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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手兼戰神

棋手兼戰神

棋手兼戰神

  雖說英雄不問出處,但陳慶之的出處說出來還是讓人難免有些羞愧:陳慶之出身南齊宜興寒門庶族。在講究門第的南北朝,出身寒門無疑等於自絕於高官厚祿、飛黃騰達。因此,可供陳慶之選擇的道路似乎並不多。
  少年陳慶之似乎一無所能:射箭找不到靶子,騎馬又非其所長。這樣,陳慶之又等於是自絕於軍功。文的晉身無門,武的軍功無望,陳慶之眺望前路,心灰意冷。
  好在陳慶之聰明乖巧,能下一手好圍棋,這就讓他有了謀生的資本。因為棋下得好,少年陳慶之很快就贏得了南齊貴公子蕭衍的垂青。蕭衍是皇族,贏得蕭衍垂青就等於有了飯吃。從此,陳慶之就走進了蕭府,成為了蕭衍的專職棋友。
  內心充滿了挫折感的陳慶之就這樣開始了自己的職業生涯。
  然而,蕭衍可不是個好打發的主兒,這是一位天昏地暗級別的圍棋發燒友,一旦坐在棋枰前,就如同入定一般,任憑風吹雨打,濤走雲飛,他全然置之度外,不以為意。
  這樣的強人讓人頭疼,一來二去,蕭衍的身邊就找不到對手了。不是蕭衍的棋力大長,而是所有的對手都被他下起棋來不上衛生間的風采所震懾,主動遠遠躲開。
  關鍵時刻,陳慶之的出類拔萃得以顯現:他下起棋來不但可以不去衛生間,而且還可以做到全天候待命。只要蕭衍想下棋,一個招呼過去,陳慶之準會在第一時間趕到。
  有了這樣的絕配,蕭衍想不下棋也難啊。
  兩個人就這樣一直頑固地下棋,不知道其間蕭衍和陳慶之的棋藝長了幾何,只是驀然回首,兩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滄桑。
  本來以為自己將老於紋枰之上,誰知機會說來就來。
  當其時,南齊昏庸少主蕭寶卷的為非作歹行為已達不可思議的程度。他喜歡捕鼠,將宮裏的老鼠捕完之後就到宮外去捕。後來,這蕭寶卷不知怎麼迷上了“隔腹視物”。在捕鼠的同時,他的眼睛還會盯著孕婦看,他喜歡隔著孕婦的肚皮判斷胎兒的性別,作了判斷之後,蕭寶卷往往馬上就讓士兵剖開孕婦的肚子,察看胎兒性別,來驗證自己的判斷。再後來,他無事就開始宰殺身邊的大臣。殺人有方,治國無術,蕭寶卷很快就眾叛親離。蕭衍順應形勢,起兵反齊。
  下了多年圍棋的蕭衍突然發現,起兵比下圍棋還要簡單。不久,蕭衍就順風順水地完成了身份轉換。從南齊的雍州刺史搖身一變成了南梁的開國皇帝。
  眼見自己的棋友一夜之間成了皇帝,這讓陳慶之有些輕微的不適應。但他很快就感受到了棋友成為皇帝的好處。蕭衍登基之後,他就被任命為主書。主書為主文書之官,是南北朝時期的一個重要職務,出身寒門的陳慶之此時堪稱一步登天。
  下棋居然下出來了個主書,實在讓陳慶之意外不已,更讓天下人意外不已。原來棋中自有黃金屋,棋中自有千鐘粟啊!圍棋熱潮頓時席捲南梁都城。
  閒處光陰易逝,蕭陳君臣二人喝酒下棋的日子過得波瀾不驚。
  全國人民都知道主書陳慶之的圍棋下得好,可別的還有何為,大家卻語焉不詳。這讓陳慶之感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除了下圍棋之外還能幹什麼,這主書做著不也很舒服嗎,夫復何求?
  但是,蕭衍似乎並不這樣想,他有些愛慕虛榮,他不想讓國人過分貶低陳慶之,畢竟是幾十年的棋友啊。
  西元525年,因叛亂而走投無路的北魏徐州刺史請求歸降南梁。蕭衍心生一計,決定讓陳慶之拋頭露面一次,任命他為武威將軍去徐州收降。這是一場風險為零的軍事行動,然而這卻是年逾不惑的陳慶之第一次和軍隊的親密接觸。
  然而,不大會騎馬、不大會射箭的陳慶之卻在這次零風險的軍事行動中找到了感覺。幾十年的圍棋生涯,讓他一通百通。 徐州既然已經納入版圖,蕭衍決定委派次子蕭綜接管徐州。剛還朝的陳慶之也被委以重任,領兵2000護送王子蕭綜上任。
