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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滿十八歲了嗎(上)

你滿十八歲了嗎(上)

文章名稱:你滿十八歲了嗎
作  者:穹風
來  源:網路

寫在<你滿十八歲了嗎?>之前。

出路,是一種很討人厭的東西。

擋在生命非得通過的前方。

人們通常用這東西來衡量你存在的價值。

所以,大家都得為了「出路」而努力。

無關乎你願意與否。

於是我得在暑假的時候,

頂著大太陽,呼吸著嚴重污染的空氣,走大約四公里的路,然後在教室裡面坐下。

聽完三個小時無聊的「行政學」,再慢慢走回來。

這是我為我的「出路」所做的努力。

過了這個暑假,補習班課程時間會再變動,不過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撐得過這段時間。

因為,我快中暑了…

大三的下學期,我已經可以確定,這輩子當不成老師了。

因為我在教育學程考試那天睡過頭,所以,這條出路在此宣告永遠關閉。

我得另尋出路,因為不想只當個工人,所以要汲汲營營的事情就變得很多。

當不成老師,就只好當學者。

不過我厚厚一疊報告,只能拿到60分。

我想,那條出路大概也不是為我而開的,於是我決定去補習,混個公職身分。

不過學電機工程的人要改行去學行政學,那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所以我經常在補習班裡面喪失知覺,倒頭大睡。

更何況,在受那三個小時的煎熬之前,我還得頂著大太陽,走他個一個半小時的路。

想到這裡,不免悲從中來,不該撞爛他的,嗚呼,我的FZR…

什麼?我忘了自我介紹嗎?

不好意思,嘮叨太多事情,忘了介紹自己。

我姓趙,我叫趙偉倫。

不過這個名字只有教授跟爸媽知道而已。

對大多數人來說,我的名字猶如渻過鼻涕的衛生紙,你永遠不會記得它像什麼樣子。

早在高工的時候,我就已經捨棄我的名字不用了。

現在,也只有在期中、期末考的時候,才會偶而用到。

跟愛情一樣,你不重視的愛情就不再像是愛情。

一個連你自己都不覺得重要的名字,當然就不能算是你的名字。

有人說我的長相有問題,所以乾脆從長相裡面取名。

那個人遭受到嚴重的報應,所以到現在還交不到女朋友。

最後強調一次,我姓趙,我叫趙偉倫。

不過…通常大家都叫我貓咪。



01

『貓咪,你的暑修課決定了沒?』

「我不談沒把握的戀愛,不忙著寫小說,不傷春悲秋。」

我兩手一攤:「所以我不必暑修。」

阿哲的臉像熟到爛掉的釋迦一樣的難看。

七月的溫度,老是維持在二十八度以上。

我們穿著短褲,光著上半身,坐在屋頂上面吹風。

夏天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可以約女孩子去海邊,可以窩在網咖裡面吹冷氣殺怪物,當然也可以打赤膊到籃球場上去奮勇廝殺,讓汗流得更痛快。

