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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漫漫

長夜漫漫

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放在鍵盤上。斜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時間,23:45。張楚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從自己的工作區內探出頭來,看了一眼前面工作區裡的同事。見同事還在對著那張該死的工程圖左點右畫。

“嘶……嘶嘶……劉……劉”張楚小聲的叫著,前面工作區的同事劉鋒轉過頭來,發紅的眼睛寫滿了工作歷程。 “幹麼?”劉鋒累得連聲音也沒了潮潤。張楚向右側的工作區努了努嘴,小聲說:“你說林菁幹麼呢?”劉鋒傻呆呆地搖了搖頭,悶聲悶氣地說:“關我什麼事?該干麼幹麼唄。”張楚差點兒從椅子上折下來,一臉無奈的說:“行,你忙吧。真是結了婚的!那大一美女你當透明的。你老婆真幸福!要是保證能碰上你這樣兒的,我下輩子也當女的。”

張楚:男,現年27歲,未婚,家境中上等,大學主修專業為數據庫開發及應用;劉鋒:男,現年36歲,已婚,家境富裕,大專文化,來公司後主管工程製圖,主修專業不祥;林菁:女,現年23歲,未婚,家境不祥,大學主修繪圖,但來公司後被任命為文員。三人同屬開創防災技術有限公司,均為低等職員,否則也不會一有急事就被安排加班。不過這次加班,對張楚來說比以前好太多了。因為有了林菁的加入。在一個月前,林菁還沒有來公司的時候,向來加班只有張楚和劉鋒兩人。劉鋒是個悶葫蘆,你不跟他說話他不理你,你跟他說多了他煩你,你要真不理他吧,搞不好他會說你不重視他,搞什麼年齡歧視。所以張楚是深受其害。到最後把找不到女朋友也怪罪到劉鋒的頭上,理由是和他單獨接觸的時間過常,人就會變得神經兮兮,不受異性歡迎。

張楚放下杯子,雙手在鍵盤上胡亂打了一串代碼,其中竟然夾進了“I LOVE YOU”的字樣。張楚終於還是站了起來,一眼便看到了林菁那一頭的秀發,張楚靠近工作區的隔壁,見林菁正在低頭按著計算器,左手邊放著一打報價單。張楚輕聲道:“小林,怎麼不直接輸入電腦裡啊?”

林菁忽地抬起頭來,一縷秀發揚起後落在那張小嘴上,而後又向下抽落。張楚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向後一仰身,同時脫口說道:“哇!嚇我一跳!”林菁按著胸口倒在椅背上,長出一口氣道:“反了。是你嚇我一跳。”張楚媚笑著再次靠在間隔上,溫柔地問道:“餓了吧,想吃點兒什麼?”那邊劉鋒瓮聲瓮氣地接口道:“餓。我想吃包子。豬肉大蔥餡兒的。”林菁掩住了嘴,明眸閃動著看定氣歪了嘴的張楚。張楚沒好氣的對劉鋒說:“我看你像包子。還要吃包子,現在幾點了?再說,咱大廈周圍哪有賣包子的?”林菁忍俊不禁,嗤的笑出聲來。張楚立刻換上一副笑臉,柔聲對林菁說道:“別理他,就知道吃包子。你想吃什麼?”林菁忍著笑,俏聲道:“包子。”

張楚一愣,但很快看到林菁杏眼流光,梨窩淺現。張楚一挺胸,堅定地說:“行!我給你買去。”林菁巧笑點頭。張楚一臉春風地出門了,身後傳來劉鋒那不招人喜歡的聲音:“豬肉大蔥餡兒的啊……”

坐著電梯從十七樓下到首層,張楚心裡琢磨著買點兒什麼吃的。包子?開玩笑!打從張楚上班,四年了!也沒見過這大廈周圍有賣包子的。出了電梯,迎面碰上一保安,往常向來是擦肩而過,但今天……那個保安衝著張楚點了點頭,同時說了句:“張先生好。”張楚“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人家是在跟自己打招呼。畢竟往常都習慣了,沒有保安向自己問好過,所以張楚一時不適應,可反應過來後,轉過身看時,身後已經沒人了。張楚小聲嘀咕了一句:“新來的吧?還知道我姓張。沒人告訴他物業人員不能坐客梯的嗎?”

