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智斬魯齋郎
北宋時候,許州靠近當時的都城汴梁,是一個熱鬧去處。這一天,許州街上,熙熙攘攘,商販、行人川流不息。突然,從東城門「嘩啦啦」跑進一行馬隊,穿街過巷,哪兒熱鬧往哪兒闖,嚇得小販、行人紛紛躲避。膽小的店家,遠遠地看到塵土飛揚,便關起門來。認識的人一聲吶喊:「那沒毛的大蟲魯齋郎又來了,快躲!」等這一行人在街口銀匠李四的鋪子門口停下來的時候,街面上幾乎光溜溜的,大影也不見一個了。
「張龍,」從那匹最漂亮的馬兒上下來的一個官員喊,「咱那扁銀壺兒可碰癟啦,讓這店裡的人修一修。」說完,在門口那凳上坐了下來,兩眼不住往店裡掃來掃去,瞧個不停。店主李四見來的人這麼氣派,一點不敢怠慢,接了銀壺,加倍小心修好了,恭恭敬敬送給張龍。
「好,好,」不等張龍送到手上,門口那官兒已經連聲稱讚,「張龍,加倍給他錢。」張龍把紅紙包好的10兩銀子遞到李四手中,他又揮了揮手:「來人,給這師傅倒酒。」
「這,」李四一手捧著銀子,一手端著酒杯,「一點小活計,又賞銀子又賜酒,小的可受不起。」說著,欲將銀子還給張龍。「怎麼著?」坐在門口那位擰起了眉頭,「你瞧不起咱?咱魯齋郎的銀子出了手,從來沒人敢還給咱的。」
李四見他那麼橫,也就吶吶地不再敢言語,可是那叫魯齋郎的人卻不停地打聽,你叫什麼名字?家中還有誰?李四只得回答,家裡還有個妻子,兩個孩子。
「對了,」站在一旁的張龍接上話茬,「今天我們大人到你店裡來,就是給你說這事兒。你那個老婆,我們大人要了。」
「哪有這話,」李四只當他開玩笑,「我老婆怎會給別人?」
「怎麼不會?」張龍提高了嗓子,「剛才你分明接了我家老爺10兩銀子的定禮。」他指了指還在李四手裡的一錠銀子,又朝手下的打手說,「你們說,剛才有沒有看到他喝定親酒?」
「看著了!」「不錯,他喝了3杯!」打手們嬉皮笑臉地嚷。
李四還想分辯,魯齋郎可等不及了。他一揮手,門外那群打手,三四個人架住李四,五六個人衝進銀匠鋪,拖著李四的妻子便往外走。李四掙扎著要衝出門去,被一個打手當胸一拳,痛得彎著腰倒在門檻邊上。等他站起身追出門,那一行人已經上了馬,遠遠地傳來那官兒的喊聲:「我就是魯齋郎,現在去鄭州,你有本事找個大衙門告我去!哈哈... ...」
幾天之後,鄭州街頭真的來了銀匠李四,他怎麼捨得下自己的妻子?心想到了鄭州,只要找著那魯齋郎,不怕告不倒他。可是他在鄭州人生地不熟的,連東南西北也分不清,到哪裡找魯齋郎去?一急一氣,心疼的老毛病犯了,倒在地上直哼哼。
四周立刻擁來許多人,大家七嘴八舌,只是拿不定主意。只聽有人喊:「好了,張孔目來了,這人有救了。」人群自動分了開來,走進一位30歲左右的漢子,他問了問李四犯的病,馬上叫手下人扶李四到他家去。一路上,那漢子安慰李四:「我那家裡有藥可醫你這心疼病,別急。」
到了張孔目家,李四服了對症的藥,病果然好多了,緩過氣來以後,李四不住地感謝。
聽說他姓李,張孔目的妻子說:「你姓李,我也姓李,要是你不嫌棄,我就認了你這個兄弟。好在你姐夫在鄭州還說得著話,有事還可以幫一把。你看怎樣?」
李四納頭便拜,拜了李氏作姐姐,張孔目便問他來鄭州幹什麼。
李四說:「姐夫,兄弟到鄭州是來找一個仇人,上衙門去告他的。」
李氏在一旁插話:「你這就找對了,你姐夫在衙門裡當著六案孔目。」
「唉,」話未出口,李四先歎了口氣,「你兄弟沒能耐,有人把你弟媳婦搶了。」
「什麼?」張孔目站起來,「有人搶你妻子?誰這麼大膽?」
「他在許州搶了人,臨走還叫我告他去,」想到這些,李四就瞪圓了雙眼,「他說,他叫魯齋郎。」
聽到這個名字,張孔目一下子呆住了,急忙伸手堵住李四的嘴:「別吱聲,這人的名字在我這裡說還好,在別的地方,丟了性命也不知道為的什麼。」
