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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立馬起沙陀

英雄立馬起沙陀

  李克用最早的崛起,是因為鎮壓龐勛領導桂林戍卒起義,當年他還只有十五歲。他正式登上大唐的政治舞臺,為朝野所矚目,則是因為雲州事變。
  唐僖宗乾符五年(878),代北發生饑荒,雲州(今山西大同)防禦使段文楚乘機削減軍糧、軍衣,引起了軍隊的不滿。段文楚的部下軍校康君立、薛鐵山、程懷信、王行審、李存璋等人在一起秘密計謀說:“段文楚是個懦弱昏庸的人,難於共事。現今四方混亂,軍隊士氣不振,正是我們出人頭地的好時候。李國昌父子勇冠諸軍,名聲很大,如果我們合夥推舉他當首領一起暴動。就眼前來講,代北之地用不了十幾天就可以占領,功名富貴指日可待。”
  計議之後,康君立等幾十人連夜從雲州出發,去蔚州會見李克用,對李克用說:“方今天下大亂,天子付將臣以邊事,歲偶饑荒,便削儲給,我等邊人,焉能守死!公家父子,素以威惠及五部,當共除虐帥,以謝邊人,孰敢異者。”李克用早有野心,故意以試探的口氣說:“天子在,辦事應當依據國家的典章律令,你們可不要輕舉妄動。再說,我父親遠在振武(唐方鎮名,治所在今內蒙古和林格爾西南土城子),即使起事,也得稟告父親。”康君立等人以為李克用不想起兵,著急地說:“現在事情已經泄露,遲了就會生變。”
  李克用見時機成熟,事情緊迫,於是,從蔚州起兵,嘩變的軍隊有一萬多人,趕到雲州城外後,駐兵鬥雞臺(在大同奚望山上)。雲州城中聽說李克用的軍隊嘩變,並且來到城外時,城內軍民立即殺死段文楚,迎接李克用入城。之後,眾人羅列了段文楚的許多罪狀,上報僖宗皇帝,要求讓李克用擔任大同軍防禦使留後。唐朝廷不能容忍,打算派兵討伐。
  當時,黃巢農民軍正如火如荼,唐朝廷一時分身乏術,為了集中力量對付起義軍,唐朝廷被迫採取封官許願的拉攏辦法,任命李克用為大同軍節度使。李克用父子利用唐朝廷忙於鎮壓農民起義的時機,不斷擴充勢力,鞏固自己的地盤。吐谷渾族赫連鐸也想爭奪地盤,乘李國昌出兵進攻黨項族的機會,攻占了李國昌的老營振武,振武的沙陀族全被吐谷渾族俘虜。李克用見事態突然發生變化,急忙到定邊軍(今陜西省西北部)迎接李國昌回雲州。雲州守將見李克用父子勢孤力單,也關閉城門,不讓進城。
  在這危急關頭,李克用帶領少數人馬轉戰蔚州、朔州等地,得到三千多人馬,屯兵新城,李國昌則退保蔚州。赫連鐸為了吞併沙陀族,又帶兵把新城圍住,並且指揮軍隊晝夜攻打,情況相當危急。正在這時,李國昌從蔚州帶領援軍趕到,於是內外夾攻,赫連鐸腹背受敵,結果被李克用父子打敗。這一仗,使李克用的軍隊又振作起來。
  唐朝見赫連鐸勢力強大,就以赫連鐸為大同軍節度使,另派李鈞為代北招討使,想消滅李克用的勢力。結果,赫連鐸和唐官軍又吃了幾次敗仗,李克用不但沒被消滅,反而地盤越來越大。僖宗廣明元年(880),唐朝廷任命李琢為招討使,聯合幽州的李可舉、雲州的赫連鐸再次出兵,大舉進攻李克用父子。在力量懸殊的情況下,李克用父子在藥兒嶺、蔚州分別被唐軍打敗,損失慘重,最後率殘餘人馬逃往北邊的達靼(時居於陰山)部落中。此時,正是黃巢大軍由南北上之時。