出了大廈的門,張楚深深吸了口氣,夜風涼涼的,吹散了他的倦意。張楚心想:“這麼好的夜色,真該叫著林菁一起出來。”想著,出了大廈的院門,出乎意料的是,剛一出院門,就看到人行道邊支著一個三輪車,車上放著一個大竹籃,上面蓋著類似棉被的東東。三輪車旁邊站著一位形容委瑣的老太太。可能是夜風太涼的原故,老太太一邊搓著手,一邊跺著腳。

張楚第一直覺,這老太太是賣包子的。可又一想,這麼晚,一個弱不禁風的老太太會在這兒賣包子嗎?所以張楚沒打算開口問老太太在這兒乾麼,而是直接向路的對面走去。但當他經過老太太身邊的時候,清楚的聽到老太太低低的喚道:“包子,熱包子,誰要熱包子……”張楚停下腳步,轉回身看著老太太,眼光中流露出心裡的話:“還真是賣包子的?”

張楚走到三輪車前,對老太太說:“大媽,包子什麼餡的?”老太太扁著嘴說:“豬肉大蔥的。好吃著呢!”張楚心裡一樂:還真有這麼巧的事兒!張楚一邊掏錢一邊說:“我來……”本想說六個,但一想劉鋒向來能吃,所以改口道:“來十個包子。哦……對了,包子多少錢一個。”老太太一邊掀開棉布一邊說:“兩毛錢一個……謝謝你呀,小伙子,我就剩十個包子,這回我可以回家了……”

好大的包子!張楚看著一個半拳頭大的包子,真不敢相信才兩毛錢一個。看著老太太把包子裝滿兩個大塑料袋,張楚遞過去五元錢。老太太用顫抖的手接了過去,然後小心翼翼地翻開棉衣的下擺,從一個內兜儿裡抽出三張一元的紙幣,連同兩袋兒包子一起遞給了張楚。然後推著三輪車順著馬路走了。張楚定定地看著老太太的背影,心裡油然升起一種落寞的感覺:人老了……就是這樣嗎?

而在這座大廈唯一亮著燈的房間裡,林菁還在低頭算著報價單上的錢數。張楚走了有五分鐘了,林菁還在想著剛才他那搞笑的表情。但比起林菁的男朋友,張楚的搞笑本領就不值一提了。不過,現在在加班,男友是不會來的,也不能讓他來,有張楚這麼個人,偶爾活躍一下氣氛也不錯。

想起男友,林菁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腦子裡出現了男友那張不很帥氣但很忠厚的臉。打從林菁上初中開始,身邊就沒少過飛來飛去的蒼蠅一族。但所有的追求者都令林菁心生煩感。直到大二的時候,偶然的一次派對,林菁認識了現在的男友,當時男友很另類,因為所有的人手裡都拿著酒杯,只有他,手裡拿著一個圓圓的木盤。出於好奇,林菁主動問男友拿的是什麼,被告知那個圓盤叫“羅庚”。

有了先機,林菁就沒了那種防範的意識。所以很快和男友聊得極為投緣。一來他比較另類,說的是一些比較奇怪的事情,至少以前沒人和林菁說過。二來,從聊天中,林菁感覺他的知識面很寬,而且說話很幽默。那次以後,很自然的情竇暗生。現在有時想起來還會問自己:“吃錯什麼藥了?很普通嘛,怎麼就會喜歡他了呢?”林菁一邊想著,一邊端起茶放到了嘴邊,但還沒喝就覺得肚子裡面發脹。於是放下茶杯,急急的出門了。

房間裡,只剩下劉鋒一個人了。他還在緊盯著電腦屏幕,給每一處加點加線。空空的房間裡只有劉鋒的呼吸聲。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鐘變成了0:00。劉鋒揉了揉乾澀的雙眼,伸展了一下身體,同時長長地“啊”了一聲。就是這長長的一聲,掩住了另一個細小的聲音……

林菁對著洗手間裡的鏡子,反复地打量著自己的容貌,良久自言自語道:“這麼好看的,便宜了那個小白痴!”說完,一抹絢麗湧上嘴角。林菁洗了洗手,然後走出了洗手間。身後的門慢慢地合攏,當門只餘一指之隙的時候,一隻手從裡面握住了門邊……

