劉遇等大將,率各路兵直趨太原。宋初時一直與契丹有和約,乍聞宋朝伐北漢,契丹君臣還真下一大跳,忙遣使來問:「何名而伐也?」太宗血氣方剛,拍胸脯言道:「河東逆命,正應興師問罪!如北朝不援,和約如故;否則,只有兵戎相見!」此種豪言壯語,宋朝自太宗以後的近三百年間再也聽不到半句!
  太平興國四年,宋太宗車駕發自汴京,親征北漢。途中,有一「花絮」可表:師次澶州,有一名縣級文官於路中獻策言事,此人姓宋名捷。「宋捷,宋捷,宋朝大捷!」太宗見此姓名高興,認定必克北漢。北漢的皇帝,此時是劉繼元在位。當初,宋太祖開國,當時的國主劉鈞曾一度生出妄念,想重拾後漢舊河山,與李筠聯合,結果是大敗而返。宋太祖曾遣人轉告他:「君家與周氏為世仇,互相爭殺也合情理。我大宋朝與你並無前嫌,何必因一家一姓之故困一方之人?如果你有志於中原,可以率軍下太行山與我一決勝負。」劉鈞學得也乖,派人回復說:「河東土地甲兵不足以當中國,我劉鈞一家並非叛賊出身,守此區區之地,只是擔心漢社稷無人祭祀罷了。」如此低三下氣裝孫子,讓宋太祖不得不「哀其言」,起了惻隱之心,對來人講:「替我告訴劉鈞,放他一條生路。」所以,劉鈞在世時,宋朝果然未曾出兵進攻。劉鈞日子很難過,南怕宋兵來打,北畏契丹逼迫,「終以勢力窘弱,憂憤成疾」,沒多久就死了,可以說是嚇死的,也可以說是急死的,年僅四十三。劉鈞本人無子,繼位的是他外甥劉繼恩。劉繼恩本姓薛,年幼時被劉鈞養為已子。僅僅兩個月,劉繼恩被人暗殺,其弟劉繼元被眾人推立。所以,北漢現在的繼承人,實際上已經不是真正的沙陀劉氏後人。劉繼恩的生父薛釗本一莽撞軍漢,娶北漢「高祖」劉崇之女為妻,一次酒醉,差點把「公主」一刀剁死,酒醒之後,薛軍爺知道自己闖禍,畏罪自剄而死。公主再嫁一個姓何的,生下劉繼元,所以這位北漢主原名應叫何繼元。公主真乃一大掃帚星,不久何軍爺也病死,小繼元也為劉鈞養為已子。
  遼朝得知宋朝出兵,馬上派出北院大王耶律奚底率兵守燕地,以南府宰相耶律沙等人率軍入援北漢。宋朝的雲州觀察使郭進沙場宿將,早已率軍於石嶺南扼守。遼朝耶律沙率前部人馬行至白馬嶺,隔一條闊澗,正好看見宋軍嚴陣已待。耶律沙想等後軍趕至再進攻,但監軍的遼朝宗室冀王耶律敵烈等人貪功,認定要趁宋軍立足未穩,馬上出擊。於是,耶律沙只得下令遼兵進攻。倘若在平原,人如猛虎馬如龍的遼軍精騎忽然衝鋒,肯定佔盡大便宜。山地崎嶇,前面又是一條大澗橫亙,遼兵喪失了突然發威的衝力,或下馬,或邊試水深邊前行。未等這些下半身皆濕的遼軍上岸,郭進率宋軍迎頭猛擊,大敗遼軍。耶律敵烈父子以及耶律沙的兒子均被殺死,耶律沙本人勉強逃得一命。宋軍窮追不捨,如果不是遼朝南院大王耶律斜軫及時帶兵趕到,用勁弩射退宋兵,耶律沙等人也要被宋軍割去人頭。
  此戰克捷,各路遼軍氣沮,紛紛退軍。劉繼元驚惶之下,又派秘使把告急乞師信塞進蠟丸插入髮髻之中,潛出太原城向遼朝方面狂奔。半路,北漢秘使為郭進逮個正著,「徇於城下,城中之氣始奪矣。」不久,北漢的駙馬都尉盧俊從代州遣人向遼朝告急,遼人敗衄之餘,不能再發兵求。宋軍得勢不饒人,連克太原周邊重鎮及戰略要地。五月下旬,宋太宗本人也趕至太原城下,慰勞諸將,指揮攻城。
  「先是,帝選諸軍勇士數百人,教以劍舞,皆能擲劍於空中,躍其身左右承之,見者無不恐懼。」契丹使節至宋廷,便殿賜宴時,這數百「雜技」軍士「袒裼鼓躁,揮刃而入,跳擲承接,曲盡其妙。」嚇得身為文臣的契丹來使「不敢正視」。這一隊雜技英豪,又被宋太宗帶至太原城下,攻城之前,在空地上飛拋利刃,左閃右騰,或以鞘承,或以手接,滿天空飛利刃,「城上人望之破膽。」宋太宗本人親擐甲冑,不避矢石,親自指揮攻城。宋軍見皇帝親自坐陣,人百其勇,皆冒死先登,劉繼元帳下將校有不少人逾城投降,北漢守軍漸漸不支。宋太宗親自草詔勸諭:「越王、吳王獻地歸朝,或授以大藩,或位列上將,臣僚、子弟皆享官封,繼元但速降,必保始終富貴!」