  廣明元年(880)末,黃巢占據長安,唐僖宗逃往四川。中和元年(881),唐朝廷派人到代州招募士兵三萬人,以抗拒黃巢。這些士兵大多是北方的雜胡,粗獷驃悍,暴虐兇橫,唐將往往無法約束控制。在這樣的情況下,沙陀都督李友金向唐朝廷建議起用李克用,用驍勇善戰的沙陀兵將來對付黃巢。此時,僖宗手中確實沒有強將可以抗拒農民軍,迫於無奈,不得不起用李克用,任命他為雁門節度使。李克用聞訊後,欣喜若狂,立即率達靼諸部諸部萬人過雁門,下太原。
  這時候的李克用躊躇滿誌。他感到自己受命於危難之間,大有要去拯救唐朝廷於水火之中的不可一世。他給河東節度使府發送牒文,聲稱奉唐僖宗詔命征討黃巢,要求節度使府沿道準備酒食以供軍。河東節度使鄭從讜之前是唐宰相,手下有不少名士,時人稱其幕府為“小朝廷”。他知道李克用南下後,立即下令緊閉城門,嚴防戒備沙陀軍。李克用心想:“我是皇帝請來剿滅黃巢的,跟你們一條戰線,你們卻還把我當敵人。”他覺得受到了輕視,決定給鄭從讜一點顏色瞧瞧。
  當時,李克用駐軍於汾東。鄭從讜派人前去犒勞,送去軍資糧草。李克用卻在汾東停留不發,不肯繼續南下。這自然讓鄭從讜大為緊張,不知道這沙陀人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
  李克用又親自沙陀軍來到晉陽城下,晉陽守軍早得到鄭從讜嚴令,嚴密戒備,不讓李克用一兵一卒進城。李克用要求與河東節度使鄭從讜相見。鄭從讜登上城樓,在城上與李克用對話。李克用又要求發給糧餉賞錢,鄭從讜便送了一些錢米。盡管如此,李克用還是不滿足,開始放縱沙陀軍搶掠晉陽城外的居民,晉陽城中大為驚恐。鄭從讜派人向振武節度使契璋求救。契璋率領突厥、吐谷渾兵趕來,先攻破沙陀軍兩個寨,李克用率大軍出戰,契璋軍大敗,狼狽不堪地逃入晉陽城。
  之後,李克用縱容沙陀軍隊搶掠陽曲、榆次,然後打算北歸,也不管僖宗的詔命了。北歸途中,沙陀軍遇上了罕見的大暴雨,乾脆以武力占據了忻、代州,留居在那裏。河東節度使鄭從讜一點都不敢放鬆,派遣教練使論安等率軍駐紮於百井,防備沙陀軍的襲擊。
  顯然,此時中原的局勢已經相當複雜,不僅僅是農民軍與唐朝廷之間的對抗那麽簡單。像李克用與鄭從讜因小矛盾就互相攻打、置朝廷詔令於不顧的現象在當時已經相當普遍。節度使與節度使之間,節度使與監軍之間,經常動不動兵戎相見。甚至連地方悍民都聚眾生事,占地為王。壽州屠戶王緒與妹夫劉行全見天下大亂,竟然聚集五百多人,占據壽州。一個月後,又攻陷光州,王緒自稱為將軍。在這樣的情況下,唐朝廷竟然還任命王緒為光州刺史。這時候,局面之複雜,已經遠非唐朝廷所能控制,社會大動蕩實際上從這時候已經開始,後來的五代十國不過是延續而已。   李克用占據忻、代二州後,又屢次上表向僖宗請降。僖宗不勝其煩,因義武節度使王處存與李克用是世代姻親,僖宗詔令王處存告誡李克用:“如果你是真心誠意地歸附,就應當暫且回到朔州等待朝廷的命令。如果仍象從前一樣暴虐橫行,朝廷就會派河東和大同的官軍一同進行討伐。”但李克用沒有聽從。
