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芭蕉精(下)
第三章 芭蕉精(下)
就傳統而言蝂蜭蜩蜸,蜸蝃蜘蜒整治芭蕉精的方法往往分為四個部分。首先要查出是哪一棵芭蕉樹成精。
然後讓已被芭蕉精纏上的人,先在自己的大腳趾上牽上長長的紅線榖槄榾榜,搿撤摘摳線的另一端掉出窗外,靜待晚上芭蕉精來。第二天早晨等芭蕉精走後漘漙漥滾,綖緋綴緌查看窗外的紅線,掉落在那一棵芭蕉樹下摭摔摎摙,翥翞翣翠那棵樹便是芭蕉精的真身。
那個時候,就要等到中午殞殟毄毃,褘褕裬褖日頭最猛烈的情況下,先砍下已成精的芭蕉樹。傳說砍下時,樹身上會流出血水來,之後,挖出樹根,並把樹根砍爛。
最後把砍下來的芭蕉樹及樹根,掉在火埋裡燒掉,而且一定要確保完全燒掉後,才可以離去。傳說燒樹時,樹會發出女子的哭泣聲。
每棵芭蕉樹的蕉葉,需要每三年砍伐一次,這樣它們便難以成精,除非是沾了人的鮮血。此外,切勿用一根長長的紅線,一端牽住樹身,一端牽住自己的腳趾尾。
以上整治的是還算不上厲害的芭蕉精。最厲害的芭蕉精,據說是生長在一種十分特別的芭蕉樹上,而眼前的這株芭蕉樹就足夠特別,其實往深入一點說,根本就稱得上怪異!
芭蕉樹只有兩米多高,但是卻很臃腫,樹幹上長滿了因為枝葉掉落而形成的疤痕,一串一串的,看起來讓人十分不舒服。
粗略估計了一下,它至少有上百歲的年齡,原本應該翠綠的枝幹病懨懨的呈現黃褐色,在月光的映照下,越發的猙獰。而兩米處的地方,剛好有個碩大而且長得非常噁心的蕉蕾。
「什麼東西哦,長得真有夠難看的!」
楊心欣等人也走了過來,她摀住嘴厭惡的說。
我皺了下眉頭。一般三年不修剪枝葉的芭蕉樹就已經很危險了,但是這片明顯沒人理會的蠻荒之地,十多年都不曾有人進出過,裡邊大部分的樹都沒有人打理。
如果傳說稍微有點真實性質的話,危險的強度就會加大,但是這棵樹,雖然醜是醜了一點,可看起來應該每年都有自動掉葉子。
「就用這棵樹好了。」我的視線一直凝結在樹身上,許久才淡然道。
「不要。」楊心欣首先反對,「太噁心了。你看看那個蕉蕾,根本就畸形得像個剛死掉的嬰兒。一想到要和這種玩意兒有聯繫,人家就忍不住想吐。」
曾雅茹依然笑嘻嘻的,輕聲說:「心欣果然是在害怕,沒關係的,不過是個遊戲罷了。你不是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鬼嗎?」
「人家才沒有怕。」楊心欣忍不住一邊偷看那棵長相怪異的樹,一邊臉色發白:「總之那個遊戲根本就沒有危險性,怎麼玩都無所謂。」
「心欣,真的沒問題嗎?」周凡抬頭嚥下一口唾沫,他的聲音明顯在發抖。
人類果然是一種以貌取人的生物啊!我不動聲色的再次打量著那棵樹,雖然看樣子它確實很奇怪很醜,但是就危險度而言,應該是最低的。畢竟芭蕉精,就傳說而言,並不是越老的樹上越容易請到,如果限定條件的話,請不到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雖然不過是一場遊戲,但還是小心為好。畢竟遇到過那麼多事情的我,也不是光吃白飯才長大的。只是,那個芭蕉蕾確實越看越像一個剛死掉的人類嬰兒。讓人毛骨悚然!
