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情話意
眼前的景物依舊,自從那時候開始就完全沒有改變。哪時候開始?我能說是自從我閉上眼睛的那一刻起嗎?還是說自從我睜開眼睛之後?
我的視線就是偷架設的針孔攝影機鏡頭,並不會有所移動,而去看到其他週遭的情景,我想似乎也沒有必要。因為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同時,我發現我身上的一切都改變了,這種改變只有當事人能夠感受的出來。
我的全身上下早以感受不到任何生物氣息,這是很奇妙的感覺,就像是當你現在做在電腦桌前,會因為某些白目搶你的怪而讓你忿恨不已,在那一刻就會感受到,原來自己還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就像是一種生存效應,流動的血液與情緒,反覆的提醒你,你還活著。四肢的反應神經肌肉,告訴著你不會因為短暫的疲勞,而讓你的生命一瞬間消逝。我沒有任何情緒與有生命感覺,或許現在在別人眼裡我也是如此,我的身體不會愛再聽從我的指示,做出我想要的任何動作,不需要別人來斷定。
我死了。
扮演一個死屍,我還能有什麼作為,在目前最讓我匪夷所思的第一點就是為何我還有思想?為何我還可以在這去思考這些狗屁不通的生命理論,或許我只是短暫的意識形態麻痺所造成的後果。
我看到在我眼前擺著一個深藍色的馬克杯,這個馬克杯我再也熟悉不過,可是如果用生前來判斷的話,我可能只能說我只見過它五分鐘,而當我再次有了視線這東西之後,我已經看了它超過十二小時了。
重點不在這個馬克杯,而是在它的周圍爬進爬出的蟑螂。
我已經不得不承認我的確已經死了,當週遭沒有聲響的環境,我連屏息聽聽自己的心跳聲的機會都沒有,應該說我好像忘了如何停止呼吸。更何況一般人要是遇到大概有數隻蟑螂在你的臉上或者嘴裡爬進爬出,我想至少會有些反抗的反應吧!就算意識麻痺,身體也會感受到那掙扎。
接下來的一點,為何我可以感覺到自己是一個死屍?
當然,當我看到對面的鏡子裡,自己全身的皮肉早已腐爛,污血佈滿了我的身體,還有好幾道致命的刀痕,數了一下,命中頭部的大概就有七、八刀,而身上爬滿了數隻的蟑螂。
我想在鏡子裡面的那個人,應該有比其他屍體悽慘了吧!至少腐爛速度不會這麼快速,還是說是拜這裡的環境所賜?
這裡的環境髒亂,除了我身體前的桌子外,還有支撐著我身體的椅子。這個房間裡竟然還有類似實驗室的器材設備,數隻試管散佈在實驗桌上,還有一台顯微鏡,地上散滿了載玻片等玻璃器皿,泛黃的燈泡在實驗桌的上方微微發亮,燒杯、三角瓶也散佈在實驗桌上。
依我的視線大概可以大約看到地上的情況,地板有數處的烏黑,還有青綠色的痕跡,其中還夾雜了一些不明的液體原料。在桌椅間可以看到蟑螂爬進爬出,還有一些蟲類在地板的雜物堆中扭著身體移動著,我想現在我的嗅覺還在,那味道應該會令人作嘔吧!
