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浴室
時值寒冷的冬天,每天都讓人覺得陰冷無比,冷風嗖嗖,天空也陰雲不散,慘白得如同冰櫃中屍首的皮膚
陳俊是一家公司的小職員,二十出頭,剛進入社會,屬於渾身上下普通到骨子裏去了的那一類人,懷著不安分的夢想,但每天卻是在渾渾噩噩的過著日子。今天,陳俊麻木的心情有了一些敞亮,因為明天就是周末,他可以好好happy一下了。下午下班一回到租房處,他就準備洗澡的物品,準備去澡堂舒舒服服的洗一澡,同時也緩解一下生存的壓力。
下了樓,他就朝附近的一個澡堂走去,穿過一條條的嘈雜街道,那城市的喧囂在他的感官看來早已習以為常,一路上,他用嫉妒的眼光打量著寶馬車內的主人,用厭惡的語氣低聲謾罵著經過的民工。
一會兒,澡堂到了,他走進大門,到澡堂老板的窗口前,拿出他那個棕色的錢包把弄著,然後從裏邊抽出一張五塊的給老板,老板正要接過錢,陳俊突然想到什麽,便問:“裏邊有多少人?”
老板是個脾氣急躁的老頭,他揚著腦袋用那沙啞的聲音喊道:“你不會自己去看嗎?”
陳俊快速到澡堂裏去掃了一眼,一掀開門簾,只見很濃的水霧,霧中隱隱綽綽擠滿了**的身體,陳俊來不及看第二眼便迅速抽身回來了,心中一陣厭惡,他總是自持清高,討厭那種在他看來烏煙瘴氣的氛圍。
“我洗包間。”陳俊掏出十塊錢給老板。
但老板聽後頭也不擡地說:“包間都有人了。”
“都滿了?”陳俊沮喪的重復道。
老板此時擡起頭來打量著陳俊,眼光有些奇異,然後有氣無力地說:“不過還剩最後一間。”
“那你不早說!”陳俊生氣道,把錢扔在桌子上,然後伸著手向老板要鑰匙。
老板的態度突然變得安分了不少,再也不像剛才那樣吵吵鬧鬧的了,他取出鑰匙扔給陳俊,同時鬼鬼祟祟地瞟了他一眼。
陳俊拿過鑰匙,並沒有在意老板的異常,他舉起鑰匙看上邊的號,13號,這在外國是最不吉利的數字,陳俊笑了笑。
越往走廊裏邊就越是漆黑,因為頭頂的燈不知什麽原因都壞掉了,或者是老板為了省錢,故意不開燈的,陳俊一邊走著,一邊東張西望地檢查著一扇扇門上的號,門號的數字在一個個朝13接近,此時陳俊回頭望了望變小的大門口,那裏流瀉著天光,與這的陰暗形成強烈對比。陳俊突然覺得心中有些不舒服,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竟又不知不覺地掉回頭朝老板窗口走去
他的突然回來,把老板嚇了個可以,老板盯著他戰戰兢兢地問道:“你‧‧‧你幹什麽?”
“你說我幹什麽!”陳俊看著他的表現,更覺得他心中有鬼,“你緊張什麽,說,到底怎麽回事?”
“你知道了?”老板恐懼地問道,同時他擡起胳膊,竟做好了防禦的姿勢。
見老板的樣子,陳俊也被嚇了一跳,他至今也沒有見過誰有這樣離奇的舉動,他也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起來:“你說,你緊張什麽?”
氣氛變得正常多了,老板打量了一下大門外,然後嘆口氣說道:“好吧,我告訴你,但你可別生氣啊。”
好奇心人皆有之,陳俊的胃口突然被老板給吊起了,他催促道:“快說,我不生氣。”
“幾個月前,有個老頭死在裏邊了。”老板說完,然後謹慎地盯著陳俊的神情變化。
陳俊聽後心中一沈,但馬上又恢復了,他若無其事地抱怨老板:“這有什麽,你不至於這麽膽兒小吧,沒事,我不忌諱。”說完陳俊轉身又要回去。
“哎‧‧‧你別急,聽我說完。”老板喊道,這時有幾個洗完的人出來,老板等那幾個人走後才又對陳俊說道:“問題是,那老頭不知怎麽回事,死的很殘忍,整的到處都是血,有幾個跟你一樣的人曾經進去過,但都嚇得衣服不穿就跑出來了,都說裏邊鬧鬼吶。”
“哦?”陳俊著實給驚了一跳,他不知道老板是不是在撒謊,因為老年人在這種事方面可謂是想象力過甚,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老板沒有必要撒謊嚇人,除非他是不想做生意了。
“是真的?”陳俊不敢相信。
“我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能騙你?街坊都傳的沸沸揚揚的,我還以為你知道。”
聽後陳俊想放棄去13號包間的念頭,但又想到烏煙瘴氣的大澡堂,還是不太情願,但明天就是周末,附近其他澡堂說不定也人滿為患,他可不想浪費周末的時間。
此時突然想到了他憋屈的工作和生活,他突然覺得什麽澡堂鬧鬼真是無稽之談,離他生活的現實實在是相差十萬八千裏,因為目前令他焦頭爛額的事情是怎麽賺錢,怎麽吸引人們的目光,而不是什麽莫名其妙的鬧鬼事件。
“哼哼,老板,沒事,哪兒有鬼呀。”陳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然後朝走廊深處走去,老板想喊他回來,但轉念一想沒有這麽做,反正該告訴他的都告訴他了,去也是他自願的.
