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粹嬰兒
他們大多受教育程度低,情感不健全,一直隱姓埋名
弗爾克·海尼克是位71歲的老人,他用了自己的大半生搞清楚了一件事:自己的生身父母到底是誰。
近日,海尼克決定,將自己尋找生母墓地的經歷拍成紀錄片,並將自己不同尋常的人生寫成書,用以控訴萬惡的希特勒“生命之源”人種計劃,並以此來鼓勵那些與他有相同命運的“納粹嬰兒”走出生活陰影。
“納粹嬰兒”大多是納粹官兵和金髮碧眼的雅利安婦女的子女
納粹頭子建“育嬰農場”
日前,面對英國《每日郵報》的記者,海尼克重新整理思緒,回到了60多年前的那段恐怖歲月。
1942年,4歲的海尼克被送到德國醫學研究所。醫生給他做了全身檢查後發現,他是個沒有任何“猶太特徵”的孩子,例如黑頭髮、尖鼻、割過包皮等等。於是,海尼克便成了德國納粹頭目希特勒“生命之源”計劃中第一個前來體檢的孩子。
所謂“生命之源”計劃,其實就是希特勒及其黨羽迷信人種的產物。他們認為,雅利安人是神族的後代,是最優越的人種,他們來到這個世界的惟一目的,就是去統治比他們更劣等的種族。希特勒鼓吹,要建立一個由優等種族組成的德意志帝國,並最終稱霸世界。為了製造所謂的純種“雅利安嬰兒”,納粹鼓勵精心挑選的德國軍官跟金髮碧眼的“純種”雅利安美女發生性關係,炮製出“完美的”雅利安後代。
“生命之源”計劃最早可追溯到1936年。當時,希特勒在德國巴伐利亞建立起第一所生產“雅利安嬰兒”的“育嬰農場”,它的名字頗有些學術意味,叫“勒本斯波恩中心”。後來,納粹先後建立了10所秘密產房,這就是後來的“生命之源”計劃中心。從此,“雅利安嬰兒”一批批地在此孕育誕生。當時希特勒的野心很大,他要把計劃推行到1980年,製造出1.2萬個“雅利安後代”。
問題嬰兒將被殺掉
在很多人眼裏,“生命之源”計劃中心是個納粹與血統純正的日耳曼女人鬼混的地方。要前來當未婚媽媽的條件非常苛刻,她們除了必須具備雅利安人種金髮碧眼的外貌特徵之外,還必須出具一份書面證明,即父母雙方均沒有遺傳性疾病,甚至普通疾病,並證明自己家族三代以內都具備雅利安血統。為了保密,母親的身份都被記錄在由黨衛軍嚴密保存的文件中。這些文件是與當地普通兒童的出生記錄分開保存的。
“生命之源”計劃中心原本是納粹高級軍官妻子生孩子的地方,因此條件非常優越。被當成“生命之源”實施計劃的懷孕婦女在這裡也能得到公主般的伺候,直到分娩。孩子出生後,首先要進行健康排查,沒有任何問題後,嬰兒才能在此繼續得到護理。
一旦被發現有身體瑕疵,這樣的嬰兒通常被帶到安樂死診室進行處理,要麼餓死,要麼被注射毒藥。在“生命之源”計劃中,許多金髮碧眼的新生兒出生之後,眼睛和頭髮的顏色都出現了變暗、變淡的趨向。為尋求對策,納粹德國迅速開展醫學實驗。
希特勒甚至提出長時間暴露于光線之下,可能會使孩子的頭髮變成金色的謬論。希特勒的瘋狂最終釀成了納粹德國歷史上最為殘忍的悲劇:那些外貌特徵不符合納粹“未來接班人”條件的孩子慘遭毒氣殺害。
生下健康嬰兒的婦女,還要帶孩子去參加一個類似宗教儀式的黨衛軍命名儀式:把帶有納粹標誌的匕首舉過孩子的頭頂,媽媽們同時還要宣誓效忠納粹。據說,希特勒當年經常接見這些“雅利安後代”和他們的母親,還以成為納粹成員為“誘惑”,鼓勵這些年輕婦女多生孩子。
為了加快製造嬰兒的速度,納粹開始研究如何讓美女們生出雙胞胎甚至三胞胎。在波蘭的奧斯威辛集中營,他們利用被關押的猶太人和東歐人做試驗,企圖尋求一個增值“超級雅利安人種”的配方。這項“科學試驗”使數十萬人死於殺戮,其中包括1300多對孿生兒童。
納粹血統受累終生
希特勒最終還是被歷史所拋棄。1945年5月8日,第三帝國投降,納粹的荒唐計劃終止了。隨著希特勒的倒臺,納粹兒童也成了犧牲品。
作為一個沒人願意領養的“納粹嬰兒”,漢森當了幾十年的“納粹崽子”。他先是被送到一個收容中心。由於患有輕度癲癇病,他成了一個沒人願意收養的孤兒。他不得不和另外20個同樣無家可歸的“納粹嬰兒”待在一起。
就在他們驚恐未定地等待命運安排的時候,挪威國家社會事務部門,把他們當作智殘兒童送到了精神病醫院。在那裏,漢森幼小的頭顱成了大頭皮鞋下任人踢踏的“皮球”。他住的地方也是他吃的地方,糞便被丟得東一塊西一塊的,常年沒人打掃。夜裏,漢森經常被“病人”淒厲的尖叫聲驚醒。
