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宣帝宇文贇
北周宣政元年(公元578年)六月某天,驕陽似火,天氣悶熱得讓人喘不氣來。在雲陽宮(今陝西淳化縣西北)通往長安的官道上,一彪軍馬急匆匆地行進着。隊伍中間,有八名軍士抬着一張臥床,上面躺着一位奄奄一息的病人,這就是北周武帝宇文邕。
宇文邕於公元560年十七歲即位,到公元572年,親手殺掉權臣宇文護,奪回了全部權力,進一步擴大了府兵兵源,北周進入強盛時期。當時南北分裂已近三百年,在五胡十六國時期先後強盛的北方各少數民族在漢族文化的影響下,出現了融合的趨勢。結束分裂割據,已經成為南北人民共同願望。精明強幹、雄心勃勃的宇文邕以統一天下為己任,克己勵精,勤政愛民,用法嚴整,賞罰分明。建德五年(公元576年),率軍滅掉北齊,統一北方。宣政元年三月,又大破南陳,俘虜斬殺三萬餘人。五月,大集各路將士於雲陽宮準備先北定突厥,再南滅江南。眼看着壯志將酬,不料人有旦夕之禍福,卻突然一病不起。他深為自己的夙願未竟而惋惜,更為後繼乏人而焦慮,於是,急忙宣召太子老師宇文孝伯來到雲陽宮,拉着他的手,語重心長地說:「我的病看來已經沒有希望了,身後之事就全交付給你了,要你多多操心。太子不肖,這是我最大的一件心事,請你盡心輔佐,不要辜負我的希望啊!」宇文孝伯涕泣受命。周武帝面授其為司衛上大夫,總掌宿衛兵馬的指揮權,命他立即趕回京城,以防備特殊情況的發生。再過兩天,武帝病情加重,不得不被人抬回京城。
臨近長安,皇太子在道旁跪接。傍晚時分,天色昏暗,空中烏雲滾滾,雷聲陣陣,一陣涼風吹來,武帝稍覺清醒,勉強睜開雙眼,看到了兒子宇文贇及大臣,心中又是一緊:一座錦繡江山,將交給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手中,不知以後會搞成什麼樣子,越想越急,頓時,眼前一黑,痰往上湧,喘息數聲,便一命歸天了,死時年僅三十六歲。
太子迎屍入都,在棺前嗣皇帝位。這位新皇帝就是北周第四位皇帝宇文贇,諡號為宣帝。宇文贇字乾伯,為宇文邕長子,武成元年(公元559年)生於同州(今陝西大荔縣),母為李皇后。保定元年(公元561年)封魯國公,建德元年(公元572年)十三歲時,立為皇太子。
宇文贇與其父完全不同,年少時便性好淫僻,喜尚浮華,嬉遊無度。他嗜酒如命,常常喝得酩酊大醉,酒後動輒毆打官宦,甚至殺人取樂。屬下見其飲酒,便不寒而栗。他還未成年就十分荒淫,東宮的宮嬪稍有姿色,就被逼着與他淫亂。他十三歲時,看上了一個為他執掌衣服的宮女朱滿月。朱女因家屬犯罪,被沒入東宮,當時比他年長十多歲,貌美多姿。一向好色的宇文贇憑其權勢,逼朱女成奸,幾度歡愉,便懷胎有孕,生下一男,這男孩就是後來的小皇帝宇文闡。武帝宇文邕對太子的不良行為早有察覺,深為不安,解除了迎合太子做壞事的宮尹鄭譯的官職,並對太子嚴加管教,命令太子每日必須與群臣一起參加朝見,不管是酷暑嚴寒,還是刮風下雨,都不能間斷。他還下令禁止將酒類運進東宮,以斷太子酒源,同時派遣親信隨侍在太子身邊,將他的言語和行為記錄下來,及時稟報武帝。太子每有過錯,則痛責不貸,甚至重刑拷打,有時打得皮開肉綻。武帝又精心選派宇文孝伯作太子的老師,進行多方面教養,讓他成才。孝伯雖然傾心盡力,但收效甚微。當武帝向孝伯了解太子的情況時,孝伯只好違心地敷衍說:「皇太子近來因懼怕您的威嚴,不敢貿然行動,還沒有發現任何過失,表現尚可。」後來,當武帝得知太子惡習未改時,就當面指斥孝伯。