  這時候,盡管朱溫已經投降了唐朝廷,占據長安的黃巢的兵勢還比較強大。唐河中節度使王重榮提議重新召回李克用,以對抗黃巢軍。於是,由宰相王鐸出面,召李克用到河中,並諭勸河東節度使鄭從讜不要再與李克用相爭。於是,李克用帶領一萬七千沙陀軍再次南下,趕往河中,但不敢進入太原境內,怕遭受鄭從讜軍襲擊。李克用還帶著幾百騎兵到晉陽城下與鄭從讜告別,鄭從讜也裝模作樣地贈送給他名馬、器具和錢幣等。
  中和二年(882)十二月,李克用軍至河中(今山西永濟),與黃巢軍隔河相望。而唐朝廷和黃巢都使出了手段來拉攏李克用,只不過黃巢比較失策,只送上了李克用的殺弟仇人和金銀珠寶,所以失去了與李克用結盟的機會。從中和三年(883)正月開始,李克用及其鴉兒軍開始大出風頭。正月,李克用在沙苑打敗黃揆(黃巢的弟弟)。二月,李克用大破尚讓十五萬人馬,激烈的戰鬥從從中午一直到傍晚,尚讓農民軍大敗,農民軍損失慘重,“伏屍三十里”。接著,李克用在零口再敗黃巢援軍,進軍渭橋。
  李克用還派將領薛誌勤、康君立等人夜間潛入長安城,四處殺人放火,焚燒財糧,搞得長安城中人心不安,大為驚慌。中和三年(883)夏四月初八,李克用等從光泰門進入京師長安,黃巢率軍頑強抵抗,但見唐官軍勢大,便放火焚燒宮殿後逃跑。唐官軍進入長安後,再一次橫暴搶掠,與農民軍沒有什麽兩樣。不過,此時長安城內的房屋和百姓已經所剩無幾,實在沒有什麽可搶的了。
  黃巢從藍田進入商山,見唐官軍緊追不舍,便下令往路上扔上金錢珍寶。追蹤而至的唐官軍見錢眼開,爭相搶奪,也沒有人再繼續追擊,黃巢就此逃脫。李克用率先進入京城,奪了頭功,因功加官同中書門下平章政事(宰相)、隴西郡公,不久又加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右僕射、河東節度使,時年方二十八歲。在替唐朝廷收復京師長安之戰中,“功第一,兵勢最強,諸將皆畏之”。從此,李克用由鎮壓黃巢起義發跡,依仗其軍事實力,成為唐末政治舞臺上風雲人物之一。
  李克用退回河東後,就開始擴展地盤,加強自己的勢力。他攻陷潞州,讓堂弟李克修任昭義節度使。此時,黃巢雖然退出長安,但實力猶在,揮軍逼近汴州。這時,朱溫任唐宣武節度使,鎮守汴州。他對以前的老上司有畏懼之心,自知無力阻擋黃巢的進攻,便向李克用求援。李克用正志得意滿,打算趁機一顯身手,就欣然應邀。中和四年(884)春天,李克用率兵五萬,自河中南渡,連敗黃巢軍。黃巢驍將尚讓見勢不妙,率眾向唐將時溥投降,其餘幾個大齊將領也向朱溫投降。
  此時,農民軍失敗大局已定,黃巢起義軍只好退走山東。李克用率兵窮追不捨,想將黃巢一網打盡,一日一夜行軍二百里,大軍難以跟上,最後僅數百人騎兵跟上李克用。因為人困馬乏,糧草缺乏,李克用只好退還汴州。在這次追擊中,李克用捉住了黃巢的幼子,還繳獲了黃巢乘坐的車馬、儀仗、龍袍、符節和印章等物。而黃巢被李克用這次窮追猛打之後,也僅剩下千餘人,不久,在萊蕪(今山東萊蕪)又遭到唐將時溥的圍攻,逃到狼虎谷(今山東萊蕪東南)時,身邊只剩下少數幾個親信,黃巢絕望至極,自殺身亡。