李四給嚇住了,李氏卻不滿地說:「你看,平日你也像一個胳膊上跑得了馬的漢子,今天我剛認個兄弟,你卻幫不上一點忙。」
「你不清楚,」張孔目低低地說,「魯齋郎來頭太大了,皇上都順著他。封他官,他嫌小,帶著一批人在汴梁四周搶人槍東西,哪個官兒不怕他?別說兄弟你,鄭州除了知府家,他看中了哪個姑娘媳婦,說搶就搶,被搶去的也只能吃啞巴虧。兄弟,你還是回許州去吧。」一席話說得李氏悶悶不樂,李四卻呆呆地哭不出聲,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串串往下掉。好半晌,才抽泣著緩過氣來。李四死了告狀這條心,又想起了家中兩個孩子,便急急忙忙告別了姐姐姐夫,回許州去了。
一轉眼,清明節到了,張孔目帶著李氏和兩個孩子一同到郊外張家墓園上墳、踏青。夫妻兩個正在擺酒菜,焚紙錢,突然聽到園裡的兒子大哭起來。夫妻倆跑上前一看,不知園外哪一位使彈弓,沒把鳥彈著,卻把小兒子的頭打破了。
護兒心切,李氏朝著牆外便罵:「哪個不要臉的使那驢蹄子、爛爪子,用彈子打破孩子的頭!」
這邊罵聲還沒停,牆那邊卻也罵開了:「哪個長了豹子膽,敢來罵你老爺,你給我滾出來!」這一下張孔目也忍不住了,氣勢洶洶衝出園去,抬頭一瞧,哎呀,把他嚇得三魂飛,六魄喪!打破兒子頭的,恰巧是沒毛的大蟲魯齋郎。他想往回躲也來不及了。
「好你個張孔目。」魯齋郎認出了人,更橫了,「多看我一眼就該挖了他雙眼,這個你是知道的。剛才那個潑婆娘罵我,又該如何治罪?」「是,是,」張孔目吞吞吐吐,「她不知道是您,還望大人恕罪。」
魯齋郎也不跟他搭話,闖進墳地兜了一圈,一眼瞧著了李氏,出了墳地,把張孔目叫到一邊問:「那婦人是誰?」
「是我媳婦兒,」張孔目說,「大人別見怪。」
「我不怪,」魯齋郎忽然走近張孔目,低聲對他說,「明天一早,你把她送到我莊子裡來。要是不來,哼哼!」說完,扔下目瞪口呆的張孔目走了。
這墳也上不成了,張孔目同妻兒回到家,倒在床上悶頭大睡,任憑李氏怎樣問,他一聲也不吭。
第二天一早,張孔目對李氏說:「東莊的姑媽家今天辦喜事,一定要去幫忙。」催著李氏立刻動身。李氏拗他不過,只能跟他一同出了門。
一路上,張孔目心裡只怪自己:張孔目啊張孔目,堂堂男子漢,今天卻要親自把妻子送給別人,假使今天不去,全家就得遭殃。平日自己總以為只要熱心幫別人忙,好心總會有好報,想不到老天不開眼,惡人處處得意,這世上哪裡有什麼公道!
要命的路今天這麼短,一會兒,魯齋郎的莊子便到了。張孔目帶著李氏走進大門,就聽見魯齋郎在吩咐張龍:「那張孔目要是不識抬舉,你就把他那窩兒拆了,全家打死算了。」
李氏聽了,急忙問:「這是誰?要拆咱屋?」張孔目瞞不住,便帶著哭腔說:「他就是魯齋郎,今天要我把你送來,不然就要殺咱全家。」說完低下頭擦起淚來。
李氏急了:「張孔目,你今天把我推進這火坑,我那兩個孩子沒人照顧,今後怎麼辦?」一句話勾起張孔目滿肚子辛酸,夫妻倆抱頭痛哭起來。
這一場痛哭,直哭得兩人昏天黑地,氣結聲嘶。魯齋郎卻不耐煩起來。
「別哭別哭,」他大聲嚷嚷,「張孔目,你不是怕孩子沒有人照顧嗎?不要緊。前一陣我在許州認了個乾妹子,名叫嬌娥。我這就叫嬌娥同你回去照顧孩子,今後咱兩家也成了乾親了,就這麼辦了。」
不管張孔目願意不願意,魯齋郎硬是叫人把李氏拉到內院去了,又把一個叫嬌娥的女子同張孔目一齊推出大門。張孔目帶著嬌娥回到家裡,兩個孩子見母親沒回來,吵著要去找。張孔目沒有辦法,只得把實情給孩子說了。兩個孩子已經懂事,哭得背過氣去。
