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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鬼索命

冤鬼索命

民國七十四年發生了一樁轟動一時,綁票勒贖,繼而將被害人撕票的刑事案件,在警方專案小組人員經過兩個月的細心追查下,於六月二十七日在北宣公路坪林的一處山崖下,終於挖出了被害人楊銀火的屍體。
  歹徒說明了楊銀火被打死的經過,他說當時是楊銀火被綁票的第十二天,因不堪被繩索綑綁無法動彈之苦,遂跟看守他的人吵起來,楊銀火大叫:「你們這樣待我,不如讓我死掉算了!」
就因為這句話惹惱了一夥五人,群起用棍棒毆打,當時楊銀火因被綁了十二天,已被糟蹋得不成人行,在虛弱的狀態下,哪受得住亂棍擊打?見楊銀火昏死,幾個人立刻手忙腳亂的想用人工呼吸救活他,無奈他已兩眼發白,脈搏停止,回天乏術了。歹徒見事已至此,只好用棗紅色睡袋將屍體綑好,又借了一部載卡多,準備深夜棄屍。
據同夥之一海濤告訴警方,他們在前往棄屍的山路上即發生一連串詭異的現象。
首先在車子上了山路後,一直感覺有人用手掌拍擊著車身,起先他們並不在意,可是愈拍愈大聲、愈拍愈厲害,使得他們不得不暫時停下車檢查。
海濤膽子較大,自告奮勇下車查看,雖然車上還有四個人,也都一向自認膽大,但山路昏暗不明,左手邊是蓊鬱烏漆的山林,右手邊是懸崖,山風陰涼,寒氣逼人,加上此行上山的目的是棄屍,再膽大的人也難免心裡發毛。
海濤在車子四周巡視一圈,見無異樣,隨即又跳上車。眾人見狀,彼此心知肚明遇上邪事,誰也不願打破沈默開口問明。
阿金啐了一口口水在楊銀火的袋屍上,大罵一聲:「幹!」
車子依舊持續前進。車上一片沈默。不知過了多久,開車帶路的馬黃元突然迸出一句:「到了!就在那下面,那是個很隱密的地方,不會有人發現的。
眾人正稍稍鬆了口氣時,突然車上像緊急煞車似的嘎然停止。
「馬黃元,發生什麼事了?」後座的阿金握緊懷裡的武器,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海濤也提高警覺的掩好袋屍,免得被發現。馬黃元試圖再發動車子,卻怎樣也發動不了。他氣憤的罵了句髒話,用力捶打方向盤之後,便跳下車。
「你們別下來!我到車頭看看。」
愈接近目的地,他們的情緒就愈緊張,注意力也跟著提高,個個的神經繃緊得像弓上的弦,只要一有個風吹草動,隨時準備豁出性命蠻幹!
過了一會兒,馬黃元突然面色慘白的躍上車,結結巴巴的說:「糟……糟了!壓死人了!」
海濤第一個反應就認為不可能,三更半夜在這偏僻的山區怎麼可能壓死人?