孝伯無言以對,思忖半晌,只得如實稟告,並勸武帝以社稷為重,割情忍愛,廢掉太子。武帝沉默良久,未當即回答。其實,武帝並非沒有考慮過這事,而是思慮再三,但總是左右為難,拿不定主意。武帝有位弟弟齊王宇文憲,英武過人,「長於撫御,達於任使」,可以繼承自己事業,是皇位的理想繼承人。但武帝懷有傳子的私心,總想在親生兒子中尋找繼承人,明知太子不堪承嗣,但次子漢王宇文贊也不是智達之人,其餘的孩子還都年幼無知。且從歷史的教訓上看,廢長立幼往往是致亂根源。因此,匆忙廢立並不明智之舉。想到自己春秋正富,事情還不急迫,於是就遷延過去。這些想法,武帝不好向別人透露,只有更嚴厲地督教太子。有一次太子做事實在荒唐,武帝氣到極點,便用廢立相恐嚇:「自古以來,太子被廢的已不知幾人,難道我就不能立你的弟兄嗎?」太子雖然荒暴,對於這種威脅,倒是認真看待,因此行為稍加收斂,並深自晦跡,竭盡矯情粉飾之能事。武帝突然病亡,使這個不肖子終於登上了皇帝的寶座。從此,北周王朝很快走向衰亡。
宇文贇即位後,就像摘掉了頭上的緊箍咒,鬆開了身上的繩索,固有的惡習有如久壅的污水,噴瀉而出。大喪期間,他為了應付禮儀場面,在眾人面前不得不裝模作樣地乾號幾聲,但一入后宮,便嬉笑如常,恣意取樂,毫無居喪的樣子。他借守靈為名,整日整夜在宮中游狎,將隨侍父親的宮嬪盡情宣淫。他曾到父親的梓宮前,一邊用手摸着身上被打的杖痕,一邊狠狠地罵道:「你死得太晚了!」殯靈僅存放二十三天,他就下令移葬到陵墓中去。剛剛葬畢,宇文贇就換上了新裝,做起了自在的天子。
這位宣帝好矜誇,妄自尊崇,即位還不到一個月,為了獨攬大權,便大開殺戒。在當時的王室勳親中,其叔父齊王宇文憲以武略超群著稱,名望很高。宣帝深為忌妒,先收奪了齊王的兵權,又派近臣于智暗中觀察齊王的行動。于智對宣帝的用意心領神會,便誣告齊王有異謀,請嚴加防範。宣帝秘密召見宇文孝伯,讓他設法謀殺齊王,並應允事成後,孝伯可以立即代替齊王的職位。宇文孝伯聽完後,非常吃驚,連忙跪下,叩頭不止,抗聲說道:「先帝曾有遺詔,不許濫誅骨肉,齊王屬近親,且功勳卓著,是社稷的重臣,國家的楝樑,陛下若非殺他不可,臣只好屈從,但這是臣的不忠行為,恐怕陛下也將落個不孝之名吧!」宣帝聽罷,臉上雖不露聲色,但怨恨之心已埋心底。從那以後,他對宇文孝伯漸漸疏遠,暗地裡更加緊策劃謀害齊王的陰謀。
一天,宣帝又傳召宇文孝伯,讓他到齊王那裡,告訴他宣帝將把三公的位置安排給自己的近親,授齊王為太師,九叔為太傅,十一叔為太保。孝伯來到齊王府,向齊王說明了宣帝的安排,齊王當即婉言謝絕,並表示三公重任,應選擇先帝勳臣功將;如果專用近親宗室,恐遭非議。宇文孝伯原原本本地將齊王的態度和意見回報給宣帝。宣帝本意是誘齊王進宮謝恩,乘機殺掉。至此,只得再命孝伯去齊王府,說當晚將召諸王到宮中議事,囑其務必前來。
齊王對此坦然不疑,到了晚上,遵囑準時來到宮內。不料,剛進殿門,便被預先埋伏好的幾個彪形衛士擒拿,連推帶搡地帶到宣帝面前,聽候宣帝的訓斥。當聽到自己被誣為造反的罪名時,齊王怒不可遏,大聲喊冤。宣帝板着面孔,雖然表面冷靜,但心裡沒底,頗有些發慌,趕忙喚出于智,與齊王當面對質。于智為討好主子,不顧事實,信口雌黃,誣衊罪名。齊王據理力爭,說得于智理屈詞窮,支支吾吾,最後無可奈何地說:「事情已經到了這般地步,你(齊王)何必多說呢!」齊王將笏向地下一扔,連聲嘆息道:「罷、罷、罷,死生有命,隨它去吧!只是老母在堂,這是我的遺恨。」說完,即被當堂縊死。齊王的所有兒子均被株連,許多和齊王親近的大臣也被誣為同謀,一拼處死。齊王侍奉母親甚孝,其母聞愛子慘死,日夜啼哭,不久也染病身亡。
