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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北邊防禦體系的確立

中國北邊防禦體系的確立

  從甘肅的嘉峪關起,雄偉壯觀的萬里長城猶如巨龍出世,穿過廣漠的戈壁,跨越千里草原,依託著層巒起伏的崇山峻嶺,傍鄰著水流湍急的巨河大川,蜿蜒而東,直至渤海岸邊的山海關,這就是全長六千多公里舉世聞名的萬里長城。
  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今天所看到的萬里長城,是秦時修建,經過歷代補修重建,至明代全面整修的明長城,它與西起臨洮(今甘肅岷縣),東迄遼東的秦長城無論在走向上,還是在始迄點上都有所不同。隨著悠悠歲月的侵蝕,當年曾經耗費了無數生命財產而修築的秦長城已經無法一窺全貌,但它所遺留下的殘垣斷壁,仿佛是一部無聲的歷史,給後人留下了許多馳騁想像的空間。
  在戰國時期,匈奴在大漠南北崛起之後,就給中原各國帶來嚴重的威脅,特別是與匈奴相鄰的秦、趙、燕三國,如何鞏固北部邊防、抗擊匈奴人的侵擾,更是擺在三國君臣面前急待解決的問題。而以匈奴為代表的遊牧民族所特有的長距離突襲的作戰方式,其來勢如急風驟雨,退時如煙消雲散,具有極大的靈活性與突然性,常常令對手猝不及防。匈奴鐵騎所至之處,伐莊稼、奪牲畜、掠人民,給各國沿邊百姓造成極大的痛苦,但防禦匈奴的突襲卻又極其困難。對於處於防禦方面的中原各國而言,戍守邊境士卒太少,則無法擊退匈奴的進犯;集聚重兵駐紮邊境,不僅糧秣轉輸、後勤補給十分困難,而且其時各國之間頻繁爆發生死大戰,客觀形勢也不允許各國這樣佈署兵力。何況在漫長的邊防線上,任何一點都可能成為匈奴突襲的目標,使防禦匈奴的侵擾變得更為困難。在這種形勢下,依託險要的地勢,構築起永久性的防禦工事,是有效地防禦匈奴騎兵突襲的可行方式。因此,當時秦、趙、燕三國相繼修建長城,以抵禦來自北方以匈奴為主的遊牧民族的侵擾。
  趙國是戰國時期最早修築長城的國家之一,在趙肅侯(西元前349年~前326年在位)時就在趙國北境始築長城。其子趙武靈王繼位後,為了抵禦匈奴等遊牧民族的侵掠,著胡服,習騎射,國勢逐漸強盛,北破林胡、樓煩,將匈奴等遊牧民族驅逐出陰山以南,隨後修築長城,依傍陰山山脈東段大青山南麓迤邐而西,至高闕(今內蒙臨河之北)止,全長約二千餘里。沿長城一線設置雲中、雁門、代郡等郡,駐兵防守,有效地遏制了匈奴等遊牧民族南下侵掠的勢頭。趙孝成王時,名將李牧就駐守於代郡、雁門一帶,以長城為依託,大破匈奴軍十餘萬人,充分顯示出長城在防禦匈奴侵擾方面的巨大作用。
  燕國在其北境也修築了長城。據《史記‧匈奴列傳》記載,在戰國後期,燕國賢將秦開作為人質入“胡”,深得胡人首領的信任。但是秦開回到燕國後立即率領大軍出擊,大破東胡,迫使東胡人退卻千餘里,後來燕人在其北境及所新占土地上修築長城。燕長城西起造陽(約在今河北宣化北),東至襄平(約在今遼寧瀋陽以東),置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諸郡,以防禦北邊遊牧民族的侵擾。