陳俊一直走到了走廊盡頭,真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拐過一個彎,13號間的房門赫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居然給嚇了一跳,這兒只有十三號一間,陳俊盯著黑漆漆的房門,突然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畏懼感,這是生活在大都市中的他從來沒遇到過的。
沈睡的恐懼被喚醒了。
陳俊心裏強笑道:“嘿,真是莫民奇妙,明天我還要跟哥幾個去喝酒呢,對了,再不加把勁就有可能讓長毛那小子給擠下去了,經理這幾天對那家夥的印象好得很。”
想著,他打開了房門,屋裏一片模糊,此時那該死的想象力又出來作祟,他竟強迫自己想象著那模糊的地板上正躺著個瞪大眼睛望著他的死老頭,陳俊慌忙地把手伸進去摸著墻壁上的開關,企望著眼前一片大亮的情景,但那該死的開關不知安裝在什麽該死的地方,陳俊伸長了胳膊就是摸不到,此時他不由自主地回頭望了一眼,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但人一般在恐懼時都會這樣,他索性牙齒一咬,沖進去在墻壁上歇斯底裏地亂拍,還好啪的一聲開關被拍到了,房間瞬時大亮,陳俊終於放心了下來,但突然他又緊張了起來,快速繞過分隔洗浴處和放衣處的那面墻,驀地,映入眼簾的,都是他潛意識裏所期望的事物,潔白的貼了瓷磚的墻壁和地板,蓮藕似地淋浴頭,這些生活中習以為常的事物,沒有什麽異常,與潛意識的期望相符,但他知道,如果剛才眼前突然了什麽異常的東西,他肯定會被嚇個半死。
他深深吐口氣,然後裝作無意識地貼著墻走回來。
“切,你真是神經過敏。”他對自己說道,本想這樣緩和恐懼心理,但在這空蕩蕩的房間突然冒出自己的聲音這種異常之感卻更加增添了恐懼的氣氛,因為他從來沒有自言自語的習慣。
他背靠在墻角掏出手機,放出音樂,熟悉的樂音充滿整個房間,驅散了恐懼,然後他翻看著短信,看著那一句句與同事在上班之余的調侃,剛才的恐懼漸漸煙消雲散了,他又好奇起來剛才自己怎麽會做出那麽有傷大雅的行為,幸好剛才周圍沒有人,否則就一損他一直苦心經營的形象。
他隨音樂哼唱著,開始脫掉衣服,然後他把衣服塞在櫃子裏,拿著洗浴用品到了洗浴室。
他轉動把手,但並沒有水從淋浴頭噴出,這令他很驚訝,他又反轉把手,依然沒有,接著他把把手三百六十度轉了一圈,淋浴頭依然死氣沈沈地懸在那兒,甚至陳俊無法想象它噴水的樣子。
陳俊有些火了,他氣沖沖地回到櫃子前,掏出衣服準備去把那老板教訓一通,但他剛把內衣攏在腦袋上,墻那邊突然啪嗒一聲,接著是水滾滾而下的聲音,陳俊嚇得背脊一聳,他趕緊想把衣服脫掉,但那可怕的衣服像纏在他頭上一樣怎麽也脫不掉,陳俊眼前一片漆黑,他討厭自己什麽也看不見而周圍卻是不明不白的動靜,他不顧一切地撕扯著,終於在蠻力下衣服被去掉了,他飛速地環顧四周,看有沒有他想象中偷偷向他接近的東西,但事實上一切照舊,除了那突如其來的噴水。他心中憤怒和恐懼交織,同時對自己剛才的狼狽感到了不小的羞恥。
他喘著粗氣,走到淋浴下,熱熱的水沖洗著全身,感覺自己現在才回到現實。
“沒事,沒事,人人都會有感到恐懼的時候,剛才什麽也沒發生,至少流出來的不是血。”陳俊在心裏安慰自己。
“去他的!”他又狠狠拍了一下墻壁,熱烈的心情突然湧了上來,但卻只是一瞬,接著他又被滲到空氣中的恐懼所包圍,他不停轉著身子沖洗著,確保這個小小空間裏一切盡在他的視野之中,但這卻是無法掩蓋的恐懼心理的表現。