可是馬黃元卻一連迭聲的說:「不會錯的!我親眼看見車頭和地上濺滿了血,車輪下伸出兩條腿…」
「撞死人了還不趕快走!」周及祥緊張的說。
馬黃元這才稍微清醒的趕緊再試著發動車子,可是結果還是一樣。
阿金的火爆脾氣發作了,丟下一句「幹你娘!」便跳下車,朝車頭走去。
他左看、右瞧,根本也沒瞧出什麼!哪有壓死人?這個馬黃元!於是敲打車前玻璃大罵:「喂!你的眼睛是被牛屎糊住了是不是?!車底下哪有什麼東西!」
馬黃元一聽,愣住了,不相信的又下車查看。這時,沈默已久的金龍也跟海濤、周及祥一塊下車,的確沒任何壓到人的跡象。
「元仔,你是見鬼啦!」金龍此語一出,大夥皆震驚。其實每個人彼此心裡有數,只是沒人敢道破,如今一被點破,個個都慌張得跑上車。
周及祥也上前幫忙馬黃元發動,可是車子就像黏在地上似的,一動也不動。
阿金朝包裹楊金火的睡袋使勁一踢,「死了還敢跟我玩花樣!只要我心狠一點,教你做鬼也難!永世不得超生!」
「怎麼辦?……」前面周及祥和馬黃元急得滿頭大汗。
「還能怎麼辦?用拖的也要把他拖下去!」阿金說完就和海濤帶頭抬屍,金龍在後頭帶著工具,留下馬黃元和周及祥在車上,一有動靜便用暗號示警。
他們動作非常快速的埋了屍、丟了工具便往回跑,突然金龍向前一仆,趴在地上爬不起來,口裡喊著:「別抓我的腳啊!我會給你燒紙錢的……」
海濤聽了,過去用力抓起他。「真沒用!看看你自己,膽小成這樣!」
金龍爬起來,動動腳,哪有人抓他?心想一定是自己太緊張了,神經過敏。
這邊的馬黃元和周及祥費了好大的力氣終於將車子發動了,解釋不出是什麼原因,但車子就是能動了,五人急急的將車子開回市區。
當這件撕票案宣告偵破時,歹徒金龍曾如釋重負的告訴辦案人員,落網的前一日楊銀火已死了四十九天,也就過完「七七」了。在這「七七」之中,他們做任何事情都提心吊膽,尤其每到夜晚來臨時,也是他們最脆弱的時候。
鬧得最凶的,該是「頭七」。金龍心有餘悸地回憶說:「那天晚上我剛上床,就接到元仔的電話,他問我這邊有沒有事?我反問他,會有什麼事?他說沒有就好。掛斷電話後,我又躺回床上,才一會兒工夫,正前方的窗戶外面突然大放光明!」
「一陣刺眼的光線照進來,我看見一個黑影背著光站在前面!原先我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便閉起眼睛再睜開一次。這次刺眼的光線漸漸昏晦,我清楚的看見那人影的眼睛貼著膠帶!」
「糟了!是楊銀火!因為怕楊銀火認出我們,尤其聽說死前如果讓他認出我們,死後就會做厲鬼報復,所以一直沒人敢將貼在他眼睛上的膠帶撕下來,沒想到他還是找來了。」
「我趕緊搬出床頭櫃上擺的聖經、十字架、佛像、佛經等,全捧在胸口,可見他卻發出淒厲恐怖的大笑聲。一時,我嚇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笑完之後,一眨眼,人影不見了,窗外又恢復暗沈與死寂;我趕快下床將大燈扭亮,又抱著那些避邪的東西躲進棉被裡。
「在棉被裡,我一直敏感的迴響著楊銀火深厚那一團光明,是不是案試著『真相大白』?愈想心愈慌,其實對自己的作為老早就後悔了,無奈也挽不回一條命。
「正在恍惚昏沈之際,床竟劇烈地搖動起來,我被驚醒,戰慄的抓緊棉被不敢探頭,每想到一陣陰風颳過來,棉被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吹起,掉到床上。」
「沒了屏障,我沒命地抱著佛像和十字架縮到床角,嘴裡不停的唸著佛號,過了幾分鐘,見一切都平靜下來,我才趕慢慢將眼睛睜開;眼前沒人,心裡正慶幸而鬆懈時,天花板上突然顯現一張醜陋而巨大的臉孔,它張開碩大的口,似乎在笑,似乎在吹氣,又似乎在講話,我哪敢仔細看?!全身發麻地抱著頭,跪在床上猛求饒。」
「只聽見鏗鏘聲、匡噹,我房間裡的桌上的、櫃上的東西全被掃下來,破的破、碎的碎,真是慘!」
辦案人員笑笑,搖搖頭。
金龍繼續陳述,第二天元仔臉色發白的跑來找他,說楊銀火來索命了!