初即位時,宣帝嫌武帝制訂的《刑書要制》過於苛刻,而予廢除,並隨意宣布實行寬宥,結果法無定制,奸宄肆虐。於是又重新制訂《刑經聖制》,在正武殿舉行大醮告天儀式,鄭重頒布實行。新法比舊法在嚴苛程度上,有過之而無不及,老百姓不堪忍受。同時,宣帝對群臣也多有猜忌,派出了大批侍從,暗中探察大臣的舉動,對他們的所作所為無不記錄在案,只要發現稍有過失,就立即治罪,輕者被鞭打、被免官,重者被關押,甚至被殺害。由於宣帝的暴虐,國無寧日,全國籠罩在一片恐怖氣氛之中。
第二年的正月初一,宣帝在露門舉行了盛典,正式戴上通天冠,穿上絳紗袍,接受百官朝賀,頒詔大赦,改元大成。為表示慶賀,在殿前大演魚龍爛漫、俳優侏儒、山車巨象、拔井、種瓜、殺馬、剥驢等奇異雜戲。他夜以繼日地與宮嬪、僚屬觀戲取樂。後來,他又在全國各地廣搜美女,充實后宮,並大興土木,增修離宮別館。自己整日游玩宴樂,常常十天半月不上朝議事,群臣有緊急事情,也只得由宦官代奏。有幾個直臣,見此深表憂慮,懇切上書諫勸。宣帝不但不聽任何意見,反而更加肆虐。於是惹動了一位大臣,即京兆郡郡丞樂運。他連夜寫好奏章,第二天清早便在車上裝一副棺材,拉到宮殿之外,以示死諫的決心。他向宣帝面呈諫書,上面寫着宣帝的八大過失:1)事多獨斷,不令宰輔參議;2)採女實宮,終不許嫁;3)所有奏聞,統歸閹人出納;4)下詔寬刑,未及半年,更嚴前制;5)高祖崩未逾年,劇違遺訓,妄圖奢麗;6)勞役下民,供奉俳優角觸(雜戲);7)上書字誤,輒令致罪,杜絕言路;8)天象屢現,不能諮諏善道,修布德政。結尾幾句竟直言不諱地說:「八過未改,臣見周廟將不血食(絕祠,即周將滅亡)了!」對於這道字字見血的諫書,宣帝勃然大怒,立即將樂運下入死囚牢中。群臣見宣帝暴怒,雖為樂運的生命擔憂,但沒有一個人敢出面營救。只有內史中大夫元岩冒死入諫,對宣帝說:「樂運不惜一死,實在是想借此沽名釣譽,您要將他殺掉,豈不正好成全了他?陛下不如好言勸慰,放其回家,不是正顯示了您寬宏納諫的聖主風度嗎?」這一番話,說得宣帝怒意稍解。第二天,他召見樂運說:「朕昨夜靜思,卿實為忠臣。」還賞給御食,以示褒獎。樂運拜謝歸家。朝臣都為樂運慶幸,說是虎口逃生,在鬼門關裡轉了一圈。
宣帝雖然放了樂運,但惡習不改,淫暴如故。不久,又興起了幾件冤獄。
某天,宣帝召問重新受到重用的親信大臣鄭譯:「我腳上的杖痕是因誰而致的呢?」鄭譯回答:「事情都由王軌、宇文孝伯所起。」並講述大將軍王軌先時曾與武帝共飲,酒至半酣,離座上前捋着武帝的鬍子說:「可愛好老公,但恨後嗣暗弱。」說得武帝當時面色非常難看,匆匆離席而去。來到東宮,便痛責太子。宣帝聽到這裡,恨恨說道:「我誓殺此輩!」
說起大將軍王軌,士庶無不知曉,他戰功卓著,是誅殺宇文護的定謀人之一,忠勇廉直,為先帝重臣,時任徐州總管。當有人暗暗把將有不利於他的事情發生的消息通報他時,他並沒有驚慌,只是私下和親屬說:「我在先朝,總講太子失德,旨在為社稷的存亡大計着想。今事已至此,禍事將臨。憑借徐州地近南陳的地理條件,如果為自身利益着想,保全自己,真是易如反掌,但考慮到忠義大節,不能虧違,先帝厚恩不可回遽。現只好於此待死,相信千載以後,會明我心的。」
