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鬼
嘎──
老舊的門在我們面前應聲而開啟,裡面的灰塵馬上撲鼻而來,有種沉悶的的感覺。
「這就是附近最著名的鬼屋嗎?」靖庭用手在面前撥開空氣中的灰塵。
「當然,剛剛不是問過這附近的人嗎?他們說這間屋子最好不要進來,聽說先前有人進來後,再也沒有看到他走出去了。」站在我身後的名學說道,還一邊拿著面紙擦拭他臉上的汗水。
「誒!你們兩個到底要不要進去啊!外面熱爆了!」站在最後面的榮燁開始不耐煩的催促著我們。也對,現在正是夏日炎炎的七月天,一直站在最外面的他真是有得受了。
在難得連續假日,因為大夥很久沒有一起出外旅遊,想到來這附近的觀光幾點玩個幾天。
這幾天在沙灘、陽光、美女的懷抱之下,的確沖散了我們在面臨即將來臨畢業考的鬱悶情緒。
在最近幾週裡,一睜開眼睛第一件想到的就是厚厚的原文書,這個連假來的正是時候,前提是我們必須完成自己規劃的讀書計畫,我本身是有完成,其他三位我可不從而知,既然出來玩就好好的體驗其中過程,去想些有的沒的,只會感覺自己在浪費生命與時間。
在假期的最後一天,玩完附近的景點之後,在一旁的餐廳無意間聽到附近鬧的很兇的鬼屋,從哪個人口中傳出的不得而知,因為正當我們尋找那道聲音的來源時,早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帶有一絲詭異。
之後因為剩下不少時間,我們決定去這間傳說中的鬼屋一探究竟。即使像是冥冥中有所安排一般,但是年輕就是要留下一段美好刺激的回憶,讓自己在年老時不會感到遺憾而且後悔。
在詢問附近的民眾之後,得知在某海邊附近的南角處,有一間廢棄許久的日式建築,大家都說那是日據時代所留下來的建築物,說法眾說紛紜。
但是我們幾個可不是來研究史學的,所以在打聽到地點之後,我們趁著時間還早,馬上動身出發前往該地點,選在不管人或鬼都會感到害怕的中午時分。
令我們感到在意的是在詢問村民時的反應。
其實我們在詢問到第四個村民時,他才願意透露那間鬼屋的事情讓我們知道,前幾位村民在被我們問起那間鬼屋時,無不各個露出驚愕的表情,像是這個村莊裡唯一的禁忌一般,只要一說出口可能就會遇見什麼可怕的事情一般,每每閉口搖頭,或者充耳不聞,甚至會直接關上門視我們為掃把星。
為什麼會選在中午時分?
一來是因為我們晚上就要啟程回到學校宿舍,二來是天生怕鬼又想尋刺激的名學所要求的。在他說出他還沒娶老婆的那件事之後,我馬上了解他的意思。
屋子裡面沒有重重的霉味,像是灰塵完全是從我們剛剛所開啟的門扉所散發出來的一樣,裡面除了堆在一旁隨便倒置的桌椅之外,看不出是一間令人聞風喪膽的鬼屋。
木製的牆壁以及地板,被我們踩過之後留下嘎嘎的聲響,我想只有這方面才看的出來它的老舊。
在長廊的上方兩側各有為燒盡的白色蠟燭,讓人感覺有點不舒服。
「咦?」我不經意看到小前廊的角落,有一張類似筆記本紙的物體,我立刻停下了腳步。
「靠!儀桓,不要忽然停下來啦!」在我身後的靖庭撞上了我。
「喔!你們先進去吧!」我的視線依然盯著那張筆記本的碎紙。
「儀桓,你該不會怕了吧!想趁我們進去時落跑吼!」名學從我身旁走過,槌著我的肩膀笑著說。