  秦國在昭王(前306年~前251年在位)時也開始在其北境修築長城。當時活躍在秦國北方的是屬於西戎的義渠人。自春秋以來,義渠強盛,對秦國北境構成嚴重威脅;而秦人開境拓土,也屢次受挫於義渠。秦武王元年(前310年)曾出兵北擊義渠,但收效甚微。昭王時,宣太后為安寧秦國北境,不惜親自出面籠絡義渠,長期與義渠戎王同居,並生有二子。昭王三十五年(前272年),宣太后誘殺義渠戎王于甘泉宮,旋即發兵攻滅義渠,盡占義渠之地。義渠雖然滅亡,但是一個更強悍的敵人——匈奴已經出現在秦國北境。為了防禦匈奴的侵擾,秦國在沿邊的隴西、北地、上郡北境修築長城,由今甘肅岷縣西南洮河東畔北上,至狄道(今甘肅臨洮)東北行,經寧夏固原直至黃河,有效地制止了匈奴南下的企圖。
  儘管秦、趙、燕三國所修築的長城,對防禦以匈奴為主的北方遊牧民族的侵擾取得了一定成效,但是卻不可能完全阻止匈奴南下的勢頭。特別是趙、燕在軍事上的壓力主要來自強大的秦軍,匈奴的侵擾只是次要的問題。到了戰國後期,隨著趙國的瓦解,匈奴很快地突破長城的防禦,跨越陰山,渡過黃河,佔據河南地,成為中原農業區域的首要威脅。
  西元前221年,秦始皇掃平群雄,統一六國,結束了烽火連綿的戰國時代。雖然舊日的敵國煙消灰滅,但是刺耳的胡笳之聲又響徹在秦帝國的北境。為了反擊來自匈奴方面的挑戰,秦始皇在統一後的第六年就派遣蒙恬統帥三十萬大軍出擊,將匈奴驅逐出河南地,並奪取了陰山以南地區,從榆中(今甘肅榆中西)以東至陰山之下設置三十四縣。隨著秦國疆域的擴展,一些戰國時修築的長城已失去了原有的作用,而被迫北遁的匈奴並不甘心失去沃野千里的河南地,捲土重來的可能性依然存在。在這種形勢之下,重新修築長城就成為秦帝國的當務之急。
  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年),蒙恬收復河南地之後,秦始皇為了徹底鞏固北部邊防,命令蒙恬修築長城,把戰國時秦、趙、燕三國修築的長城連接起來,重新加以修繕完固。為了完成這一巨大的工程,秦政`府在全國範圍內廣征徭役,歷經十多年的艱苦努力,終於形成了一條西起臨洮,東至遼東,規模宏大的萬里長城。為了長城施工及佈防的需要,沿長城又開通了橫貫東西的北邊交通道路。秦始皇三十五年(前212年),蒙恬又主持修建直道工程。直道西起北邊重鎮九原(今內蒙包頭西北),南至雲陽甘泉宮(今陝西淳化西北),全長一手七百多裏,沿途開山填穀,克服種種艱難險阻,在完全沒有舊道可以利用的情況下,硬是從崇山峻嶺之中,廣漠的鄂爾多斯草原之上開闢出一條新的聯繫南北的交通大道,為加強中央政`府與北邊防區的聯繫,及時頒佈政令、調動軍隊鞏固北部邊防線提供了可靠的保證。隨著長城的修築及直道的開通,標誌著在秦帝國的北部邊境上已經構築起一道堅固的防線,確保了中原地區的安寧。
  長城的修築雖然在防禦匈奴侵掠方面發揮了巨大作用,但也給秦帝國遺留下致命的禍殃。為了修築長城,秦政`府前後徵發的士卒吏民不下數百萬人,築城工程僅“河上”一段,就動用戍卒三十萬人,至於徵發的罪犯、轉輸糧餉的民眾更不在少數。況且秦素以“虎狼之國”著稱,以殘酷虐民而聞名,被迫築城及戍邊的卒徒視奔赴北邊如趨死地。何況在修築長城的同時,築馳道、修寢陵、建宮殿、征南越,這些巨大的工程與征伐不知吞噬了多少生命財富。這對於剛剛擺脫戰爭惡魘,急待休養生息的百姓而言,無疑又是一場巨大的災難。龐大的秦帝國在統一後不過十多年就土崩瓦解,與這樣無休止地濫用民力有著直接的關係。以奪取河南地、修築長城而威震匈奴的蒙恬,在被秦二世胡亥逼迫自殺之前.對於自己因何獲罪迷惑不解,最終歸結為因督修長城,斷絕“地脈”而罹禍。幾十年後,西漢著名史學家司馬遷遊歷長城,經直道返回長安,在親眼目睹了蒙恬督修的工程浩大的長城亭障及直道之後,深有感觸,指責蒙恬身為名將,不能勸諫始皇及時休養百姓,反而阿諛逢迎,輕用民力,歸咎於斷絕“地脈”,至死也不曾覺悟!