不久,宣帝命內史持詔書至徐州殺王軌。中大夫元岩不肯在詔書上署名,他脫巾頓首,請求宣帝收回成命。宣帝見此,不禁大怒,斥罵道:「你想與王軌結黨嗎?」元岩答道:「我並不偏袒王軌,只恐陛下因濫誅功臣而大失天下眾人之所望。」宣帝氣急敗壞,命宦官用手批其面,打得元岩鼻青臉腫,牙齒脫落,滿臉是血。同時,急令內史上路。不久內史返回,報命已將王軌殺死於徐州。此後,宣帝索性放手大幹,將受到先帝的寵信而又講過自己壞話的大臣,一股腦兒盡行除去。宗師宇文孝伯也未能倖免。東平公宇文神舉被勒令飲鴆自盡。宣帝另一位老師上柱國尉遲運為了免禍,遠調秦州,也因接連聽到各位重臣被誅的消息而憂懼成疾,不久就死去了。
舊時勳臣先後被誅,宣帝心中怒氣稍為平息。不久,又想出一件千古奇事:禪位於太子。先代幾次禪讓,或由於先皇年老體衰,不堪政務,或由於近戚強藩逼令。如今宣帝年僅二十歲,太子也還是個七歲的幼童,為何急於讓位呢?原來,宣帝每日沉緬酒色,把早起視朝看成是一件苦差事,若將皇帝的名義讓給太子,既可免去煩瑣的儀典之勞,又可掌握實際權力,似乎是一舉兩得的事。諸王大臣雖然都知道這是拿社稷來開玩笑,十分荒唐,但也不敢違忤,只得俯首聽命。
大成元年二月,皇太子被扶上御座,接受百官朝賀,即皇帝位,史稱為周靜帝。
靜帝本名宇文衍,宣帝長子,母為朱皇后,於建德二年六月生於東宮。大成元年正月,宣帝嗣位改元,封為魯王,當月被立為皇太子。一個月後,就在名義上正式做了皇帝。這時,宣帝命靜帝改名為闡,又改大成元年為大象元年,稱東宮為正陽宮,靜帝仍然居住在那裡。為了使幼帝像個皇帝的樣子,宣帝為他設置了納言、御正、諸衛等官職,與自己的屬官相同。
宣帝禪位後,更加驕侈淫逸。他妄自尊大,好為奇想,輕率變革,如同兒戲,自稱「天元皇帝」,所居宮殿稱為「天台」,尊皇太后為天元皇太后,戴的皇冠用二十四旒(皇冠外黑裡紅,蓋在頂上的叫延,以五彩繅繩穿玉,垂在延前的叫旒。古制,天子之旒為十二旒),所用車、旗、服、樂等,也非得要超過前代諸帝一倍不可。對臣屬自稱為「天」,任意取用宗廟中的罇、彝、珪、瓚等各種禮器,作為平時宴飲之用。他自比為上帝,凡自己穿戴過的服飾,使用過的器皿,都不准臣下和自己相同。臣下朝見,如拜聖佛,必須齋戒三日,淨身一天,沐浴香湯後方可進見。此外,還不准群臣百姓稱「天」、稱「高」、稱「大」。上柱國、大司空等官名,都要改為「長」;宗族內,凡稱「高祖」的改為「長祖」;姓高改為姓「姜」(齊太公姜子牙之後,食采邑於高,因以高為氏,現使改本姓)。武帝建德三年(公元574年),曾禁佛道二教,拆毀寺觀,令僧道還俗,並禁淫祀。到天元皇帝時,下令讓人在京城最大的離宮道會苑中,修建如來佛及元始天尊金身,同時雕自己的塑像,「三尊」同堂,面南並坐。又大演魚龍百戲,命長安的百姓觀看,如趕廟會一般,熱鬧非凡。天元皇帝還創造了一種刑法,名為「天杖」,每次用刑必須打足一百二十杖,把人打得血肉模糊,有時還未打到一百二十下,人已死在杖下。臣下稍有過錯,便加撻伐,即使是皇后、寵妃也不放過。這也可能是天元皇帝小時候挨打過多,以此來洩忿吧。他要求國中車輛只能截圓木成輪,不得使用車輻。平常百姓,甚至官宦人家的婦女都不得塗胭脂、施粉黛,唯宮妃可以粉敷面。
天元皇帝的皇后楊麗華,是上柱國楊堅的長女;次為朱滿月,即靜帝闡的生母;再次為元氏,十五歲被選入宮中,嬌柔秀麗,深得宇文贇的寵愛;另一為陳氏,年齡與元氏相仿,玉肌凝脂,柔媚動人勝過元氏。這時史官揣摸上意,奏報近期日月當蝕不蝕,乃是乾坤並茂,日月貞時。天元皇帝聽後大喜,遂尊生母帝太后李氏為天皇太后,並一下立了四位皇后:稱皇后楊氏為天元皇后,冊妃朱氏為天皇后;立元氏為天右皇后,陳氏為天左皇后。皇后的名稱都是天元皇帝親自定下的,這麼豐富而大膽的想象,還真有點難為他呢!
