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被清算背後有何愛恨情仇?
長久以來萬曆帝雖然算不上有為之君,甚至連好皇帝也夠不上標準,但他似乎並非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之人,何以會在張居正死後不久馬上翻臉不認人,去清算為萬曆朝作出過重大貢獻的功臣呢?在讀過《明朝風景:改變張居正命運的那個年輕女人》一文後,才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畢竟張居正被清算背後隱藏著鮮為人知的愛恨情仇,才是萬曆皇帝真正執政後對張居正痛下狠手的內在原因。今天,就這個問題,談談自己的一點新想法新思路,與各位商榷。
我們知道,穆宗是一個平庸的皇帝,但庸而不昏,於政事不走極端,很少處罰大臣。但是,他畢竟因為沉湎酒色而英年早逝(在位僅六年就去世,死時只有三十六歲),這一點,對李貴妃刺激很大。想那李氏是宮女出身,好容易得穆宗寵愛,當上了貴妃,才六年就穆宗了,拋下28歲的李貴妃和10歲的兒子朱翊鈞。從10歲的朱翊鈞是為萬曆,朝廷進入到主少國疑的非常時期。此時此刻的李貴妃,悲喜憂交織在一起,悲的是丈夫走了,喜的是兒子登基,憂的是兒子太小,國家太大,政事太爛。找到可以依靠的得力大臣輔政就是當務之急了。
男人搞政治憑經驗,女人搞政治憑直覺。李貴妃雖從未想過要從政,即便兒子登基後,她也沒有動過垂簾聽政的念頭,但在兒子登基的第一個月里,她又不得不起到「攝政」的作用。她在這個月里,做了兩件大事: 第一,撤換司禮監掌印太監,將孟沖換成了馮保;第二,撤換內閣首輔,將高拱換成張居正。這樣一來,馮保成了內廷大太監,掌管皇上的家事;張居正成了外廷文官首輔,掌管皇上的國事。從此拉開了萬曆新政的序幕。
實事求是地說,李貴妃撤換孟沖與高拱、起用馮保與張居正,並不是完全為了朝廷社稷、天下蒼生的福祉,而是出於母愛,為了給兒子找兩個可靠的人。畢竟,馮保是朱翊鈞的大伴,即男保姆。朱翊鈞鬧百日咳,整夜不能睡覺,馮保讓朱翊鈞騎在自己背上,在磚地上轉磨兒,兩隻膝蓋都磨出血來。所以,李貴妃母子對他倚重甚深。而張居正則是朱翊鈞的老師。他的嚴謹與沉穩,還有他的潔癖,都深得李貴妃母子的尊重與喜愛。
張居正上任首輔後,做了件讓李貴妃十分欣賞的事。那就是與馮保商量後,一改祖制中「新天子登基,尊老皇后為皇太后,若有生母,亦封為太后,但加徽號以示分別」的做法,強力通過了陳皇后的尊號是仁聖皇太后,李貴妃是慈聖皇太后。從此,兩宮太后遂無差別。於是,李貴妃即慈聖皇太后愈加看重張居正,決定在兒子登基的頭幾年,所有國事托付給張居正,而讓兒子以讀書為主。
按說,張居正此時是春風得意,是大權在握,沒有什麼可以撼動其地位和權威的了。但事實上往往很多事都並不這樣簡單。有幾件事讓年幼的神宗對張居正由敬重、愛戴,變為不屑和仇恨。
其一,萬曆六年,神宗新婚不久,李太后離開乾清宮,搬回慈寧宮居住。神宗離開了母親無時無刻的監護,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便在太監的唆使下,做一些往常不敢做的事情。一次夜遊西城,貼身侍應太監孫海與客用,為其找來兩位年輕貌美的宮女陪酒。喝得半醉時,神宗要這兩位宮女唱時令新曲。所謂時令新曲,是明代坊間的曲子,語頗輕佻。兩位宮女推說不會唱,即便有孫海、客用一旁慫恿,宮女仍堅持不唱,神宗大怒,喝令推出斬首。經孫海提醒,神宗這才醒悟殺人有點太過,於是改削髮替代斬首。次日,李太后聞知此事,找來當事宮女,問明原委,頓時大怒,竟然作出撤消神宗九五至尊地位的決定,改讓潞王繼承皇位。朱翊鈞得知,嚇得三魂出竅、六魄離身。故他跑到李太后面前長跪不起,乞求得到寬恕,並保證悔過自新。李太后在陳太后的一再勸說下,終於鬆了口氣,但仍堅持說:「能不能留你,要看張先生的態度。」張居正在李太后的授意下,寫了一道勸誡皇上「慎起居」的奏疏。《明史·李太后傳》中說張居正「具疏切諫」。過幾天,張居正又遵李太后的懿旨,替神宗代草「罪己詔」頒示天下,才算平息這場風波。但此事讓神宗對張居正除了敬畏,更添一份不滿。
其二,張居正雖身為首輔、身居高位,卻自身檢點不夠,私生活十分糜爛淫亂。據史料披露,在張居正身邊,有正式編製的姨太太,就達七位之多,還不包括無名無份的眾多姬妾,以及長短期不等的性伴侶。為了滿足性慾,也為了擺平佳麗,張居正不得不常吃一些壯陽的食物藥物。為此,張居正不僅堅持服用譚綸進獻的「胡僧藥」,還接受戚繼光送的「海狗腎」和「千金姬」。加上,當時有不少大臣反映,張居正還為官貪婪,大肆斂財。試想,神宗看到自己曾經的尊師竟是這般人物,焉能不心中增加幾分不屑?
其三,李太后與張居正的關係,在萬曆初年,始終是一個極為敏感的問題。因為李太后對張居正的欣賞幾乎是不加掩飾的,無論是國事上的謀劃還是對皇帝的教育,可以說是言聽計從。朱翊鈞年滿十八歲後,張居正多次提出歸政於皇上,均遭李太后的拒絕。朱翊鈞二十歲時曾向母親委婉提出想親政處理國事,李太后亦明確回復:「三十歲前不要提親政的事,一切聽張先生的安排。」母親的這個態度,更增強了朱翊鈞對張居正的反感。
雖然,李太后與張居正之間未必有真實的曖昧關係,因為明代宮禁甚嚴,他們二人即使互相傾慕,也決沒有勇氣進行這種可能會給他們帶來滅頂之災的嘗試。但改革的利益衝擊者和反對派們不會坐以待斃,仍會捕風捉影,蓄意製造兩人間的「緋聞」。民間的戲本中,就有攻擊張居正「黑心宰相臥龍床」的內容。作為皇帝的朱翊鈞,面對李太后可能存在與張居正的「醜聞」,以及這件事對皇宮產生的惡劣影響,心中自然是怒火中燒。
假如這一切都是屬實的話,神宗在執政之初,就立刻清算張居正,且如此殘酷、如此無情,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不管怎麼說,神宗在張居正死後馬上清算,並抄家殺人,都已經是不爭的事實。這不僅對張居正是一種殘酷打擊,對明朝是一種損害,對李太后也是一種摧殘。所以,李太后在後來的幾十年間,再也不管神宗的事,哪怕他三十年不上朝,直到萬曆四十二年二月(1614),李太后去世,終年70歲。
說到這里,李太后之所以後來一心禮佛,是否也與此事有關呢?雖說沒有多少史料可以證明,卻也無法推翻這種聯想聯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