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村 羅垟村
大火焚燒房屋以後,麻嘉才老人住進了臨時大篷。
村莊的式微,已經成了現代社會發展的必然。但溫州羅垟古村的毀滅卻是顯得有幾分的詭異。
這個美麗的村莊,在長三角一帶驢友眼中素有世外桃源的美譽。然而,這四年來,常住人口只有100多的山村,死亡人數達到42人,村民開始恐慌,有懷疑是因為挖斷當地龍脈招致災禍的,有懷疑當地飲食有問題的。村民們死的死,逃的逃,“鬼村”的稱呼不脛而走。
就在村莊近乎凋敝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大火在夜裏降臨,焚燒了當地大部分的房屋。
隨後,當地警方介入調查卻發現,毀滅有著人為因素……
去過楠溪江溯源的遊者,遊記中無一例外會提起溫州永嘉縣的羅垟村。這座陷於深山中、有著五六百年曆史的村落,擁有大量以青色原木和不規則石塊搭建而成的屋舍,以及因交通不便營造而出的世外桃源氣息,因此成了戶外遊者熱衷而向往的古村。
幾年前,古村竟然多了一個名字——“鬼村”。從2000年開始,村裏陸續有人離奇死亡。死者生前並無明顯疾病,死亡來得突然且過程極快,從發作到咽氣,慢則半小時,快則幾分鐘。這座最多時曾擁有500多位常住村民的古村,在2003年離奇死亡率加劇前,至少還有100個村民生活在此,但從2003年至今,村裏死亡42人,近乎之前常住人口的一半。2004年一年,村裏死亡18人,遠高於7%-8%的正常死亡率。 隨著不明原因的死亡長期盤踞村內,村民開始陸續逃往山外居住,以至於今年9月村裏只剩六七個老人留守祖業。
從2004年起,當地衛生部門數次進村調查離奇死亡原因。今年5月,浙江省衛生廳會同溫州當地疾控中心成立了20多人的調查組進山,浙江省首席流行病學專家莫世華在採集當地所有食物和石料樣本後,做出結論:缺醫少藥、積勞成疾。在村民對這一結論半信半疑之際,6月裏的一場無名大火,燒毀了村裏25幢古宅。警方調查後否認了人為縱火因素,認為是電線老化導致房屋失火。村民接受了這個調查結果,卻從心裏感到恐懼,“怪啊,好好地就著火了,說不清這事兒。”村民災後對媒體說。恐慌正在加劇,第二場大火卻再度降臨,一個月後,60幢古宅毀於一夜。只是這一次,羅垟村似乎因禍得福,雖被燒得面目全非,卻燒出了久藏於“鬼村”裏的那只“鬼”。
“現在想起來,都有些害怕。”過去一周裏,作為一個行政村的“鬼村”村長麻建文在上海四處集資,為了修一條通向“鬼村”的公路,保住麻氏祖宗留下的村莊。
村民死亡不斷
死亡開始於2000年,至今村裏死亡人數達76人。麻建文在6歲時便被父親接出山外,之後很少回村,只在親戚家中發生大事時,才走數小時山路進村。
戶外遊者喜歡將羅垟村比喻成世外桃源,因其藏於山間,坐車只能到其所在的溪下鄉政府。之後花費百元包輛農用卡車去到半山腰處的馬上山村,這是一段極難駕馭的道路,巨大的石塊堆成的路面,除了吉普車,其他自駕車根本無法上路。即便坐在農用卡車裏,人也被顛得頻頻飛起撞上車頂。車行至馬上山村後,便只能徒步去往羅垟村,在砍柴人走出的羊腸小徑上攀爬近3小時,翻過兩座山頭,看到山凹間的村莊和流淌著山水的小溪,確有步入桃花源的錯覺。
當地村民通常不會花錢包車,於是從溪下鄉步行3小時直接上山。若換作城裏人走,恐怕需要更多時間。“你一定要包車到馬上山村,直接上山你肯定走不了的。”記者出發前,麻建文一再叮囑。正是由於山路難行,羅垟村極少與外界來往。
