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期限

有人說，兩人交往一段時間後，總會有人先投下「我愛你」這顆炸彈。而在我們交往五個月的感情中，是麥加先做了這項工作。「我愛妳。」他對我說。「我也愛你，」我回答，可是這幾個字從我嘴裡說出來，就像嘴巴裡吐出油漆一樣地古怪，非常不自然。

當時高三的我急著想要從這愚蠢的生活中掙脫，而麥加則像是一個水手，可以把我從荒島上拯救出來。他是非常特別的一個人，對我的態度，就好像世界上只有我一個女人，在他眼中，除了我，所有的東西都失了焦。從來沒有人像他這樣愛我，也從來沒有人能讓我相信我是美麗的，就算我因拔完智齒，痛到整張臉都扭曲，他還是能讓我相信我很美。甚至當我嘶吼地唱著槍與玫瑰合唱團的「我美麗的孩子」時，他也能說服我，我的聲音很美。

麥加第一次對我說我愛妳時，我整個人呆住了。當時我們正靠著彼此，躺在月光海灘的沙灘上，欣賞著滿天的星星。以前也有人對我說這三個字，但麥加卻是第一個真心說這句話的人。我曾聽人說過靈魂出竅的經驗，卻從來不了解那是怎麼發生的。然而，在那時候，我卻真的看到了僵硬的自己坐在那裡，甚至還可以看到那自己含糊說出那三個字。他對我微笑，我們吻了彼此。

我曾在腦中預想那一刻好幾次，甚至到現在，我都還保存在記憶的檔案庫裡。我們互相和對方說我愛你，就好像在交換棒球卡片一樣。接下來的幾個禮拜，「我愛你」成了我們的口頭禪，它可以用來打招呼，道別，道歉，也可以指「我很高興」、「吻我」、或「謝謝你請我吃飯」等等。這三個字幾乎可以用在任何事情上。我不加思索，不帶感情地說著這句話。我已經忘了這三個字背後應該要有的意義。直到有一天，我突然了解，雖然我很喜歡麥加，也有可能會愛上他，但我現在卻沒有愛著他，還沒到那程度。我得告訴他才行。我必須阻止這句空洞的話繼續成為我們對話的結尾用語。

那天我們靜靜地坐在他的卡車裡，彷彿坐了數個小時之久。

「我愛妳，」他說。

寂靜。

「寶貝？我愛妳。」他提高了聲音，他的眼睛裡閃爍著問號。寂靜之聲在車內流竄，並慢慢地像煙一樣從窗戶流了出去。

「麥加，別再說那句話了，好嗎？我還沒準備好。我真的很喜歡你，可是我卻不能說我愛著你。請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想要一片真心地說出這句話，可是現在，我卻沒辦法。對不起。」我抬頭看他，看著他玻璃般的眼睛，心想它們可能隨時會破碎。

他微微地笑著點點頭。

「好，你說的對。妳需要去了解自己的感覺，要能主動、發自內心說那句話才行。」他說完靠過來吻了我的額頭。

我點點頭，謝謝他的體諒，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們都是用行為去表現，而少用言語。

三個禮拜後，在看電影時，我的心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壓迫著，我才轉頭看了他一眼就得到了答案。以前他看著我時，彷彿我就是全世界一樣，而現在，我則有一種被他征服的感覺，心裡更是小鹿亂撞。就在此刻，我確定我是愛著他的。

我抬起下巴，把嘴唇貼近他的耳朵。「我愛你，」我說。這一次，整句話感覺就像綿花一樣地輕柔。我可以感覺到我說這句話時，我的心裡也激起了無限的漣漪。

他慢慢地轉過身，眼眶帶著淚水。「我也愛妳，」他邊說邊吻了我。有好長的一段時間，就算布萊德彼特從我身邊走過，我連瞄也不會瞄一眼。