林菁向辦公室走去,路過客梯廳,聽到電梯發出“叮”的一聲,林菁停住腳步,不出所料,電梯裡走出來的正是張楚。林菁一眼看到他手裡的兩袋兒包子,不由得笑道:“啊?還真有包子啊?”張楚得意忘形地一舉包子道:“那是。你想吃嘛。別說包子,就是龍肉我也給你買回來。”林菁巧然一笑,沒有接話,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裡,劉鋒依然在畫圖,只是左手舉著電話在和什麼人聊天兒。張楚走過去把一袋包子放在劉鋒的桌上,然後急急忙忙地坐到林菁的身邊。他沒有在意,也沒有聽到,當他把包子放在劉鋒桌上時,劉鋒對著電話輕輕地說了句:“媽,你給我送的包子收到了……”

林菁從張楚的手上接過一個大包子,沒想到還是熱的,林菁雙手捧著包子吹了吹,然後咬了一小口。旁邊的張楚痴痴地看著林菁,使得原本很餓的她沒有辦法快速把包子送進肚子裡。林菁只得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著包子,咬了四口才見到餡兒。包子還真是豬肉大蔥餡兒的,但讓林菁奇怪地是,豬肉怎麼會是鮮紅色的?按說蒸熟的肉不會是這種顏色呀?

林菁想了想,一瞬間確定這是一種新的工藝。所以她也沒往心裡去,咬了一口餡兒,香啊!從未嚐到過的香味兒在口中四溢。林菁也顧不得張楚那痴痴的眼光,狠狠咬了一大口,然後閉上眼睛細細地咀嚼。香氣順著食道一路下沉到胃裡,那種感覺真可說得上是“妙不可言”!

張楚看到林菁一臉的陶醉,也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 “嗯?”張楚的眉毛筆直的向上挑起,嘟囔了一句:“真好吃,怎麼做的?”那邊劉鋒突然開口說道:“再給我一個。”張楚不耐煩地站起身來,向劉鋒桌上看了一眼。劉鋒的桌上只剩下一個空袋子了。張楚隨口說道:“豬啊你?吃這麼快!我們還沒吃呢!你一個人吃五個就行了。真是的!也不想想別人。”說完,張楚又坐了下來,正好林菁吃完了手裡的包子,又伸手到袋子裡拿了一個。
張楚剛剛展開笑臉,想跟林菁說點兒什麼,就見憑空一隻大手伸向了裝包子的塑料袋兒。張楚一把抓住,一邊說:“餓死鬼投胎呀?”一邊抬起頭來……

劉鋒,站在間隔的另一側,血紅的眼睛狠狠地瞪著張楚,嘴角動了動,沒有說話。張楚愣了一下,覺得劉鋒怪怪的,可怎麼個怪法,張楚說不上來,只是覺得被自己抓住的手一點兒停頓的意思也沒有,拿起一個包子就往回抽。張楚有點兒惱火,少吃個包子無所謂,可要是在林菁面前輸給劉鋒那就不好看了。所以,張楚把自己手裡的包子往桌子上一丟,雙手齊上,同劉鋒搶起那個包子來。

劉鋒的手總算被張楚拉得停在了半空中,張楚突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心想:“這老小子怎麼這麼大勁兒,平常我一隻手就能把他推一邊兒去。今兒是怎麼了?” 正想著,劉鋒從牙逢兒裡擠出兩個字兒:“放……手!”張楚一愣,看了看劉鋒的臉色,怎麼跟拼命似的。 “你放手!你都吃了五個了。”張楚的牛勁兒也上來了。旁邊坐著的林菁連忙勸道:“張楚!你幹什麼?總得讓劉哥吃飽啊!你快放手啊。”張楚再無聊,也不會跟林菁對著幹,所以他一聽到林菁這麼說,馬上就鬆開了手。可劉鋒在轉過身去的時候,清清楚楚地說了一句:“賤貨!”

