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號開往春天
一、2002年夏
2002年夏天,我大專畢業,在上海的一家公司里做文秘。每天早上我走10分鐘的路,然後下去乘地鐵,再走上幾步路就可以到公司。
黃昏6點鐘時,我會從公司里返回。一邊悠閑地聽MD,一邊靜靜地守候下一列地鐵的到來。這樣的生活波瀾不驚,對於我這個摩羯座的女子來說頗為受用。
記得又是一個周末,我一個人下班回家。地鐵來時,車響人下,我摘掉耳機往車廂里走。這時,一個家夥從里面沖了出來,火急火燎地一下子與我撞了個正著。
哎喲……哪個混球?我捂住胳膊,咬著牙恨恨地嚷。“小姐,對不起,我是太急了……”他笑笑著陪禮,連連地說抱歉。
“太急了?太急了就該撞著人麽?”我不依不撓,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那你說怎麽辦?要不,你再撞我一下,把它給撞回去成吧?”他不再爭辯,忽然提出一個這麽一個有創意的建議。
“呵呵,神經,算了!”我止不住地一笑,心里的火,頓時消了大半。
“小姐,你很像電視上那個拍手機廣告的女明星喲!”他話鋒一轉,改而拍馬,一副色迷迷的模樣。
“是麽?呵!”我微微一笑,很淑女地接受,心下想:“馬屁精,你又想幹什麽?”
“那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大小姐喝一杯呢?”
“呵,想追我?門都沒有……對不起,本小姐還有事,告辭了!”說完我轉身就走,不等他反應過來。
鉆進車廂,剛剛坐定,他卻又從後面跟了過來:“你叫什麽?哪里人?做個朋友吧?我叫許諾,南京人,你的手機號是多少?”他連珠炮似地,一口氣問個沒完。
“天!簡直比本.****本人還要恐怖!”我氣不打一處來:“你明天來吧,我把戶口薄子帶過來給你看!”
話音落時,車身開啟,這個恐怖分子瞬間被我甩在了腦後。不過是一個楞小子,誰在誰呀?
原以來,就此可以天下天平。沒想第二天,這個傻冒還真候在了那里。同樣的時候,同樣的地點,還是同樣的書生裝扮。
呵,這個花癡!算他可憐,給他個機會,認識一下也無妨,反正不過是多交個一個拎包的朋友而已。
二、2002年秋
秋風漸起,落葉紛飛,轉眼與許諾相識已經一個半月。彼此之間,依然以好友相稱——兩國交往,有禮有節,和平共處,風平浪靜,許諾的舉止並沒有異常之處。
周末,他時常來地鐵處接我,然後就是一起去超市買東西。他幫我拎大大小小的包包,上上下下,從無怨言。老實說,實在是乖巧得可以,我一時美得樂呵樂呵。
可就在我一時陶醉,暗自得意時。許諾他終於在一次尾隨我上班後,亮出了底牌:“松子,做我的女朋友吧?”
他拿束玫瑰花,大搖大擺地守候在公司門口,儼然一副逼我就範的招式。我氣不打一處來:“好個許諾,居然找上公司來了?哼……”
我恨恨地,臉上堆笑道:“好啊,許諾,如果你答應我,每天送上一枝玫瑰,送100天我就答應你!”我將他一軍。
“當真麽?”他玩真的。
“當然!”我毫不示弱。
自此,這個自稱金牛座的男子,每天一支紅玫瑰,風雨無阻,從不間斷……三個星期的紅玫瑰雷打不動地送下來,公司里面已經無人不知我有一個好男友。
“松子,你好幸福喲!我們通過觀察,一致發現你男友具有愚公移山的精神呢?這種男人現在可是稀有動物呀。”同事中有人打趣。
“好啦,狗皮膏藥,饒了我吧?” 我一臉無辜。
“餵,你也真是鐵石心腸,人家可是天天來耶,就是塊石頭也會動容的!”
“我又沒逼他,是他自找的!”我嘟著嘴,並不領情。
天空依然是很藍,馬路依然是很寬,每天的日子依然光鮮。許諾的玫瑰,依然很準時地送來,他傻,等在門口有時可愛得像一頭豬。
偶爾心軟忍不住逗他:“餵,本來呢,大家都是朋友,輕輕松松和平共處相安無事。可是現在呢,你非要做我的男友,那可就必須接受我嚴格考核?而且呢,說實話,我這人選男友的淘汰率一向還蠻高的,呵呵!”