不過這些我和阿哲都不行。

我們都沒有女朋友,我們都不會游泳,我們都沒有閒錢上網咖。

就算上了網咖,我們也不會玩線上遊戲,因為我們都是網路白痴,除了BBS之外,什麼也不會。

我們都只有170公分,連籃板都搶不到,所以,我們只能在屋頂吹吹風。

這是一個很…機車的夏天。

「我決定了。」

靠在八樓的屋頂邊緣,我小心地站起來。

「我要去補習。」

『補習?』

「去補公職,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出路的。」

『考技術士執照嗎?』

「那個對我來說太簡單了,我要去補公職補習班,當公務員。」

阿哲用納悶的眼神看著我。

我會修車、修馬達、架電路、接管線、還能計算電阻和電容。

可是最後我只能當個小工人而已。

既然當個小工人一個月賺四萬五,我何不去當個公務員?一個月也是四萬五。

當工人要搞得一身黑,當公務員,我會被冷氣和日光燈搞得很白。

這是很簡單的比較方式,不過阿哲就是搞不懂。

『你確定你要幹這種事?』

「不行嗎?」

我整理著我的幾本存摺,得湊出兩萬塊的補習費才夠。

『你會嚇壞很多人的。』

「你,小杰,蔡頭,還有我爸媽都知道了,還會嚇壞誰?」

『嚇壞你補習班的同學呀!』

阿哲一邊幫我算存款,一邊笑著說:『貓去補習耶!這種事情會被SNG連線車採訪的!』

氣得我狠狠捶了他一頓。

挑選暑修課很簡單,因為反正也沒多少課程讓你選,所以阿哲很快就挑好了。

挑選公職補習卻很麻煩,特考,高考,普考,初等,高等,甲種,乙種…眼花撩亂。

「你對這個應該比較清楚,幫我研究一下吧!」

阿哲隨便翻了翻簡介,說這些我都不能考。

「為什麼?」

『這些是人唸的,不是貓唸的,你要報名的是寵物補習班…』

他不會有說完這句話的機會。

我已經一腳把他踹出我房間去了。

好心的學妹幫我打電話去問,說我只能報考初等普考。

也就是那種…最低等的,最沒專業性的,最多人在競爭的…

那種可以隨便安插在各單位,有跟沒有都差不多的階級的公務員…

【學長,這個有很多人競爭喔!你要加油了。】

『小蘭,你放心,貓咪一定考得上的。』

【是嗎?】

『原住民考聯考有加分,寵物考高普考應該也會有加分的。』

「徐…雋…哲…」

從那天之後,學妹小蘭再也不跟我們一起去喝茶了,因為她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

那天晚上,我們打翻了桌子,弄破了兩個玻璃杯,

賠了一筆錢之後,被老闆從「古典玫瑰園」給轟了出來。

參加過公職考試的人都知道,這類的補習班真的多如牛毛。

而且好壞參差不齊,而大部分的補習班都不怎麼樣。

他們會有固定開課的時間,不過如果你有錢的話,喜歡從中插入也可以。

那之前沒上到的怎麼辦?

很簡單,只要你有錢,他們可以賣你整套的錄影帶,還包括一疊講義。

所以在挑選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謹慎。

我的存款只有兩萬八,可分毫損失不得。

在台中,這類的補習班都集中在火車站附近,最可靠的方式,還是一家一家親自再去問。

從小到大,我只有在高工畢業時重考補習過,不過那時候很簡單,因為只此一家,連挑都沒得挑。

現在卻有滿街的補習班讓我選,反而讓我躊躇了。

經過那一晚「玫瑰園」血戰之後,阿哲終於良心發現了,他自願陪我去找補習班。

而且如果時間配合得來,他也打算一起去補習。

因為他也覺得自己當不成老師,又當不成學者,而且可能連小說家都當不成。

於是我們騎著我的FZR,一起到台中市來逛補習班。

夏天的市區,每個人都沒有什麼耐心。

大家都想加快速度,好找個有冷氣的地方把自己埋起來。

我們一路飆到台中市,也問了好幾家補習班,不過都大同小異。

蒐集了一堆資料之後,我們決定找家茶店,坐下來研究。

結果,我們從找補習班變成了找茶店。

「寒舍」是阿哲的傷心禁地,不能去。

「公路車廠」的音樂聲太吵了,不方便討論事情。

「新綠洲」是全台中最便宜的茶店,去了大概也沒位置。

所以我們在街上亂晃,晃著晃著,就晃出事情來了。

從雙十路轉過台中公園,正想彎進三民路的時候。

阿哲忽然對我大叫:「欸!辣妹!」

我回過頭去看,有一個穿著豹紋迷你裙的長髮辣妹正從街邊騎樓下走出來。

那個辣妹走起路來風情萬種,而且正要騎上一輛機車。

穿迷你裙的辣妹要上機車,你該知道那有多令人著迷。

著迷到連我們旁邊有一輛計程車撞過來都沒有發覺。

「砰」的一聲。

阿哲滾到路邊去了,我則被我的機車壓在地上。

那輛計程車比較嚴重一點,它在撞倒我們之後,整個往路邊衝了過去。

一輛兩個女孩雙載的小GOING當場被它撞翻。

那兩個女孩大聲驚呼,被計程車撞倒之後,兩個人都摔在路邊賣韭菜盒子的攤販上。

這是一起嚴重的連環車禍,導因於一個穿著豹紋迷你裙,正要上機車的長髮辣妹。

-待續-

出路往往出現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只要你有發現的話。


02

我的FZR沒有死於阿哲的中港路狂飆,卻在三民路的烏龍意外中半毀。

車頭爛掉了,擋風罩碎掉了,輪胎變形了,車燈敲破了。

我掙扎著起來,把殘骸拖到路邊。

阿哲從路邊角落爬回來。

那輛計程車的司機,還有摔到攤販上面的兩個女孩,大概凶多吉少了。

所以那當下我們決定:逃走吧!

是的,大家都以為很深情的那個徐雋哲,

他就跟我說:『趁現在逃走吧!』

反正大家忙著去看另一邊的混亂,不如就溜走吧!

可是我寶貝的FZR已經發不動了。

所以我們牽著機車,跛著腳,忍著痛,用最快的速度,逃向三民路邊的小巷子。

而很奇蹟地是那一天下午的那一場車禍裡面,居然沒有人注意到我們的車牌號碼…

車子內部的毀損程度,已經超出了我能修復的能力範圍。

只好牽到車行去慢慢修了。

【少年仔,你很厲害喔!】

老闆端詳著我的車,看了很久。

【裡面都爛成這樣了,你居然沒撞死。】

人家說貓有九條命,看來果真有幾分道理。

阿哲在路邊滾了快三公尺遠,身上到處都是擦傷,左腳踝還扭傷。

我居然只有因為穿著涼鞋的緣故,所以右腳小拇指破皮而已。

『你還記得那個辣妹的長相嗎?』

「當然不記得啊。」

『可是我記得。』

阿哲坐在椅子上,一邊讓我幫他換藥,一邊說。

『我要去找她,跟她要醫藥費,都是她害的。』

「你神經病啊?」

『她如果不肯付的話,我就把她推到路中間去,讓她撞得比我還慘…』

要撞得比阿哲還慘是一件頗不容易的事情。

我有幫他算過,他全身總共三十七處擦傷,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

而那張臉居然還能夠保全,可真是走狗運了。

最後靠著學妹的幫忙,探聽到其中一家補習班還不錯,在台中後火車站那邊。

可是我的車撞爛了,要怎麼去補習呢?