麻建文記不得村裏第一個離奇死亡的人是誰,只記得村裏親戚家的喪事越來越多。直到2004年,一向被稱為“赤腳大仙”的爺爺突然去世,麻建文的不祥之感才越發嚴重。爺爺之所以被兒孫戲稱為“赤腳大仙”,是因其上山砍柴從不穿鞋。山上多碎石,穿著薄底的鞋走路都覺得腳疼,但爺爺從小赤腳上山,腳底皮厚甚於鞋底。70多歲的老人一頓吃兩大碗米飯,體格精瘦,從不吃藥。 死亡當日,爺爺去鄰居家串門,小坐了一會兒,回到女兒家後,突然全身直冒冷汗,無法說話。家人將他抬上床,端了一碗水給他喝,老人喝了兩口將水全吐了出來,不多久後便去世了。 相隔不到一年,麻建文的奶奶到屋外蹲茅坑,覺得有些頭暈,站起身回屋,一隻腳剛放到床上,便咽氣了,另一隻腳還垂在床沿。
麻建文說,奶奶體胖,走路有些氣喘,但體質不錯,平時幾乎不生病。“幾分鐘前才打來電話說老人突然身體不舒服,幾分鐘後就通知說老人死了,哪有這么快的呢。”麻建文說起兩年前兩位老人的死亡過程,依舊覺得費解。 而類似的離奇死亡事件,還包括兩夫妻前後不到一個月相繼去世,兄弟倆突然猝死,剛出生的兩名嬰兒先後無故夭折…… 羅垟村前任支書麻天林說,去年5月的一天晚上,村民麻國招在路上摔了一跤,也沒受什么傷,回家以後,便不省人事,不到一個小時,平時身板挺硬朗的麻國招就去世了。而傳聞中有些村民的死因更讓人匪夷所思,“10分鐘前,還在與別人聊天,回家路上突然斷了氣”,“半小時前還在打電話,突然就口吐白沫了”……
村民麻鹽燈夫婦在去年3月和4月先後死亡,相隔不到一個月。傳聞稱兩人的去世是神鬼在作祟,但實際原因卻是因病沒有及時治療引發的。當時麻鹽燈已經83歲高齡,長期患有氣管炎,一直沒有得到醫治;麻妻去世時86歲,也患有疾病,去世前幾個月一直臥床,但沒有去醫院檢查過。大家只知道老人尿頻嚴重,身體日漸消瘦。
溪下鄉鄉長潘齊學說,在羅垟村死亡的名單中,以60歲老人居多,雖然全村的死亡率高於正常死亡率,但死者年齡是處於正常死亡年齡段的。"那兩名先後夭折的嬰兒,有點先天弱智,死時都得了病。"潘齊學的說法與兩名嬰兒的外婆的說法基本一致。她說,當時發現孩子生病,立即抱著孩子想送出山治療,可惜發現得太遲,加上路途遙遠,走到半路孩子就不行了,“兩個孩子都是因為生病來不及醫治才夭折的。” 嬰兒的外婆也就是那個摔了一跤就莫名奇妙死去的麻國招的妻子。村裏傳說她的丈夫死因奇怪,但她說麻國招去世前咳嗽得很厲害,家人以為他感冒了,就沒有理會,“我們山裏的農民,如果覺得身體不舒服,下地幹活出身汗也就好了,沒有那么嬌氣,誰會想到感冒也能要人命。”
村內傳言四起
儘管部分死者身前已患有疾病,但接二連三的“暴斃”事件之後,關於村裏不祥的傳言越傳越甚。
“龍脈斷了,上天要懲罰我們。”龍脈一說是各種傳言中流傳最廣的說法。在羅垟村後山有個採石場,以前村民為了建房子,在那裏採石料。有一天,村民正在採石時,發現有紅色液體從石縫裏滲出,村裏的老人認為這是挖斷了龍脈,於是一些人便將村民死亡的原因歸咎於此。據村民回憶,羅垟村的採石場有20多年曆史,村裏有50來戶的人家買過石料。有30來戶的人家用這個石料建房子,用這種石料建房子的村民有9位死了,但沒有用這個石料建房子的也照樣死人。 由此,挖斷了龍脈,受上天懲罰的說法不攻自破。但種種關於神龍降災的說法在村民口中演繹得有板有眼,“龍王發怒了,到別處去了。”“龍王被樂清的道士請去了,這裏就不太平了。”……甚至於今年6月那場被警方定性為電線老化所致的意外失火也被歸咎於斷了龍脈。有村民說,這個月的火災據說是村裏的麻付滿去仙居講“靈姑”,說最近村裏有一大災難。