  為了防止攻城宋軍因傷亡生怒而屠城,宋太宗還指揮軍隊暫緩攻城。窮窘至極,北漢主劉繼元只得親自於城北投降。趙光義沒有食言,釋罪不殺,授劉繼元可檢校太師,封彭城郡公,「給賜甚厚」。至此,宋朝滅北漢,得十州之地,共有三萬五千多戶。劉繼元雖是個動輒族殺臣下全家的暴君,投降後活得還不錯,淳化二年病死,臨終把三歲兒子劉三豬托付給宋太宗照顧。當時劉三豬才六歲,宋太宗「惻然哀之」,賜三豬名為「守節」,授西京作坊副使,家居賜祿,好好養了起來。劉繼元乃一闇弱庸識之人,故而在太宗之世得以好死。攻克太原後,趙光義下詔平毀太原堅城,改為「平晉縣」,並派兵縱火盡焚太原廬舍,「老弱趨城門不及,焚死者甚眾」,可見,對於太原兵民的抵拒,太宗心中仍有好大一股邪火。
  平滅北漢,乍看上去乃宋太宗一大成功。其實,福兮禍兮,不能光看一時一地之得失。北漢蕞爾小國,於宋朝而言,大敵乃契丹遼朝。如果宋太宗親征北伐,首先攻下幽州,平定燕地,北漢必為掌中之物,弓矢不發就可能一舉得之。此種戰略,宋太祖在世時已經與趙普等文臣達成共識,太宗一日忘其本謀,急於伐漢,盡銳堅城之下,僅能克之。師已老矣,復議攻燕,所謂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繒。一敗而沒世不振,再舉再失利,皆由太宗不知天下之大勢,倒行求前,以致顛蹶也。可見,宋太宗急於求成,捨本取末,滅北漢得不償失,已經為日後的伐遼失敗埋下一大伏筆。
  平北漢之事,還需交待一下在石嶺關一帶大敗契丹軍的宋朝大將郭進。郭進自少年時代起就倜儻任氣,在後漢高祖劉知遠帳下當兵,以軍功發跡。宋朝立國後,郭進一直被委以重任獨當一面,與北漢接境相持。郭將軍雖有材干,「然性喜殺,士卒小違令,必罪於死,居家御婢僕亦然。」所以,宋太祖每次向派往河東的兵將訓話,總是好生告誡:「汝輩一定要小心奉法,犯我手裡可能會獲寬免,犯在郭進之手想必難活!」有小校得罪郭進,逃入京城誣告郭進謀反,宋太祖派人把此人押送郭進處理。郭進「能以權道任人」,對這個小校說:「你敢入京告我,真有膽氣。我現在不殺你,放你還軍,如果能破並寇,我馬上薦你入朝為官;如果失敗,你也可以投附河東得以求活。」小校聞言,「踴躍聽命」,率一股隊伍突出,果然擊敗一大股北漢軍,斬敵甚眾。郭進不食言,馬上推薦他入汴京陞官。「太祖從之」。如此嚴毅威猛大將軍,又獲平北漢卻遼軍第一功,卻屢受當時任監軍的田欽祚欺凌。「進武人,性剛烈,戰功高,心不能甘,自縊死。」堂堂大將軍,竟然被「政委」氣得上吊,確實不值。宋初監軍並非宦官,這位田欽祚也在太祖一朝立功甚多,然而「性陰狡,多所忤犯,好狎侮同列,人皆惡之。」田欽祚上奏,謊稱郭進暴病而死,「太宗悼惜久之」。後來,郭進受逼自縊一事事發,田欽祚被貶為房州團練使,後又遠竄瘴氣多發的嶺南。
  宋太宗所率宋軍雖平滅北漢,但是,「攻圍太原累月,饋餉且盡,軍士疲乏」。滅國擒王之後,宋軍上下仍舊還是五代軍人習氣,「人人有希賞意」。宋太宗本人很想乘大勝之勢,一鼓作氣,攻取幽薊之地。「諸將皆不願行,然無敢言者。」惟有殿前都虞侯崔翰獨奏:「此一事不容再舉,乘此破竹之勢,取之甚易,時不可失。」一語已中宋太宗下懷,高興之餘,即刻命樞密使曹彬調發屯兵,準備收取「兒皇帝」石敬瑭丟失的漢人固有領土。盛夏七月,趙光義率大隊身心俱疲的宋軍北征,他本人已駕發鎮州。由於軍士意怠,扈從六軍有不即時至者,士氣如此,宋太宗仍執意伐遼。
  宋軍入遼境後,開始進軍還很順利,遼朝的東易州刺史和涿州判官先後以城來降,宋軍可以說是兵不血刃,岐溝關等軍事要地已落入手中。此情此景,與當年周世宗伐遼極其相似。很快,宋軍便包圍了遼朝的南京幽州城。宋太宗本人駐蹕城南的寶光寺,指揮戰鬥。在此之前,宋軍在沙河之戰大敗遼朝北院大王耶律奚底所率兵馬,生擒五百多遼兵,可以說是打了個開門紅。北院大王孬種,南院大王耶律斜軫智能雙全。他瞭解宋軍很看不起耶律奚底,便令本部軍高舉北院大王的青色軍旗,在得勝口一帶佯裝是敗走潰兵,晃蕩遊走。趙光義得知遼朝北院大王「殘兵」還有不少,立刻麾兵進擊,開始還很順手,殺掉不少遼兵,但不久即陷入耶律斜軫的埋伏圈,受挫而返。耶律斜軫取得小勝後,也不輕易進兵,屯軍於清沙河北,為南京聲援。由此,此部遼軍牽制住不少準備進攻幽州城的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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