“我告訴他們,我不是精神病,放我出去。”漢森說,“但從來沒人聽我的。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真的要瘋掉了。”就這樣,漢森度過了人生中最寶貴的18年。終見天日的漢森卻害得一身病,但還是要拖著病體在一家小工廠謀生。
2000年2月,漢森和另外6個當年的“納粹嬰兒”向法院提交了訴狀,要求挪威政府為他們在二戰結束後幾十年中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賠償幾百萬美元。目前,這樁官司還沒有定論,不過,挪威政府的態度近年來已逐漸開始鬆動。所幸的是,挪威首相就政府在對待“納粹嬰兒”問題上的失職已作了幾十年來的首次公開道歉。
公開身份講述歷史
據資料顯示,目前,像海尼克和漢森一樣的“納粹兒童”大約有5500人左右。他們歷經人生滄桑,如今都已是花甲老人。許多人因為害怕受到歧視,終身隱姓埋名。為了控訴萬惡的希特勒“生命之源”計劃,一個由當年的“雅利安兒童”組成的“生命痕跡”聚會從2005年開始舉行。組織成員維奧萊特·瓦倫博恩說:“只要我們還活著,就要鼓起勇氣公開身份,講述我們的故事。”目前,該組織成員大約有60名,大部分都是“納粹嬰兒”。
成員吉塞拉·海登賴希表示,有必要在課堂上向學生講述這段歷史故事。“如今孩子們的歷史知識很豐富,但他們對歷史缺乏情感上的聯繫。”海登賴希說:“‘納粹嬰兒’的故事很重要,因為它關係到家庭,是關於母親、父親和孩子的故事。這能幫助學生們把歷史和自己聯繫起來,更好地理解歷史。”
在這些“納粹嬰兒”中,許多人都試圖找到自己出身的答案,卻往往因人們長期以來不願面對歷史、不願和納粹不光彩歷史沾邊而受挫。他們的親生父母或養父母對“生命之源”計劃都三緘其口。
幸運的是,1999年12月,德國一家電視臺的記者在德國政府檔案的故紙堆中發現了1000多份二戰時期遺留下來的有關“育嬰農場”的資料。對於出生於此地的人來說,這是天大的喜訊。成千上萬名當年的“納粹嬰兒”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真正身份。
鏈結:那種恐懼揮之不去
海尼克兩歲時,被送到一個納粹富人家庭。雖然物質生活不成問題,但直到他臨近暮年時,都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與海尼克相比,韋斯奇還算幸運。同樣是1938年出生的她,最終還是在親生母親臨終前趕到了母親的病床前。“見到我的時候,她非常高興。一直以來,她也承受了很多痛苦。”韋斯奇回憶說。
這些分佈于德國和歐洲其他國家的“雅利安嬰兒”由於從小與親生父母分離,多在納粹黨徒家中長大,或父親就是黨衛軍成員,因而他們內心都有很強烈的負罪感,長期飽受心靈創傷,不肯公開自己的身份。而且,由於無法確定親生父母是誰,他們大多成了無人照顧的孤兒,受教育程度低下、情感不健全。
生身父母始終是他們心中最大的謎團。韋斯奇說:“二戰結束後,我被送到一個陌生家庭裏。很快,他們又把我送到另外一個家庭去,當時我只有3歲。最後,一名63歲的婦女收養了我,但她對我的要求很嚴格。”還是個學生的時候,韋斯奇就被收養他的家人威脅說,如果他不乖,就把他重新送回孤兒院去。韋斯奇說:“那是一種一生都揮之不去的恐懼感。”
對於“雅利安兒童”黑爾格來說,他的親生父母彼此不認識並不奇怪。1940年6月,納粹德國為慶祝佔領法國,在柏林舉行了一次規模盛大的宴會。在這次宴會上,馬蒂爾德·卡羅和一名年輕英俊的德國陸軍軍官相識了,一夜露水情緣後,翌日二人便分道揚鑣。9個月後,馬蒂爾德在“生命之源”生下了黑爾格。
黑爾格剛剛呱呱墜地,就被納粹指定為“種族純潔”兒童之一。後來,其母親將他送給了納粹的一個高級秘密警察。雖然養父對黑爾格慈愛有加,但對猶太人卻心狠手辣。黑爾格的童年就是聽著養父屠殺猶太人的槍聲長大的。“從某種程度上講,我實際上也參與了對猶太人的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