看看手上的表,指針已經到十一點了。雖然並不是請芭蕉精的最佳時刻,不過,安全第一!我緩緩看了所有人一眼,再次確定:「如果要玩的話,就馬上開始吧。回家前還可以順便去便利店買蛋糕吃。」
楊心欣沒有再反對,她的眾跟班們當然也就沒有反對的理由。我和曾雅茹對視一眼,將歐陽劍華背著的袋子拿過來,把道具一樣接著一樣的往外掏。仔細數了一遍,居然發現東西很豐富,而且還有一把多功能瑞士小刀。
我頭大的舉著瑞士小刀問:「怎麼會有這種玩意兒?」
歐陽劍華乾笑了幾聲:「不是說冒險嗎?男人是為了保護女人而存在的,如果女人有危險,當然應該手持刀劍,橫刀立馬,那個男士優先,迎著危險撲上去!所以本人就冒著天大的危險,把老爸的刀給偷了出來。」
我捧場的鼓掌:「有必要嗎?你當這裡真的是原始森林啊?」
他摸著後腦勺傻乎乎的笑,對我的話滿臉不在乎。算了,我將紅繩子分成六根,每一根都分別繫在那個畸形的蕉蕾上,然後分給其餘的人。並在樹的周圍將六根白色的蠟燭點燃。
脫掉鞋子,將紅繩的別一端拴在左腳的小尾趾,最後用火將瑞士小刀開罐器的尖銳處燒了一會兒去毒,再將右手的中指刺破,將血塗在了繩子上。眾人被我那一連串流暢的動作唬得一愣一愣,在我的再三催促下,這才依次把形式上的規矩做完。
接著便是正式的遊戲了!
大家圍攏在一起坐成一個圓圈,就著昏暗的蠟燭光芒,緩緩將嶄新的撲克牌洗到非常零碎後,這才放到中央位置,由逆時針方向一個一個的按照順序抽下去。
已經是十一點過十分了,剛才還似有若無的月光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燭光隨著秋日的微風輕輕晃動。不時爆開輕微的燭焰響聲,也被這片寂寥的黑暗地帶無限的放大,刺激著每個人的耳膜。
晃動的芭蕉樹葉,猶如無數無名生物的觸手,在夜色裡顯得特別猙獰。
我對面的楊心欣似乎非常緊張,稍微有些風吹草動都會讓她的身體一陣顫抖。我有些莫名其妙,如果真的害怕的話,幹嘛還硬是要玩這種刺激性強烈的遊戲?唉,女人這種生物,看來用盡我的一輩子,恐怕都依然無法真正瞭解的。
如果真有來世的話,而且碰巧我的來世變成了一個女人,那麼那時候的自己,會不會居然也不瞭解自己呢?
我一邊無聊的抽牌,一邊胡思亂想。不久後,只聽楊心欣「呀」的發出一聲尖叫,然後猛地將手中的牌扔了出去,那副驚惶失措的樣子就像剛才拿到的不是牌,而是某種噁心恐怖的危險生物。
「怎麼了?」我第一時間發問,並將她扔出去的牌撿了起來。
「是鬼牌!」她驚魂未定,摀住胸口喘息道。
我迅速看了一眼,果然是鬼牌,然後大笑起來:「根據你的遊戲規則,抽到鬼牌就可以發問,又不是遇見鬼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她想了想,也啞然失色的笑起來,長長的睫毛上還留著嚇出來的淚珠。
「對不起,人家一時緊張,下意識就丟出去了。」她不好意思的紅著臉,咳嗽了幾聲,試圖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從剛才的糗事上轉移開,「那麼,人家開始發問了─」
她將最後一個音調拖得很長,苦苦的撫著額頭想了好一會兒,這才道:「那麼,芭蕉精啊芭蕉精,請問,這次的期末考我會不會PASS?會的話請動左邊的葉子,不會的話請動右邊的葉子。」
這時,恰好有一陣涼涼的風吹過,吹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而那株又矮又臃腫的醜陋芭蕉樹,整個左邊的葉子都被吹動了,像是穿著灰色衣服的胖子在跳著怪異的舞蹈。
不知是不是幻覺,就在剛才的一剎那,我彷彿看到蕉蕾猶如活了一般的微微抽動一下,嬰兒的模樣也逐漸臃腫了起來。我死死盯著那個芭蕉蕾看,許久,也沒有再發現什麼異常狀況。真的只是自己的錯覺嗎?
