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夫崖
風亦樂“啊!好累。”周原伸個懶腰,呐呐自語道。隨手拿過咖啡,呡了一口,爲大腦提提神。這兩天他忙著趕畢業論文,常常熬夜到兩三點。他盯著電腦上的論文,不由暗罵一聲,“該死。”
又忘了加上索引目錄了。明天導師又會耳提面授的提醒他,想到那個老巫婆,不由一陣心煩。
“唉,算了還是上網找資料吧。”“吱……吱……嘀……”MO上網的聲音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他先連上北大的網上圖書館,草草看了一遍,沒有更新什麽書籍,“現在的網站維護的越來越差了。”鼠標卻點到自己常去的聊天室。“呼!嘿……今天網站沒更新。”哈。爲自己找到了一個好理由。不由有點暗中得意。由於畢業在即,周原便爲自己立下了三條軍規;“第一,不去聊天室;第二,如果上網,豎決不去聊天定;第三,打死不去聊天室。”但好像並沒有多大的作用。似乎,周原總能找到一個好理由爲自己開脫,就如同今晚。
聊天室的人到不多,只剩十來個夜貓子。他打上自己的網名,點了進去。
“兩個貓兒在私聊;三只貓兒在鬥嘴;四條貓在發情;……”哼著南大流傳已久的聊天歌,走進聊天室。
“嘿!貓兒們好。”
沒有人理他……
聊友們自顧自的聊著,沒有人回應他的問侯。
“祖國好喲,江山美。聊天室裏呀,有色狼。……”周原敲著不成文的怪調上去引人注意。
可惜,今晚的貓們都是瞎子。
周原沒趣地呆在聊天室,正想是否給每人轟一句時,“望夫岩輕輕地推開聊天室的大門,走了進來。”
“HI,你好。”周原屁顛顛地向她問侯一句。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
“你好。”
“好像沒有見過你?”其實,周原也不知道她是否常來,但總要找句話來說。要不然總不能“你好,你好。”問侯整個晚上。再說周原是那種--如果男孩與女孩子在一起冷場的話,那一定是男的錯--的人,他心裏的直覺也告訴他,對方是女的可能性達75%剩下25%只等著做變性手術了。
“第一次來。”
“我也是,請多指教。”他也在後面跟了一句。嘿,這是跟係裏的帥哥們學的,先和對方擺在同一起跑線,才能夠接近對方。“這是活學活用,不是欺騙。”周原理直氣壯地爲自己打氣。
“還麽晚了,你怎麽沒睡?”他連忙又敲了一句上去。
“唉!……望夫岩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周原第一次發現屏幕上的符號竟能如此強烈地表達人的情緒。;就如同望夫岸是在他的面前歎氣一樣,他的心中不由一陣心痛。
“對不起,我一定是說錯話了。”手不由自主地敲上這些話時,他才發覺自己口中在念念不覺。
“我在等我的丈夫,他說好的要回家的。可是到現在這沒回家……我在等他。”
“噢。他去哪了?”竟然讓美人空守閣樓,真是該死。心裏不由暗地爲她打抱不平。
“……”她無語地打上了一排省略號。
這下周原可不知該說什麽好,人家的家務事自己總不能胡亂插嘴。
“能知道你是哪兒的嗎?”試探地敲上一句話。哼…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立刻轉移話題。
“湖北。”
“這麽巧,我是宜昌人。敢問小姐可是芳鄰?”
“我住的地方好冷,四面都是咆哮的江水,他又不在家,只剩下我一人在家。我好害怕。”
“不要怕了,我不是正陪你嗎?”
“謝謝,你真好。”
“呵。呵。”
“你願意陪我聊到天明嗎?我真的很寂寞。”
“當然可以。”周原擡腕看看表,哇,都四點半了。看樣子今晚沒得睡了,明天又要翹課了。
“太好了。你不知道,我一個在家好怕。還好可以遇到你這個好人。”
“不用,我也是挺寂寞的,正好聊聊。”手到是豪邁地敲出這些字,嘴吧卻抽動著無聲的抗議。
趕緊喝杯咖啡,不能在MM--就算是已婚MM--也不能示弱。
“聽過望夫岩的故事嗎?”
“當然聽過。咦……你不是在暗示你自己吧。”
“唉!……望夫岩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這是她第二次歎氣。周原數道。
“能不能告訴我,你和他的故事。”小心翼翼地敲上這些,周原抿住呼吸靜靜地等著她的回答。
“好吧,我告訴你。”許久,屏幕上才出現這行字。呼,好險……
“我和他從小就相識的。可以說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相伴渡過了所有學生時光。大學畢業後,我們結婚了,是父母做的主,我也不知道我是否愛他,也許習慣了與他在一起的感覺。
沒有激情,日子過的平淡而沈悶。而今他不在我身邊,才感到沒有他的孤單……”
“你是愛他,還是依戀他?”周原追問道。
“你還是學生吧!當你結婚後。就會知道了,現實的生活會讓你沒有激情說愛或不愛,嗦碎的小事,會磨滅你所有的浪漫和溫情。浪漫是不能過日子的。”
“是嗎?我想我還不太了解,生活對我來說,這像一杯白酒一樣,可當你加入冰塊、橘子時,它就會變成一杯充滿情調的雞尾酒;浪漫不是等它降臨,而是去創造的。”
“是嗎?”
“當然……”周原忘了自己的身份,像一個長者對迷途羔羊加以點化。“因爲,婚後的日子平淡才更需要浪漫的點綴。你沒有這樣做,是因爲你忘了相戀的種種柔情。給他一個驚喜吧!”