「……怕鬼的,等下我就把你關在這裡面,讓你叫我乾爹!」我白了他一眼。
在大夥都走了進去之後,留下我一人在長廊。而我正猶豫著要不要拿起那張碎紙一探究竟。
但是在外面隨便撿東西畢竟是件不好的事情,不管是不是小時候父母的提醒,在看過不少鬼片以及聽過不少故事之後,總會在自己的心裡留了一個底,更何況是在這間傳說最兇的鬼屋裡。
「儀桓,裡面挺寬敞的,你快過來看看!」名學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喔!」我隨便應答了一聲,此時我已經彎下腰來,撿起角落的那張碎紙片,畢竟人的好奇心永遠都是驅使著人類去做任何一件事情的,任何恐怖的畫面早已經被我拋到了腦後。
在慢慢的攤開紙片,攤平皺摺看清裡面的內容後,我不禁睜大雙眼。
「看吧!和我說的一樣吧!」名學用手指指了一下四周,示意要我看看。
四周一樣是木製的牆壁,牆上掛了不少灰白的照片,其中最讓人感到奇怪的地方則是大多照片裡的人的長相,都已經模糊不清,只有少數的蒼白面容還殘存著,我匆匆的將視線帶過,不敢久看。不知道是因為年代的久遠,還是刻意的安排。
這裡的天花板是打通的,兩樓高的屋頂上面橫豎著許多樑柱,有些已經斷裂,其中一根樑柱還直挺挺的插在我們所站的客廳旁。
整個客廳除了我們面前的傢俱,沒有任何一樣裝飾品。
眼前是一張木製桌子,還有五個坐墊,在還依稀可見殘存的榻榻米上。
榻榻米和這間屋子的其他地方一樣,沒有一絲灰塵,就像是有人隨時前來打掃一樣,讓我微微皺起眉頭。
木製桌子上擺放著一根白色蠟燭,和長廊上的蠟燭一樣,也是燒到一半就擱置在那裡,豎立在黑色的燭台上。
在進來這客廳的同時,大家也都已經有注意到,這間建築物到這裡為止就沒有窗戶了。
剛剛進來的長廊上,至少兩旁還有不少對稱的窗戶,可是在進到這間客廳之後,四周除了深褐色的牆壁,還是牆壁,讓人有種像是被囚禁的沉悶感以及密封的壓力,此時這間屋子的感覺才漸漸的散發出來。
透過長廊隱約散發出的光芒,還是可以感受到這個客廳裡像夜裡一樣的黑。
「呿!什麼也沒有。」榮燁不耐煩的說著。
「難道你這傢伙期待有什麼東西跑出來嗎?」名學皺著眉頭看了看他。
「現在出去也是熱,而且可能就要馬上回去了,不如在這裡說說鬼故事吧!在這種季節正好!」
「現在大白天的是要說什麼鬼故事啦!」榮燁一樣不耐煩的說道。
「這也是種好主意,在這裡面也涼快多了!在說這裡面的光線,的確讓人不覺得現在是白天。」靖庭附和。
「嘿嘿!說不定說一說真的會有什麼東西跑出來。」名學奸笑著,看不出來是最怕鬼的那傢伙。
「……大夥聽我說說。」大家一臉疑惑的看著我。
「我們還是離開這裡吧!不要說什麼鬼故事。」
忽然一陣關門聲傳到我們的耳裡。
「不會吧!這麼巧!」名學的臉上開始透露出恐懼。
「屁!那是風吹的,想太多!」榮燁打了打名學的腦袋。
「欸,還是不要說好了,我開始感覺到這裡面怪怪的。」靖庭擔心的說。
「算了算了!我看我還是先閃好了!」名學衝衝忙忙的準備往大門奔去。
「不行!等等!」我急忙叫住他。
咚──
「咦?」
「誒?」
我們三人愣在原地,看著眼前的一團空氣,空氣是看不見的對吧!沒錯!我們嚇到了。
名學忽然消失了?