一口茶水嗆得林菁猛烈地咳了起來。張楚噌地跳了起來,繞過間隔擋在劉鋒面前,用手指著他的鼻子問道:“你說誰呢?你再說一遍!”劉鋒定定地看著張楚,慢慢地張開了嘴。張楚原本氣勢洶洶地臉上漸漸現出了恐懼的神色。因為他看到劉鋒的舌頭是黑的,舌頭兩側還有血紅色的液體。張楚一邊往後退,一邊結結巴巴地說道:“劉,劉鋒!你,你怎麼了?”劉鋒像沒有聽到一樣,血紅的眼睛慢慢變成了灰色。張楚已經退到了牆邊,劉鋒也跟到了面前。林菁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看著張楚那恐懼的表情,感到很是奇怪。

林菁站起身來,一邊走向兩人,一邊問:“張楚,怎麼了?”此時的劉鋒,雙眼已經完全變成了灰色,嘴裡的血紅色液體也順著嘴角流了出來。張楚緊緊地貼在牆上,他已經無法從劉鋒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倒影。林菁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距離這幢大廈十三公里的一片別墅區裡,有一戶人家還亮著燈,一個穿著睡衣的男人坐在窗邊的沙發上吸著煙,面前的煙灰缸裡裝滿了煙屁。男人再一次把煙屁按在煙缸裡,又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點燃。男人瞇著眼睛,視線投向窗外,黑黑的夜色擋住了男人的視線,他只能看到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樣子。

林菁就要走到劉鋒身邊了。不知哪來的勇氣,張楚突然從恐懼中醒悟過來,衝著林菁歇斯底里地喊道:“小菁!快跑!”林菁猝然停步,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劉鋒已經轉過了頭。林菁目瞪口呆地看著劉鋒的臉,將近三十秒後,林菁放開嗓子高聲尖叫起來。張楚艱難地控制住顫抖的雙腿,猛地衝過來,一把拉起林菁,沒命地跑出了辦公室。身後劉鋒狂吼一聲:“賤貨……”

張楚拉著林菁衝出了辦公室,來到客梯廳,張楚不停地按著向下的按鈕,同時回頭看辦公室的方向。還好,劉鋒並沒有追出來。林菁縮在張楚身邊,猛地想起一件事來,著急的說:“張楚,我記得我男朋友說過。要是在大廈遇見鬼的話,一定要走樓梯。”張楚想都沒想就說道:“別聽他胡說八道!不坐電梯,你哪跑得過鬼呀?這裡是十七層,沒跑一半兒就得被它追上。到時候跑得氣兒都喘不過來,那不是死定了!”林菁那被嚇得只剩五分之一的理智告訴她:張楚說得不對!但為什麼不對,林菁一來不懂,二來已經沒有能力思考了。

終於聽到了“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地開了。張楚拉著林菁迫不及待地擠進了電梯,重重地按下了首層的按鈕。電梯門又緩緩地相合。就在電梯門快要合上的時候,一隻手突然伸了進來,電梯門再次向兩邊打開。劉鋒那張詭異的臉漸漸呈現在兩人眼前。林菁連忙按住關門的按鈕,電梯門又向里合起。劉鋒雙手扒住電梯門,向兩側分開。他那恐怖的腦袋正在向電梯裡擠。

林菁按著關門鈕,半彎著腰,臉上哭得涕淚橫飛,嘴裡絕望地喊道:“我說不能坐電梯吧!都是你害的!你把我害死了!”也許是林菁的話嚴重刺激了張楚,原本快要癱軟的他猛地衝到電梯門口,抬腿狠狠一腳踢在劉鋒的頭上。劉鋒向後倒去。電梯門終於合上了。林菁依然死命地按著關門鈕不放,直到電梯“叮”的一聲,門上的數字顯示為“G”。

張楚強行把林菁的手從按鈕上拉開,電梯門開了。張楚拉起林菁,兩人向大門跑去。門外的夜色依然是那麼的美麗,林菁彷彿看到了新生一般。只要衝出去,就算老闆一個月給十萬也不回來了!

然而,命運總是在人不想猜對的時候讓你猜出正確答案。大廈的門……鎖上了!張楚狠狠地踢著門,嘴裡喊叫著:“我就知道,跟TMD電影裡演的一樣!門肯定是鎖著的。就沒見買彩票這麼準過!”