正在這時,北方突厥派遣使臣前來求和,並請求和親。天元皇帝當然依允,於是賜趙王宇文招之女千金公主下嫁突厥。北方得以安寧,又在南方示威,挑起戰火。派上柱國韋孝寬為元帥,率軍隊連克壽陽、黃城、廣陵三城。長江以北,已全是北周的疆域。
外事稍稍安定,天元皇帝更加肆意聲色。宮殿苑囿,廣為增飾;奇花異草,珍禽怪獸,由各地運往京師,移入御園。宮殿中的窗牖,換成了一色的玻璃,帷帳嵌滿金銀玉飾,到處金碧輝煌,耀人耳目。天元皇帝又命改洛陽為東都,並派人督造洛陽宮,務求壯觀、華美,富麗堂皇。又徵調大批民工、兵丁,日夜趕造,僅常服役者就有四萬人以上。儘管如此,天元皇帝仍不放心,決意親自去督工視察,於是與四皇后巡幸東都。在去東都的路上,並沒有徐行慢走,觀賞沿途景色,而是進行了一次駕車比賽。天元皇帝親自駕馬御車,以日行三百里的速度向前飛奔,同時命令四位皇后也分別駕車,要並駕齊驅,稍有先後,就厲聲責罵,累得她們嬌喘吁吁,骨架都要散脫了。數千名文武侍衛隨蹕前往,一路顛簸,風塵僕僕地趕到洛陽。天元皇帝看了雖只草俱規模、但已十分壯觀的洛陽宮後,非常高興,以重賞嘉獎監造人員,並在宮中盡情歡樂了十天,方才返回京城。
天元皇帝每次外出巡幸,總要興師動眾。有一次出遊同州,儀衛連綿幾十里,旌旗蔽天,禮樂齊作,很有氣派。因為同州是天元皇帝的出生地,他命將同州宮改為成天宮,並仿仙宮帝闕,進行大規模擴建。此外,天元皇帝還經常召集百官及五品官員以上的夫人在宮中賜宴,大擺樂隊,還引入西藩外國的舞蹈,在寒冬臘月擊鼓跳躍,用水互潑,取名為「乞寒」。座上賓客暖裘熱酒,歡悅取樂。
大象二年二月初一,天元皇帝在道會苑接受百官朝賀,特意命人造了兩座巨大的屏風,擺在御座兩旁,左邊的屏上畫着一輪紅日,右邊的屏風畫着一輪皎月,同時,改詔制(大賞罰、大除授用的文件)為「天制」,詔敕(任免一般官員用的文件)為「天敕」。幾天後,又尊皇太后阿史那氏為天元上皇太后,尊生母李氏為天元聖皇太后。又改天元皇后楊氏為天元太皇后,天皇后朱氏為天太皇后,天右皇后元氏為天右太皇后,天左皇后陳氏為天左太皇后,稱小皇帝宇文闡的皇后司馬氏為皇后。
為了對此表示慶祝,在宮中大擺宴席,百官都帶妻子入賀。一時杯觥交錯,樂聲悠揚,而天元皇帝的一雙眼睛卻盡在婦人身上轉來轉去。驀然見一絕色佳人,玉骨冰肌,燭光燈影之下更顯得輕盈裊娜。定睛一瞧,原來是從祖兄杞國公宇文亮的兒媳,西陽公宇文温的夫人尉遲氏。她新婚不久,初次入宮。天元皇帝發現後,不覺心旌搖動,春心大發,神授魂與,恨不得一時將她摟在懷中。可是,酒席宴間,群臣命婦不下數百人,況且她又是一位侄媳,怎能逞私慾?急得他抓耳撓腮,坐立不安。急中生智,忽然想出一招,他喚來心腹宮女兩人,讓她們到尉遲氏桌几之前,殷勤勸酒,將她灌得爛醉如泥,直到宴席結束,仍然酒醉未醒。這時,天元皇帝假意關心,留尉遲氏在宮中休息。宇文温謝恩歸家。尉遲氏隨即由宮女扶入床幃,寬衣解帶,酣酣睡去。到了晚上,天元皇帝來到尉遲氏臥處,自然隨其所欲,入那温柔之鄉了。一宵歡度,哪捨得驟然離開?一連繾綣了十多天,才放她回去。
媳婦逗留宮中已超過了十天,公公、丈夫非常焦急。想到天元皇帝的淫凶殘暴,必是凶多吉少。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免不得細細盤問。尉遲氏無法隱瞞,將事實全部講了出來,只聽得宇文温捶胸頓足,宇文亮目眦盡裂。當下即請來親信將吏密商。宇文亮憤怒地說:「主上淫縱日甚,社稷將危,我忝列宗支,不忍坐見傾覆。」眾人也深以為然,於是共同商定,夜襲大將軍韋孝寬營寨,奪併他的部下,然後廢掉宇文贇的帝位,再擁立新君。
當晚,天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宇文亮率親兵數百人,悄悄來到韋孝寬營前。只有營內刁斗無聲,一片寂靜,他大喊一聲,鼓噪而入,不想竟是一座空營。原來有人知道密謀,先已告發。宇文亮情知不妙,擁眾急退。忽聞一聲呼哨,燈火齊明,四周湧來無數兵馬,將宇文亮等人圍在中心,如砍瓜切菜一般。宇文亮拼命殺開一條血路,落荒而逃。剛剛轉過一個彎子,一員大將迎面擋住去路,正是鄖國公韋孝寬。宇文亮心慌意亂,未及招架,已是身首異處,魂歸西天了。