『我的車借你吧!』

阿哲很講義氣。

不過他的小凌風也已經在報廢邊緣了。

後輪不正,騎起來歪歪斜斜,除了喇叭之外,所有的東西都會發出響聲。

騎在路上,後面的人彷彿置身在大甲媽祖廟的香爐裡面,煙霧繚繞,伸手不見五指,而且騎一騎還會自動熄火。

這種車要讓我每天騎好幾公里到台中市區,那不如讓我去死算了。

我打了電話回家給我親愛的娘親,她幫我出了個主意。

我們家有房親戚,家在台中市南屯區,靠近復興路,台中高工附近。

那裡是復興路的頭,而我們補習班在復興路四段,距離已經近了一點,只有四公里。

而且坐公車還可以不用轉車,更重要的,是我們這房親戚不住這裡。

經過商量之後,這個暑假我可以暫時住在那邊,好方便我補習。

阿哲自告奮勇要陪我來看房子,騎著那台已經踏進棺材一半的小凌風。

房子沒鎖,反正裡面空無一物,

我們逛了一圈之後,除了這裡有一台冷氣機是現代文明產物之外,

可以肯定一件事情:這裡根本是他們買來當野生昆蟲博物館的。

『哇靠!竹節蟲耶!』

誰在台中市見過野生的竹節蟲?

我在這間十八坪的小套房裡面,至少看到幾十隻。

還有螳螂、蜘蛛、壁虎,和一些大概只有百科全書裡面才會出現的怪蟲子。

阿哲建議我,乾脆先放把火,把房子高溫消毒過一遍算了。

整理的工作幾乎都是我獨力完成的。

因為阿哲不只怕蜘蛛和蟑螂,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昆蟲他幾乎都怕。

更何況他現在跟個殘廢的沒什麼差別。

花了一星期的時間才整理好,也把我需要的東西帶過來。

阿哲的暑修課還沒有開始,所以他說:『就當作是來避暑和養傷的吧!』

他很興奮的把玩著冷氣遙控器。

「我是來這裡唸書補習的,不是來照顧你這個拖油瓶的。」

『你知道什麼叫做修練嗎?』

「修練?」

『西遊記裡面那些畜生鬼怪要修練成人形的時候呀…』

又來了。

『牠們要學會很多人類的行為與思想。』

「嗯。」

『比方說,貓的妖精要學會惻隱之心,照顧別人…』

把枕頭砸向一個身上有三十幾處擦傷的人,最方便的地方是什麼?

就是你完全不需要瞄準,隨便砸都可以讓他痛不欲生。

『啊!!!!』

哼哼…

娘親的計劃與安排都堪稱一流。

不過因為她長年居住在埔里,不懂都會現況,所以忽略了一件事情。

這裡的公車真的很難等,而且就算等到公車來了,我也根本擠不上去。

因為這一帶有宜寧高中和台中高工兩所學校,還有一堆住宅區。

就算現在是暑假期間,下午的時候公車站牌還是很多人。

再者,公車從彰化方向一路開過來,通常車上早就沒位置了…

在下午兩點,在一個破鐵盒子裡面,忍受著幾十個汗臭、體臭混在一起的人,顛沛搖晃二十分鐘,擠到台中市去。

到了傍晚,又擠回這個破鐵盒子裡面,又忍受著幾十個汗臭、體臭混在一起的人,顛沛搖晃一個小時,回到南屯區。

回來比較久,因為還會塞車,這種感覺,我在經驗了兩天之後,就決定放棄了。

那兩天我幫阿哲買回來的台中排骨便當,都快擠成御飯團了。

『我看,你還是勉為其難的騎我的小凌風去吧!』

「那我寧願用走的。」

『試試看嘛,說不定你會愛上小凌風的。』

阿哲用澄澈的眼神看著我。

那對賊眼用來騙騙高中小女生還可以,

要誆我騎那輛爛車出門,大概還早個一百年吧!

在我堅持拒絕之下,阿哲決定捨命陪君子:

『不然我陪你騎一次,你就知道我的小凌風有多屌了。』

騎那種車會很屌嗎?

會的。

因為我們騎著小凌風在街上跑的時候,路上沒有一輛車敢跟在後面。

我不大確定機車排放出來的那些廢氣裡面到底有些什麼,不過我可以肯定,那真的很難聞。

所以大家紛紛超車,經過我們的時候,還會轉頭過來看一眼。

看看那兩個白痴長什麼樣子…

而且小凌風在補習班前面自動熄火了,任憑我們怎麼弄都發不動它。

在研究車子的時候,還有巡邏警員過來盤查我們的身分。

我會想偷這種爛車嗎!?

簡直是侮辱我的人格!