只可惜,我現在連皺眉頭的能力都沒有,接著我看到一個人出現在我的面前,蟑螂依然在我嘴裡,爬進爬出。
眼前的男人滿臉鬍渣,戴著厚重的眼鏡,蓬鬆的褐色頭髮,穿著不滿汙垢的白色上衣,他的下半身從我的視線水平看不到,不過應該也沒好到哪裡去,頹廢至極。
看來好像是剛進門,從他手中還看到提著類似食物的物品,只是整袋的血紅,有種所不出的驚悚感。
男人注意到我時,先像是看到了自己無法理解的現象而吃驚的睜大雙眼,不過隨即又恢復了冷靜,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看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接著他把凌亂桌上的一些試管給撥落在地上,試管因為撞擊又破碎了滿地,他放上他帶回來的東西。
接著他拉出了另一張位於我左前方的椅子落坐,剛好與我的視線成一直線,阻擋了令我恐懼的鏡子。
他先是用手在我的頭部按壓,當然我是感覺不到的,我是從我所看到的動作來判定,接著應該是在試探我身體的各部位吧!在我視線裡只看到他髒兮兮的衣服。
最後他又坐回到我的眼前。
我看到他的嘴微微動著,就像是在低聲細語說著,可惜他好像不知道我什麼都聽不見。
接著他好像說完了,微笑的離開桌子,並且從實驗桌上拿了一支試管,裡面裝著透明像水的液體,接著到在我眼前的馬克杯裡,馬克杯裡的蟑螂馬上往外四處逃竄。
接著男人拿著裝滿液體的馬克杯,倒入我的耳裡,其中來不及逃出的蟑螂爬上我的眼皮。
男人在倒完液體後,一臉滿意的坐回他的位置,似乎想看著我接下來的反應。
「聽的到嗎?小耶?」男人在我眼前叫喚著,那液體就像是神奇藥水一樣,竟然讓我的聽覺恢復了!
「抱歉,小耶,我實在是太熱衷於實驗了,真的希望妳能原諒我。」眼前的男人臉帶歉意的說著。
「妳的耳朵想必也聽的到了吧!哈哈,這也證明了我並沒有在欺騙妳喔!」這男人到底在說什麼,我怎沒有和他任何認識的印象。
「還有一點要跟妳說聲抱歉,我不小心把妳殺了,所以妳現在死了喔!」眼前的男人吐了吐舌頭,要是我的胃還有功用的話,我想我會吐的很厲害。
該死,你這傢伙到底是誰?還有把人殺了,可以用一句抱歉就可以解決的嗎?
「哈哈,這就是我不讓妳有說話能力,因為想必妳現在的情緒應該很激動吧!」他猜錯了,我現在的心理反應頂多只是大腦裡所虛擬創造出來的一個想法,就和倫理道德一樣。
「誰叫妳……要離開我!」眼前的男子朝我逼近,透過眼鏡可以看到鏡片後的雙眼佈滿了血絲,嘴角也在微微顫抖著。
離開他?我是他女友?
男人戴上手套,抓了一大把的蟑螂往我的嘴裡塞,而我卻……
「接下來是製造感覺神經。」男人難著裝滿藍色液體的注射筒,往我的身體注射。
「唔……」這個語詞也是另用大腦所判別做出的自然反應之一,我的反應神經還沒有恢復,所以現在我感覺到的只有全身發癢,而且莫名的噁心,數百隻的蟑螂再我的食道裡爬進爬出,身體裡的疼痛感就像是為小生物鄭在一點一滴啃時我的肉體一樣,比死還痛苦。
比死還痛苦?
「先前的實驗也頂多做到這個項目而已,就看看小耶妳撐不撐的下去囉!」男人在我眼前噁心的笑著,我卻沒有一點反擊的能力。
為什麼我死了,靈魂卻像是存在著?
為什麼要一一的還給我各種感覺?為什麼不讓我痛快的死去?
為什麼,不讓我死去(活下去)?