天云皇帝正在宮中靜候佳音,見韋孝寬將宇文亮的人頭送到,不由大喜,即命衛軍抄沒其家,同時殺死宇文温等。尉遲氏由專人護送到宮中。
天元皇帝既已無所顧忌,便與尉遲氏盡情取樂。沒過幾天,就將她立為長貴妃,很快又想立為皇后。為此,特意召見小宗伯辛顏之,聽聽他的意見。辛顏之說:「皇后與天子地位相等,不應有五個。」這位笨伯,完全不明白主上的心理,皇后既已有四,再多一個又何妨?天元皇帝又找來博士何妥,何妥比他聰明得多,不假思索地說:「帝嚳有四個妃子,虞舜有兩個妃子(娥皇、女英),先代立后,並沒有一定的限額。」天元皇帝聽後,非常高興,不住地誇獎說:「畢竟是個博士啊,不但見多識廣,而且知道我的內心所想。」於是又設置了天中太皇后的位號,由天左太皇后充任,空出天左太皇后的位置,由尉遲氏擔當。
安排妥當後,天元皇帝命人建造五座玉帳,讓五位皇后各居其一,把宗廟裡祭祀祖先的祭器擺放在帳前,自作祝詞,如祭神仙一樣地祭祀她們。又做了五輛大車,裝上玉帳,每次出去遊玩,必有五輛車相隨。天元皇帝有時和侍從在車的左右步行,這並非他惜香憐玉,而是又搞另一惡作劇:他把雞倒捆在帳頂,又在座位上撒些碎玻璃、破瓦塊等尖銳的物品。各位皇后一進車內,頭上爪抓翅撲,股下如刀似錐,弄得她們一個個花容變色,縮頭抱股,有時身上鮮血淋漓,口中嚎嗷亂叫。即使這樣,天元皇帝也不許她們將帳內的各種雜物取下扔掉,也不准她們私自下車,而是有意看她們的各種醜態,從中取樂。
天元皇帝由於酒色過度,身體慢慢垮下來。他讓人配製壯陽丹藥,吃了以後,一時雖然見效,但元氣損傷更大,漸漸地陽竭精枯,精神瞀亂,舉止失措,喜怒無常。他動輒便用天杖打人,有時一天要打十幾個人,諸王百官,閹宦寵妃,即是五位皇后,誰也說不定何時將要挨打,搞得人人提心吊膽,整個宮廷處在一種恐怖氣氛之中。天元太皇后楊氏,性情柔婉,素來順從,與其他幾位皇后相處得也很和諧。她看到夫君亂加杖責,忍不住規勸幾句,結果不但不解決問題,反倒更激起天元皇帝的怒意,當即命令重打一百二十天杖。剛剛打完,楊氏不顧疼痛,從容跪下,再次面諫。天元皇帝暴怒:「我先殺死你,再滅掉你全家!」隨即將楊氏打入冷巷,逼她自盡。有人急忙將這事通報給楊氏的母親獨孤氏,獨孤氏嚇得渾身哆嗦,急出了一身冷汗,匆匆趕到宮中,苦苦地向這位外甥皇帝哀求(獨孤氏的姐姐是北周明帝的皇后),一直叩得滿頭流血,才救下了女兒一命。
天元皇帝要殺楊氏,滅楊家,並不只是因為楊氏的反復規諫,更重要的原因是對后父楊堅也存有疑忌。
楊堅,西魏大統七年(公元541年)出生在一個軍事貴族家庭。據說他出生時祥雲繞空,紫氣盈庭。其父楊忠,在西魏北國時曾任上柱國、大將軍、大司空,是最高軍事長官之一。他的妻子乃是北周明帝的妹妹。這樣顯赫的家庭,為楊堅鋪平了仕途。他十四歲便開始擔任京師地區長官的副手,十五歲做了皇帝的侍衛官員,十六歲就升任驃騎大將軍。
楊堅很有才幹,年紀輕輕就已做了高官。另外,據說他相貌奇偉,龍顏鳳表,因此引起了許多人,特別是周朝宗室的猜忌,幾次密謀殺害他。由於他為人處事小心謹慎,加之最高統治者內部矛盾的存在,謀殺始終未能實現。武帝宇文邕惜才愛將,雖然也有人常說楊堅的壞話,但並沒有影響武帝對楊堅的信任。不僅如此,還把他的女兒納為太子妃。當他的女兒正式做了皇后後,楊堅便以外戚國老的身份擔任了上柱國、大司馬、大前疑(官名)等職,位高權重,且加上民望素著,一些人免不得又到天元皇帝面前說三道四。天元皇帝是個猜疑心很重的人,本來對楊堅就放心不下,這樣一來,更要考查這位老岳父了。
某天,天元皇帝讓四個寵妃打扮得十分妖艷,圍繞在自己的身旁,另外派人宣召楊堅上殿議事,密囑兩邊的武士說:「一會兒如果楊堅神色有變,你們立即動手,將他殺掉。」不久,楊堅來到殿前,見殿上的天元皇帝正與四個嬪妃嬉笑耍鬧,忙斂容正色,坦然上殿。天元皇帝冷眼瞧去,見楊堅目不斜視,舉止端祥,只好與之東拉西扯,根本沒有議論主要問題。楊堅奏答自若,始終如一。宣帝無奈,只得令楊堅退去。