後來車子是阿哲自己跛著腳牽去修的,我還是擠著破鐵盒子回家。

「我看,我還是自己走路去好了。」

看我垂頭喪氣的樣子,阿哲又安慰我:『也好啦,反正你是用四隻腳在走的,也比別人快嘛。』

「咻」的又是一顆枕頭。

『啊!!!!』

大約四公里的距離,慢慢走可以走一個多小時。

雖然太陽很大,不過至少可以不必忍受公車上那些怪味道。

我和阿哲最不一樣的地方,是他會對很多事情卻步,而我卻勇往直前。

所以,我決定就這樣走他個三個月。

-待續-

美好的事情都得在堅持之後才會出現,尤其是愛情。


03

每天我睡到快中午起床,梳洗之後,背著背包出門。

在路上我會繞開野狗和野狗屎前進,並且讓自己盡量保持輕鬆愉快的心情,就當作是去郊遊。

然而這種心情只能維持到距離補習班兩百公尺的地方。

因為當我看見補習班大樓的時候,那種輕鬆的心情就粉碎了。

我的補習班,在這棟大樓的第十四層,整棟大樓都是補習班,我從來沒有擠進電梯過。

誰會爬到十四樓上面去郊遊啊?

所以我會在這裡稍做休息,調適心情。

復興路與台中路的交叉口有一家7-11,這是不錯的選擇。

我每天出門都會固定在口袋裡面放進六十八元。

因為我會在這裡買一包Marlboro Lights香菸,還有一瓶開喜低糖烏龍茶。

從來不多花一毛錢,也不多看一眼其他的商品。

如果是阿哲,他就會每樣商品都摸摸看看。

但我不是那種喜歡「拈花惹草」的人。

我會直接到飲料櫃拿一瓶烏龍茶,然後又直接走到櫃檯,要一包香菸。

然後我會低著頭,從口袋裡面掏出剛好的銅板來結帳。

至於店裡面擺飾如何,店裡面有沒有辣妹,我則從來也沒有在意過。

我也只知道那個店員是女的,聲音不錯聽,可是我從來沒有抬頭看過她一眼。

因為,通常這個時候我已經汗如雨下,幾乎快要中暑休克了。

中午出門前,阿哲告訴我,他聽廣播說,今天會是很熱的一天。

這個人說壞話倒是從沒失誤過。

還沒走到那家7-11,我已經快要融化了。

拼著老命走到十字路口,幾乎是衝進7-11的。

我迫不及待,想進去享受一下清涼的冷氣。

今天店裡面在放五月天的歌,唱著<軋車>

已經熱成這樣子了,還要放這種熱鬧的歌,聽起來更讓人火大。

我需要能讓我鎮定的東西…烏龍茶。

走到玻璃櫃前面,左手開門,右手拿了烏龍茶。

關上門把之後,左手直接伸進口袋裡面,準備掏出那六十八元。

然後回到櫃檯。

一切都是那樣的按照慣例。

就連我低著頭在走路的時候,臉上汗水流下來的位置與速度,好像也都和往常一樣。

依照慣例,我會把烏龍茶放在櫃檯右邊,距離條碼感應器大約八公分左右的地方,

而且罐子的正面商標會朝向我。

又依照慣例,我會用稍低的音調,對店員說:「一包Marlboro Lights。」

再依照慣例,店員會把罐子旋轉大約一百一十五度,讓條碼接受感應。

並且用很公式化地,極度依照慣例地,店員會說:『一共六十八元。』

通常,在店員說話的同時,我已經用左手握緊了口袋裡的銅板。

就在他說完的時候,我的零錢會剛好落在櫃檯上。

依照慣例的最後,我會用右手拿著烏龍茶,左手拿著香菸與發票走出來。

而她會對我說:「謝謝光臨。」

甚至,我還能做到跨出店門時的那一步,固定都是落在右腳。

今天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固定。

可是,流程在中間的時候出了一點小小的差錯。

卡在店員將烏龍茶罐子旋轉一百一十五度的地方之後,

原本她應該要在條碼感應之後,說『一共六十八元』的。

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沒有出現。

所以我又說了一次:「一包Marlboro Lights。」

又頓了一下,結果她說話了。

『你滿十八歲了嗎?』

「啊?」

我不確定我有沒有聽錯,所以我第一次在櫃檯前面抬起頭來,看看那個女店員。

『我們不能賣菸給未滿十八歲的青少年喔!』

我看起來像未滿十八歲的樣子嗎?