張孔目同在一旁流淚的嬌娥一起,將孩子救醒,4個人哭成了一團。這時,響起敲門聲。來的是許州的銀匠李四。李四從鄭州回家,一雙兒女出門找父母,跑得不知去向。他急得心痛病又犯,幸好帶了姐姐給的藥,才把病治好。現在只覺得孤孤單單,淒淒慘慘,一個人沒法在許州住下去,便又到鄭州來找姐姐姐夫。
進了門,卻看見張孔目哭得淚人兒一個,急忙問:「姐夫,家裡出了什麼事啦?看你一家哭的。」張孔目搖了搖頭:「兄弟!你姐,她,也讓魯齋郎搶去了。」
李四氣得直發顫,衝著要去跟魯齋郎拚命。張孔目一把沒拉住,正往外追,李四卻和衙門裡的趙令史撞了個滿懷。趙令史來找張孔目辦事,張孔目讓李四在家呆著,自己出門去了。
李四坐在堂上直歎氣,忽然聽見有人叫他。抬頭一看,那不是自己失散了多日的妻子嗎?急忙問她:「你怎麼在這裡?」
「那魯齋郎把我給了張孔目,」李四老婆含著淚說,原來魯齋郎早就嫌李四的妻子整天扳著臉,聽說張孔目要照顧孩子,便乘機把她當乾妹子趕了出來。
一會兒,張孔目回來了,到處尋一雙兒女不著。兩個孩子趁李四夫妻說話,出門找娘去了。李四後悔極了,想不到姐夫也跟自己一樣走上妻離子散的路。三個人在鄭州找了幾日,不見孩子的蹤影。張孔目弄得心灰意懶,把家業扔給李四夫婦照管,自己上華山當了道士。
其實,李四和張孔目兩對兒女並沒遭難,他們都被包公收留在家裡。包公奉命在汴梁四周巡察,聽到不少魯齋郎橫行不法的罪惡。先是在許州城外遇上李四一對兒女。包公聽了他們的不幸遭遇,決定留下他們作證;後來又在鄭州收留了張孔目一對兒女,心裡十分震怒。回到汴京,包公幾次跟皇上提出魯齋郎的事,可是皇上偏偏寵愛這個人,不予處置。孩子又小,當不了原告,案子便辦不成。包公便忍下這口氣,教4個孩子讀書,要把他們培養成人。
一眨眼七八年過去了,李四和張孔目的兒子都長大成人,他倆去參加科舉,都中了進士,要上任當官去了。
小兄弟在一起商量,家仇不報,枉自為人,便一同來找義父包公。這麼多年來,包公早就胸有成竹,跟兩個新科進士一同上了一本,說有一個魚肉百姓、無惡不作的壞蛋,名叫魚文即,請求皇上下旨將他斬了。除去這個惡人,老百姓一定會感恩戴德,頌揚皇恩浩蕩。
皇上看了奏章列舉的條條罪狀,實在是不可饒恕。這個什麼魚文即,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皇上想也設想,立刻批了「就地正法」四個大字。拿到聖旨,包公在「魚」字下面加個「日」字,變成「魯」;在「文」字下面加「而」,變成「齋」;在「即」字上加一點,「魚文即」馬上變成了「魯齋郎」。包公帶著聖旨,到魯家抓注魯齋郎,當場把他殺了。
過了幾天,皇上發覺魯齋郎好幾天沒上朝了,還以為他嫌官小,又跑出去玩了。包公這才把聖旨呈還給皇上。皇上看著自己批的聖旨,魚文即變成了魯齋郎。他明知包拯做了手腳,卻又找不出岔子。再說魯齋郎已經死了,包拯是自己重用的臣子,就不再追究這件事。
受過魯齋郎迫害的人都覺得惡有惡報,大家都到廟宇裡燒香還願。
在這些高高興興的人群中,路過鄭州的新進士發現了自己的父母,李四夫婦看到自己的兒女這麼出息了,高興得合不攏嘴。又聽說姐姐姐夫的一雙兒女也在包公那兒,跟自己的兒女一同長大,更是喜出望外。
他們走出廟門的時候,李四忽然丟下妻子兒女,朝廟外追去,原來他看見剛出去的一位女道士不是別人,正是張孔目的妻子李氏。
李氏當年被魯齋郎搶去,不久也被趕了出來。聽說兒女丟了,丈夫當了道士,不願再去找李四兄弟,也出家當了五六年女道士。
張孔目那雙兒女得到了好消息,急忙趕到了鄭州。他們跟母親一起上了華山,接回了張孔目,兩家人終於團圓了。
包公聽說了兩家人的喜事,特意設宴為他們慶賀。兩家人一齊感激包大人的養育之恩,也敬佩包大人為民除害的膽識和機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