還有一種講法是吃了豬肉的原因,羅垟村地處偏僻,村裏每家每戶在年首殺了豬後,豬肉都不賣,而是留在自己家裏用,通常吃到年尾。所以,部分村民們認為是吃了太多的動物油的關係。也有村民猜測是種糧食時,用了甲胺磷等劇毒農藥及其他一些殺蟲劑,食物安全直接影響到人身安全,等等。傳言四起後,羅垟村村民接連離奇死亡的消息很快傳出大山,附近村裏的村民開始將羅垟村稱為“鬼村”。
在一些戶外遊的主題論壇上,時常有去過楠溪江溯源的遊者寫的遊記。一位上海女孩在論壇留言說,今年6月和朋友去楠溪江徒步時,山下村民得知他們要去羅垟村,說:“那裏是‘鬼村’,剛剛被天火燒過。”女孩和同伴當然不信鬼神,依計劃前往,只是在看到廢墟後,遺憾深山美景中的蕭瑟村莊。
而另一遊者在遊記中寫道:“從進了村子,看到燒毀的房子,就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對。晚上有人搖帳篷,做夢又夢到好多穿白衣服的人在叫我們。所以回來查了下羅垟的資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2003年之前,羅垟村常住人口有80戶100多人,有能力外出打工、經商的村民早已出外謀生,留在村裏的多是老人和孩子。離奇死亡事件頻頻發生後,村民開始逃往村外投奔其他村裏的親戚。 今年6月的那場無名大火之後,去往羅垟村採訪的媒體報道說:村民麻西業的妻子張鳳蘭告訴記者,這些日子,一些村民們外出逃生,把家裏的牛賣給她,,但現在她自己和丈夫也將離開這裏,家裏的10頭牛也只好放在山上,任其自生自滅了。
專家調查未果
“大概是從2004年開始,縣衛生院第一次派人進村調查情況,但那些醫生進村後不敢吃村裏東西,一小時後便離開了。”麻建文回憶當時情形,醫生進村後,不吃村民燒的飯,甚至連水都不喝,只是自己在小店裏買了真空包裝的雞爪子當飯吃。這樣反而讓村民心裏更加害怕。
2004年9月19日,永嘉縣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組成“羅垟村高死亡率”調查小組,對村裏2002年至2004年9月期間死亡的人員進行流行病學回顧性調查。 調查小組得出結論,死因的源頭是“勞累過度,缺醫少藥”。只要解決了“缺醫少藥”問題,就可以解決村民的“暴斃”。並建議對現住人員進行疾病監測,特別是心腦血管疾病的監測,進一步探明村民的身體健康狀況是否存在集體性疾病,是否存在與“暴斃”有關的疾病;對飲用水、土質及周圍環境進行監測,探索環境中是否存在對生命有威脅的礦物質或其他有毒有害因素。 然而死亡卻沒有因調查小組的介入而停止。2005年,村裏又有11個人相繼去世,今年相繼有8人丟命。
為了擺脫“死神”,村民絞盡腦汁地向國家有關部門反映。麻建文說,今年有村民向國務院呈送了村民離奇死亡的報告,希望能夠拯救村民。而在4月28日,浙江省衛生廳收到羅垟村委員會《疫情緊急報告》,該報告稱:“1993年以來,原因不明的疾病悄悄向村民襲來,部分村民莫明其妙死亡,死神嚴重威脅著全體村民的生命及村民的正常生產、生活,特向黨中央、國務院和有關部門緊急報告,請各級領導給予高度重視。”