可惜我手邊沒有鏡子。

但是我還記得自己的長相。

「我?」

她又問了一次:『你滿十八歲了嗎?』

「妳覺得我像不滿十八歲的樣子嗎?」

『像啊,你很娃娃臉。可是你每天都買一包菸。』

必須在這裡強調。

我是一個在大熱天的正中午趕路的人。

而且我今年已經快滿二十二歲了。

原本我是很心煩躁悶的,但是現在,我卻覺得好似置身清涼境界。

因為向我搭訕的,是7-11裡面的女店員。

她的頭髮不長,標準學生髮型。

身高也不高,不過我用專業眼光,可以判斷出她確實發育良好。

不是那個死阿哲喜歡的高中妹妹的身材而已,

眼睛圓圓的,睫毛很長,瓜子臉,而且有很甜的笑容。

為了一個這樣可愛的女孩,我可以改變我的慣例。

所以我鬆開了放在左邊口袋裡面抓著銅板的左手。

反而從後面口袋裡面掏出了皮夾,並且拿出我的身分證來給她。

『你真的滿十八歲了呀?』

「妳呢?妳看起來年紀也很小,7-11應該不會僱用童工吧?」

她笑著,很甜的笑著。

外面的大太陽沒有融化我,我融化在吹著清涼冷氣的7-11裡,融化在她甜美的笑容裡。

這時候我才發現,店裡面居然只有我一個顧客。

『我也滿十八歲了。』

我拿的是身分證,她拿的是學生證。

弘光技術學院的學生證。

她叫葉郁玲。

食品營養學系的學生。

小我三歲,剛滿十八。

『怎麼樣,我沒騙你吧?』

「謝謝妳,葉同學。」

『啊,你還偷看我的名字!』

「就算不看妳學生證的名字,妳們也掛了名牌嘛!」

她也看了看我的身分證。

『你叫趙偉倫啊!』

「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很陌生,只有寫考卷的時候用得到。」

『不然平常人家叫你什麼?』

我指著自己的臉。

「這張妳以為不滿十八歲的臉,有人認為它很像貓的臉。」

我說:「所以大家都叫我貓咪。」

『哈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一個清純美少女狂笑是什麼樣子嗎?

就算她笑到連口水都噴出來了,她還是一個清純美少女的樣子。

-待續-

從一條出路轉到另一條出路,可以證明,有時候插曲會比主題曲吸引人。


04

『一共六十八元。』

交出了零錢,收到了發票。

在交換的過程中,我的手掌微微碰觸到了她的手心。

熱熱的,軟軟的,我還很想去聞聞看是不是香香的。

走出7-11的時候,她突破慣例,笑著多對我說了兩個字:

『謝謝光臨…貓咪。』

我有點懊惱,早知道不要告訴她這個綽號。

十四樓算什麼呢?

就算三十四樓我也可以輕鬆地爬上去了。

走在漫長的樓梯,腦袋裡面一直縈繞著她的倩影。

穿著7-11綠色的制服,面帶微笑的女孩,我得多確定一次她的名字…葉郁玲。

是的,可不能忘了。

今天的心情特別好,所以阿哲的晚餐從排骨便當變成兩籠蒸餃加酸辣湯,另外附贈一份粉腸和兩顆滷蛋。

『幹嘛,普渡啊?』

我把事情告訴他,叫他幫我想辦法。

對於一個可愛的女孩,正常男人都會有想接近的衝動和欲望。

『簡單啊,你就每天都去買一樣的東西嘛。』

『繼續買,讓她對你更熟悉一點。』

「然後呢?」

『學痞子蔡那個「7-11之戀」一樣就好了嘛!』

「拜託,那是小說好不好?你不要那麼天真,小說跟現實都分不出來。」

『可是我認為那是很不錯的辦法呀!而且小說裡面那個男主角也剛好都買68元的東西。』

小說裡面男女主角都在鈔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姓,用以傳遞暗示給對方。

我看過的小說不多,這一本剛好阿哲有,先說聲抱歉,但是我真的是在馬桶上面看完的。

『你就拿筆在錢上面畫隻貓給她嘛。』

「她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啊!」

『那你就畫隻貓再寫些話嘛!順便寫你要約她的時間啊!』

阿哲一邊吃蒸餃一邊說。

「欸,痞子蔡寫那篇小說的時代還在用五十塊的紙鈔,我現在是用硬幣耶!」

我掏出一個硬幣來。

「你寫給我看。」

我們研究手上這個五十元硬幣研究了快二十分鐘。

一致認為,要在上面刻一隻貓和約定的日期時間,的確是有所困難。

所以阿哲又自告奮勇,要陪我去走一遭。

「好歹要實地勘察過地形,才能給你比較恰當的建議。」

老實說,我不是很願意,因為他從大一到現在就從來沒有戀愛成功過。

我都已經有過兩次分手經驗了,要讓他來教我怎樣追女孩子,我實在很不放心。

而這個人大概是跛腳在家太閒了,居然興致沖沖的,堅持要陪我去。

第二天中午,我按照慣例用走的去補習班。

六點下課的時候,我和阿哲就直接約在那家7-11見面。

往常的公式今天只進行到7-11外面而已。

在這一路上我就已經想好了今天的一切,也預測了她將會有的反應。

我一進門,郁玲就綻著笑容,對我打招呼。

拿著烏龍茶走到櫃檯,我還沒有開口,她已經拿了一包Marlboro Lights出來。

「等一下。」

『嗯?』

「現在不想買菸,我要買兩張5元的郵票。」

『郵票?』

「對呀。」

『你要寫信給你女朋友啊?』

我搖搖頭。

「我是要寫給女孩子,不過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也不確定她有沒有男朋友。」

『喔。』

郁玲從抽屜裡面取出一大張郵票,撕了兩張面額五元的郵票給我。

『一共二十八元。』

我付過了錢,接過了發票,但是卻還是站在櫃檯前面。

反正這個時間一向都沒有太多的顧客,也不會擋著別人。

『你還需要什麼嗎?』

「需要你家的地址。」

『什麼?』

「不然我要怎麼寄信給妳呢?」

我用我自認為最好看的微笑,順便搖搖手中那兩張薄薄的郵票。

『噢…』

她很靦腆的笑了。

『你很狡猾喔。』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說真的,如果阿哲每次追女孩子都像我這樣從容而直接乾脆的話,他就不必老是在那邊哭哭啼啼的了。

