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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劉采春的作品

關於劉采春的作品

  據晚唐范攄《雲溪友議》記述,劉采春是中唐時的一位女伶,擅長演唐代流行的參軍戲。元稹曾有一首《贈劉采春》詩,讚美她「言詞雅措風流足,舉止低徊秀媚多」,「選詞能唱《望夫歌》」。《望夫歌》就是《囉嗊曲》。方以智《通雅》卷二十九《樂曲》云:「囉嗊猶來羅。」「來羅」有盼望遠行人回來之意。據說,「采春一唱是曲,閨婦、行人莫不漣泣」,可見當時此曲歌唱和流行的情況。
  《全唐詩》錄《囉嗊曲》六首,以劉采春為作者,而元稹詩中只說她「能唱」,《雲溪友議》則說「采春所唱一百二十首,皆當代才子所作」,接著舉引了她所唱的歌詞七首,其中六首五言的與《全唐詩》所錄相同,另一首七言的卻是貞元年間詩人於鵠的《江南曲》。因此,這《囉嗊曲》雖是劉采春所唱,卻不一定是她所作。胡應麟《詩藪》指出六首中的「四首,工甚,非晚唐調」,並說:「今系采春,非也。」此曲的作者是誰,不妨存疑,值得提出的是此曲在佳作如林的唐代詩壇上贏得了詩評家的推重。管世銘在《讀雪山房唐詩鈔》中說:「司空曙之『知有前期在』、金昌緒之『打起黃鶯兒』、......劉采春所歌之『不喜秦淮水』、蓋嘉運所進之『北斗七星高』,或天真爛漫,或寄意深微,雖使王維、李白為之,未能遠過。」潘德輿在《養一齋詩話》中更稱此曲為「天下之奇作」。這類當時民間流行的小唱,在文人詩篇之外,確實另有風貌,一幟別樹,以濃厚的民間氣息,給人以新奇之感。其寫作特色是:直敘其事,直表其意,直抒其情,在語言上脫口而出,不事雕琢,在手法上純用白描,全無烘托,而自饒姿韻,風味可掬,有司空圖《詩品》所說的「不取諸鄰」、「著手成春」之妙。
  「不喜秦淮水」一首,表達的是因長期與夫婿分別而產生的閨思。這本是一個陳舊而常見的題材,但它卻於陳中見新,常中見奇,把想入非非的念頭、憨態橫生的口語寫入詩篇,使人讀詩如見人。這位少婦在獨處空閨、百無聊賴之際,想到夫婿的離去,一會怨水,一會恨船,既說「不喜」,又說「生憎」;想到離別之久,已說「經歲」,再說「經年」,好像是胡思亂想,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但卻情真意切,生動地傳出了閨中少婦的「天真爛漫」的神態,正如沈德潛在《唐詩別裁集》中所評:「『不喜』、『生憎』、『經歲』、『經年』,重複可笑,的是兒女子口角。」應當說,把離恨轉嫁給水和船的作品並非絕無僅有,例如晁補之在一首《憶少年》詞中曾怨「無情畫舸」,劉長卿在一首《送李判官之潤州行營》詩中也抱怨「江春不肯留行客」,但都不如這首詩之風韻天成,妙語生姿。
  「莫作商人婦」一首,寫因盼歸不歸而產生的怨情,也就是李益《江南曲》「嫁得瞿塘賈,朝朝誤妾期」的意思。前一首怨水恨船,當然並不是真正怨恨所注,到這一首才點出真正怨恨的對象原來是她的夫婿,而夫婿之可怨恨,因為他是白居易《琵琶行》中所說的「重利輕別離」的商人。商人去後,自然盼其歸來,而又不知歸期何日,就只有求助於占卜。前面提到《雲溪友議》所舉劉采春的唱詞中有一首於鵠的《江南曲》,後兩句是「眾中不敢分明語,暗擲金錢卜遠人」,也寫占卜歸期。這裡用金釵代替金錢,想必為了取用便利,可見其占卜之勤。而由于歸期無定,就又抱著隨時會突然歸來的希望,所以在占卜的同時,還不免要「朝朝江口望」。但望了又望,帶來的只是失望,得到的只是「錯認幾人船」的結果。溫庭筠《望江南》詞「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柳永《八聲甘州》詞「想佳人、妝樓顒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也都是寫錯認船。但這首詩所表達的感情更樸素,更真切。從全詩看,這位少婦既以金釵權當卜錢,又朝朝江口守望,足以說明其望歸之切、期待之久,而錯認船後的失望之深也就可想而知了。
  「那年離別日」一首,寫夫婿逐利而去,行蹤無定。張潮有首《江南行》:「茨菰葉爛別西灣,蓮子花開猶未還。妾夢不離江上水,人傳郎在鳳凰山。」所寫情事,與這首詩所寫有相似之處。「朝朝江口望」,一心望夫婿歸來,而不料愈行愈遠。這正是望而終於失望的原因,正是每次盼到船來以為是夫婿的歸船、卻總是空歡喜一場的原因。正如李瑛在《詩法易簡錄》中所分析:「桐廬已無歸期。今在廣州,去家益遠,歸期益無日矣。只淡淡敘事,而深情無盡。」長期分離,已經夠痛苦了;加上歸期難卜,就更痛苦;再加以行蹤無定,愈行愈遠,是痛苦上又加痛苦。在這情況下,詩中人只有空閨長守,一任流年似水,青春空負,因而接著在下一首詩中不禁發出「昨日勝今日,今年老去年。黃河清有日,白髮黑無緣」的近乎絕望的悲歎了。
  隨著唐代商業的發達,嫁作商人婦的少女越來越多,因而有《囉嗊曲》之類的作品出現,而閨婦、行人之所以聽到此曲「莫不漣泣」,正因為它寫的是一個有社會意義的題材,寫出了商人家庭的矛盾和苦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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