他盡量不去想在多長時間之前,在同一個空間裏,這兒有一個死人,但和一個死人同處一個空間的頑固想法還是令恐懼有增無減。他將洗發膏倒在手上,開始洗頭,雪白的泡沫在他的頭頂飛速增加,不一會便混著水從額頭流向了眼睛,他立即擦去額頭的泡沫,接著不停地擦著,防止眼睛被遮住,感覺差不多了,他用水沖洗著腦袋上的泡沫,並用手擋著額頭,不讓流水迷住眼睛,但還是有薄薄的水簾遮在眼前,他依然不停轉著身子,用輕微模糊的視覺尋求安全感。
他轉動的速度很快,因為如果太慢反而沒有安全感,會令他更加恐懼,在這種孤獨的空間,人最惱怒的是背後沒能張雙眼睛,這一切都來源於人對未知的懼怕。此時,當陳俊快速地轉向右邊的時候,他模糊的視野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剛才不曾有的東西,前邊有一團黑影,而在萬分之一秒後,陳俊反映過來那是一個人形,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那蒼白的臉和稀疏的頭發。
那是一個老人。
陳俊猛地一個哆嗦,全身突然一陣毛骨悚然,似乎有無數密集的茸毛從他的全身各處瞬時長出一樣,他往後一個趔趄,差點大叫出來,但喉嚨卻又恰到好處地發不出聲來。
一瞬間後,他卻看見眼前什麽也沒有了,空蕩蕩的浴室只有他一個人,他緊緊躲在墻角,驚恐無比,感覺全身一陣不正常得發熱,甚至連從肺中呼氣都有些吃力。好一會兒,他才平靜下來。
“絕對是眼花。”他在心中安慰自己,“什麽都沒有。”
他用這種心理安慰來對抗恐懼,但他深切地知道,剛才那一幕與幻覺可謂天壤地別,他突然有一種被非正常的力量從現實中拽出來的感覺。
“好了,不洗了,快回家。”他心理崩潰道,此時心理安慰也喪失了作用。當他正要邁開步子的時候,他的耳膜突然感覺到了一種異常的聲音,細微的如同蚊子的嗡鳴,但足以將他在原地震懾住,那聲音雖然很細小,但透過安靜的水聲,陳俊卻實實在在地聽到了,那種聲音,就像是瀕死的人喉嚨中所發出的絕望而嘈雜的噪音,斷斷續續,卻又一陣接著一陣,那聲音就像由這間恐怖的浴室所發出,而陳俊則如處在一個瀕死之人的喉嚨中聽得那樣驚心。
開始,那聲音只是很小,陳俊還抱有幻聽的期望,但漸漸,那聲音越來越大,甚至都有些刺耳了,此時陳俊心中深深地感覺到,他已成了某種恐怖的事物口中獵物了。
他的生活從未遇到這等經歷,此時他的每一個細胞都感覺自己身處了另一個世界。
他竟扯著嗓子撕裂似的一聲大喊,然後不顧一切朝門奔去。
沖到門前,他喪失意識發瘋地扭著門把手,但不知為何那門卻紋絲不動,他徹底急了。
“救命啊‧‧‧‧‧‧”但口中喊出的並不是心中所預期的“救命”兩個字,自己的嗓門中竟同樣發出那恐怖的呻吟聲,越是這樣,他便越是急火攻心,更加賣力地想大聲發出聲音,但從喉嚨中所傳出的依然是那低沈可怖的呻吟聲。
直到他筋疲力盡,力不從心地癱靠在墻上,屋裏又恢復了正常,那恐怖的呻吟聲消失了,只有那平靜的水聲,此時,他的心理自救又重新出現。
“別慌,別慌。”他拼盡全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好吧,就算這是真的。”
他緊緊攥著拳頭,直到手掌被捏得生疼,但他還是絲毫不敢松開,似乎此時所有的膽氣都在手中攥著,一松開自己就會被打倒。
“算你行,來吧,老東西,跟老子來拼拼呀!”他有些不由自主地怒聲喊道,甚至此時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恐懼心理所操縱著。他狠狠地砸著墻壁,也不知這樣做是為什麽。
這時,他突然看見自己的手臂上有一處黑團,就像是很久沒有洗澡所積攢的垢物,但卻只有那一塊。陳俊看見這,覺得那黑團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卵所密布而成,突然覺得胃中一陣極度惡心,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嘔吐了,等他的胃部舒服下來,他才發現自己的嘔吐物中,竟有許多黑色的條狀物在不停蠕動。