傷心的,頂多是他的讀者而已。

因為要是他一次就成功了的話,那他就只有一個故事好寫。

所以讀者就看不到他的續集了。

不過這個人就是太過於笨拙,所以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

郁玲笑著說:『人家說貓是一種很聰明的動物,看樣子是真的喔。』

勇氣與臉皮是這時候最重要的兩大要件。

我已經鼓起勇氣開口了,現在需要的是厚臉皮。

『你是在這邊補習的對不對?』

我說我是趁著暑假來補公職人員資格考的。

『有沒有在考試?』

「下個星期有一次測驗考。」

『考幾科?』

「國文、英文、行政法、行政學,總共四科。」

『如果你能考到三百分以上,我就給你個機會。』

「什麼機會?」

『把信送到我家郵筒的機會。』

唷!這個女孩也不笨嘛!

我們交換了一個「成交」的眼神與微笑。

然後我走出7-11,她從那句「謝謝光臨」,變成了「好好努力」。

傍晚六點下課,我走到7-11時,阿哲已經在那裡了。

『拜託,你眼睛有問題喔?』

他指著裡面櫃檯的店員,對我說:『她的大腿比你的腰還粗耶!』

我嚇了一跳,趕快跑進去看。

原來現在值班的不是郁玲,而是別人了。

阿哲說既然郁玲不在,就趁機向她同事打聽她的消息。

我說我不幹這種事,要就讓她自己說出來。

『兵不厭詐,多算勝,少算不勝,兵法你懂不懂啦?』

屁。

如果這一套兵法那麼有效的話,你還需要每天晚上抱著枕頭睡嗎?

阿哲對自己的事情向來很龜毛,對朋友的事情卻很熱心,熱心到有點雞婆的地步。

所以他跑進去找那個店員。

我從外面看進去,阿哲不知道在對她說什麼,兩個人在裡面對我指指點點,還一起看著我笑。

五分鐘之後,他拿了一張紙條出來,上面寫著一個電話號碼。

「不會吧?你要到郁玲的電話啦?」

我正想擁抱阿哲的時候,他搖搖頭。

『這是裡面那個「米其林」的電話。』

米其林?

不要懷疑,就是汽車輪胎廣告的那個商標。

一圈一圈的,不大像人的東西。

原來阿哲只問到郁玲住的地方的大概位置而已。

米其林姊姊很熱心地指點了方位,還順便留下自己的電話號碼,說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找她。

「是我找她還是你找她?」

『當然是你,米其林姊姊說你長得很帥。』

「是嗎?」

『千年貓妖配米其林,多麼完美的陣容!』

………

無言以對。

-待續-

原來我的出路,在妳的方向。


05

於是我們按照米其林姊姊的指示,騎著破凌風往台中家商的方向過來。

米其林姊姊說郁玲她家就住這附近。

雖然夏天的傍晚六點半天還很亮,不過我們卻是一無所獲。

阿哲很想見到那個女孩子,我猜是因為我把她形容得太像高中生了。

更何況,她的確才剛滿十八歲而已。

可是繞到了晚上七點半,我們仍然什麼也沒發現。

我已經很想回家了,但是阿哲一點都不想放棄。

『也許她媽媽會叫她出來買醬油。』

「也許她媽媽就剛好有庫存醬油的癖好。」

『也許她那個來了,就剛好要出來買好自在。』

「也許她媽媽已經幫她準備了一卡車的康乃馨。」

好不容易逛到阿哲的肚子也餓了,我們才決定找個地方坐下來吃飯。

台中家商這一帶像樣的茶店不多,反正也只是吃個飯,將就點無所謂。

不過阿哲就不這麼認為了,他是那種會拿本小說跑到茶店窩一下午的人。

所以環境對他來說很重要,他說那會影響他進食的情緒。

好不容易我們才找到一家可以點的,就在家商旁邊而已。

這家店感覺還不錯,店分內外。

阿哲說要去裡面的位置,比較安靜,裝潢也比較有格調,而且裡面可以隔著玻璃窗,看到外面的一切。

店裡面是一條走廊,旁邊是餐桌,由外而內,共有三桌。

我們吃飯都不喜歡旁邊有陌生人,所以我們選擇坐第一桌。

第三桌有兩個客人,一男一女,男的大約三十幾歲,穿西裝,有點禿,看起來一副痞樣。

女的背對我們,應該很年輕,留著和郁玲類似的髮型。

不過我從來沒有看過她的背面,也沒有看她穿7-11制服以外的衣服,

所以我也不確定。

阿哲點了一盤牛肉炒飯,外加一杯百香綠。

我點的是雞肉炒飯,外加一杯茉香綠。

店裡的燈光有點昏暗。

雖然這裡的裝潢不是很有氣質,不過播放的音樂還不差,是倉木麻衣的歌。

我坐的方向和第三桌那女孩一樣,所以只能看見她的背影。

不過我可以看見那個中年男人的臭臉,他的臉色是真的很臭。

也許是因為那個女孩的背影真的很像郁玲,所以我吃飯時一直盯著她看。

阿哲很好奇地也回頭看了一下子。

由於和他們之間還隔著一張桌子,所以沒辦法聽見他們的對話。

『你看他們是什麼關係?』阿哲小聲地問我。

「不知道,男的好像有點老,女的也未免太小了一點。」

『我覺得很像乾爹和乾女兒。』

「不會吧?」

『那個男的穿的衣服是阿曼尼的耶!』

「那又怎樣?我穿的是佐丹奴也!」

阿哲懶得再跟我辯下去,又偷偷回頭去瞄了他們一眼。

『好像在吵架喔。』

「嗯。」

我沒有很專心回答阿哲,因為我看見那個男子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突然之間。

「砰」地一聲,那個男的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震得他們桌上的杯盤都跳了一下,我和阿哲也差點被嚇了跳起來。