風和日麗的春天很快過去,轉眼就是大象二年的仲夏了。這一年的夏天分外炎熱,天元皇帝為了避暑,又搬進天興宮中。宮內湖光山色,溪水潺潺,紫藤遮路,蒼松蔽天,是個風景宜人、氣候涼爽的好地方。皇帝不覺高興起來,命人募尋美貌少年,打扮成婦女模樣,帶到宮中,與宮人侍女,載歌載舞。皇帝與五位皇后坐在殿上觀看,看到美妙之處,忍不住拍手大笑。萬萬沒有想到樂極生悲,當夜自己就病倒了。第二天,更覺得喉嚨疼痛難忍,只好悻悻回到天台宮。
天元皇帝自知病情嚴重,難以再起,急詔靜帝入天台宮值宿,又宣召御正大夫劉昉、中大夫顏之儀,準備面囑後事。可是喉嚨嘶啞,竟說不出話來。二人安慰幾句,急忙退出宮去。
劉昉回家後,考慮到情況緊急,忙找內史鄭譯等人商議。大家認為天元皇帝的倒行逆施已經鬧得民怨鼎沸,幼帝當政,更會雪上加霜。在北有凶寇、南有強國的形勢下,為社稷着想,必須選擇強者監國,最後議論決定:后父楊堅,眾望所歸,應請輔政。劉昉將此事告訴給楊堅,楊堅開始時一再謝絕,經劉昉把各種利害關係陳述後,才答應下來。
鄭譯與劉昉掌握着周朝軍國大事的發布權,假傳聖旨,以入宮侍疾為托詞,巧妙地把楊堅引入宮中。不久,宇文贇病死。他在位只越一年,禪位後又越一年,前後總共三年,死時年僅二十二歲。在位時間雖短,但他殘暴荒淫、倒行逆施卻到了極點,致使社會矛盾迅速激化,政治危機一觸即發。現在驟然撒手而去,將一副爛攤子留給一個剛剛八歲的小孩。顯而易見,周室的滅亡,只是遲早之事。
鄭譯等按預定計劃,矯詔命楊堅總攬一切政務,並負責指揮全國的軍隊。詔敕發布出去,軍隊表示服從楊堅節制,全國也未發生其他意外事故。到這時才宣布為宣帝發喪,將幼主迎進天台宮,並宣布尊阿史那太后為太皇太后,楊后為皇太后,朱后為帝太后。而陳后、元后、尉遲后則被勒令出宮,一起入庵為尼(陳氏尼名華光、元氏尼名華勝、尉遲氏尼名華首),陪伴那青燈古佛去了。
楊太后並不知道楊堅等人的密謀,還以為安排楊堅輔政是出自宣帝的本意,心想嗣帝年幼,正害怕權力被其他人所掌握,會於己不利,現在由自己父親主政,乃是至親,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因靜帝要諒暗居喪,在劉昉等人誘使下,又下詔任命楊堅為左大丞相,假黃鉞(代表皇帝),節制文武百官。
楊堅主政後,擅自將原太子居住的正陽宮改為大丞相府,任鄭譯為丞相府長史,任劉昉為司馬,又網羅了許多俊傑之士收為己用。如御正下大夫李德林、內史下大夫高熲、司武上士盧賁等,分別委以要職。這樣,一個以楊堅為核心的領導機構便迅速建立起來了。丞相府也就逐漸成為最高權力中心。
楊堅又針對宣帝時刑嚴政酷、徭役繁作、民不堪命的情況着手進行革新。他立即下令停建洛陽新宮,大赦天下刑徒。對舊刑法進行刪改,務求清簡。他重新制定《刑書要制》頒布實行,停收入市稅錢,開放魚池山澤,並詔令釋放一些逆臣逆將地區的奴婢為民。鑒於當時官貪吏庸的情況,楊堅大力整頓吏治,命下大夫、刺史以上,都要推舉清平幹練的三個人,任官三年,定期考查,獎功罰過。推舉的人也據此升遷。楊堅本人一改宣帝奢侈糜華之風,大力崇尚節儉,並能身體力行,實行的輕徭役、薄賦稅、重農桑、清明政治的政策,很快得到了朝中大臣和一般百姓的支持和擁戴,與宣帝時的情況,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楊堅為了籠絡一些藩王,特意安排宣帝的大弟弟漢王宇文贊為右大丞相,名義上雖很推崇,但沒有給他實際權力。宇文贊性資魯笨,缺乏政治經驗,接到任命後,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已面臨着絕大的危險,反而認真地做起宰輔來。他經常居住在宮中,與靜帝同帳而坐,積極為其出謀劃策。楊堅感到有些礙手礙腳,不得不設法將他除去,特派劉昉去搜尋幾位美女,親自送給漢王。漢王少年好色,一見美女,高興得心花怒放,於是把劉昉當成了知心朋友。劉昉乘機與他說:「你是先王的大弟弟,眾人把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嗣主年幼,怎能擔當大事呢?現在政情還不太穩定,你先回府,待一切安定後,再奉你為天子。」漢王信以為真,立即退歸本府,與那美妓朝朝暮暮,飲酒作樂,再也沒有心思去管政事了。
