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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一個玩笑而引發的宮廷政變

由一個玩笑而引發的宮廷政變

  玩笑之言,玩笑之事,本無傷大雅。但因為一句玩笑,導致了一場流血的宮廷政變,導致了即位剛剛一年的國君掉了腦袋,卻真的有點匪夷所思。
  這場政變發生在春秋時期的公元前605年。被殺的國君是鄭靈公,殺害他的兩個大臣是子公(公子宋)和子家(公子歸生),兩人都是鄭國的宗室。這一天,上朝的時候,子公的食指忽然自己動了起來。在一邊的子家覺得奇怪。子公對他說:「每當我的食指這樣動的時候,就能嘗到非同一般的美味。這種情況已經發生多次,沒有一次不應驗的。看來,今天又要大快朵頤了。」子家聽了將信將疑。過了一會兒,內侍果然傳命,鄭靈公要請眾臣吃黿羹(王八湯)。子公見狀大喜:「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子家等人也跟著笑了起來。鄭靈公見他們笑得開心,忙問何故,眾人告知原委。鄭靈公戲之道:「應驗不應驗,還不是寡人說了算!我不請你吃,你就吃不到!」
  朝賀已畢,群臣退入朝房休息,等待美味。子家對子公說:「雖有美味,倘若主上不召你,那怎麼辦?」 子公不以為然地說:「主上遍賜群臣,怎麼會單單丟下我。」
  散朝後,鄭靈公對內侍一番吩咐。他要開個玩笑,存心不讓子公的食指應驗。日影西斜。群臣重新上朝,按照品級大小,依次入席兩廂敘坐。子家與子公的官階最高,當然為左右首席。鄭靈公環顧群臣說:「黿是水族美味,異常難見。今天的大黿,更是稀有。寡人不敢也不忍心獨自享用,願與眾卿一起品嚐。」群臣紛紛起身拜謝。一會兒,皰人端著鼎走進來。只見白汽瀰漫飄散,香味衝入鼻孔,群臣抽動著鼻翼,眼巴巴地望著皰人。庖人徑直向前,跪獻鄭靈公。鄭靈公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黿肉送進嘴裡,接著又喝了幾口黿湯,連聲讚道:「好香的肉,好鮮的湯!」
  經過靈公這麼一攪動,黿羹的香味更濃了,彷彿空氣裡到處都是那沁人心肺的香味。過了好一會兒,靈公才在眾人的期盼之中吩咐:「每人賜肉一鼎,像箸一雙!」皰人依照靈公的吩咐,一改往常從上座奉食的章程,竟從下座一鼎鼎地把黿羹端上來。端到最上首的二席,偏又只剩下一鼎黿羹。皰人為難了。他看看子公,又看看子家,遲疑不決,只好啟奏道:「黿羹只有一鼎,不知賜給哪位,請主公明示。」鄭靈公瞟了子公一眼,笑吟吟地吩咐:「賜給公子歸生吧。」
  這樣一來,眾臣都吃到了黿羹,唯獨子公沒有吃到。人們嚼著肉,喝著湯,有滋有味。唯獨子公在那裡眼巴巴地看著,滿臉窘相。鄭靈公看在眼裡,不免得意,哈哈大笑道:「寡人將黿羹遍賜眾卿,與大家同享美味,偏偏輪不到公子宋的。命該如此,可見公子宋的食指並不靈驗!」
  再看子公,他的臉漲得通紅,尷尬已極。他在子家面前已說了滿話,話說得太絕;今日百官都得到了國君的賞賜,連品級低微的百石小官也得到了一鼎黿羹,偏偏自己二千石俸祿的貴戚重卿卻沒有。在滿朝文武面前,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子公滿肚子怨氣無處發洩,聽到靈公的話,總算找到發洩的地方。是靈公損了他的面子,壞了他的靈驗,他要在靈公那兒找回來。只見子公霍地跳起來,跑到靈公面前,將食指伸進靈公的鼎裡,叉出一塊黿肉,放進嘴裡吞了下去,也哈哈大笑道:「臣已經吃到了黿肉,臣的食指到底還是靈驗的!」說罷,也不理會靈公,逕自下堂離去。