張楚還在狠狠地踢著門,林菁又開始哭。突然,一個聲音傳來:“先生,您是要出去嗎?”張楚和林菁同時全身一顫,回過頭來,看到一個保安向他們走來。張楚厲聲道:“別過來!把門打開!”保安停住了腳步,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慢條斯里地說道:“先生,您不讓我過去,我怎麼開門呢?”張楚一時語塞,喃喃地說: “啊,我說錯了,你快點兒過來把門打開吧。”保安又笑了一下,然後向大門走了過來。林菁突然喊道:“站住!我怎麼沒見過你?你什麼時候來的?”保安再一次停下了腳步,伸手搔了搔頭,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什麼時候來的?怎麼說呢?到這個大廈……應該是九年前了吧?不過……今天好像是剛來沒一會兒……”

林菁的眼淚又要奪眶而出了。這時,張楚突然問道:“你!你是怎麼死的?”林菁聞言全身一顫,將要流出的眼淚立時嚇了回去。只見那個保安定定地站在不遠處,明亮的眼睛漸漸變得灰暗,身上開始到處湧出鮮血。張楚和林菁同時慘叫一聲,相繼跑向樓梯間……

小區裡,那個男人還在不停地吸煙,煙灰缸已經倒過一次了。男人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經0:31了。臥室的門開了,走出一個睡眼惺忪的少婦,一眼看到男人坐在那裡,奇怪的問道:“老公?你怎麼還不睡覺。哎?咳咳,你抽那麼多煙幹什麼?”男人轉過頭來,緊皺的眉頭鬆動了一下,淡淡地說道:“你先睡吧,我再坐一會兒。”女人不明所以地進了洗手間。一會兒又走了出來,將進臥室的時候,對男人說:“早點兒睡吧。”男人點了點頭,女人進了臥室,順手關上了門。

男人掐滅了手裡的煙頭兒,仰倒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腦海裡出現了半個月前的場景……

“王總,您可要想好啊!如果我沒算錯的話,七年前的冤魂再有半個月就要突破封印了!到時候,您可是首當其衝啊!”一個身穿唐裝的中年人焦慮地看著辦公桌後的王軍。王軍半晌無語,只是不停地吸著煙。

這一個多星期以來,每一次業務都談不成,而且都是輸給一些不知名的小公司。最奇怪的是人家的報價並不比自己的低。王軍從一個小小的銷售員做到開創防災技術有限公司的老闆,實在是付出了超常的代價,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公司倒閉的局面。向來不信邪的王軍在理解不了的前提下,通過朋友找到了風水大師吳明。吳明到了大廈,臉色就不好看了,再等進了公司,還什麼都沒做,就把王軍叫到老總室裡,合盤托出了一件天大的事!

七年前,王軍所在的這個辦公室發生了一件慘劇!當時的老闆跳樓自殺了。而跳樓的原因是面臨破產。後來,時隔半年,又有一家公司租用了這個辦公室。但三天兩頭的不是員工生病,就是生意做不成。後來的這家公司的老闆也多少知道些風水上的事兒,但左擺右擺也不見效。後來也是通過朋友的介紹找到了吳明。

吳明不僅是個風水師,還是個陰陽師。吳明查看了整間房子的風水後,決定用通靈的方法把那個跳樓的老闆請上來談談條件。終於在一個特定的夜晚,吳明把那個魂靈請了上來,一問之下才知道,那個老闆之所以跳樓,是因為他的情婦串通了公司裡的男會計,捲著所有的錢跑了。吳明希望它可以去投胎,而它卻喊著一定要報仇,但不知道它的情婦跑到了哪裡,所以只能在這個房子裡徘徊。

兩方面談不攏,後來急了,那個鬼怒吼道:“你知道嗎?我跳樓的時候,壓死了一個在女廁所裝監視器被發現了的保安,還有,當時我媽剛蒸好包子給我送來,我正好落在她面前,結果她也心髒病突發死了!我說什麼也不會去投胎的!我破產了,那隻要是進過這個房子的公司都得破產!”

原本後來租用這個房子的老闆心想,大不了就是搬家唄。結果聽吳明說了鬼的話,不由得痛哭失聲。吳明被求得沒辦法,況且要說這件事到這個地步他也有一定的責任。所以吳明終於下定決心,把那個老闆和它媽,以及那個被壓死的保安都封在了大廈裡,限制了它們的法力。

然而,天數不是吳明可以逆改的。當時吳明就算到,總有一天它們會突破封印的,那隻是時間問題。所以,今天,吳明給了王軍兩個選擇:一、宣告公司倒閉,從此再不經商;二、選兩男一女,在吳明指定的日子通宵加班,讓那個厲鬼附在一個男的身上,把另外的一男一女當作自己以前的情婦和公司會計殺掉。完了它的心願,消了它的怨念。因為吳明沒有本事強行超度那個厲鬼,也沒有本事把它打得神魂俱滅!