  經過冒頓單于多年東征西戰、南侵北伐之後,匈奴控制的地域東起遼東,橫跨蒙古草原,西與羌、氐相接,北達貝加爾湖,南抵河套及今山西、陝西北部。隨著匈奴征服區域的不斷擴大,大批奴婢、財富及貢納源源不斷地流入匈奴,在素來崇拜強者、鄙視老弱、崇尚擄掠的匈奴人的心目中,冒頓單于無疑是一位能征善戰的傑出統帥,得到眾多大臣、貴族的衷心擁護,一個強大的匈奴帝國終於在冒頓單于統治時期產生。到了其子老上單于的統治時期,匈奴帝國進入了鼎盛階段,雄據在大漠之上,俯瞰著中原大地。
  為了更加有效地控制這一廣闊的區域,冒頓把匈奴的政治中心——單于王庭由漠南(泛指蒙古高原大沙漠以南地區)的陰山遷徙至漠北安侯水(今蒙古鄂爾渾河)東側及和碩柴達木湖附近,漢史稱之為龍城或龍庭。單于王庭遷至漠北後,地處匈奴中心地帶,有利於單于政令向四方的頒行。匈奴的政權機構分為中、左、右三部。中部是由單于直接統轄的首腦部,所管轄的地區位於匈奴中部,其南面直對漢的代郡(治今河北蔚縣東北)、雲中郡(治今內蒙托克托東北);左部由左賢王統轄,所管轄地區位於匈奴東部,其南面與上穀郡(治今河北懷來東北)相對;右部由右賢王統轄,所管轄地區位於匈奴西部,其南面直對上郡(治今陝西榆林東南)以西地區。單于總攬匈奴軍政一切大權,由左右骨都侯輔政。地方最高長官是左右賢王。匈奴習俗尚左,左賢王的權力與地位僅次於單于,是單于“儲副”,所以常以太子擔任。左右賢王之下,則有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等高官。依據匈奴習俗,他們都領有一定的戰騎與固定的“分地”(即被劃定固定的遊牧地區),平時是行政長官,戰時則是軍事首領,率領麾下甲騎進行征戰。匈奴這種從單于王庭到地方各級行政與軍事合一統治機構的建立,既突出了單于作為最高首領的權威,各級官吏又有一定的自主權,這對於在區域廣闊的大漠上應付突發事變是非常必要的。匈奴鐵騎之所以能縱橫馳騁於大漠草原之上,所向披靡,使許多同樣是以遊牧為主的民族不得不俯首稱臣,與這樣嚴密而又靈活的行政軍事組織機構頗有關係。
  西元前202年,歷經五年的楚漢戰爭終於降下了帷幕,漢王劉邦稱帝,定都長安,建立了西漢王朝。經過長期戰爭的消耗,中原大地早已是殘破不堪,民生凋敝,急需休養生息;而在長城之北,千里草原之上,匈奴則是一番興盛發達的景象。冒頓單于一統大漠南北,被肥美的水草滋潤得膘肥體壯的戰馬正在仰天長嘶,三十余萬“控弦之士”躍躍欲試,中原大地將成為他們一顯身手、新的征戰疆常跨越長城,立馬中原,此時不知在撥動著多少匈奴男兒的心弦。遊牧文明與農業文明的衝突,對生存空間的激烈爭奪,自古以來各民族間怨仇的積澱,預示著漢匈兩大民族之間的戰爭勢不可免。然而,此時正處於進攻態勢的匈奴人或許沒有想到,隨著漢匈戰爭的發展,不僅給他們帶來了勝利的喜悅,同時也在吞咽著失敗的苦果。特別是匈奴人在漢武帝時期失去了土地肥沃的河西地後,每經過此地,無不觸景生情,潸然淚下,唱出了“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奪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的淒涼哀婉的歌聲,在痛惜之餘,或許也不無悔恨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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