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愛了

一個歷經愛情長跑九年的同學小閔打電話來告訴我，她前幾天和男朋友小馬提了分手，通過話筒，她微弱的聲音述說著愛情的感覺越來越平淡，似乎無法再延續下去了，當我想探詢是否有更實際的原因，比如吵架、誤會或變心之類的可能性，她也含糊不清，支支吾吾。

他們從大二就開始交往，據說當初小馬在追求她的時候，夜夜守候在MSN上，等到深夜三、四點，小閔跟我們出遊玩樂回來，打開電腦，沒想到小馬還醒著準備跟她說晚安，也許是被這樣的誠意所打動。他們參加了同一個服務性社團，一起上社課、練習帶活動，一起做校園服務，沒多久，就傳來他們戀愛的消息。

這段期間，他們的感情穩定成長，雖然小閔因此少了一些與我們同學相聚的機會，但相對的，她開啟了新的世界──小馬的生活與朋友圈，無論班遊、小團體KTV，甚至小馬的家族聚會，小閔都以眷屬的身分出席，溫和恬靜，行禮如儀，沒有人不對她的應對自如豎起大拇指。

畢業後，小馬入伍服役，小閔考上研究所，接著去學校實習，兩人雖然分隔，但也能排除萬難，盡可能的將時間調整在一起，抽空見面、約會。我們這群朋友常常想著，既然他們連最難熬的站崗時期都度過了，終究可以直抵紅毯吧，真像童話故事裡的王子公主那樣，作為彼此的初戀情人，第一次牽手就走到永遠，他們存在的空間應該飄舞著漫天的粉色泡泡，繁花盛開，無限美好。

料不到，他們居然分手了，而且沒有任何斬釘截鐵的原因，淡了，感覺淡了，短短幾個字，竟重如千斤。

根據以往的經驗，我告訴她，過幾天應該會有段折磨的時期，趁現在好好享受一下孑然輕鬆的感覺吧。很快的，她將會被漫長的不習慣所苦，無論想分手的人是不是她都一樣，無聊的時候，你不適合再撥那個號碼，睡覺以前，沒有人會跟你分享今天發生的點點滴滴，當你轉念想要付出什麼，卻看不到接受的人。

隔幾天，我回撥電話關心，小閔說：「我一絲絲的輕鬆感都沒有，更談不上什麼享受。」我暗想，如果河馬壓根不願意，提出分手的你也無法收穫任何舒坦的心情。那麼，究竟還有什麼理由，足以掰開你的嘴巴，對河馬吐出這麼痛人的話語？

「休息幾天，然後復合吧。」我猜「其實，你並不是真的想要離開他，或許是有些什麼卡住了而已，分開一陣子不要連絡，也許齒輪會重新轉動。」

如果對方劈腿，你可以提分手。
如果對方吸毒，你可以提分手。
如果對方失業，你可以提分手。
如果對方使用暴力，你可以提分手。
如果對方的未來規畫沒有你，你可以提分手。
甚至如果嫌對方腳臭，你可以提分手。

如果感覺淡了呢？話題再怎麼聊都不脫韓劇與電影，兩個人一起沉默的時間愈來愈多，從無話不談漸漸變得無話可說，你們似乎被困在同一座井裡，公青蛙和母青蛙大眼瞪小眼，除了相處之外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當然，你也可以提分手。

情侶的交往從熱戀期蛻變到穩定期，都會面臨同一個疑問：這段關係是習慣？還是愛？倘若熱情逐漸消退，還需要堅持下去嗎？或者說，其實早就不是堅持與否的問題，而是要不要改變的問題。

「難道就這樣了嗎？」也許小閔預見了未來，按照理所當然的想像，很快的，紅毯禮堂、家庭生活、柴米油鹽、金錢、小孩、婆媳會一一浮上檯面……而這個未來讓她感到恐慌，「這就是我的人生？」雖然起初是自己按動的戀愛開關，不過「我被註定」的絕望感日益擴張，讓她在離開學校步入社會的時候急踩剎車，或許她想要另外的可能性，好證明這一切都是自己選擇，而不是被制約了的。

難道就這樣了嗎？你反問自己，跟現在的戀人已經進展到隨時都可能求婚/被求婚的情況下，你是否害怕婚姻會成為一種束縛？將你捆綁成「某人的太太」、「某人的爸媽」，讓你的本質、你的個性漸漸抹滅，終至失去鮮明的面孔。

這種過度期的恐慌履見不鮮，交往再久的情侶也會因為什麼問題都沒有而分手，恩愛的戀人遇見婚姻就舉起白旗的案例比比皆是。有人選擇一走了之，恢復單身，有人分開冷靜了一些時日，決定面對。

侯文詠曾說，重來一次，他也許可以找到更年輕更美麗的女人，但是再美的女人，也換不回他與妻子年輕時代一起度過的寶貴時光。

你們為彼此付出的努力、珍惜、關懷、理解，你們的回憶，攜手走過的點點滴滴，這些才是讓你們之所以成為現在的自己最重要的累積。

所以聽到小閔和小馬復合，而且決定結婚的時候，真讓人鬆了一口氣。

彼此綁得太緊，容易沉悶，容易窒息；兩個人鬆開彼此，卻感覺不到靈魂的緊密。
也許暫時分手，會讓人意識到愛，然而分手過後，別忘了回來。

回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