“沒關系啦,大不了失敗了,下次重來!”他並不退縮,還是一股子牛勁,真不愧是正宗的金牛士。
我不禁暗笑,心頭一顫,心下竟有莫名的感動——“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又不是真的鐵石心腸,我也是女人,兩個月的玫瑰送下來我怎麽可能沒有一點兒感覺?
再見許諾時,他已經明顯地瘦了一圈。淡定的笑容後有隱隱的憂傷,偶爾相對,眼底的血絲竟讓我生出莫名的心疼。我不知道是為什麽,也許,我真的愛上這個男子?但我不確定。
七零年後,一面如火,一面似冰,有些話在心里卻楞是說不出口。其實表面上按兵不動,內心里卻早已是波濤洶湧。女人一生為誰,不就為一個可以白頭到老的貼心知己?
三、2002年冬
91、92、93……玫瑰花一天天地送來,聖誕節也一天天地臨近。當第99枝玫瑰送來,平安夜已經伸手可及。
同事有說:“如果想要知道和一個人到底有沒有緣份?那麽很簡單,就在平安夜,和他一起去守幸福號!如果守到,就說明你們有緣,愛情自此將一路開往春天!”
很浪漫的想法,我聽後心里竟然有暖暖的感動,很想對許諾這樣說:“混小子,平安夜,我們一起去守幸福號吧?”
可是,最後一天,他沒有來。我在公司里故意加班到九點,他依然沒有來。這一次,他大概是真的不來了。
“對不起,許諾……”我打電話給他。
“不要說對不起,松子,要怪就怪我太愛你!”他的聲音很冷靜,透著受傷的痕跡。
“100天,你為什麽就不能再多堅持一天呢?”
“不,松子,我要為自己保留一天!我愛你,再見!”說完,許諾掛掉,耳邊只剩冷冷的空氣。我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傷了心。
一個星期,許諾不來找我,打電話也始終關機。同事們開我玩笑說:“松子,這次你把人家整慘啦,這不,愚公先生不也同意搬家了麽?”眾人大笑,我也莞爾,可剎那間自己卻有揪心的疼痛。
所有的愛情,其實都經不起浪費;兩個人只有心心相惜,幸福才會開往春天。在這些理所當然的日子里,我太習慣了許諾的玫瑰……如果一切重來,我想我願意好好珍惜,緊緊抓住這位金牛士的愛情。
可是,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我不知道,我這個一向保守、希求安穩的魔羯座女子,只能在心里面暗暗地祈禱。
不過兩三天,平安夜,雪花紛飛。火車站的鐵道邊,我沿著碎石子緩緩向前。兩邊的情侶相依相偎。遠處,有不少人在放煙火。一星一點,一路撒去,仿佛情人唇邊的笑語。
“許諾,我是松子,你在哪里?鐵道這邊現在好多好多人,你過來嗎?”
“不,松子,我明天還要出差!”他冷冷掛斷,再聽,只剩下可怕的盲音。
“他媽的,你個臭許諾!”一滴眼淚,悄悄地爬上嘴唇。一個人,向前走出去好遠好遠……直到聽不見身後小情人們的歡笑。“這次,他是真的不肯來了?”
天空漸漸陰沈,寒氣漸漸加重,一種徹骨的冷隱隱從身後襲來……11點51分,許諾他是真的不會來了?
忽然,機響:“松子,你在哪里?我在站臺邊……”好個臭家夥,又搞突然襲擊!
“好的,我就過來!”我邊跑邊笑,腮邊的淚被風吹幹。
“看見站臺了麽?向右拐,繼續跑!”“有沒有搞錯,在哪呀?”我急得直轉圈。
“餵!”一個身影,從黑暗中突然沖了出來,一把將我緊緊地抱起:“松子,做我女朋友吧?我已經等到花兒都快謝了!”
“呵呵,玫瑰花呢?”
遠處,紅色的幸福號迎面而來,白熾的車燈將整個站臺瞬間照徹。人們的臉上,洋溢甜蜜的歡笑。漫天的煙花雨中,紅色的幸福號漸行漸遠,向著遠方、遠方,那傳說中叫做春天的地方開去、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