公司倒閉!再不經商!王軍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建議。所以,王軍選擇了第二種方案。在指定的日子裡,讓劉鋒、張楚和新來的林菁通宵加班……
大廈裡,張楚和林菁脫掉了鞋子,赤著腳,貓著腰,走在空蕩蕩的二樓走廊上,每一個細微的響聲都讓兩人提心吊膽。 “叮叮噹,叮叮噹……”突如其來的手機響鈴嚇得林菁坐倒在地上,稍稍平靜了一下思維,立刻反應過來,那是自己的手機。林菁連忙掏出手機,見顯示屏上出現的是男友的姓名。林菁好似身處汪洋大海之中,突然見到了一艘小船。林菁快速按了接聽鍵,還沒說話,哭聲先傳到了男友的耳朵裡。在簡短地哭訴後,林菁掛斷了手機,抬起頭對張楚說:“我男朋友讓咱們在二樓找一間辦公室先躲起來。他帶著人和床墊兒趕來。到時候讓咱們跳下去。”張楚點了點頭,然後兩人挨間摸索著向前走去。

終於,發現了一間沒用地叉,而是用鏈鎖的辦公室。張楚雙手撐著門,讓林菁先擠了進去。然後由林菁撐著門,張楚含胸收腹地也擠了進去。
這是一間很小的辦公室,門口一道影壁牆,轉過去就是一個大開間,張楚拉著林菁縮在一個靠窗的桌子下。林菁全身不停的戰栗著,張楚警惕的側著耳朵頃聽外面的聲音。靜,靜得只能聽到自己和林菁的呼吸聲。張楚稍稍放下了心,疲憊的滑坐在地上,旁邊的林菁也漸漸停止了戰栗。

林菁少許恢復了些思考的能力,想起以前男友說過,子時是鬼魂最猖獗的時辰,而子時指的是現在的23:00至1:00。林菁側了側身,從衣兜里掏出手機,隨便按了一個號碼,“滴”的一聲,顯示屏亮了起來。張楚一驚,輕聲喝道:“幹什麼!讓鬼聽到怎麼辦?”林菁的心在張楚一喝之下也提了起來,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0:49。林菁小聲對張楚說:“我看一下時間,我聽男友說,過了凌晨一點,鬼就沒那麼厲害了……”

話,還沒有說完,外面的走廊上傳來了緩慢的腳步聲。雖然很慢,但聲音很沉重。林菁立刻摀住了嘴,驚恐地看著同樣臉色慘白的張楚。兩人極力控制著呼吸,耳邊聽到那個腳步聲正一點點的靠近。

“劉先生,您在找什麼?”那是死鬼保安的聲音。張楚和林菁同時憋住了氣。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劉先生。你還是裝你的監視器去吧。”深沉而冰冷的聲音,象針一樣刺進張楚和林菁的心裡。林菁又開始戰栗。門外,突然沒了聲音。

張楚縮回了腳,由坐姿改成蹲姿,剛想把頭伸出去看看。林菁的手機突然極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張楚立刻縮了回來,心臟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林菁手忙腳亂地按下了接聽鍵,手機里傳來了男友急切的聲音:“我到了。你在哪面的房間裡?”林菁告訴了男友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後掛斷了電話。張楚近乎狂怒的小聲對林菁喊道:“為什麼不調成振動的?”林菁委屈地扁著嘴,輕聲道:“我忘了。我男朋友來了,咱們跳出去吧。”

張楚再一次把頭伸了出去,沒見屋裡有什麼動靜。便示意林菁一起出來。兩人慢慢地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地毯上的月光是那麼柔和而明亮。兩人站直了身體,輕輕地吐了口氣。剩下的事就好辦了,打開窗戶跳下去。噩夢結束了!