今年5月,浙江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接到上級領導部門的通知,迅速組織調查小組赴羅垟村調查村民“不明原因死亡情況”。 5月9日,浙江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首席流行病學莫世華主任等8名專家從杭州出發趕赴永嘉。5月10日,由浙江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溫州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永嘉縣衛生局、永嘉縣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永嘉縣人民醫院、溪下鄉政府、溪下衛生院等單位20多人組成的聯合調查組進駐羅垟村開展死因調查。
聯合調查組在羅垟村住了一周,對村民的高血壓、糖尿病等慢性病發病情況,對大料、穀子、雞蛋、飲用水及周邊環境進行監測,探索環境中是否存在對生命有威脅的礦物質或其他有毒有害因素,還對村民們懷疑的石場石料的放射性強度也進行了檢測。
據專家們對2004年至2006年30多名死者的臨床表現與既往史進行死因推斷分析,初步確定這些死因不是傳染性疾病,沒有共同的食物史,也沒有共同的臨床的表現等,可以判斷沒有共同致死原因(如自然疫源性疾病、食物中毒或其他傳染病等)。莫世華主任當時表示,此次專家們所採集到的資訊中有些村民的臨床表現有中毒死亡跡象,但由於本次調查只是回顧性調查,供述者都只是間接轉述,很少有親睹的,死亡時又沒有醫務人員在場,因此對死亡原因的推斷與事實可能會存在一定的偏移。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該村的死亡率確實偏高,死者以猝死(指發作到死亡少於6個小時)為多。
大火夜燒鬼村
根據麻付滿交代,7月31日當晚,他在鄰居家吃過晚飯,準備到張姓朋友家睡覺,忽然想起那些糾葛,遂點燃堆放在一處屋檐下的柴草,然後佯裝不知情的樣子到朋友家睡覺。 之後大火吞沒了60幢古宅,也摧毀了早已了無人氣的村莊。夜晚站在連片的廢墟前,白慘慘的月光照在斷壁殘垣之上,墻影被錯看成半蹲的人影,不安生的老狗藏在瓦礫堆中發出響聲,不由讓人心生恐懼。 就在近乎凋敝的時候,7月31日晚上8點,羅垟村火光沖天。村北面無人居住的老屋突然失火,由於連片的古宅都是木制結構,火勢順著風力迅速蔓延,60幢屋子變成一堆壯觀的火柴。 留守村中的老人看著大火哇哇直叫,橫貫村裏的那條淺溪無力澆滅大火,消防車輛也無法透過那條連接大山內外的羊腸小徑。 離羅垟村最近的馬上山村和陳山頭村,也在步行1個半小時的路程之外。待這兩個村子的村民趕來幫助滅火時,60幢古宅已成廢墟,所幸這些都是無人居住的空屋,大火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30歲的村長麻建文鐵了心要修條公路通羅垟,“祖宗留下的村子已經敗成這樣,再往後,村子肯定就消失了。”連續兩場大火之後,永嘉縣決定撥出200萬元用於修路工程,加上國家“康莊工程”能撥給200多萬元,650萬元的工程還差100多萬元缺口。記者進村前一周,麻建文帶著集資任務去上海,找尋那僅有的幾個走出大山成功致富的羅垟村村民。
