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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蟬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貂蟬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檢閱宋元以前的文獻,特別是可信度較高的史書,如西晉陳壽的《三國志》、東晉袁宏的《後漢紀》、南朝宋範曄的《後漢書》、北宋司馬光的《資治通鑒》等等,人們不難斷定:王允定計除董卓、董卓死於呂布之手是事實,然“貂蟬”不見其人,“連環計”亦史無其事。

  《三國志》描述呂布與董卓之間的糾葛時,所涉及的女性隻有一位不知名的“侍婢”。《後漢書》的異文為“傅婢”,說白了,就是董卓的貼身丫鬟。陳壽在《呂布傳》裡寫道:“卓性剛而褊,忿不思難,嘗小失意,拔手戟擲布……由是陰怨卓。”董卓拔出自家“手戟”無情地擲向呂布,隻不過是因為呂布犯了點小錯。殺卓的根源就在於這一偶然發生的沖突,與呂布私通傅婢一事並無瓜葛。

  當然,跟傅婢的曖昧關系是呂布的心病,確實可能成為謀殺董卓的一把尖刀。關於這一點,範曄《呂布傳》記載道:“卓又使布守中閣,而私與傅婢情通,益不自安。因往見司徒王允……時允與尚書仆射士孫瑞密謀誅卓,因以告布,使為內應。”但即便如此,亦不曾為“連環計”的情節提供任何資料佐証﹔而“貂蟬”的故事就算能在“傅婢”身上找到一點蛛絲馬跡的話,也恐怕是多來自於讀者的豐富聯想罷了。

  傅婢是歷史上不知名的小人物,貂蟬則是說書人或文學家虛擬的大美人。這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名字,無論活躍在民間傳說、戲劇舞臺上,還是出現於詩詞歌賦、古典小說中,總是和呂布連在一起。但直到唐代,文學作品中呂布的身邊並不見貂蟬。例如,李賀的《呂將軍歌》有雲:“呂將軍,騎赤兔……??銀龜搖白馬,傅粉女郎火旗下。”在這首充滿想像的詩歌裡,呂布身邊還只是“傅粉女郎”,這似可在一定程度上說明貂蟬登臺之晚。

  貂蟬進入民間故事的年代,一般認為不晚於北宋。明代流行的《三國志傳》有這樣一段描述,“宋邵康節先生有詩嘆曰:董卓無端擅漢權……力斬亂臣憑呂布,舌誅逆賊是貂蟬。”邵康節,指的是北宋著名理學家邵雍。不過,所謂邵康節先生有詩雲雲,與該書中其他一些無稽可考的宋詩一樣,皆為小說家偽托。在傅璿琮先生等主編的1992年版《全宋詩》第七冊中,邵雍的名下就未輯錄這首來歷不明的“邵康節”詩。

  現在看來,傳世文獻中出現貂蟬的故事,較早且可信的莫過於南宋時期的金代院本、南戲、元雜劇及元刻話本。當然,上述文本的形成肯定有一個不短的過程,但其源頭是否可上溯到北宋,現有資料還不足以給出有力的回答。

  正因為貂蟬的故事出自於虛構,所以早期話本、劇本的內容不盡相同。如果對照近三百年來流行最廣的《三國演義》,人物形象和故事情節的差別就更大了。例如,元雜劇《錦雲堂暗定連環計》說:“本忻州木耳村人氏,任昂之女,小字紅昌。因漢靈帝選入宮中,掌貂蟬官來,故名貂蟬。”再如,元刻本《三國志平話》甚至認為,貂蟬原先是呂布之妻,不幸在戰亂中失散,流落到王允府。在王允設計的“連環計”三部曲中,貂蟬所扮演的角色是受王允撥弄的棋子,她對計謀本身似乎一無所知。

  至於貂蟬的結局,在明刻本《三國志傳》、清刻本《三國演義》中都描述為,呂布死後,貂蟬就不知所終,給人留下無限廣闊的想像空間。但早期的三國戲中也有過這樣一出:呂布剛死,貂蟬便向關羽獻媚,關羽為斷絕紅顏之禍,一刀結果了這位美女。

  上述現象表明,藝術虛構的故事與歷史上真人真事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前者總是隨著時代精神的演變而不斷被加工和改造,內容的古今差異有時會發展到面目全非的地步﹔後者則始終維持著基本事實的面貌,像董卓的殘暴荒淫、呂布的貪利好色、王允的忠君愛國等等,不僅在不同時期的史書中沒有異詞,而且在所有以歷史為背景的文學作品中亦不曾被顛覆。

  總之,歷史跟文學是兩個不同的范疇,史學著作必須追求真實,文學作品則不能沒有虛構。好在貂蟬的形象隨著歷史的車輪不斷前進,基本上還是給喜愛三國故事的讀者留下了美好印象——她不僅是足以跟西施、王昭君、楊玉環媲美的絕代佳人,還是一位深明大義、鏟除國賊的有功之人。李漁《批閱三國志》就贊揚道:“為西施易,為貂蟬難。”意指西施隻要哄得一個人,貂蟬卻要哄兩個人,實在是大費苦心。毛宗崗接著說:“我謂貂蟬之功可書竹帛!”可以想見,與時俱進的貂蟬,在當下和今後的藝術舞臺上,同樣會受到世人的歡迎和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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