那個女孩好像也吃了一驚。

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有想要過去保護她的欲望,忍不住雙手拳頭就握了起來。

阿哲拍了我的手臂一下。

『關你個屁事啊?吃飯啦!』

阿哲一邊說還是一邊側身偷瞄著他們。

我按耐著拿起湯匙正要舀飯的時候,那個女孩子忽然拿起桌上的水杯,把半杯水整個潑到那個男人臉上。

天哪!

我第一個直覺是想回頭去看看附近有沒有攝影機。

拍MTV嗎?

結果不是。

在我跟阿哲都已經大為震驚的時候,那個男人用紙巾抹了一下臉。

他站起身來,橫眉怒目的看著那女孩。

『啪』的一聲大響,一巴掌重重地打在那女孩臉上。

打女人!?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立即站起身來就想上前去揪住那個男人。

阿哲趕緊拉住我的手。

那個男人哼了一聲,把紙巾甩在桌上,大步的從我們桌邊走過來。

他經過我們桌子的時候,還很不屑地瞄了我一眼。

他走到櫃檯那邊時,櫃檯小姐也很害怕地縮在一旁。

那個男人一語不發,丟了一張五百元的鈔票在櫃檯上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阿哲拉著我坐下來。

「你幹嘛攔著我?」

『你幹嘛那麼衝動?你認識他們啊?』

「不認識。」

『那你怎麼知道誰對誰錯?』

誰對誰錯?都已經看到一個男人沒水準地打女人了,還有什麼對錯好想的?

『拜託,不要老是用貓的腦袋想事情好不好?』

「不然咧?」

『你先過去了解一下事情經過,如果是那個男的不對…』

「怎樣?」

『我們就追出去,扁他一頓。』

「靠!為什麼不是你去問?」

『你沒聽見她在哭嗎?我最不會安慰人了,所以你去吧。』

就在我們小聲地爭論著該誰去的時候,那個女孩也站起來了。

她捂著臉,忍著聲音痛哭著,轉身奔了出去。

這個女孩身高也不高,不過因為她稍微彎著身,我不能很確定多高。

而且因為她半捂著臉,我也無法確定她的長相,但是,真的很像郁玲。

而且這又是在她家附近的茶店…

不會真的這麼巧合吧?

所以我又回頭再看一眼她的背影。

那個女孩快步奔出茶店之後,轉而向左,正好還能經過我們餐桌旁的透明櫥窗。

她是跑步離開的,這麼說,她也住這附近而已了。

不可能,不可能。

轉頭四處看看,真的沒有攝影機。

我又看看阿哲。他聳聳肩,兩手一攤,然後繼續吃他的牛肉炒飯。

那個店員驚魂甫定,過來把他們那一桌收拾乾淨。

一邊清理水漬,一邊搖頭嘆氣。

趁著她端著盤子經過我們桌子的時候,我叫住她。

「請問…」

【嗯?】

「請問…呃,妳認識剛才那個女孩嗎?」

店員點點頭。

「那,妳可不可以告訴我她的名字?」

【你要幹嘛?】

她有點戒心。

「因為我也覺得她很像我認識的人,不過我不敢肯定。」

【她喔,她是我國中同學,叫做郁玲啦!】

!!!!!

跟我一樣露出震驚的表情的,還有湯匙從手上掉下來,發出噹啷一響的阿哲。

-待續-

我應該衝過去的,不管為了什麼事,我都會站在妳這邊。


06

當我再追出店門的時候,早已沒有郁玲的蹤影了。

那天晚上我們都是傻傻的。

阿哲說他一定會把這個寫下來,因為實在太離奇了。

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有這種彷彿身處在電影劇情裡面的感覺。

騎著破凌風在路上,我還不時四處張望,可是夜像黑暗的潮水,淹沒了所有的一切。

第二天剛好是星期六,補習班沒課。

不過我還是出門了。

在7-11外面,我看向裡面,郁玲的左臉頰上面貼著一塊貼布。

她的神情看起來很憔悴。

我很想進去找她,跟她說我昨晚也在場,很想安慰她。

可是我沒有立場,因為我們只是交情很淺淡的朋友而已,而且我怕這會讓場面很尷尬。

又是第一次,我有那種沒有勇氣的感覺。

即使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路,我已經汗如潑水,但是就是沒有勇氣走進去,再買一瓶烏龍茶。

