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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潔的盧懷慎為什麼不是賢孝的人?

廉潔的盧懷慎為什麼不是賢孝的人?

  盧懷慎是唐玄宗開元初期的宰相,他在職期間,不經營產業,衣服、器物上沒有金玉做的豪華裝飾,所得到的俸祿,毫不吝惜地給予需要幫助的親戚、朋友,以至於老婆孩子經常缺吃少穿挨餓受凍,有一次盧懷慎生病,同事去看望他,見他鋪的蓆子單薄而破舊,門上沒有掛簾子,正好有風雨刮來,他只好舉起蓆子遮擋;天晚了家人擺飯招待,只有兩盆蒸豆、數碗蔬菜而已。對此,《舊唐書》史臣給予了盧懷慎很高的評價,稱他是漢代公孫弘之流的廉潔人物。然而,在晚清大臣曾國藩看來,盧懷慎並不值得稱道,因為他雖然廉潔,卻並不是賢孝的人。清道光二十九年四月十六日,曾國藩在給他弟弟的一封書信中這樣說到:澄弟認為我陞官得差,便說我是孝子賢孫,殊不知此非賢孝也。如以此為賢孝,那麼李林甫、盧懷慎之流,何嘗不是位極人臣、顯赫一時的人物,豈不也可以稱之為賢孝的人了嗎?
  中國幾千年漫長的封建史,滋養出兩種很奇特的東西:一種是忠君思想,一種是官僚主義。忠君思想讓人痛恨奸臣,官僚主義叫人企盼清官,因此,像李林甫這樣被公認的奸臣,說他不是賢孝的人,很多人並不感到意外,但把盧懷慎這樣廉潔的官員和李林甫劃到一個行列,認為他和李林甫一樣也不是賢孝的人,這就難免叫人犯糊塗,甚至難以接受。其實,曾國藩所言並非聳人聽聞,他認為盧懷慎不是賢孝的人,自有他的判斷標準。在給他弟弟的書信中,曾國藩的話明一半暗一半地表達了這樣兩層意思:
  1、我曾國藩當然是賢孝的人,但我的賢孝,不是因為我坐在了這個位置上,而是因為我坐在這個位置上能夠恪盡職守;
  2、李林甫、盧懷慎之流當然不是賢孝的人,他們的不賢孝,不是因為他們沒有得到想得到的位置,而是因為他們在已經得到的位置上沒有履行職責。
  這兩層意思,概括為一點就是:一個賢孝的好官一定是在其位謀其政的人,否則,便有負皇恩俸祿、愧對父母教誨,就是不賢孝。其中謀的判斷標準主要有三點,也就是三看,即:看動機(為什麼謀),是出於公心還是為了私利;看行為(怎麼謀),是正大光明還是小人行徑;看成效(謀的結果),是符合了整體利益還是滿足了一己願望。也就是說,在曾國藩的眼裡,賢孝的好官不光要廉潔,還要廉潔能幹事;不光要勤勉,還要勤勉幹好事;不光要務實,還要務實幹成事。
  盧懷慎和姚崇搭了班子後,每每遇到公務,都事無鉅細地推給姚崇處理。有一次,姚崇有事請了十幾天的假,應當處理的政務堆積成山,盧懷慎不能決斷,十分惶恐,趕緊向玄宗謝罪。時人於是給盧懷慎起了一個外號叫伴食宰相。啥叫伴食呢?就是陪人吃飯。陪誰吃飯?陪姚崇吃飯。吃什麼飯?工作餐。這種工作餐,也就是所謂的公膳,是朝廷給文武大臣們提供的一項特別待遇,屬於公款消費,並不是盧懷慎掏錢請吃。顯然,這是一種譏諷人的外號,譏諷所指想必人人都能會心的。
  那麼,在為相三年的時間裡,盧懷慎難道真的只知道伴食,一丁點兒的正事兒也沒幹嗎?那倒也不是,這期間能拿到檯面的事兒他還真幹了一件,這件事兒就是薦賢,在臨死前寫了一封遺表,向唐玄宗推薦宋璟等人。對此,明代學者張燧力挺盧懷慎,在他著名的筆記《千百年眼》一書中這樣說到:盧懷慎遺囑推薦宋璟等人,以便為國家獻出許多謀略,史書上以『伴食』譏諷他,大概是世俗的偏見吧?張燧以君子之心為盧懷慎辯護,其風可嘉,但他只看到了問題的一個方面,薦賢的人確實應該值得讚許,如果他真的是伯樂。問題的關鍵是,平時的盧懷慎幹什麼去了?為什麼快嚥氣了,才想起了這檔子事兒?如此的薦賢,不能不叫人懷疑這裡面的水分。
  開元四年,山東蝗蟲大起,老百姓看著蝗蟲啃食禾苗,也不敢驅殺,只是燒香磕頭,祈求神靈,人心惶惶。姚崇堅決主張採取積極的手段殺蟲抗災,在他的敦促下,汴州刺史倪若水採取焚燒掩埋之法,殺死蝗蟲一十四萬石,取得了抗災的初步成果。這時候盧懷慎出來說話了,說的挺有意思,而且說的振振有辭:蝗蟲是上天降的災,豈是人力能消除的?殺蟲太多的話,有傷和氣。你看,置百姓災難而不顧,卻儼然成了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捍衛者了。在姚崇據理力爭的反駁下,盧懷慎把嘴閉上了。
  盧懷慎的嘴閉上了,是心服了嗎?按照司馬光的說法,盧懷慎和姚崇一起輔佐唐玄宗,是心悅誠服地甘願做配角的,可事實上,他對姚崇是嘴服心不服。《舊唐書·姚崇傳》這樣說到:懷慎既庶事曲從,竟亦不敢逆崇之意。一個曲從、一個不敢逆,把盧懷慎這個伴食宰相的心理揭示的淋漓盡致,讓我們透過廉潔的光環,看到了一個更真實的盧懷慎一個講廉潔但無所作為的盧懷慎、一個持厚祿卻尸位素餐的盧懷慎、一個在其位而不謀其政的盧懷慎。曾國藩說盧懷慎和李林甫一樣,不是賢孝的人,正因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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