記者於11月初進村時,村裏有十四五人,比原來留守村中的人數多了整整一倍。“我是從上海趕回來搭臨時篷的。”63歲的麻嘉才坐在臨時篷裏的灶頭邊上煮了一捆細面,澆頭是一包速食麵裏的醬料包。 麻嘉才的那棟兩層樓老屋也毀於7月31日的一場大火。在上海賣大餅油條的他於第二天接到村裏電話,才得知房子被燒。 在他家的廢墟上,唯一能看出原貌的是用磚塊砌成的爐灶,被燒成炭的木梁橫亙在碎瓦礫堆上,半截縫紉機、找不著蓋子的菜鍋、缺了口的瓶罐散落四處,成了村裏幾條老狗的玩物。 因為山路不通車,建築材料無法運上山,若讓工人挑上山,成本實在高得離譜,一袋售價14元的水泥,挑夫的工錢卻要四五十元。羅垟村所在的溪下鄉政府無力重建村子,只能撥給每戶人家1000元,用於搭建臨時篷,而材料則取自於山中的竹子。
竹子搭的篷四處灌風,入秋後的山村清晨只有10攝氏度左右。記者凍得發抖,麻嘉才取出爐灶內尚未燒盡的柴禾,放在記者腳邊取暖。“我的冬衣也被燒了,明天還要出山去買件棉衣,這個麻付滿,害人啊。” 麻付滿是羅垟村“小麻飯店旅館”的老闆,今年27歲,村裏年輕人都外出打工後,他成了留守村中老人的依靠,但凡老人頭疼發熱,均從他的小店裏買些藥吃去。 如今麻付滿已被警方採取強制措施,並被確定為“7·31”縱火案的犯罪嫌疑人。 據麻付滿向警方交代,其縱火動機是因不滿競爭對手搶走生意,遂採取極端方式縱火燒屋。
麻付滿的競爭對手是麻建文的叔叔麻泰銀。在諸多關於楠溪江溯源徒步線路的介紹中,都能看到麻泰銀的名字和他經營的小旅館的情況介紹:二三十張床鋪,配有電視、電話、熱水器、淋浴器等。
每年光顧羅垟村的戶外遊者大約有5000人,而麻付滿家的旅館,實際只是他多餘的三間空房,設備相對較差。記者上樓時,麻付滿的房間暫住著在大火中失去屋子的親戚,墻上兩幅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明星海報早已泛黃,抽屜裏一打裸露光碟依次插在一根木條上,儼然一隻簡易的CD架。房門前擺放著一隻紅色馬桶,算是替代屋外露天茅坑的最好的衛生設備。
倒是村民反而泰然自若,“不怕了?”“呵呵,不怕了。”麻嘉才說。持續數年的恐慌,竟然被一場大火燒成了灰燼。
死亡事件中的巧合
縱火案的發生,讓原本充當村裏半個醫生的麻付滿引起村民關注。“是不是人心都看不准呢?他平時很有禮貌的,見人就笑,脾氣溫和,竟然會放火,說不定也會做其他壞事。”麻嘉才和麻明湖的嫂子說。村民開始回想這一年來發生的幾次離奇死亡事件,結果竟然發現,每一次的死亡現場,都有一個共同身影——麻付滿。
今年27歲的麻天國是今年“暴死”的村民之一。據村民介紹,麻天國小時候生過小兒麻痹症,手有點殘疾,但身體向來很好。今年4月27日,他媽媽在山上採竹筍,爸爸外出有事。據村民回憶,事發當時他坐在後門外的茅廁上,麻付滿正好去他家有事,突然聽到後門外有響聲,他走出去一看,發現麻天國坐在茅廁上已經不省人事了。“不可能,我兒子身體很好的!”鄰居找到麻天國的爸爸,說他兒子死了時,他爸爸還不相信。
麻培傑,今年67歲,獨身,村民們都說他身體很健康。今年2月9日,他從鄰居家串門後回家的路上,突然抱著走廊的柱子不行了。巧的是發現麻培傑出事的人正好也是麻付滿,他用高音喇叭召集村民去幫忙。等大夥把麻培傑扶到自己家裏,只見麻培傑氣急,進氣沒有出氣多,看上去挺難受的樣子,沒多久就氣絕身亡了。