我的心裡忽然出現兩種矛盾的想法,就像是在地獄之門前掙扎的靈魂,不渴望上帝的憐憫回到殘忍的人世,不渴望上天的親睞進入天使的門檻,既然送我來地獄,為何要讓我死去。
我的眼淚開始從我的雙眼流下,我有了感覺,但是沒有反應,我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我又像是再一次等待生命的枯萎。
「生命就是如此的偉大與矛盾,才會促使我殺人的慾望永無止盡,當我以為遇見了妳可以停止我這悲慘的一生同時,妳卻說我像是瘋子整天沉溺於不可能的研究,想要來拋棄我。」男人在我眼前手舞足蹈著,還有因為過度興奮而翻白的雙眼。
活像是死亡筆記本的某個角色。
「所以,我把妳邀來我的家裡,就當作是最後一次讓我挽留的機會,可是妳一看到我的房間就頻頻作噁,還直呼我是神經病,說當初看上我真是瞎了狗眼,並且打翻我的實驗成果,終於我還是忍耐不住。」男人接著說:「索性妳就來當我第三號的實驗品……」男人抓狂的吼著。
全身的發癢感漸漸退去,接著我不斷的從口中吐出穢物,眼前已經不是個人類了,像是站在怒火中惡魔,在他眼裡只想把眼前的一切化為焚土。
第三號?我原本模糊的記憶漸漸的清澈起來。
「其實我不是故意要這樣的折磨妳的,我利用大腦激素活性劑讓妳清醒過來,其實也不過像個植物人一樣,只想讓妳看看我偉大的研究成果,我把鏡子放在妳的不遠處也是為了讓妳認清這個現實,我並沒有發瘋。」他媽的,他已經瘋了。
「接著妳是見證人,同時也是實驗體,可能不能再次死去,人類其實死了並不會去天國或地獄,只會意識與身體感覺等等會完全永遠的消失,什麼都沒有。只要讓其中之一再次的發揮活性,我就可以再次創造奇蹟。不過這個實驗的危險性就在於肉體消耗的使用頻率,當一個人的肉體再次的毀損之後,機能細胞再也不能活化,到時後妳就真的死了。」男人又再次拿起身旁的針筒,取了紅色的液體。
看來我已經不是第一次醒來了。
「當然,要是我將這個實驗成果公佈於世,我的下半輩子當然是不愁吃穿。」男人將針筒裡的液體注射到我的體內,過沒多久我的身體漸漸的可以活動起來。
「那就是為什麼我要躲在這個破爛不堪的小地方做秘密的研究,因為沒有半個人認同我,認為我製造出來的是怪物……」男人抓的頭髮痛苦的說著。
我漸漸的將身子移開桌子,想我接下來要怎麼應付這種情況。
我忽然感到,身體深處的某種反應促使我去做某些事情,可是我可以感覺到那是先前並沒有感受過的。
「在我的手下復活的人,不是最後多從器官衰竭死去,就是變成噬血的野獸開始攻擊身旁的人,不然就是基於人道立場不讓死者在多受痛苦,而我被趕出了實驗室。」
我漸漸的挺起身子,緩慢的像他靠近,全身的疼痛感與噁心湧上我的心頭,我又吐了一地,所剩無幾髮絲在我眼前夾雜著血水搖晃著。
「真是可笑,我自己所做的研究早已超越了那些自稱高等學者的愚蠢理論,雖然還是有諸多地方無法改進,至少我已經將人體的各項機能可以一一的抽出,稀釋到我的研究藥品裡,讓實驗體一再的復活,抽去沒有必要的感官知覺,在我的刀子揮砍之下,只知道存留在自己身上的只是數道傷痕,或者……」男人抱著頭漸漸的抽蓄笑著,嘴角彎成了詭異的幅度,嘴裡像是佈滿了尖牙。
我好渴……
好餓……
我要殺了眼前這個瘋子!
我整個人飛撲到眼前男人的面前,沒想到全身在那一瞬間卻停止了動作……
「乖乖聽話啊!小耶。妳是我唯一的成功實驗品,不可以這樣的喔!」男人溫柔的笑著,摸著我的頭。
「該死,怎麼可能?」我想要再移動我的身體,可是全身就像是受了他的控制,又回到了一開始那種死樣子,而我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他在我眼前狂笑著。
好渴……好餓……
「這也是我實驗之所以會如此成功之一……」
我不經意的看到某間房間裡擺放著斷肢與兩個女性人頭,身體早已面目全非,爛肉與血液佈滿了整個房間裡,染成深色的血紅。
「這樣……妳永遠都會歸順於我了。」男人撫摸著我的身體,親吻我的臉頰,而我只有絕望的眼淚湧出我的眼框。
好餓……
碰碰碰──
「陳韋強,給我開門!積欠了兩個月的房租竟然還不交,還造成附近住戶的困擾,你今天就給我滾出去!」忽然一個婦人在門外咆嘯著。
「抱歉抱歉,房東太太……」男人在門後奸詐的笑著,和他嘴裡所說的話呈現相對論。
「你他媽的,快開門!」咆嘯聲。
喀──
「你……你到底又再幹麻?」房東太太顫抖口音質問男人,抽蓄的臉皮上映上了恐懼的神情,卻沒發現男人已經在她背後輕輕將門帶上。
「小耶,開動囉!」男人瞇著眼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