屏幕那邊久久不語。
“喂,在嗎?”周原有點驚慌。
“他回來了。我要下了,再見。謝謝你給我的忠告。”
“噢!再見。”
收線後,周原躺在床上,不於啞然失笑。哈,竟會對一個已婚女人大談愛情的看法。有點意思。
門開了。一身酒氣的他站在門口,血紅的眼睛盯著她,平靜地說:“我們離婚吧!”
她關機的手不由擅料下。她細細打量著這個曾經對自己說要一輩子守護她的男人。
“爲什麽?”她壓抑著內心的悲傷。
“跟你在一起,我好煩,好悶。你他媽的是不是女人。我怎麽感覺你像一個老太婆。”男人粗魯地回答。不耐煩脫掉身上的西服。
“她是誰?”她盯著丈夫衣領上的口紅問他。
“一個比你有激情的女人,她浪漫而溫柔。”男人挑釁地看著她。
“給我滾,滾,去他媽的浪漫,溫柔。”她尖叫著,拿起桌子上的花瓶向他扔去。“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是個畜牲,一條只會發情的狗。”
男人譏笑地望著她。拿起西服,走到門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仔細地望著他。
“滾呀。”她唏撕底裏大叫。
門關了,就像它曾沒開過一樣。門裏傳來女人的痛哭。
周原爲了畢業論文,不得不加緊進度在網上搜尋著資料。偶爾去聊天室驚鴻一瞟,卻沒有看見望夫岩的名字。也就作罷。
九月的天氣雖然炎熱,但也讓人感覺到秋天的到來。
周原也在一家公司找到工作忙碌起來。漸漸他體會到望夫岩曾經說過的話,壓力和競爭時刻鞭策著他。每天他一回家就想把疲憊的身體扔到床上。
“呼!好累呀。”他翻翻桌子上的幾張報表,“好了。明天就可以輕松了。”
他起身爲自己又添了些咖啡。看看表,“才一點……”手好像是潛意識地點到聊天室。
翻翻聊天的名單,“沒有認識的,看樣子只能等著那只老鼠詐死來撞我這只瞎貓了。哈……”
他細細品償著這杯重度烘焙的炭燒咖啡……焦、苦不帶酸……自從上班後,他就不再喝柔順細膩的牛奶咖啡,也許人成熟後,口昧也就變了吧。沒頭沒腦地他又爲自己的改變找到理由。
咦……
公告:望夫岩輕輕地推開聊天室的大門,走了進來。
“你好。好久不見,近來還好。”他連忙放下咖啡,向她打聲招呼。心中不於有點激動。
沈默半響,不見她的回答。
周原有點奇怪,沒有看見?正準備再發。
“我……不太好。”
“怎麽了?”不解,難道是和她丈夫的事。心中暗道。
“是和你丈夫嗎?”他又加上一句。
“他……死了。”又是許久。
“什麽?”周原一驚,不會是她錯手把他殺了吧,但沒有人會這樣開玩笑呀。
“上次,我們聊過後,……”她猶豫著,是否把這事告訴一個陌生人。
“他回來跟我說,要離婚。”痛苦在心中堆的滿滿的,兩行清淚緩緩從她的眼角汙出,滴在面前一杯重度烘焙的炭燒咖啡裏。
周原抿一口咖啡,靜靜聽她的訴說。“好苦呀。”他皺皺眉,怎麽平時沒注意。
“我當時大哭大鬧,以爲他有別的女人了。後來,才知道,他……他得的是血癌,只剩下兩個月的生命。他要我離開他,是爲不讓我傷心。……”
……
周原不知道說什麽好。呆呆地捧著咖啡無語。
“當我找到他時,他已經躺在醫院裏的……。他仿佛歉意地望著我,可我這輩子也聽不見他的道歉了。”
“昨天,九點,他火化在儀賓館……”
“夠了。救救你別說了。是我不好。不該引起你的悲傷。”
“你知道望夫岩的故事嗎?”這是她第二次地問他。
“上一世我一定欠他的。是不是我一去不返,把他留在家裏,讓他苦苦守侯著我的歸期,在無盡的等侯中。他化成了望夫岩。這輩子,該我還他的債了。我也要遙遙無期地等著他,等他,只是爲了還這千年的等侯;還是要爲他背負著一輩子的悔恨。”情淚如雨,打濕她的衣裳,打濕整個屏幕。淚眼中她打開信箱,裏面有著他最後遺物-一封遲來的道歉,是他發給她的E-MILL。
青:
當你收到這封信時,我已不在人世了。你知道有段日子,我的身體不適。你勸我去醫院,我卻一直沒去。終於我去了,當醫生告訴我得的是血癌時,只剩下二個月的生命時。我嚇傻了。
寶貝,不要怪不告訴你,我不願看你爲我消瘦,我沒有勇氣承擔這個現實,更不願意與你分別--那是生與死的分離呀。
你知道我是多麽愛你的。從小到大,從相識到相知。我一直深深地愛著你。愛你的善解人意;
你的溫柔;你的體貼;你的笑,你的嗔;我願意分擔你的一切,卻不願你爲我受半點苦。也許是我自私,還記的我曾經對你說的望夫岩的故事嗎?我願承受一切的苦難,只爲了你的笑容;我願化作厚厚的岩石,只爲你想家時能找到一處指路的身影;千年的等侯只要有你溫柔的話語就能解凍。不要怪我。我不願離去。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