而去年下半年一個叫麻青苗的60多歲男子的死亡更加離奇。當天麻青苗剛送幾天前死亡的同村人出殯,晚上在對方家裏吃了喪飯,還去麻付滿家裏小坐了一會,阿滿請他喝過一杯黃酒,回到家裏沒多少時間便發作摔倒在地,胃裏吐出來的東西,狗吃了後腿也抽筋,阿滿的爸爸把狗扔到水裏,狗把吃下去的麻青苗的嘔吐物吐出來後總算沒事。
疑是村人投毒
“幸虧我自己是開藥店的,不然我大概也死在他手裏了。”麻建文說,麻付滿以前在與永嘉縣相鄰的臺州仙居縣學醫兩個月,於是村裏人有點小病都去他的店裏買藥吃。“他把藥一粒粒地扳出來賣,過期了也不知道呢。”麻建文有胃病,有時回村暫住,也會去麻付滿那裏買藥,但一定不買麻付滿已經拆封的膠囊,而是從櫃檯裏拿出完整的藥,確認這盒藥沒有過期,再拆開來吃。“過期藥很容易吃出人命,村民不懂這些,容易上當。”麻建文推測麻付滿是賣了過期藥給村民,但村民卻懷疑他直接投毒害人。“他把膠囊拆開,把藥粉倒處來,裝進三步跳(氰化鉀),村裏人也不知道啊。”麻嘉才一邊比劃一邊說。
從村裏的小醫生變成投毒兇手,為何村民對麻付滿的態度發生如此極端的改變?這或許與今年9月8日當地公安進村開館驗屍有關。
那幾天,羅垟村迎來了鮮有的熱鬧,二十多個村民回到村裏,等候公安到來。63歲的麻付弟特地從上海的兒子家裏趕來,只因他的愛人張菊花在2003年農曆11月11日晚上突然“暴斃”,死時只有54歲。據說她頭一天吃晚飯時還好好的,第二天,鄰居發現她坐在自家樓梯口沒氣了,2歲的外甥女還被緊緊抱在懷裏。當時麻付弟正好在溫州女兒的服裝店裏。之後,村裏陸續死人,在上海做生意的兒子硬是把他接到上海去住。麻付弟認為,老婆身體向來很好,不可能是生病死的。他至今仍不相信妻子是自然病死,聽說公安來村裏,他說服兒子從上海回來,希望能找到妻子離奇死亡的原因。
當天下午5點多,村裏突然沸騰起來,40多名穿著藍色警服的武警及數名聯防隊員來到村裏。
第二天上午8點多,又有五六十人相繼來到村裏,隨行的有浙江省公安廳、溫州市公安局、永嘉縣公安局的相關領導。其中一名穿著白色圓領T恤、袖口上印有“首都刑警”四個紅字的高大男子尤為矚目。
今年8月,溫州市公安局成立重案組進駐羅垟村調查“7·31”縱火案。此次重案組進村是對麻品山、麻萬千等“暴斃”的7人開棺驗屍體,調查相應的死亡原因。
在上海做生意的麻英樹是死者麻品山的兒子,去年8月麻品山“暴斃”,頭天晚上還打了個通宵的麻將。他在接到永嘉縣公安局的通知後,趕回家中配合查案。他對當時在場的媒體記者表示,已經聽說麻付滿在公安局承認毒死了麻品山,現在警方要開棺驗屍,以作進一步取證。
麻國興在雲南昆明做生意,已經10多年沒回家了。他的爸爸麻萬千也是這幾年來“暴斃”的村民之一。早幾天,他接到永嘉警方通知,讓他回家配合警方開棺驗屍。他也向記者表示,在簽開棺意向書時,聽說了爸爸是被麻付滿毒死的,在公安局阿滿都交代了。
不過有關投毒一說目前還都是村民的猜測和聯想,警方還沒有對此做出結論。
“我們溫州人雖然在外頭賺錢,但始終有落葉歸根的想法,祖業也是絕不能敗的。”麻建文說,現在村民已經不信那些鬼神之說,等通了公路,村裏也許會再興旺起來,就像半山腰裏的陳山頭村,兩百來號人住著,雞犬之聲相聞,十來頭耕牛在稻田裏散步,到時羅垟村田埂上的牛屎一定不會比那些村子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