  但北魏豈肯善罷甘休,輕易就將重鎮拱手讓人。於是立即針鋒相對,派出2萬精兵迎擊南梁軍隊。此時沒有讓陳慶之畏首畏腳,他沒有任何猶豫,決定倚天屠龍,直接下令向敵軍大營發起總攻。北魏的2萬人馬瞬間作鳥獸散。
  以一當十,這是陳慶之40餘年人生當中,實實在在打的第一仗。北魏的2萬士兵,是他在圍棋紋枰之外擒住的第一條大龍。
  皇帝的棋友威風八面,一夜之間威名遍佈大江南北,原來棋藝也是生產力啊!
  以一當十,這一仗無疑打出了風采,打出了水準。然而,這場戰役卻是陳慶之軍事指揮生涯中和敵軍實力最為接近的一次,這次戰役和陳慶之後期的令人目眩的輝煌戰果相比,簡直可以忽略不計。在以後的戰鬥歲月中,這個溫柔的棋手,一次次刷新著自己的記錄。
  西元529年,北魏國內動蕩,有實力者紛紛割據稱王,力有不逮者如北海王元顥只有投靠蕭衍,想借助南梁的力量保住殘山剩水。面對俯首甘當兒皇帝的別國領導人,蕭衍無法拒之門外,只好半推半就,派剛剛出名的陳慶之帶領7000人馬護送元顥回洛陽稱帝。
  很顯然,蕭衍此舉暗含心機,他根本不願充冤大頭,費心費力去幫什麼元顥回國登基,他只是想敷衍一下,以堵天下人之口。以區區7000人攻打擁兵百萬的北魏國都洛陽,那豈不是癡人說夢嗎?元顥也看透了蕭衍的把戲,他向陳慶之開了一大堆空頭支票,特許他方便行事,之後,自己卻在中途停下來休整去了。
  此時,陳慶之的進退似乎已無實質意義,7000士兵成了殘子,此次西行也成了一步殘棋。然而,這步殘棋卻被陳慶之發揮出了驚天動地的威力。 細雨綿綿,楊柳依依,陳慶之的“夢之隊”晝夜兼程,打馬如飛,將自己的行動打造成了傳奇。 克滎城(今河南商丘東)、下睢陽(今河南商丘)、奪考城(今河南民權東北)……摧枯拉朽,勢不可擋,如入無人之境。不日,這支腳法華麗的部隊便風馳電掣般逼近了北魏都城洛陽。
  這無疑是北魏將士的奇恥大辱,眼睛血紅的是北魏名將爾朱榮。
  爾朱榮是山西人,是當時著名的部落貴族,在北魏享有絕對權威。面對一小股南梁遊兵散勇,爾朱榮報以輕蔑的微笑。爾朱榮高效率地集結了30萬大軍,在洛陽城東的滎陽(今河南滎陽)將陳慶之圍得水泄不通。30萬對7000,恐怖吧?陳慶之焉有活命之理?
  幾十年圍棋生涯所鍛造出來的性格,讓陳慶之處變不驚。在敵人的包圍圈剛剛合攏還沒形成戰鬥力之時,陳慶之即席發表戰前講話,之後,他親自擂鼓,瞬間發起衝鋒。史載:一通鼓未盡,陳慶之的先頭部隊已經拿下滎陽城。
  站在滎陽的城樓上,陳慶之看到了不遠處黑壓壓的敵軍士兵,20多萬虎狼之師正虎視眈眈。敵軍判斷,陳慶之一定會擁城自守。然而,再次出乎他們的意料,陳慶之壓根就沒想守城,而是親率3000騎兵前來決戰。
  3000比20萬,陳慶之再次刷新了自己的記錄,以區區3000人將20萬敵軍打得人仰馬翻。然後,意猶未盡的陳慶之捎帶著奪取了虎牢關。
  陳慶之的氣勢瓦解了洛陽守將的士氣,魏孝莊帝元子攸為避陳慶之鋒芒,被迫撤至長子(今山西長子西),而魏臨淮王元殘、安豐王元延明則率百官迎接元顥和陳慶之入城。
  陳慶之以這樣的業績為自己的“戰神”稱號加冕:l 4個月之間,歷47戰,拔城32座,皆以少勝多,皆完勝。
  梁高祖蕭衍對棋友陳慶之作過高度評價:“本非將種,又非豪家,觖望風雲,以至於此。可深思奇略,善克令終。開朱門而待賓,揚聲名於竹帛,豈非大丈夫哉!”其實,這樣的評價是典型的“黨八股”,下了幾十年棋的蕭衍忘了陳慶之的真正身份是棋手。以棋手起家,以戰神收官,面對人生和戰場,陳慶之下了一盤很大的棋。棋藝、戰場、人生,也許真的有共通之處吧,否則,手無縛雞之力的陳慶之怎麼會毫無過渡就由棋手轉變為了戰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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