  李克用到汴州後,在城外紮營。“地主”朱溫為答謝李克用出兵相助,特地在汴州驛館上源驛設宴款待,為其慶功接風。李克用新建戰功,志得意滿,欣然赴約。他沒有想到,這是一場充滿殺機的夜宴。
  當晚,朱溫大排宴筵,“禮貌甚恭”。李克用連同監軍陳景及親隨數百人出席了宴會。這是一次歷史性的酒宴,日後朱溫和李克用二人分別成為了後梁與後唐的開國皇帝,只不過目前二人都還不知道而已。
  李克用年輕氣盛,加上自認為對朱溫有恩,因此在酒席上極為驕橫放縱。他自以為是大唐的功臣,內心深處本來就看不起流寇出身的朱溫,酒醉之後,言語之間就慢慢流露了出來,對朱溫多傲慢侮辱之詞,有惡語傷人之處。朱溫從來就不是個有胸襟之人,心裏憤憤不平。他投降唐朝廷之後,極受重用。李克用的突然崛起,一度威脅到他的地位。朱溫本來就妒火中燒,被李克用輕辱後,心中動了殺機。不過,李克用武藝超群,威名遠揚,當時無論是農民軍,還是唐將領,都很害怕他。加上他的親隨們一身黑衣,令人望而生畏。所以,朱溫雖然懷恨在心,卻沒敢當場發作,反而加意勸酒,將李克用灌得大醉。
  宴會結束後,李克用等人因飲酒大醉,酒將衣襟都打濕了,當晚便留宿在上原驛。朱溫離開上原驛後,一臉不高興。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宣武將楊彥洪見識了李克用在酒宴上的無禮,便勸朱溫連夜殺死李克用以絕後患,還特意提醒說:“胡人急則乘馬,事起後,看見乘馬的人一定要用箭射殺。”
  朱溫這才下定決心鏟除李克用。李克用千里趕來相救,經歷多場廝殺後打敗了黃巢,解了汴州之圍,不過因酒後幾句話,就惹來殺身之禍。由此可見朱溫的刻薄寡恩。朱溫連夜派人用連起來的馬車和柵欄擋住出口,再派汴兵包圍了上原驛,亂箭齊發,欲置李克用於死地。而李克用早已經爛醉如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對外面的變故一無所知。幸好他的親隨薛誌勤、史敬思等人驍勇,竭力抵擋,由此展開激烈的搏殺。薛誌勤善箭法極為高明,例無虛發,一人便射死汴兵數十人。圍攻的汴軍軍士心驚膽戰,雖然大聲鼓噪,卻不敢輕易上前,於是從四面縱火,以火炬向驛舍投擲,打算燒死李克用等人。
  親隨郭景銖撲滅蠟燭,李克用藏到床下,然後用涼水澆李克用的臉,告訴他事情經過。李克用“始張目援弓而起”,這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以他現在的狀況,自然無法參加格鬥。大概是他命不該絕,濃煙烈火剛起之時,突然“大雨震電,天地晦冥”。大火被暴雨一澆,頓時熄滅。薛誌勤扶住李克用,借閃電的光亮翻墻突圍而出。
  此時正是半夜,完全看不見人影。李克用等人得以逃出上原驛。而渡橋被汴軍把守住。薛誌勤等人奮力拼殺,終於殺出一條血路。史敬思負責斷後,英勇戰死。李克用等人急奔尉氏門,殺掉守門汴兵,在雷雨的掩護下,從城頭縋下逃生。但監軍陳景和三百多親隨都被汴兵殺死。從此,雙方結下了死仇,水火不容,晉、汴之爭拉開了序幕。