宣帝在位時,害怕叔輩諸王居住京城會對己不利,於是把他們趕回自己的所封藩國。現在,楊堅為了防止他們在外地作亂,便以宣帝入葬和送趙王之女千金公主出嫁突厥為名,宣召他們回京。趙王宇文招、陳王宇文純、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達和滕王宇文道五位藩王接到詔書後,連忙趕回京城,結果,都被楊堅控制起來。
一些先朝重臣、領兵在外的,楊堅也不放心他們,同樣以入都會葬為名,將他們召進都城。其中一位周室勳舊蜀國公相州總管尉遲迥,是周太祖宇文泰的外甥。他料知楊堅將有異志,便舉兵反抗。關東各州郡,相繼起來響應,軍隊很快發展到幾十萬人。尉遲迥還聯絡南陳出兵,並派自己的兒子去做人質。鄖州(治安陸,今湖北安陸縣)總管蒙陽公司馬消難,因自己的女兒是靜帝的皇后,也打起了保衛周室的旗號。益州(治成都,今四川成都市)總管王謙亦起兵於四川。一時間,長安的東、南、西三面起兵,「半天之下,汹汹鼎沸」,形勢異常緊張,楊堅不得不派兵四面征討。
留住京師的各位藩王聽到各地紛紛起兵,也準備裡應外合,滅掉楊氏。明帝的長子畢王宇文賢與赴京的五位宣帝叔王秘密聯繫,運籌策劃,但事情安排並不周密,被楊堅的密探發現。楊堅非常惱火,下令殺掉畢王賢和他的三個兒子。在當時,戰亂正緊,楊堅考慮再三,還不能把五王全部殺掉,便裝作不知五王參與其事的樣子,草草了事。
趙王宇文招見宇文賢被殺,又惶恐又焦急,於是準備破釜沈舟,再演一場「鴻門宴」。這天,他派人請楊堅來赴宴,說是有要事商議。楊堅雖然沒有拒絕,但心裡直打鼓。為了防止趙王在酒中放毒,特意自備了一壇好酒,命隨從抬到趙王府,同時命大將軍宇文弘和元冑作為護衛,隨行前往,以防不測。楊堅一到,宇文招熱情地於大門之外迎接,將楊堅的隨從侍衛留在外廂飲酒,然後引楊堅到自己的寢室暢飲,只讓宇文弘和元冑相隨入內。就座後,宇文招殷勤勸酒,極為恭敬。酒過三巡,侍從送上西瓜,趙王用佩刀把瓜切開,親手送到楊堅面前,準備乘機行刺。元冑看到情況危急,立刻起身遮護在楊堅桌几跟前,躬身說道:「相府有急事,請您趕快回去。」趙王馬上翻臉變態,怒目申斥:「我正與丞相歡飲暢敘,你打算幹什麼?」元冑也不示弱,瞪起眼睛回答說:「你竟敢喝叱壯士,又有何居心?」趙王一看硬的不行,便轉怒為笑,請元冑飲酒。元冑看出趙王醉翁之意不在酒,更加留心。當他聽到帳後有衣甲碰撞的聲音時,便不顧一切地上前將楊堅扶下座來,擁出門外,同時返身擋住屋門,不讓趙王出來。趙王的計謀沒有得逞,乾着急沒辦法,只好眼睜睜地目送楊堅返回相府。
楊堅回來後,立即派兵拘捕趙王,同時指斥趙王宇文盛與趙王同謀,將兩家滿門抄斬。
這時,各地的戰亂已先後被討平,楊堅的地位更為鞏固,於是取消左右兩丞相,由自己擔任大丞相,隨後又以通謀叛亂的罪名,將餘下的三位藩王全部殺死。
楊太后看到楊堅奪取周朝江山的圖謀越來越明顯,一想到周室將亡,自己將作為亡國太后而載入史冊,心中憤怒不平。她幾次找父親力爭,都被楊堅支吾過去,後來再找,楊堅索性避而不見。楊太后只好又去找母親獨孤氏哭訴,其母當面好言勸慰。過後,獨孤氏私下對楊堅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成騎虎難下,只能上而不能下,一定要努力去做。」至此,楊太后孤兒寡母,也只得聽天由命了。
不久,為了完成禪讓前的步驟,楊堅改稱相國,總百揆,晉爵為隨王,劍履上殿,入朝不趨,又加九錫之禮,位置在諸王之上。許多大臣紛紛上表勸進,並強迫幼主發布遜國詔書。楊堅三辭三讓,最後受命。
大定元年(公元581年)二月十四日,在長安城皇宮中的臨安殿,舉行了盛大的即位典禮,楊堅正式做了皇帝。在百官高呼萬歲聲中,一個新的王朝──隋朝建立了(楊堅封於隨,國名本應稱隨。但隨字有「走」意,楊堅認為作為國名不祥,於是改「隨」為「隋」)。
楊堅封幼主宇文闡為介國公,食邑一萬戶,車服禮樂仍然使用周朝的制度。可惜,沒過三個月,為確保新建王朝政治上的穩定,楊堅下令將北周宗室的子侄全部拘捕到獄中,勒令自盡。又將年僅九歲的北周末代皇帝宇文闡害死於介公府中。北周經三傳五主,歷二十五年,至此壽終正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