陳俊只覺得堅硬的雞皮疙瘩從脖子瞬時起滿了全身,再看看手臂上令他惡心的黑塊,他疾速跳過那嘔吐物,沖到淋浴頭下,抓起搓澡巾狂搓起來,但那令他發毛的黑塊絲毫也除不去一點兒。
“啊‧‧‧‧‧‧”他發瘋似的揉搓著,恨不得把三層皮都搓下來,但接著,手臂上的皮膚真的被搓下來了,隨著他狠狠地一下,那塊黑色的皮膚被卷了起來,接著鮮紅的血很快從卷起的皮下淌了出來,滴滴答答的混在地上的水中,但那塊卷起的皮卻沒有直接被搓掉,依然連在他的手臂上,此時他一心想要把這可惡的黑塊去掉,他顧不上疼痛,抓住那卷起的皮膚狠狠地撕扯著,他將牙齒咬的咯吱作響,鮮血淋漓的皮膚拽著藕斷絲連的皮肉被慢慢地撕下,最後陳俊深惡痛疾地將那黑色皮膚狠狠摔在底下,然後看著血流不止的傷口神誌不清地笑著。
整個室內的血腥味越來越濃烈了,陳俊這時底下頭一看,突然感到了更深一層的毛骨悚然,因為他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了,但他還是感到了深深的恐怖。
整個浴室,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大屠殺,整個地板被汙紅的血浸得嚴嚴實實,而且在本來雪白的墻上,也到處濺著刺眼的血汙。
陳俊嚇得近乎癱瘓了,他想到自己的傷口不可能流出這麽多的血液,眼前濃烈的景象令他極度的觸目驚心,他緩緩擡起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他覺得自己像是墜入到了一張黑色的大網,無處可逃,感覺自己就要死了,甚至能嗅到自己身上腐爛氣息。
他的雙手感到所有頭發格外的粘黏,直覺告訴他,他的頭發浸滿了血汙,他一陣恐慌,他討厭這些紅色的液體,他將腦袋伸到淋浴下賣力地沖洗著,他看見紅得驚心的液體從眼前流下,接著越來越濃稠,直到迷住了他的眼睛。
“不‧‧‧‧‧‧不要‧‧‧‧‧‧”他討厭這種在陌生的環境下看不見任何東西的感覺,他就像徹底瘋了一樣,在浴室亂碰亂撞,手掌狠狠擦著雙眼,想要把那令他恐懼地紅色祛除,但那紅色好像附在他眼球上一樣,怎麽也擦不掉,他的全身一陣發麻,他感到周圍好像有人在追逐他,並且他還聽到了那人發出的斷斷續續的言語聲。
“不要‧‧‧‧‧‧”陳俊連滾帶爬的想遠離那個聲音,他恐懼至極,但卻又無法看清周圍的事物,更令他急得撕心裂肺,那個聲音湊近了他的耳朵,陳俊不由地縮起脖子。
“不‧‧‧‧‧‧不要過來‧‧‧‧‧‧”陳俊不想再聽到那個聲音,極力地用手指插掇著耳朵,直到他感覺有液體從耳朵流了出來。
漸漸,陳俊更加深切地感覺自己墜入一張黑色的大網,壓抑至極,然後便不省人事了。
陳俊睜開了眼睛,眼前又恢復了明亮,他感覺自己躺在柔軟的床墊上,他看見幾個穿著白衣的人正望著他說著什麽,不一會兒陳俊漸漸可以聽到他們談話的只言片語。
“他的眼睛布滿血絲。”
“他用手指戳壞了自己左耳。”
“不過這都無關緊要了,你把它送進去。”
陳俊明白過來了,他躺在病床上,一切又恢復了,沒事了,他心中一陣喜悅,想要告訴醫生他沒事了,但突然發現自己卻動也動不了。
“怎麽回事?”他就像身處夢庵,壓抑的無法呼吸。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醫生將一塊白色的布蓋在他的臉上,自己卻無動於衷,接著他感到自己開始移動。
“不不,快停下來,你們要把我送到什麽地方!”他在心中吶喊道。
但卻沒有人理會他,此時,回應他的,似乎只有那頗有些熟悉的呻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