原來「頭七」當天晚上,元仔在浴室洗澡時,突然聽見客廳有大門的開關聲,不對呀!他只有一個人住,怎麼可能還有其他人在開關大門?!他叫了一聲:「誰?!」沒有回答,機敏的警覺到會不會被出賣了?警方跟來抓他?!
他隨意套了件衣服,全身濕答答、躡手躡腳的走出來,好端端的,沒人呀!他也覺得這幾天神經緊張,可能是自己情緒繃得太緊所致。
回到浴室脫了衣褲,再繼續洗時,浴室門突然出現一種聲音,像是以五指的指甲在門上扒抓似的,聲音尖銳得令人不舒服,他狠下心來用力開門,真是邪事,根本沒半個人影!
正要再繼續洗時,駭異的是蓮蓬頭裡沖出來的竟是血水,由浴鏡中看到自己被噴得滿臉都是!他丟開蓮蓬頭,想到水龍頭下沖淨,沒想到水龍頭裡流出來的也是血水。此時,浴室門外又開始出現那難聽的怪聲音,他膽破心經的放聲大叫:「救命!」其
實他很清楚即使真的發生什麼狀況也不會有人來救他,因為附近的鄰居被他得罪光了,而且都知道他是混幫派的,誰會不自量力來救他!
隨著他的叫聲,血水和難聽的聲音都停止了!元仔趕緊洗完澡、穿好衣服就奔出去,一夜不敢回家。到了外面酒店才打電話給金龍,問他這邊「有沒有事」?
第二天,金龍問阿金、海濤、周及祥有沒有遇到什麼怪事,他們說前一晚和幾個朋友在一起喝酒喝到通宵,並沒碰到什麼怪事!
「二七」那天晚上,金龍和元仔學聰明了,那晚他們都不回家,在外一起瘋狂跳舞、喝酒,但這次楊銀火還是找上了阿金!
據阿金說,那晚他和幾個朋友在租來的房子裡賭博,十二點多的時候突然停電,沒辦法再繼續賭了,朋友紛紛回家,送走朋友後,他才一轉身關上門,就發現窗戶外直射進來的月光下,有個人正坐在他們剛剛的排桌上,而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全身被五花大綁的楊金火!
阿金雖也害怕,但懼不形於色,他指著楊銀火大罵三字經,並說:「你還敢來?!」
楊銀火一轉頭,阿金嚇得手腳哆嗦,原來那張臉凹凸不平,被踢打得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他朝著阿金咧嘴大笑,那模樣在隱約的月光映照下,要不是像阿金如此膽大的人,恐怕早就屁滾尿流、落荒而逃,或暈死過去了。
阿金見此情況,抓起身旁一張圓凳就在楊銀火身上摔去!沒想到這一摔,不但楊銀火不見了,室內也大放光明,電來了!
海濤較聰明,躲過了「頭七」和「二七」,但「三七」必輪到他。在「三七」之前,他以準備好鴨血和生米,遍灑在屋內每個角落,又找來楊柳枝,吊在每個房間門口。他想,觀士音菩薩既然手執楊柳枝,可見他有避邪驅魔之用,一切準備妥當後,他找了其他四人來「避難」。很幸運的,午夜後,除了門檻上的風鈴無聲的晃個不停,及地上無端出現多出來的鞋印外,一夜無事。也就因為如此,他們四人選擇海濤這棟較隱蔽的房子作為藏身之處,無奈仍逃不過「七七」劫數,「七七」一過,馬上落網。
七十四年七月六日,一干嫌犯全移送台北地方法院士林分院偵辦。
金龍如釋重負的說,案子偵破了,他們也可以脫離噩夢之苦了!
<註>1、金龍、海濤、阿金為其作案時的化名。
2、辦案人員之一為我的遠房親戚,在一次茶餘飯後閒聊中,扯出這段不為人知的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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