  巧的是,宣武將楊彥洪實現說見騎馬人就射,當天晚上,楊彥洪剛好騎馬出現在朱溫的面前。因天黑難以辨明,朱溫當即下令放箭,殺死了楊彥洪。跟朱溫的妻子張氏一樣,李克用的妻子劉氏也是個相當厲害的角色。她非但智多善謀,對於形勢的判斷遠遠超過一般的謀士。也不是張氏那類弱不經風的大家閨秀,每次征伐,她總是從軍跟隨,陪伴在丈夫身邊,頗有豪氣。當李克用被圍在上原驛的時候,身邊有人先從汴州城內逃脫,跑回軍營向劉氏報告情況。換作一般女子,要麽哭哭啼啼,六神無主,要麽火冒三丈,立即點兵去營救丈夫。可劉氏不動聲色,還將逃回來報信的人立即斬殺,以掩飾消息。她隨即暗中召集將領,“謀保軍以還”。
  天亮時,李克用狼狽逃回,立即要發兵攻打汴州,報此深仇。妻子劉氏認為這樣反而理虧,勸他不如奏明唐朝廷,以便名正言順地討伐朱溫。劉氏對於李克用的作用不可低估,不但這次鎮定自若,出謀劃策,在許多關鍵時刻也起到了作用。
  李克用聽從了劉氏的話,帶領軍隊離去。但朱溫在上源驛無故加害,使得李克用怒氣衝天。離開前,他發檄文責備朱溫忘恩負義。朱溫回信說:“前天晚上的變亂,我實在不知道,是朝廷派遣的使臣與楊彥洪相謀劃的,楊彥洪既然已經伏罪處死,只有請你體察原諒了。”
  李克用隨即奏報唐僖宗,羅列朱溫的罪名,請求唐朝廷下詔討伐。但唐朝廷中也有許多大臣傾向朱溫,便在僖宗面前為朱溫開脫。僖宗無兵無權,無力資助,只能下詔讓兩人和解。同時,為安慰李克用,僖宗又以破黃巢有功為名加授他為隴西郡王,以息其怒。而朱溫為了全力對付西邊的秦宗權,避免腹背受敵,也派使者登門謝罪,送上金銀等厚重禮物。李克用考慮此時自身羽翼尚未豐滿,還想兼並其他地區擴充勢力,同時與王重榮共同出兵關中也要分散兵力,也就暫時忍下了這口惡氣,只是揚言要領兵討伐朱溫。在各種利益的權衡下,雙方的衝突暫時沒有爆發。
  上源驛事件後,李克用與朱溫的矛盾表面化、直接化了。其實,就算沒有源驛事件,李克用與朱溫的衝突也不可避免。在唐朝末年鎮壓黃巢起義軍的過程中,朱溫與李克用逐漸成為最大的兩派勢力。 李克用當時占據河東,但是並不滿足,他要向東發展,就必然與正在中原稱霸的朱溫發生衝突。上源驛事件後,他與朱溫之間的明爭暗鬥從來沒有停止過。最初幾年,李克用利用各地軍閥矛盾不斷征戰,北攻雲幽,東伐鎮冀,南略關中,平定三輔,甚至派兵長驅直入山東,進一步壯大了在河東地區的勢力。
  光啟元年(885)底,李克用曾出兵幫助河中節度使王重榮在沙苑(今陜西大荔南)打敗唐將朱玫後,一度攻入京城。唐僖宗輾轉鳳翔(今屬陜西)、寶雞(今屬陜西)到興元(今漢中),兩年後才回到長安。昭宗即位後,對李克用採取姑息態度,但迫於朱溫的壓力,讓宰相張濬帶兵征討,結果張濬戰敗,昭宗只得繼續讓步,於乾寧二年(895)底進封他為晉王,成為唐末割據勢力中被封王的第一人。
  次年正月,昭宗打算再次任命張濬為相,李克用上表說:“若陛下朝以張濬為相,則臣將暮至闕廷!”嚇得昭宗只好改變主意。當朱溫進攻兗(今屬山東)、鄆(今東平西北)的朱瑄兄弟時,李克用派兵前去援救,意在牽制朱溫向河北發展勢力。此後,李克用為爭奪河東、河北的南部地區而與朱溫血戰連年,盡管一度居於下風,但他在太原地區的根基已經深不可搖。