「幹!怎麼回事?學呢?」榮燁睜大眼睛,不可置性的看著我們,而我們也只能給予他茫然的表情。
剛剛是怎麼回事?
在那一瞬間,名學又到哪了?
「呼呼──可能……可能,跑出去了吧!」靖庭坐在地上試圖自我催眠。
「你當他神嗎?幹!這間屋子有問題!一定有東西!」榮燁大吼。
那是他最後一次的大吼。
咚──
「咦?」
和剛剛一樣,發生的太過突然。
「榮燁的頭……呢?」靖庭發著抖,指著依然佇立在原地,榮燁不見頭顱的身體。
「靖庭,冷靜點!」我抓著靖庭發抖的手,冷靜的看著他。
「我要怎麼冷靜!這裡有鬼!有鬼!」靖庭掙脫我的拉扯,朝著長廊奔馳而去。
咚──
碰──
「怎麼回事?」
靖庭跌倒在地,吃驚的大吼著,我馬上向前,眼前的畫面不禁讓我倒抽一口氣。
靖庭的右腳已經整隻不見,不在這附近的任何角落。
沒有血跡,沒有大量的鮮血,甚至連個影子都看不見。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腳!」靖庭大吼著,雙眼看著自己僅剩大腿的右腳。
「靖庭!冷靜點!不會有事的!」
可惜接下來我的這句話完全沒有了說服力。
「啊啊啊啊啊──」
咚──
像煙一般,靖庭的左手也莫名奇妙的消失,我吃驚的跌坐在長廊旁的牆壁下。
「不要!救我!」靖庭用他的右手,不斷的想要爬向我。
我慢慢的站起來,慢慢的退後。我不能感到害怕,但是我又無能為力,我只能壓抑心中的恐懼,本能的顫抖著。
我的心裡不能認同慢慢爬上我的恐懼。
咚──
「救我……」
靖庭的下半身已經全部消失,但是生命力卻像是毫無衰退一般,慢慢的爬向我,不斷的逼近我。
「靖庭……」我終於流下男兒淚,悼念我眼前我無能為力去拯救的同伴,慢慢的退到客廳。
咚──
「救……」只剩下脖子與頭部的靖庭,依然不放棄的朝我求救。
咚──
一切安靜了下來,就像什麼東西都不存在一樣。
我悵然若失的跪在客廳的木製桌子前,一旁榮燁的身體依然存在著,但是像是服飾店的無頭模特兒,不會給我任何回應,因為他已經沒有了生命。
我的身體還在發抖,我勉強控制我的手,慢慢拿出放在我口袋,一開始我所撿到的那張碎紙片。
我希望有人能看到這張紙條,但也希望不要再有人看到它,因為一旦進來了這裡,你就必須反其道而行,斷了你的情緒。
不能感覺到恐懼,不然它會認為你跟它們是不同類的東西,而將你帶走。
不能感到恐懼,因為這樣你就會相信它們的存在,它們也會相信你的存在!
不要提到鬼這個詞!
我的同伴都被帶走了,我是最後一個……
現在我就要帶著我所捨棄的感覺,也就是恐懼,慢慢的走出這道門,但是我不知道……
強忍著自己內心本能的感覺需要多大的忍耐力與精神,或許我做到了,我戰勝了恐懼,而我即將從這裡安然無恙的出去,但是我的朋友都已經不在了……那是悲傷的情緒蓋過我的恐懼,我不是聖人,我只是個平凡人…..
我也會怕……
我慢慢的擦拭掉在我臉上肆無忌憚的眼淚,準備強忍的內心的情緒走出這道門,但是……
在我移開我眼前的碎紙時,我看到趴在我膝蓋上的少女。
黑色的長髮,蒼白的臉色,大大的眼睛,只是她的雙手是長在它頭的兩側,黑色的大口,咀嚼著已經被攪爛,無數顆的眼睛。
現在我就要帶著我所捨棄的感覺,也就是恐懼,慢慢的走出這道門,但是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