曾雅茹輕輕握住我的右手,關切的問:「阿夜,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眼花了。」我搖搖頭,衝眾人道:「繼續。」
從理論上而言,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問題,只是為何那股不安卻越發濃烈,濃到如濕度高達百分之九十的霧氣,根本看不到前路。再來一次,如果那時候還發現有異常情況,不管怎樣都要立刻把這遊戲結束掉!
抽牌開始繼續,不一會兒,鬼牌再次出現了。這次抽到的是吳廣宇,只見他默默的將牌放在地上,就是不說話。
「廣宇,問一問後天的彩票頭獎號碼是多少?」周凡興高采烈的哄叫著。
我被逗得「噗哧」一聲笑起來。
「你幹嘛笑?」周凡不解。
「這種遊戲沒有那麼複雜的玩法。」我一邊笑一邊說:「不信你問問你們的楊心欣女神。」
女神點頭:「就像夜不語同學說的,這個遊戲只能提到答案是肯定或者否定的問題,不然會不靈的。」
「嗯。那麼,芭蕉精啊芭蕉精,請問……」又遲疑了一會兒,吳廣宇這才道:「我的女神最喜歡的是不是我?是的話請動左邊的葉子,不是的話請動右邊的葉子。」
「討厭,廣宇你真是的,居然問這種問題。」楊心欣害羞的摀住了臉,把我看得直吐舌頭,好造作的表情!
有一股風吹來,樹右邊的葉子開始跳舞了。我立刻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死死望著蕉蕾,但是卻絲毫沒有發現任何古怪的地方,那個如同死胎的蕾包一動不動,依然那麼難看。懸著的心稍微放下去了一點點,剛才果然是自己神經過敏吧!
「嗚嗚,我就知道。」吳廣宇在鼻腔裡發出類似小豬想喝奶的時候,才會發出的聲音,「一定是我還不夠努力,加油啊,廣宇!十八歲的青春在向你揮手!」
我倒!居然還會有這種人。牌被重新洗了一次,遊戲重新開始。經過二分鐘飛快而且無聊的抽牌運動,最後曾雅茹突然笑了起來。
「鬼牌在我這裡!」她迷人的露出燦爛的笑容,將牌放在地上,然後將頭倚在我的肩膀上喃喃說:「該問個什麼問題呢?好頭痛哦,似乎沒什麼可以問的。」
「隨便問什麼就好,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我抖了抖肩膀,試圖把她給抖下來。
可惜她貼得非常緊,就差把頭埋進我的胳膊彎裡了。這種狀況,一點都不像表面上那麼甜蜜!
「有了!」她開心的拍著手:「大家還記得一年多以前學校裡發生的『五克拉藍色項鍊連續死亡事件』吧?」
眾人迷惑不解的微微點頭。
「就問這個。」她聲音大了起來:「芭蕉精啊芭蕉精,請問那串藍色項鍊現在在哪裡?」
楊心欣臉色蒼白,略帶著不滿的語氣道:「雅茹,剛剛人家就說過了,範圍這麼廣的問題是不可能會有回答的!」
「那我就問簡單點好了。」曾雅茹依然笑著,但是表情卻絲毫沒有笑時該有的感覺,那一霎,她的語氣變得非常嚴肅而且正式,「芭蕉精啊芭蕉精,請問那串藍色項鍊還在這個學校裡嗎?是的話請動左邊的葉子,不是的話請動右邊的葉子。」
我直覺的感到不對,這個女人,她究竟想幹嘛?不知道是不是有風,但芭蕉樹左邊的葉子卻開始動了。
曾雅茹立刻變得非常激動,她的神色緊張,語氣也緊張的略微乾澀起來,「那麼在哪裡?告訴我在哪裡?」她激動的站起身,向芭蕉樹走了幾步,似乎想急切的知道答案。所有人都被她的行動嚇住了,大腦一時間空白一片,什麼行動也沒有採取。
就在這時異變突然發生,繫在蕉蕾上的六根紅繩同時斷掉了,我只感覺小腳趾上一輕,似乎心臟被外界什麼東西吸引,差點被吸了出去。
心猛烈的跳個不停,無數的汗珠從週身的毛孔流了出來。是冷汗!
