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廚子用菜刀砍死的荒唐帝王
或許前涼國主張祚到死也沒整明白,自己怎麼就淪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連給自己做飯的廚子徐黑,都敢把他當成砧板上的肉,而且是用那把平時切菜剁肉,鼓搗出各種宮廷玉食的玄鐵菜刀,毫不留情地向他狂砍。歷史有時就是這樣湊巧,假如沒有那次兵變,誰也不會去注意一個做菜的廚子,更不會想到一個廚子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徐黑,不過是前涼王宮內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師傅(還不一定是主廚),然而就是這個幸運地在王宮內找到一份差事的藍領,一個毫不起眼的廚子,菜刀一揮,給前涼宮廷這段原本血腥的歷史又增添了幾分蹊蹺,也平添了些許幽默元素,當然,更多的還是留給了人們許多思考。
皇帝的非正常死亡,本也不算什麼新鮮事。在多國林立、帝王更替最為頻繁的五胡十六國時期,就更是稀鬆平常了。那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亂世,北方硝煙瀰漫,幾乎無日不戰。戰爭時刻威脅著人們的生命,也時刻考驗著人們生命的承受力。別說老百姓,就連帝王的生命也沒有什麼特別保障。在一次次突如其來的奪宮殺戮、政權更迭之中,好多皇帝甚至還沒來得及感受那種王者之尊的榮耀,便稀里糊塗地見了閻王。而張祚被自己的廚子砍死,顯得尤為可笑和窩囊。
相對來說,在五胡亂華。時,涼州一地,算是一個相對安寧的安全地帶,春風不度玉門關。說的便是這裡,連春風都吹不到的地方,自然安靜偏僻。然而自從五胡蜂擁入據中原後,這個地處西方的偏僻之所,卻因割據政權的不斷爭奪而開始逐漸升溫。自西晉末年,涼州刺史張軌趁機割據河西隴右,獨霸涼州之後,這裡先後建立了前涼、後涼、南涼、北涼、西涼等幾個割據政權。其中最早的便是張氏所建的前涼,前涼和慕容氏最初建立的前燕一樣,名義上奉晉室正朔,事實上卻自有一套官階制度,而且子孫世襲,並不受晉室限制,儼然一個獨立的王國,用現在的話講,很有些借殼上市的味道。前涼的繼任者中,成公張茂一度歸順前趙,文公張駿也曾對西南的成漢稱臣,但這些不過都是尋求自保的權宜之策,是為了能夠偏安一隅,培植發展自己的勢力。張祚篡位後,便自稱涼王,置百官,郊祀天地,用天子禮樂。(《通鑒》),一通忙乎之後,風風光光地做起了獨立王國的皇帝。
張祚為什麼混到連廚子都想殺他的地步?只要看看他的行為做派就不難得知了。張祚是張駿的庶長子,與桓公張重華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張重華死後傳位給年僅10歲的太子張曜靈,張祚便在張重華老媽的幫助下,廢掉張曜靈篡位為王。張重華的老媽幫助張祚,是有原因的,這就不能不提及張祚那讓人不敢恭維的生活作風了。後宮荒唐的皇帝,在十六國時期並不稀罕,匈奴漢趙的昭武帝劉聰,將近親族人的兩個女兒及四個孫女一同納入宮中,使六劉之寵傾於後宮,這事夠荒唐了吧!張祚比他還過,將張重華的母親、老婆、女兒三輩照單全收,簡直無恥到令人咋舌的地步。早在張重華為帝時,張祚便與張重華的母親馬氏有染,張重華死後,與張祚結拜的張重華寵臣趙長等人便上書馬氏,稱時難未夷,宜立長君,於是馬氏便順水推舟,廢掉了張曜靈,成全了自己的老情人張祚。
本來張祚就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大權在握之後,就更加不節制,淫暴無道,又通重華妻裴氏,非但和弟媳婦兒有一腿,就連自己異母的妹妹、侄女們也不放過,自閣內媵妾及駿、重華未嫁子女,無不暴亂,好傢伙!沒他不敢下手的。朝中上下無不瞠目,咸賦《牆茨》之詩。《牆茨》詩即為《詩經·墉風》中的《牆有茨》,說的是衛宣公的夫人宣姜和衛宣公的兒子公子頑私通,當然公子頑並非宣姜之子,否則就是亂倫了。國人厭惡,於是作詩諷刺她:「牆有茨,不可掃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茨就是蒺藜,多生種於牆角。中冓,是指宮中齷齪之事,中冓之言就像牆有茨,不可掃,牆上有蒺藜卻不能掃,掃了就會傷及牆,極言其不可道也。雖說不可道,但人人心中有桿秤,這點從張祚末路時的最後瘋狂中得到了應驗。河州刺史張瓘和驍騎將軍宋混的軍隊攻入姑臧(前涼都城,今甘肅武威)城時,叫嚷著讓護衛們上,結果咋呼半天,左右莫肯為之鬥者,沒人聽他的,誰也不替他賣命,你說這人緣混的。
張祚被廚子徐黑砍死,此事在《晉書》中未作記載,只說被殺,《通鑒》上說其為兵人所殺。路衛兵又翻閱《魏書》,查到了張祚具體死於廚子徐黑之手的記載,也只是簡單的一句話:「祚奔入,為廚士徐黑所殺。」。當時不是沒人替張祚賣命了嗎?於是張祚慌不擇路逃出宮殿,巧遇廚子徐黑,被徐黑一菜刀拿下。
徐黑為什麼要殺張祚,我們無從得知。按說徐黑只是伺候宮廷飲食的大師傅,和張祚應該不會有什麼利害衝突,張祚再怎麼胡來,王宮裡再怎麼亂,也礙不著廚子的事啊,你不還得做你的飯嘛。張祚是不是對徐黑的家人下過黑手,比如徐黑的女兒什麼的,那只能是小說家之言了,正史並無此類記載。此事在路衛兵看來,一者,張祚肯定是人心背離了。張祚叱左右力戰,而左右莫肯為之鬥,即可見一斑,支持率已然降為零。張祚在位僅兩年,便弄得上下怨憤,從這一點,我們不難想像此公的做派是如何讓大家不爽,不過,嚴重到連廚子都看不慣他,這不能不說是統治者最大的失敗;再者,凡是王位不是名正言順得來的人,心裡一定發虛,總覺得別人會不服自己,常生猜忌之心。張祚即位之初,便惡河州刺史張瓘之強,張瓘的強勢讓他很不舒服,於是百般刁難,讓他去平叛,卻又悄悄派兵襲擊張瓘,背後捅人家一刀,這不是要置人於死地嘛,終於將張瓘逼反;最重要的一點,張祚沒能節制自己手中的權力。淫虐無道,便是其最張狂的表現。張祚自小也是博學雄武,有政事之才,而且為人性傾巧,善承內外,應該是一個有本事的人,結果一朝登天,便不再節制權力,為所欲為起來。最終落得個人頭落地,暴屍道左的可悲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