  在群臣面前,子公竟敢如此放肆,他的眼中哪裡還有國君的尊嚴?鄭靈公氣呼呼地摔下象箸,狠狠地說:「真是不成體統,公子宋欺寡人太甚!鄭國雖小,難道就沒有尺寸之刃,砍下欺君犯上者的項上人頭嗎?」子家見狀,連忙和其他大臣棄鼎離席,跪下叩頭,謝罪說:「公子宋向來與主上親近,今日之事,他是恃主上恩寵開個玩笑,不是成心失禮。請主上看在平日的情分上,原諒他吧。」
  鄭靈公鐵青著臉,也不搭話。群臣見狀,也不敢再多言。君臣不歡而散。子家覺得事情不妙,便沒有回家,而是竟自去見子公。他把靈公動怒的情況講了一遍,勸他說:「明天入朝,一定要向主上謝罪。」子公怨氣未消,振振有詞地說:「不尊重別人的人,別人也不會尊重他。是主上先失禮,他還想處治我,我憑什麼要向他賠禮認錯?」子家勸解道:「事雖如此,但君臣之間,不可因戲語而生怨怒。還是謝罪為好。」子公不置可否,子家只好退去。
  次日,兩人一同入朝。子宮隨班行禮,全無惶恐負罪之語。倒是子家看著著急,幾次暗示他,子公卻只當沒看見。子家只好躬身說:「公子宋昨日染指失禮,特來向主上告罪。他惶恐之間不能措辭,請臣代為轉達。望主上念在他多年來勤謹辦事的份上,饒了他吧。」一邊說,子家一邊向子公使眼色。但子公全然不理,這個梯子算是白搭。鄭靈公一見子公那個樣,氣就不打一處來。他繃著臉,冷冷地說:「是寡人得罪了公子宋,他哪能有什麼錯處?哼!」說著起身,拂袖而去。
  彼此不相讓,怨隙越結越深。子公出朝,秘密派人請來子家,對他說:「主上恨透了我,恐怕還要殺我。俗話說:『先下手為強』。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起而自救,先行發難。」
  子家連連搖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自家的家畜養得時日久了,還捨不得下手,何況一國之君,誰敢輕言弒逆?不可胡言亂語,徒惹禍端!」
  子公見子家不從,馬上見風轉舵,笑著說:「我不過是開個玩笑,您不要當真。」
  子家道:「這種玩笑可不是隨便開的!謀逆死罪,還要株連宗族,豈可戲言?你放心,我不會多嘴多舌的。」說罷,告辭而去。
  雖然子家滿口應承,但子公並不放心。萬一走漏了風聲,就有亡身滅家的大禍啊!只有把子家攪在裡面,才能平安無事。他知道子家與靈公的弟弟公子棄疾關係密切,數有往來,便到處傳言,說子家與公子棄疾經常秘密相聚,不知商議何事。好事不避人,他們恐怕要做什麼危害社稷的勾當。
  聽到這些傳言,子家嚇壞了。他急忙找到子公,質問道:「你胡說些什麼呀?這簡直是要我的命!」
  子公道:「我信任你,和你商量大事,你卻不幹。這是成心害我死呀!既然如此,我也就顧不上什麼朋友之情了,我一定要你和我作伴。」
  子家素來懦弱,遇事優柔寡斷。見子公如此說話,駭然道:「你要幹什麼?」
  子公咬牙切齒地說:「主上是個昏君,這從分賜黿肉這件事上就能表現出來。這樣的昏君,早就該廢掉!我要行大事,廢昏立明。我們共同扶立公子棄疾如何?」
  子家想了想,苦著臉說:「你看著辦吧!可別把我牽連進去,我決不說出去就是了。」
  得到子家默許,子公便有恃無恐了。他暗中聚集家甲,重金賄賂靈公左右,趁靈公秋祭齋宿,半夜潛入齋宮,輕而易舉地殺死靈公。然後,以暴疾訃告國人。
  政變後,子公等欲立公子棄疾為君。公子棄疾不忍心兄長的暴死,更不願受人挾持,便托詞不幹。不得已,子公和子家遂立鄭靈公的庶弟公子堅為君,是為鄭襄公。按孔子作春秋,書曰:「鄭公子歸生弒其君夷。」放過罪魁禍首子公而歸罪於子家,這是為什麼?因為子家身為執政重臣,懼譖從逆,知其事而不敢言,「任重者,責亦重」,所以孔子歸罪於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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