回家之後,阿哲問我進展如何。

我搖搖頭。

阿哲建議我,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就好。

『每個人都會有不願被發現的事情。』阿哲說。

『尤其是失敗的感情。』

這樣說是很有道理啦,不過我馬上想到了反駁的言詞。

「既然這樣,那你還好意思把你那些失敗的愛情寫成小說?」

阿哲當場語塞,只好繼續吃他的排骨便當。

既然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也只好這麼做了。

當作那天晚上我們並不在場,什麼也不知道。

繼續我跟她的約定,測驗考考到三百分以上。

英文是我的夢魘,工科英文跟這種英文相差很多。

學妹小蘭很熱心地幫我補習,學弟小杰也借我他的電子辭典。

花了一個晚上,我背了二十幾個單字。

不過在隔天早上我大完便之後,就通通被我沖到馬桶裡面去了。

行政學與行政法更是枯燥乏味,不過勉強唸起來,還是比英文有成效得多。

國文就簡單了,我有個業餘小說家當我的靠山。

阿哲可以從神話與傳說,一路為我解釋到明清小說和現代文學。

所以我不用擔心這一科。

『認識你快十年了,第一次看你這麼用功耶。』

阿哲跛著腳在房裡逛來逛去。

因為我們現在一起寄住在這個小房間裡面,所以他必須保持安靜,不能打擾我。

「你很無聊是吧?」

『不只是很無聊,是嚴重地無聊。』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拿著掃把出去把那些奇怪的蟲子掃一掃吧!」

我就知道,保持安靜跟掃怪蟲子,阿哲一定會選擇前者。

考試成績公佈得很快,一點期待的刺激感都沒有。

我考了三百零二分,剛剛好多二分,那兩分還是撿到的。

因為出題的老師配分錯誤,所以只要你在考卷上面有寫名字,就可以免費奉送這兩分。

拿著成績單,走到7-11外面。

躲在柱子後面來回走了幾圈,我的心裡在交戰著。

阿哲說得可容易了,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一切都能當作什麼都不知道,那該多好?

可是我做不到。

偷眼往裡面看去,郁玲正幫一個客人結帳。

她依然維持著甜美的微笑,除了臉上那塊貼布,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似的。

既然她都可以這樣讓自己維持在正常軌道了,我又怎麼好老是想東想西的呢?

所以我決定進去找她。

『歡迎光臨…』

郁玲的笑容在見到我的時候忽然消失了,變成一張有點心虛尷尬的表情。

我不知道她是否知道了那晚我們也在場的事情,不過我寧願當作她是不知道的。

「看樣子妳家的郵筒有東西吃了。」

我把成績單拿出來,雖然排名在中後段,不過我考到了三百分以上。

『你,你真的考到三百分啊?』

「所以我今天不能在外面待太久,還要趕快回家。」

郁玲露出了一點微笑。

『開始想唸書了嗎?』

「不,我要趕回家寫信給妳。」

嘴裡可以說些笑話,但是我知道我的臉色一定很怪。

因為我一直盯著她臉上那塊貼布看。

郁玲也發現我的目光所在,她捂著嘴,笑著對我解釋說是因為牙痛。

『長智齒啦,所以會痛。』

我不忍心戳破她,因為阿哲說,每個人都有不想被人知道的一些事情。

「多喝水,多休息,牙痛就會好的快。」

『謝謝。』

我們忽然都停下了話,互相看了一會兒。

『怎麼了?』

「妳還沒給我妳家的住址。」

郁玲又笑了,她開始有一點招牌的甜美微笑了。

『男生寫信去我家,我媽會罵人的。』

「妳要是不給我地址,我媽也會罵人的。」

『你媽知道我跟你的約定嗎?』

「不知道,不過因為妳不給我住址,我就不會想再追求更好的成績。」

我抖抖那張成績單:「下一次說不定就只能考到兩百分而已,所以我媽會罵。」

她笑了,真心的笑了。

我喜歡她的笑容。

如果好的成績可以換來妳的笑容,那麼,我很快就可以考上國立大學的電機研究所了。

後來我還是沒有要到她家的住址,不過她給了我她的手機號碼。

然後,我們約定,下一次如果考到三百二十分以上,我們就去東海夜市吃宵夜。

我一喜一憂。

喜的是我們有了下次的約定,憂是因為二十分雖然不是很大的差距,但卻是太難的目標。

躺在床上,我想著郁玲有點心虛,又有點尷尬的表情。

『不要多心,她可能真的只是心虛而已。』

「我就是怕她那天真的有看見我們。」

『你想想看…』

阿哲爬起來跟我分析。

『你在跟你女朋友吵架,她拍了桌子,你潑她水,她又賞你一巴掌。』

『這種時候你還會有心情去注意別桌的客人嗎?』

或許吧,不過我還是放不下心。

她的臉還腫著嗎?還在痛嗎?

或者,像這樣已經很深的夜裡,還在為了那個男人而哭泣嗎?

我握緊了拳頭。

敢這樣傷害一個可愛的女孩的男人。

真的很想扁他一頓!

「我們去扁那個男的好不好?」



「阿哲。」



「阿哲?」



這個人真的很厲害,剛才還精神亦亦的跟我說話,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他竟然已經睡死了。

殘廢,囉唆,好吃,而且很會睡覺。

真不知道老天爺生這種人來幹嘛的…

-待續-

二十分算什麼?只要能換到妳的笑容,我可以考到破表的分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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