  李克用勞師遠征,四面出擊,結果四面樹敵,加上軍紀敗壞,使得晉軍失盡人心。從唐朝廷中央政權到地方藩鎮,都有一批視他為虎狼的人物。他們往往在李克用大兵壓境時,低首歸順,而一旦有機可乘,就伺機對作。
  天復元年(901),汴將張從晉攻陷晉、絳二州,截斷了李克用南下的通路。河中節度使王珂是李克用的女婿,急向,岳父求救。李克用首尾不能相顧,給女兒復信說:“你可與王郎棄城投降。”就此放棄了河中。
  河中之失,是李克用由盛而衰的重大轉折,“武皇自是不能援京師,霸業由是中否”。這年四月,汴軍多路從東、南入晉,包圍晉陽,“都人大恐”,只是由於連日大雨,汴軍糧草不給,將士多患痢疾,才暫時後退。六月,李克用向朱溫求和。
  第二年,汴軍復攻晉陽,形勢危急,李克用欲奔雲州,北逃以保實力。妻子劉氏激勵勸止道:“大王常笑別人棄城逃跑,被人宰割,今天怎麽卻要效仿呢?大王先前曾到塞外避難,差點遇害,現在如果棄城北逃,難保有不測之事,根本就難以保全自己,還談什麽大業!”李克用聽從了劉氏的建議,收聚潰散將士。幸賴諸將奮戰,汴軍再次退走。雖然汴軍這時仍然勢盛,朱溫挾天子以令諸侯,但李克用畢竟已經走出了低谷。
  李克用雖然一方霸主,然而在軍事戰略與統馭部下的缺陷卻嚴重削弱了自身實力,使得他在與朱溫爭奪霸權的初期一直處於劣勢。不過,他有一點謀略勝過朱溫,這就是他從來不象朱溫那樣,明目張膽地淩駕於唐皇帝之上。李克用也知道唐朝氣數將盡,他自己也並非沒有稱帝的野心,但是在當時,扶唐興唐還是一面頗有號召力、頗能收人心的招牌。所以,他時時以勤王討逆的面目出現,而既能趁勢擴張自己的勢力,又能收買人心。
  天佑元年(904),朱溫強迫唐廷遷都洛陽,弒唐昭宗而立輝王李柷,是為哀帝。告哀使到晉陽,李克用南面痛哭,令三軍穿素服以志哀。天佑四年(907),朱溫迫不及待地廢唐哀帝,自立為王,建立後梁。
  朱溫稱帝後,當時割據四川的王建也想稱帝,派使勸李克用一起稱帝,割據一方,被李克用婉言謝絕,說自己“累朝席龐,奕世輸忠”,因此“誓於此生,靡敢失節”。表面上看起來是忠於唐朝廷,但其實,李克用不是不想稱帝,而是想趁朱溫稱帝之機,興滅朱兵。他已經看出,朱溫急匆匆稱帝招致了各地反對,可見唐朝雖亡,但還是沒有失盡民心。於是李克用站出來,以唐朝忠臣的身份進行討伐,利用朱溫內部矛盾重重,外部失盡民心的有利時機擴充領地,在與後梁的對抗中逐漸占了上風。
  早在天佑二年(905),李克用就與契丹主阿保機聯盟,欲渡河南征。天佑三年(906),李克用遣兵攻邢州,克澤、潞。天佑四年(907),朱溫重兵十萬圍潞州(今山西長治),李克用也派兵馳援。朱溫再派軍,在城外築了一道夾寨,將李克用的部下李嗣昭包圍在城內,雙方相持了一年。李克用派周德威去解圍,雙力打得很激烈,也沒有能將朱溫的軍隊擊潰。兩軍對壘,難分勝負。就在雙方相持的時候,李克用卻因頭部疽發身染急病,於後梁開平二年(908)死於晉陽,當時僅五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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