張楚拉起林菁的手,林菁靠近張楚。突然,一聲沉重的呼吸在身後響起,兩人大驚回頭。劉鋒!滿臉猙獰的劉鋒正站在兩人的身後,中間隔著那張半人高的辦公桌。林菁再次放開嗓子,淒厲地慘叫,張楚抓起辦公桌上的東西擲向劉鋒。劉鋒一躍而起,飛撲過來,掐住了張楚的脖子。同時張開那滴著血的嘴,咬向張楚的咽喉。張楚本能地把掐住劉鋒的脖子,同時用力的向外推著劉鋒。林菁看到這樣的場面,不知哪來的勇氣,抄起一把椅子狠狠地砸向劉鋒的背部。

兇猛的力量透過劉鋒的身體,傳達到張楚的身上,在林菁一砸之下,劉鋒連帶張楚一同滾倒在地上。兩人還在互相掐著脖子,林菁舉著椅子砸不下去。因為劉鋒和張楚在地上打滾,她無法控製手中的椅子一定是砸向劉鋒。

這時,窗外傳來了急切的喊聲:“林菁!林菁!你在不在這邊?”那是男友的聲音,林菁心亂如麻,舉著椅子不知何去何從。地上的張楚也聽到了窗外的喊聲,他費力地對林菁說:“快……快逃……”林菁定在當地,耳邊又聽到男友的喊聲:“林菁!林菁!你不要嚇我啊……”

林菁狠了狠心,跑向窗邊,打開了窗子,樓下,男友和另外三個人抬著一張雙人床墊兒,正仰著頭向上看。男友見到林菁的臉,立刻大聲喊道:“小菁,跳下來,快!”到了這個時候,林菁的腦子裡什麼都沒有了。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跳下去,撲到男友的懷里大哭一場。

林菁蹬上了窗台。面向她的張楚,眼光暗淡了下去,那是死亡來臨時的絕望。林菁跳下去了。樓下傳來了歡呼聲。劉鋒的牙齒已經咬在了張楚的脖子上,張楚無力地閉上了眼睛,用最後的力氣大聲喊道:“林菁!我……愛……你……”

撲到男友懷裡的林菁猛然抬起頭,急切的對男友說:“張楚!張楚還在上面,你快救他!快救他!”男友抬頭看著二樓,沒有說話。林菁順著男友的視線看去。二樓的窗口,站著滿臉猙獰的劉鋒,他的嘴邊一定是血,雖然在夜色中只能隱見一片黑色,但林菁在心里肯定:劉鋒嘴邊那片黑色,一定是張楚的血……

第二天早晨8:45,王軍開著車來到了大廈門口,他驚奇地發現整個大廈被警察包圍了。停好車一問,原來今天早上二樓一家公司的員工,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發現了兩具屍體。經物業人員辨認,確定是王軍公司的員工——張楚、劉鋒。王軍臉上顯出驚訝的表情,但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王軍主動找到負責案件的警察,積極的提供著他能說的一切。

警察通過王軍提供的線索,找到了林菁。林菁的證詞極為簡單:“劉鋒和張楚因為我打了起來,我懶得理他們,就自己先走了。以後的事我真的不知道。”說著,林菁又哭了起來。來訊問的警察看到如此梨花帶雨的美人,從心裡也相信兩名死者有可能因為她而打架。至於如何會死在二樓的辦公室裡,看來還得去問當晚的值班人員。

警察又問了許多問題,然後就走了,林菁感覺警察可能相信了她所說的話。其實在警察沒找林菁之前,當晚的值班人員聽王軍說還有個女的也在當晚加班,為了逃避自己昏睡而必須承擔的責任,便信口說看到林菁一個人早早地走了。

事情好像就這樣過去了。王軍繼續做他的老闆,林菁又重新找了一份工作。

然而,在三個月後的一天夜裡,王軍在辦公室跳樓自殺了!因為王軍父母早亡,又無子女,所以,王軍的妻子李紅,成為了唯一的財產繼承人。李紅在王軍生前的好友蔣兵的幫助下,辦完了王軍的喪事,又變賣了開創防災技術有限公司。

又是一個擁有著美麗夜色的夜晚,還是那個小區裡,還是那張靠窗的沙發上。李紅依偎在蔣兵的懷裡,旁邊坐著那位風水大師——吳明。蔣兵笑著對吳明說:“師兄,多虧了你想出這麼好的計策。把那個厲鬼放了出來,要不我和小紅還不知道哪年才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吳明笑了笑,笑得極其古怪,而後定定地看著蔣兵,陰森森地說:“蔣兵!李紅!你們可真對得起我呀……”

淒厲的慘叫聲劃破了夜的寂靜,但那隻是一瞬間,叫聲過後,一切又回復到平靜。夜色還是那麼的美麗,就像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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