「剛剛……究竟是怎麼了?」楊心欣心驚膽跳的摀住胸口,語氣結巴。看情況,她身旁的幾個男子漢也不比她好多少,幾乎都快癱倒在地上。
「遊戲結束了,我們快走。」我當機立斷,將斷掉的紅繩子用火燒掉,吹滅蠟燭,然後催促眾人出去。
曾雅茹依然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卻被她推開了。這傢伙,力氣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大?
「我還有一個問題,最後一個問題!求求你讓我問完!」她瘋了似的,雖然臉色煞白,但是嘴裡卻沒有閒著。
我皺眉,毫不客氣的扇了她一耳光,趁她又愣住的時候,抱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扛在肩膀上大步往前走。
好不容易才走到圍牆的那頭,我喘著氣,清點人數後,這才道:「都沒有問題吧?」
「我有。」肩膀下邊傳出了一個稍微害羞的聲音。我這才發現剛剛只顧著跑,完全忘了把曾雅茹放下來了。
「哈哈,抱歉抱歉。」我笑著,突然記起不久前打過那個女煞星一個耳光,如果被她想起來,這個記仇的古怪美女還不知道要怎麼報復自己。
剛抱著這種想法,古怪美女的眼神就對上自己。她的眼神裡充斥著些許奇怪的情緒,臉也紅紅的,看來一時間應該還記不起來才對,但是,今晚有一件事是一定要善後的!
從吳廣宇那裡借了瑞士小刀,我提著膽子再次進了芭蕉林一趟,將那棵古怪的芭蕉樹砍倒,再將蕉蕾摘了下來。
畢竟那場遊戲不管怎麼說都算是失敗了。繩子斷了,就如同請碟仙無法把碟仙送回去一樣的狀況,根據以往芭蕉精遊戲的準則,最好是能立刻砍了芭蕉樹,把用來請仙的蕉蕾埋掉。
月亮不知何時又出來了,現在是夜晚十一點半,月光很明亮。我低下頭,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手中的蕉蕾,這個剛才還像死胎的東西,現在卻圓滾滾的,根本就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芭蕉蕾了。奇怪!我沒再胡思亂想,很快在鬆軟的地上挖了個坑,將蕉蕾埋了,然後飛也似的跑了出去。這種詭異的地方,一個人真的不怎麼敢待太久。
圍牆的那側,餘下的人只剩曾雅茹和吳廣宇在等我。
「夜不語,剛剛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吳廣宇接過我遞回去的刀,遲疑了半晌才艱難的問。
「沒有。」我搖頭。
「奇怪了,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聞得到嗎?」他迷惑的搖搖頭,也走掉了。
曾雅茹嘴角流露出笑容,只是那種笑卻帶著令我毛骨悚然的感覺。
「怎麼了?我就是再帥也禁不住你這麼看的!」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阿夜,剛才你是不是打了我一巴掌?」她的笑容似乎人畜無害。
「怎麼可能!我從來不打女人的。」我矢口否認。
「是嗎,我明明覺得有人打過我,還很重。」
「一定是有人嫉妒你的美麗,趁你病要你命。仔細想一想,有這種犯罪動機的嫌疑人在我們六個中究竟會是誰呢?」我試圖將她的思維引向另一個方位,可是明顯失敗了。
「哼!明明就是你欺負人家,明天我要撕破裙子到教務處去!」
我立刻舉手投降:「那根本就是意外,難道要我五體投地的向你賠罪嗎?」
「這倒不用了,只要下個禮拜天你答應和人家約會,人家就原諒你。還有……」她猛地抱住了我,濕潤的嘴唇帶著一絲芬芳的青春氣息飛快的印在我的唇上,雪白的皓齒輕輕咬著我的下嘴唇,許久才不捨的分開。
「這是剛剛你救人家的謝禮。」她的臉略微有些發紅,轉過身躲開我的視線,甜美的聲音依然在無人的操場上迴盪著。
「你覺得呢?感覺怎麼樣?」她突然又轉過身問。
「嗯?什麼?」還沉吟在那個突然的吻中的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曾雅茹眼睛裡帶著笑,羞羞的低聲道:「女孩子的唾液,果然是甜的吧……」
一陣秋風撫過,多事的一天就這樣在那一吻中結束了。
另一個多事的一天,在不安的預感中,像是河底遊蕩的鱷魚,睜開斗大的眼睛,無聲無息的窺視著河面劃著獨木舟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